第57章 56這是一款成年人的游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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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56這是一款成年人的游戲
去大阪的車上，嘉倩一直舉著左手看中指上那顆鉆戒，那是一顆祖母綠切割的方糖 Tiffany，一克拉的主鉆旁邊一圈碎鉆，在陽光下面閃閃發光。
她突然想起很多年前聽的那首歌，回頭跟游揚說，“你知不知道薛凱琪那首《我不需要 Tiffany》？”她唱了一兩句副歌。
“沒聽過誒。”游揚回。
“這首歌後面變成了一個梗，‘我不需要 Tiffany，但我要 Cartier、Chaumet 和 Harry Winston’。”
“可這幾個都很土大款啊，你喜歡？”游揚皺皺眉頭表示懷疑。
嘉倩心想 Harry Winston 哪裏土了？宋濤那一顆其實真的很好看啊，只是這話她可不能說出口。
“不喜歡，我是很需要 Tiffany 的哈。”她嘿嘿一笑。
“那你怎麽知道我戒圍的？”她問。
這枚戒指戴在中指上大小剛好，不多不少，難不成是趁她睡著悄悄量過了？
游揚看著她說，“我這有一枚你的戒指，你忘了嗎？”
“什麽戒指？”她還真的忘了。
游揚取下脖子上那根項鏈，上面一個小小的圈，他把那個圈放在嘉倩手心裏。
“這個你還記得嗎。”
看著這只鑲了幾顆碎鉆細細的 18k 金戒指，嘉倩只覺得很陌生，但放進中指一套，卻真的是她的大小。戒指舊舊的，在她手上這枚鉆戒的映襯下，更顯得古樸又簡陋。
但她終於想起來了，這戒指是十年前她離開北京的時候，忘在游揚家裏的那一顆，那時候她一直戴著，卻在離開的那天放在了洗手臺上，後來就是徹底地忘了。
“你還留著？十年了啊。”嘉倩吃了一大驚。
從北京去了紐約，回了成都又去了上海，居然還在。
“就一直放在那沒管，沒想到已經十年了，這次我專門帶來買這顆鉆戒的。”
就像他們的愛情，源於一個簡簡單單的開頭，後來就安安靜靜地在那待著，很多時候甚至無法察覺它的存在，卻沒想到已經十年了。十年之後，他們把簡陋的真心兌換成了一顆沈甸甸的鉆戒，這些年的愛恨都好重，重得嘉倩都感覺到了下墜，可她決定從此托起這份真心，用她全部的真誠。
到了大阪他們準備再留三天，就悠閑地躺著就行，什麽也不做都行，也是游揚怎麽可能什麽都不做，剛進門放下行李，他就從後背把嘉倩團團圈住，嘉倩看這房間好像也不是她訂的那間，這間房真的太大也太豪華了，窗門外的院子裏還有私湯。
“你換房了？”她問。
游揚緊緊抱著她的腰，把頭擱在她的背上，許久不撒手。
“我剛才跟前臺說，我們在一起十年了，而我今天求婚成功了，他們就給升房了。”他說。
“十年？你怎麽那麽會瞎說呢。”
“我沒瞎說啊，從最開始到現在，是十年了啊。”
“哪一個最開始？從你莫名其妙親了我開始嗎？游總，那是 2015 年，哪有十年？”
“當然是從我愛上你開始了。”
嘉倩拆開他的手，轉過來看著他那雙毛茸茸的眼睛，說，“那時候你怎麽會放我走呢？你知道我是什麽時候意識到自己愛上你的嗎？”
“什麽時候？”
“就在你跟我打電話說，我們就當什麽都沒有發生過，讓我安心回成都去，你說你也會繼續過你的生活，我掛了電話就哭了，可是我不敢告訴你，其實我一直在希望你把我留下來。”
“那時候你說要回去陪你媽啊，我哪敢阻止你，要是她有個三長兩短我就是罪人了。”
“說真的，當時你要是給我個確數，我還真不一定會走，畢竟那時候我也是真的很愛你。”
游揚本來還覺得很感動，又一瞬間被自己腦子裏的彈幕提醒了。
“可是你很快就愛上了別人啊！”
“那不都是你的代餐嘛。”嘉倩安慰他。
“一個代餐你能吃成正餐，還吃了這麽多年，你還真是饑不擇食。”
游揚氣鼓鼓的，像生氣的河豚，嘉倩捏著他的臉，把他的嘴都捏得嘟起來了，她爽快地親了他一口。
“乖嘛，不生氣了。”
這麽大的仇，就親一下怎麽能夠？游揚嘴角上揚邪惡地笑了一下，他一只手扶著嘉倩的後背，另一只手在她穿著絲襪的大腿上來回滑動，嘴卻只是輕輕地吻著，蜻蜓點水，路過她的脖頸，甚至舔了一口。
嘉倩被他撩得呼吸都急促了，還是那個熟悉的節奏，還是游揚那套邏輯，愛是懲罰，讓她在得到之前還要備受折磨，她想拿回主動權，往前一步，游揚卻又後退一步。
他擡手擦擦嘴，一副已經酒足飯飽要離席的樣子。
“你以為就這麽輕描淡寫道個歉就夠了嗎？”
“那怎麽才夠啊？”
嘉倩看著他的眼睛，那眼睛裏全是鉤子，她也放出鉤子，環環相扣。然後跨開腿坐到他大腿上去，她把游揚身上那件衣服一把扯掉，一只手放在他的胸口，撫摸那棱角分明的肌肉形狀，另一只手順著腹股溝往下走，去玩一點成年人的游戲。
游揚的眼神從挑釁變得溫柔了。
“夠了嗎？”她在他耳邊輕聲說。
“繼續。”游揚咬咬嘴唇，邪惡一笑。
“那這樣呢？”佐以耳邊輕輕吹氣。
耳朵是他最薄弱的地方，也是他最能感覺到愛的地方。
“夠了。”游揚一把抓住她的手，摟著她的雙腿直接把她抱起來，這突如其來的雙腳離地把嘉倩嚇了一跳，她尖叫了一聲，下一秒鐘人已經在床上了。
後半夜他們在溫泉裏泡著，難得的兩個人都沒有看手機，就這麽看著對方的臉，認認真真地說話。
“你是為什麽突然就想結婚了？不是不相信這一套嗎？”嘉倩問。
她還在懷疑，自己手上這顆戒指是不是求來的，或者說，這是不是她和游揚做的交易，用以兌換她搬去上海的重大決定，如果是這樣的話，她也太虧了。
“那天在電話裏跟你說結婚，你毫不猶豫就答應了，那一瞬間我覺得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那時候我才意識到，我是想跟你結婚的，因為我想跟你一直在一起，不管婚姻這東西管不管用，即使它是迷信，我也想迷信一下。”
嘉倩心裏劃過一絲愧疚，為她一直以來的懷疑。
“那你知道，我為什麽會想結婚嗎？”
“為什麽？”游揚確實一直想不明白，嘉倩為什麽對結婚這個事情這麽看重，包括他的上一段婚姻，他覺得只是需要結婚就結了，但嘉倩卻永遠都不願意用一個形式主義的東西，去兌換一個真實的需求。
“因為我覺得結婚是一個愛的手段，我願意跟你一起承擔很多法律責任，我也在所有的層面上都對你有信心，我願意和你一起平等地分享一切，即使可能會吃虧，即使也可能會被你坑死。這是一種英雄主義，是我願意為你冒的險，是我全部的誠意，但婚姻的核心必須是愛，如果沒有愛它就什麽都不是。”
“如果有一天我們不愛了呢？”游揚問。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們就分開。”嘉倩堅定地說。
“那你要答應我，如果有一天你不愛我了，一定要親口告訴我，好嗎？”游揚說。
“好，你也是。”嘉倩點點頭。
這才是屬於他們的承諾，不是天長地久，而是此刻擁有。
三天之後，他們在機場分開，游揚回上海，嘉倩回成都，無比眼熟的機場分別，可是現在他們有了鎧甲，再也不用和這個世界只身肉搏，便格外安心了。
年後的工作像臺風一樣狂暴，刮得人沒有還手之力，嘉倩半個月裏一直出差，天南地北地跑，游揚也和團隊一起熬了許多個夜，才把一款產品的進程往前推了一步，之後又是無數的問題要跟進，創業公司就是這樣，往往一個人要長出三頭六臂，做好幾個工種。
他雖名義上不負責技術部分，但和這一群程序員朝夕相處，耳濡目染他甚至也可以幹點簡單的技術活了。嘉倩笑他，即使創業失敗，日後也能去當程序員，反正都不會失業了。
“程序員我是不可能了，你見過這麽帥的程序員嗎？我要是失業了，還有我的大律師老婆養我啊。”
這是嘉倩第一次聽到游揚稱呼她為“老婆”，這麽油膩的兩個字，從游揚這麽一個品位卓絕的直男口中說出來，無疑是對她的調侃。
但嘉倩隔著手機屏幕依然心裏一驚，所以她也應該叫游揚：老公？
她腦子裏莫名鋪開一個畫面：游揚下班回家往沙發上一趟，襪子脫了往地上一扔，她穿著圍裙趕緊從廚房裏小碎步跑出來說：“老公，你回來啦！今天怎麽樣，累不累啊，我給你揉揉肩好嗎？”然後麻利收走滿地亂扔的襪子和公文包，跪在沙發上給游揚按摩。
這畫面實在太過驚悚，她忍不住打了個寒戰，趕緊給游揚打針，“答應我，不要叫‘老婆’好嗎？這稱呼也太嚇人了，我也不會叫你‘老公’的，我叫不出口。”
“那叫什麽？”
“叫名字啊，你現在不也天天叫我大名嗎。”
“不行，總得有個親密點的稱呼吧？”
游揚不依不饒，非得在稱呼上體現個名正言順。
“哎呀，我想不出來，你自己想吧。”嘉倩頭大了。
游揚認真想了一下，靈光一現。
“三體組織每次接納新成員都會說的一句話是什麽，你記得嗎？”
“什麽話？‘歡迎來到三體’？”
“哎呀，不是。”
“那是什麽？都看了這麽多年了我哪記得，我又沒有你那過目不忘的記憶力。”
“是‘你好，我們是同志了’。”
游揚說出來自己都被逗笑了，嘉倩也笑得停不下來。
“你以為是周序和張麟其嗎？”她說。
說到周序，嘉倩倒是想起了還要給他打個電話，就掛了視頻，讓游揚趕緊睡覺去。
“哦對了，還有個事要跟你道歉。”游揚趕在她掛斷前截住她。
“什麽事？”嘉倩心裏“咯噔”一聲。
“今年忘了你生日，對不起。”游揚像做錯了事的小狗。
“終於想起來了？再想不起來就明年了。”
“對不起啦，喵喵喵……”游揚在視頻那頭撒嬌，看得嘉倩只想笑。
“好啦原諒你了，別學貓叫了游總，待會我把你錄下來郵件抄送你們公司所有人，讓大家看看每天板著個臉的游總，面具底下是個什麽樣的嗲精。”
游揚立即收手，“好嘞，就這樣，再見吧！梁嘉倩。”
“再見了，同志！”
嘉倩給他敬了個軍禮，然後掛斷了視頻。
第二天她和周序去東安湖看演唱會，去的路上他們一直放著歌練習，唱了四十多分鐘，嗓子都疼了，堵在進場的車流裏，也唱不動了，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別拿你那大鉆戒閃我了，姐。”
周序慣用的挑釁式的開場，成功引起嘉倩的興趣，她趕緊上線加入戰鬥。
“你知道麽，要是當初你不變成 gay，現在給我戴上這戒指的可能會是你哦？”
周序翻她一個白眼，“你太狠了！我不想跟你說了。”
“今年過年你們家裏人沒問我？”
每年都假扮他女友回他家看爺爺奶奶，已經連續去了三年了，今年她去了日本，周序去了悉尼，也不知道是怎麽搪塞過去的。
“那當然是問了咯，我騙他們我去悉尼出差，所以你沒跟過來，不然他們肯定給我打個視頻過來要看你。”
“害，你還真是狗裏狗氣，你打算什麽時候跟他們說，我嫁給別人了？”
周序沈思了一下，說，“你還真別說，這倒成了個問題了。”
“你就不能每年抽個一兩天再幫幫我？”
“不能。”嘉倩眉毛都皺起來了，“讓一個已婚婦女幹這事，你缺了大德了吧，你就幹脆找個蕾絲 couple 組隊不行嗎？什麽問題都解決了。”
“好麻煩啊。”
“一勞永逸嘛不是。”嘉倩勸他。
“說真的，我還真以為最後跟我組一隊的會是你呢？”
“想什麽呢你？倆直男追我我不要，我選你一個 gay？我又不是腦子有病。”
“誰知道你還真能結婚呢，就你們仨那混亂的關系，你很有可能結局是獨自美麗啊。”
“你想多了，咱這是個 happy ending 愛情劇，至於你嘛，只能算是我愛情道路上的絆腳石。”
周序聽了這話笑得不行，他想起回國之後第一次見嘉倩，那天嘉倩為情所困心情不好，直接一個接一個 shot 往嘴裏灌，最後醉得顛三倒四。他把嘉倩帶回家，她又在家裏蹦蹦跳跳，半夜三更站在沙發上唱歌。他去拉她下來，卻被她一把抱住，二話不說就要往嘴上親。
當時的周序是真的受到了驚嚇，只想拿根棒子把她敲暈，他真的很困惑，他去美國的這些年，梁嘉倩到底是過得有多風流快活？才能讓當年那個牽手都會臉紅的內向女孩子，變成了現在這個動不動就要抱著男人親的情場浪女。
後來他終於知道了，知道過後也是由衷為她鼓掌，她終於解開了身上的枷鎖，過上了為所欲為的生活，這於她來說，是天大的好事。如今她要結婚了，這對於他們這群人來說，算是為所欲為的終極了，畢竟這個年代竟然還有人敢相信婚姻，簡直就是英雄主義。
“那你就要搬去上海了？不是不想去嘛，怎麽求了個婚就要去了，你也太容易被打動了吧。”這個問題周序倒是真的好奇。
“不是被打動了，是我突然想明白了，我一直堅持著要獨立，不能成為愛情的犧牲品，就像領了個任務一樣的，非要和全世界的男人為敵，但其實這根本不是我想要的自由，反倒是讓我被束縛在了一個概念、一個意識形態之中了，但其實我找的也不是一個典型的‘那種男人’，對吧？”
“對，你的男人向來都很劍走偏鋒，但唯一一個共同點就是，得帥，比如我。”
這話直接兌換來胳膊上的一記重拳，“我跟你認真說話呢，你別給我打岔。”
“好，您接著說。”周序點頭哈腰。
“我真的最近才意識到，我其實以前就是一個搞性別對立的人，而且這種子從小就種下了，因為我爸重男輕女，我就從小任何事情都要比男的做得好，然後我又慕強，我慕強的方式還很清奇，就像我以前喜歡宋濤吧，我就想盡千方百計讓他愛上我，他愛上我的瞬間，我就下頭了，就像征服欲得到了滿足一樣。”
“而且我現在才明白，我之所以對宋濤下頭了，不是因為他是一個多麽渣的男人，而是他完全愛上了我，臣服於我了，我居高臨下才真的脫離了對他的濾鏡。但游揚不一樣，游揚給我的感覺，就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後一個家，以前我不敢堅定地選擇他，是因為他本來就是搖晃的，一會兒來一會兒走的，我沒有辦法讓自己住在一個危樓裏。”
作為優秀青年教授方卉的室友，周序對此也是有一點研究，“他就是典型的回避型人格，回避型加天蠍座，簡直疊 buff 了。”
“可是現在他也不一樣了，他現在也是進步了，他知道我需要什麽，也給了他的誠意，一個不想結婚的人都求了婚，還正兒八經買了個鉆戒，他本來一直覺得花大價錢買這種不保值的東西簡直傻透了，而且他本來是一輩子不會買房的人，現在也買房了，就因為我說不想住在租的房子裏，我覺得這已經夠了，值得我往他的方向走一步了。”
“他買房了嗎？”周序聽了老半天，註意力還是落在了這兒。
“他現在住的那套房剛好要賣，他就買了下來。”
“多少錢？”周序繼續追問。
“具體不知道，一千多萬得有吧。”
“全款？還是要還貸？”
“你問這麽多幹嘛，八卦死了，全款！全款行了吧！”
“我哪是八卦啊，我是關心你，我怕你結個婚背一身房貸，一輩子都還不清。他還挺有錢的嘛，不是自己賺的吧？他媽給錢了？”
至此嘉倩已經不想理他了，“你還真當你是我爸呢？”
“可不呢，我這是嫁女兒，能不小心點兒嘛。”
“誒，你還真別說。”嘉倩靈光一閃，“我結婚你要不帶我走紅毯吧？反正我也不會叫我爸來。”
周序回頭看她一眼，琢磨著她腦子裏打什麽算盤。
“當你爸得給你多少錢？”
“神經病，不要你的錢，行了吧？”
“嘿嘿。”周序賤兮兮地笑了笑，“那從此以後我就是你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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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大阪的車上，嘉倩一直舉著左手看中指上那顆鉆戒，那是一顆祖母綠切割的方糖 Tiffany，一克拉的主鉆旁邊一圈碎鉆，在陽光下面閃閃發光。
她突然想起很多年前聽的那首歌，回頭跟游揚說，“你知不知道薛凱琪那首《我不需要 Tiffany》？”她唱了一兩句副歌。
“沒聽過誒。”游揚回。
“這首歌後面變成了一個梗，‘我不需要 Tiffany，但我要 Cartier、Chaumet 和 Harry Winston’。”
“可這幾個都很土大款啊，你喜歡？”游揚皺皺眉頭表示懷疑。
嘉倩心想 Harry Winston 哪裏土了？宋濤那一顆其實真的很好看啊，只是這話她可不能說出口。
“不喜歡，我是很需要 Tiffany 的哈。”她嘿嘿一笑。
“那你怎麽知道我戒圍的？”她問。
這枚戒指戴在中指上大小剛好，不多不少，難不成是趁她睡著悄悄量過了？
游揚看著她說，“我這有一枚你的戒指，你忘了嗎？”
“什麽戒指？”她還真的忘了。
游揚取下脖子上那根項鏈，上面一個小小的圈，他把那個圈放在嘉倩手心裏。
“這個你還記得嗎。”
看著這只鑲了幾顆碎鉆細細的 18k 金戒指，嘉倩只覺得很陌生，但放進中指一套，卻真的是她的大小。戒指舊舊的，在她手上這枚鉆戒的映襯下，更顯得古樸又簡陋。
但她終於想起來了，這戒指是十年前她離開北京的時候，忘在游揚家裏的那一顆，那時候她一直戴著，卻在離開的那天放在了洗手臺上，後來就是徹底地忘了。
“你還留著？十年了啊。”嘉倩吃了一大驚。
從北京去了紐約，回了成都又去了上海，居然還在。
“就一直放在那沒管，沒想到已經十年了，這次我專門帶來買這顆鉆戒的。”
就像他們的愛情，源於一個簡簡單單的開頭，後來就安安靜靜地在那待著，很多時候甚至無法察覺它的存在，卻沒想到已經十年了。十年之後，他們把簡陋的真心兌換成了一顆沈甸甸的鉆戒，這些年的愛恨都好重，重得嘉倩都感覺到了下墜，可她決定從此托起這份真心，用她全部的真誠。
到了大阪他們準備再留三天，就悠閑地躺著就行，什麽也不做都行，也是游揚怎麽可能什麽都不做，剛進門放下行李，他就從後背把嘉倩團團圈住，嘉倩看這房間好像也不是她訂的那間，這間房真的太大也太豪華了，窗門外的院子裏還有私湯。
“你換房了？”她問。
游揚緊緊抱著她的腰，把頭擱在她的背上，許久不撒手。
“我剛才跟前臺說，我們在一起十年了，而我今天求婚成功了，他們就給升房了。”他說。
“十年？你怎麽那麽會瞎說呢。”
“我沒瞎說啊，從最開始到現在，是十年了啊。”
“哪一個最開始？從你莫名其妙親了我開始嗎？游總，那是 2015 年，哪有十年？”
“當然是從我愛上你開始了。”
嘉倩拆開他的手，轉過來看著他那雙毛茸茸的眼睛，說，“那時候你怎麽會放我走呢？你知道我是什麽時候意識到自己愛上你的嗎？”
“什麽時候？”
“就在你跟我打電話說，我們就當什麽都沒有發生過，讓我安心回成都去，你說你也會繼續過你的生活，我掛了電話就哭了，可是我不敢告訴你，其實我一直在希望你把我留下來。”
“那時候你說要回去陪你媽啊，我哪敢阻止你，要是她有個三長兩短我就是罪人了。”
“說真的，當時你要是給我個確數，我還真不一定會走，畢竟那時候我也是真的很愛你。”
游揚本來還覺得很感動，又一瞬間被自己腦子裏的彈幕提醒了。
“可是你很快就愛上了別人啊！”
“那不都是你的代餐嘛。”嘉倩安慰他。
“一個代餐你能吃成正餐，還吃了這麽多年，你還真是饑不擇食。”
游揚氣鼓鼓的，像生氣的河豚，嘉倩捏著他的臉，把他的嘴都捏得嘟起來了，她爽快地親了他一口。
“乖嘛，不生氣了。”
這麽大的仇，就親一下怎麽能夠？游揚嘴角上揚邪惡地笑了一下，他一只手扶著嘉倩的後背，另一只手在她穿著絲襪的大腿上來回滑動，嘴卻只是輕輕地吻著，蜻蜓點水，路過她的脖頸，甚至舔了一口。
嘉倩被他撩得呼吸都急促了，還是那個熟悉的節奏，還是游揚那套邏輯，愛是懲罰，讓她在得到之前還要備受折磨，她想拿回主動權，往前一步，游揚卻又後退一步。
他擡手擦擦嘴，一副已經酒足飯飽要離席的樣子。
“你以為就這麽輕描淡寫道個歉就夠了嗎？”
“那怎麽才夠啊？”
嘉倩看著他的眼睛，那眼睛裏全是鉤子，她也放出鉤子，環環相扣。然後跨開腿坐到他大腿上去，她把游揚身上那件衣服一把扯掉，一只手放在他的胸口，撫摸那棱角分明的肌肉形狀，另一只手順著腹股溝往下走，去玩一點成年人的游戲。
游揚的眼神從挑釁變得溫柔了。
“夠了嗎？”她在他耳邊輕聲說。
“繼續。”游揚咬咬嘴唇，邪惡一笑。
“那這樣呢？”佐以耳邊輕輕吹氣。
耳朵是他最薄弱的地方，也是他最能感覺到愛的地方。
“夠了。”游揚一把抓住她的手，摟著她的雙腿直接把她抱起來，這突如其來的雙腳離地把嘉倩嚇了一跳，她尖叫了一聲，下一秒鐘人已經在床上了。
後半夜他們在溫泉裏泡著，難得的兩個人都沒有看手機，就這麽看著對方的臉，認認真真地說話。
“你是為什麽突然就想結婚了？不是不相信這一套嗎？”嘉倩問。
她還在懷疑，自己手上這顆戒指是不是求來的，或者說，這是不是她和游揚做的交易，用以兌換她搬去上海的重大決定，如果是這樣的話，她也太虧了。
“那天在電話裏跟你說結婚，你毫不猶豫就答應了，那一瞬間我覺得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那時候我才意識到，我是想跟你結婚的，因為我想跟你一直在一起，不管婚姻這東西管不管用，即使它是迷信，我也想迷信一下。”
嘉倩心裏劃過一絲愧疚，為她一直以來的懷疑。
“那你知道，我為什麽會想結婚嗎？”
“為什麽？”游揚確實一直想不明白，嘉倩為什麽對結婚這個事情這麽看重，包括他的上一段婚姻，他覺得只是需要結婚就結了，但嘉倩卻永遠都不願意用一個形式主義的東西，去兌換一個真實的需求。
“因為我覺得結婚是一個愛的手段，我願意跟你一起承擔很多法律責任，我也在所有的層面上都對你有信心，我願意和你一起平等地分享一切，即使可能會吃虧，即使也可能會被你坑死。這是一種英雄主義，是我願意為你冒的險，是我全部的誠意，但婚姻的核心必須是愛，如果沒有愛它就什麽都不是。”
“如果有一天我們不愛了呢？”游揚問。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們就分開。”嘉倩堅定地說。
“那你要答應我，如果有一天你不愛我了，一定要親口告訴我，好嗎？”游揚說。
“好，你也是。”嘉倩點點頭。
這才是屬於他們的承諾，不是天長地久，而是此刻擁有。
三天之後，他們在機場分開，游揚回上海，嘉倩回成都，無比眼熟的機場分別，可是現在他們有了鎧甲，再也不用和這個世界只身肉搏，便格外安心了。
年後的工作像臺風一樣狂暴，刮得人沒有還手之力，嘉倩半個月裏一直出差，天南地北地跑，游揚也和團隊一起熬了許多個夜，才把一款產品的進程往前推了一步，之後又是無數的問題要跟進，創業公司就是這樣，往往一個人要長出三頭六臂，做好幾個工種。
他雖名義上不負責技術部分，但和這一群程序員朝夕相處，耳濡目染他甚至也可以幹點簡單的技術活了。嘉倩笑他，即使創業失敗，日後也能去當程序員，反正都不會失業了。
“程序員我是不可能了，你見過這麽帥的程序員嗎？我要是失業了，還有我的大律師老婆養我啊。”
這是嘉倩第一次聽到游揚稱呼她為“老婆”，這麽油膩的兩個字，從游揚這麽一個品位卓絕的直男口中說出來，無疑是對她的調侃。
但嘉倩隔著手機屏幕依然心裏一驚，所以她也應該叫游揚：老公？
她腦子裏莫名鋪開一個畫面：游揚下班回家往沙發上一趟，襪子脫了往地上一扔，她穿著圍裙趕緊從廚房裏小碎步跑出來說：“老公，你回來啦！今天怎麽樣，累不累啊，我給你揉揉肩好嗎？”然後麻利收走滿地亂扔的襪子和公文包，跪在沙發上給游揚按摩。
這畫面實在太過驚悚，她忍不住打了個寒戰，趕緊給游揚打針，“答應我，不要叫‘老婆’好嗎？這稱呼也太嚇人了，我也不會叫你‘老公’的，我叫不出口。”
“那叫什麽？”
“叫名字啊，你現在不也天天叫我大名嗎。”
“不行，總得有個親密點的稱呼吧？”
游揚不依不饒，非得在稱呼上體現個名正言順。
“哎呀，我想不出來，你自己想吧。”嘉倩頭大了。
游揚認真想了一下，靈光一現。
“三體組織每次接納新成員都會說的一句話是什麽，你記得嗎？”
“什麽話？‘歡迎來到三體’？”
“哎呀，不是。”
“那是什麽？都看了這麽多年了我哪記得，我又沒有你那過目不忘的記憶力。”
“是‘你好，我們是同志了’。”
游揚說出來自己都被逗笑了，嘉倩也笑得停不下來。
“你以為是周序和張麟其嗎？”她說。
說到周序，嘉倩倒是想起了還要給他打個電話，就掛了視頻，讓游揚趕緊睡覺去。
“哦對了，還有個事要跟你道歉。”游揚趕在她掛斷前截住她。
“什麽事？”嘉倩心裏“咯噔”一聲。
“今年忘了你生日，對不起。”游揚像做錯了事的小狗。
“終於想起來了？再想不起來就明年了。”
“對不起啦，喵喵喵……”游揚在視頻那頭撒嬌，看得嘉倩只想笑。
“好啦原諒你了，別學貓叫了游總，待會我把你錄下來郵件抄送你們公司所有人，讓大家看看每天板著個臉的游總，面具底下是個什麽樣的嗲精。”
游揚立即收手，“好嘞，就這樣，再見吧！梁嘉倩。”
“再見了，同志！”
嘉倩給他敬了個軍禮，然後掛斷了視頻。
第二天她和周序去東安湖看演唱會，去的路上他們一直放著歌練習，唱了四十多分鐘，嗓子都疼了，堵在進場的車流裏，也唱不動了，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別拿你那大鉆戒閃我了，姐。”
周序慣用的挑釁式的開場，成功引起嘉倩的興趣，她趕緊上線加入戰鬥。
“你知道麽，要是當初你不變成 gay，現在給我戴上這戒指的可能會是你哦？”
周序翻她一個白眼，“你太狠了！我不想跟你說了。”
“今年過年你們家裏人沒問我？”
每年都假扮他女友回他家看爺爺奶奶，已經連續去了三年了，今年她去了日本，周序去了悉尼，也不知道是怎麽搪塞過去的。
“那當然是問了咯，我騙他們我去悉尼出差，所以你沒跟過來，不然他們肯定給我打個視頻過來要看你。”
“害，你還真是狗裏狗氣，你打算什麽時候跟他們說，我嫁給別人了？”
周序沈思了一下，說，“你還真別說，這倒成了個問題了。”
“你就不能每年抽個一兩天再幫幫我？”
“不能。”嘉倩眉毛都皺起來了，“讓一個已婚婦女幹這事，你缺了大德了吧，你就幹脆找個蕾絲 couple 組隊不行嗎？什麽問題都解決了。”
“好麻煩啊。”
“一勞永逸嘛不是。”嘉倩勸他。
“說真的，我還真以為最後跟我組一隊的會是你呢？”
“想什麽呢你？倆直男追我我不要，我選你一個 gay？我又不是腦子有病。”
“誰知道你還真能結婚呢，就你們仨那混亂的關系，你很有可能結局是獨自美麗啊。”
“你想多了，咱這是個 happy ending 愛情劇，至於你嘛，只能算是我愛情道路上的絆腳石。”
周序聽了這話笑得不行，他想起回國之後第一次見嘉倩，那天嘉倩為情所困心情不好，直接一個接一個 shot 往嘴裏灌，最後醉得顛三倒四。他把嘉倩帶回家，她又在家裏蹦蹦跳跳，半夜三更站在沙發上唱歌。他去拉她下來，卻被她一把抱住，二話不說就要往嘴上親。
當時的周序是真的受到了驚嚇，只想拿根棒子把她敲暈，他真的很困惑，他去美國的這些年，梁嘉倩到底是過得有多風流快活？才能讓當年那個牽手都會臉紅的內向女孩子，變成了現在這個動不動就要抱著男人親的情場浪女。
後來他終於知道了，知道過後也是由衷為她鼓掌，她終於解開了身上的枷鎖，過上了為所欲為的生活，這於她來說，是天大的好事。如今她要結婚了，這對於他們這群人來說，算是為所欲為的終極了，畢竟這個年代竟然還有人敢相信婚姻，簡直就是英雄主義。
“那你就要搬去上海了？不是不想去嘛，怎麽求了個婚就要去了，你也太容易被打動了吧。”這個問題周序倒是真的好奇。
“不是被打動了，是我突然想明白了，我一直堅持著要獨立，不能成為愛情的犧牲品，就像領了個任務一樣的，非要和全世界的男人為敵，但其實這根本不是我想要的自由，反倒是讓我被束縛在了一個概念、一個意識形態之中了，但其實我找的也不是一個典型的‘那種男人’，對吧？”
“對，你的男人向來都很劍走偏鋒，但唯一一個共同點就是，得帥，比如我。”
這話直接兌換來胳膊上的一記重拳，“我跟你認真說話呢，你別給我打岔。”
“好，您接著說。”周序點頭哈腰。
“我真的最近才意識到，我其實以前就是一個搞性別對立的人，而且這種子從小就種下了，因為我爸重男輕女，我就從小任何事情都要比男的做得好，然後我又慕強，我慕強的方式還很清奇，就像我以前喜歡宋濤吧，我就想盡千方百計讓他愛上我，他愛上我的瞬間，我就下頭了，就像征服欲得到了滿足一樣。”
“而且我現在才明白，我之所以對宋濤下頭了，不是因為他是一個多麽渣的男人，而是他完全愛上了我，臣服於我了，我居高臨下才真的脫離了對他的濾鏡。但游揚不一樣，游揚給我的感覺，就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後一個家，以前我不敢堅定地選擇他，是因為他本來就是搖晃的，一會兒來一會兒走的，我沒有辦法讓自己住在一個危樓裏。”
作為優秀青年教授方卉的室友，周序對此也是有一點研究，“他就是典型的回避型人格，回避型加天蠍座，簡直疊 buff 了。”
“可是現在他也不一樣了，他現在也是進步了，他知道我需要什麽，也給了他的誠意，一個不想結婚的人都求了婚，還正兒八經買了個鉆戒，他本來一直覺得花大價錢買這種不保值的東西簡直傻透了，而且他本來是一輩子不會買房的人，現在也買房了，就因為我說不想住在租的房子裏，我覺得這已經夠了，值得我往他的方向走一步了。”
“他買房了嗎？”周序聽了老半天，註意力還是落在了這兒。
“他現在住的那套房剛好要賣，他就買了下來。”
“多少錢？”周序繼續追問。
“具體不知道，一千多萬得有吧。”
“全款？還是要還貸？”
“你問這麽多幹嘛，八卦死了，全款！全款行了吧！”
“我哪是八卦啊，我是關心你，我怕你結個婚背一身房貸，一輩子都還不清。他還挺有錢的嘛，不是自己賺的吧？他媽給錢了？”
至此嘉倩已經不想理他了，“你還真當你是我爸呢？”
“可不呢，我這是嫁女兒，能不小心點兒嘛。”
“誒，你還真別說。”嘉倩靈光一閃，“我結婚你要不帶我走紅毯吧？反正我也不會叫我爸來。”
周序回頭看她一眼，琢磨著她腦子裏打什麽算盤。
“當你爸得給你多少錢？”
“神經病，不要你的錢，行了吧？”
“嘿嘿。”周序賤兮兮地笑了笑，“那從此以後我就是你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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