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47我看你是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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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47我看你是瘋了
嘉倩在椅子上頹了一會兒，一身怨氣沒處發洩，她轉頭就去了探險家獨木舟，胳膊掄圓了使勁劃過一整條水道，上岸之後胳膊都發抖。
“累覺不愛了。”她發微信給方卉。
“怎麽了？”方卉在辦公室裏等著上課。
嘉倩吐露了一半卻又不想往下說了，她和游揚的關系循環往覆，連她自己都聽累了更別說是旁人。
“探險獨木舟果真可以累死人。”嘉倩搪塞過去。
“你不是做過攻略嘛，叫你別玩那個你還玩。”方卉回。
“我這不是好奇嘛。”話題雖假，這話卻是真的，不過她好奇的是她這一身力氣用光之後，她還會不會介懷游揚的食言，說好陪她一天，從早上起來游揚就一直在工作，原本說上午就去迪士尼，改到了下午卻還是一拖再拖，外賣的午餐送到了，他還是不出來。
“什麽時候吃飯？再不吃就來不及了。”她打開書房門，游揚看著面前的兩個顯示屏，抽著煙。
“再等十分鐘。”游揚目不轉睛。
嘉倩拿過他手裏的煙抽了那最後的一口，“搞快點。”她說。
游揚這才擡頭了，“怎麽又抽上了？”
他眉頭一皺。
“被你煩的。”嘉倩沒好氣。
“行，現在就吃飯，可以了吧？”游揚說著，起身吃飯去。
他們的日常似乎總是這樣，不管出門還是在家，都是嘉倩一個人的狂歡，游揚總是這樣淡淡的，對什麽興趣都不大，他的生活穿插在工作的縫隙裏，隨時準備成為工作的犧牲品，好不容易抽空見個朋友，聊的依舊是工作，好不容易休一天假，依舊是在處理公務。
沒有固定女友的時候，他就用最快的方法定位到微信裏面能約出來的女孩，完成一次異常高效的約會，見面、吃飯、酒店開房，第二天閃送個禮物上門，然後再無下文。
曾經有過為數不多的幾個長期關系，都是因為彼此對這種簡約高效的約會方式心照不宣，結束卻也大多是因為女孩難免動情，而游揚在感情裏是個十足的功利主義者，他的心仿佛永遠不會被打動，無論什麽順境逆境，無論幾多情深意重，再多的投入都是沈沒成本，他甚至從不對一段關系主動叫停，他只會一直把你放在那裏，放到你心涼透為止。
但嘉倩太了解他了，作為一個典型的疏離型親密關系障礙，她永遠都是主動走開的那一個，握不住的她，對於游揚來說就像心上被撓過的癢，越癢越搔越癢。
嘉倩在迪士尼的煙火表演面前才終於看清了這一點，她用了十年時間去習慣梁若琪的離去，習慣了再也不會有另一個人的陪伴，於是也習慣築起一道高墻，任何人對於她來說都是穿墻而過。而這，卻構成了她對游揚的致命吸引。
煙花表演結束，嘉倩跟著大部隊往園外走，園裏看似不多的人流依舊造成了交通阻塞，等了兩趟才上了地鐵，就這樣搖搖晃晃回到市區，游揚的微信一直不回，她餓得不行了，遇到家麥當勞就進去了。
三兩口填飽肚子，拿出手機翻翻朋友圈，刷到周序的動態，在他們常去的那家酒吧喝酒，照片裏一個模模糊糊的背影，那背影一看就是張麟其。
“周哥跟誰瀟灑呢？”她發了條微信探探周序的口氣。
“方卉、張麟其都在這呢，你什麽時候回來呢，我們這周天去樂山吃東西，你去嗎？”
“明天晚上就回來，我當然要去了。”
“好啊，趕緊回來吧。”
約好了去樂山，餐盤裏的漢堡和薯條瞬間食之無味了，“少不入川”這話說得挺真實，四川人就是有一種獨特的松弛感，能把吃喝玩樂淩駕於一切之上。
她環視四周，即使是在晚上十點的麥當勞，也還是有拿著電腦加班的人，坐在這裏她無比清晰地感覺到自己永遠不可能在上海久留，即使這地方流淌著世界的血液，永遠參與著金錢的游戲，即使她明白上海才是游揚的安全區，四川的慢節奏只會讓他心慌，即使如此，她也要回去。
她知道終有一天，她會因此和游揚大打出手，只是沒有想到這爭吵會來得那麽快，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游揚家，游揚早已回來了，只是帶著耳機還在開會。
她打開電視隨便放了個電影，音量按到很小，聽不見，也就什麽都看不進去。半個小時之後游揚終於摘下耳機，她也終於可以把音量開大，調回開頭又重新開始看。
游揚終於放下工作過來坐到她旁邊，一副開心的樣子。
“有個好消息告訴你。”他神神秘秘。
“什麽好消息？”
“我有個朋友是上海這邊一個紅圈所的高級合夥人，今天遇到了就聊了一會兒，他們律所現在在吸納合夥人，我向他推薦了你，他覺得你的履歷很不錯，約你明天見面聊聊。”
游揚眼睛亮亮的，天真得不食人間煙火。
“我不去。”嘉倩一盆冷水潑在他頭上。
“不去？為什麽？”游揚費解。
聽了這話嘉倩瞬間被氣得頭暈。
“你問過我意見了嗎？就給我安排了個面試，你哪來的自信覺得我想換地方呢？”
“好吧，沒提前問你是我不對，但這種事情都是話趕話，哪來的時間提前問你，事已至此了，你就別鬧脾氣了。”
“我鬧脾氣？我怎麽就鬧脾氣了？你哪根筋不對會覺得我想來上海？我已經明確告訴過你了，我不會離開成都，我所有的一切都在成都，在上海我什麽都沒有，我來這幹嘛呢？”
“你需要什麽？房子？還是錢？這些我都可以給你，你什麽都不會缺，上海有更好的商業環境，你也很清楚，留在成都你的事業最多也就這樣了。”
“可是我就只想這樣，不行嗎？我現在很差嗎？”
“那你想過你未來發展嗎？你是想繼續當律師呢，還是只把律師這個職業當成標簽，專心做網紅呢？”
“順其自然吧。”
“順其自然？你確定要在事業上升期選擇順其自然？你怎麽這麽沒出息呢。”
話說到這嘉倩已經氣炸了。
“我怎麽就沒出息了，我非要拼死拼活過一輩子，有命掙錢沒命花，那才叫有出息？游總，不是每個人都跟你一樣熱愛工作，我們普通人的人生裏還有很多別的事情要做，不是只有工作。”
“你還有什麽事情要做呢？當網紅？”
“當網紅又怎麽樣呢？網紅不是工作嗎，你至於這麽看不起嗎？”
“可我也沒看你認真啊，你做的那些選題你有考慮過數據嗎，發布時間不穩定，內容不垂直，你這 IP 做不大的。”
嘉倩看著他高高在上的樣子，仿佛又看到了曾經那些不可一世的甲方，她知道游揚在工作上一絲不茍，他也正是因為這一絲不茍才能取得遠超同齡人的成就，永遠在最適當的時候去最該去的地方，他的職業道路精美得無可挑剔。
可是她真的好懷念那個不夠精確、不夠成功的游揚，那時候他們還年輕，還有大把的時間去欣賞文學，討論藝術，還有一輩子的機會去磨合脾氣，而如今除了那股若有若無的依戀，真實世界裏的他們永遠都那麽難相處，這艱巨的辛苦讓嘉倩覺得好崩潰，仿佛費盡了力氣才發現南轅北轍，抵達幸福還有一輩子的彎路。
“你就是看不起我的工作，以前看不起，現在依舊看不起，你就壓根不覺得我會幹出個名堂，對吧？”
“隨便了，你能這麽想我也沒有辦法。”
說完，游揚轉身進了書房。
嘉倩呆呆地坐在沙發上，她止不住地流淚，那眼淚靜默無聲，卻在她的世界爆炸開來，她像靈魂被禁錮的囚徒，迫切地想要從這裏逃離，她起身收拾東西，現在立刻馬上就要出去。
聽見開門的聲音游揚沖了出來，顯然他沒有想到嘉倩手裏會拎著行李，他在那一刻只感覺到了背叛的滋味，挽留的話被自尊堵了回去，他長長地嘆了口氣。
“梁嘉倩，我已經夠有誠意了，如果你覺得我依舊虧欠你，那就是你自己的問題。”
嘉倩站在門口，只體會到了濃濃的無奈，那無奈是什麽呢，是她和游揚的人生永遠都不在同一個節奏上，只要他們忠於內心，那就勢必分開前行。
“我從來沒有覺得你虧欠我，你回不回國，在哪裏生活都是你的自由，你不必覺得這一切都是在彌補我，你做選擇的時候想的也不是我，不是嗎？我們現在已經不適合在一起了，這就是事實。最近挺忙的，先做完手上的事，再想這些問題吧，我走了，你保重。”
然後嘉倩關上了門。
她心思決絕地拉著行李在路邊招了一輛出租車，上車就走，連目的地都沒有想清楚，她就讓司機趕緊開車，她只想逃離這片區域。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關門走後，游揚站在落地窗前眼看出租車走遠，他突然覺得嗓子疼，拿起餐桌上的杯子喝水，那玻璃杯裏卻什麽都沒有。
“擁有的都是僥幸，失去的都是人生。”他莫名想起嘉倩常說的這句話，在此刻顯得格外應景，而第二天嘉倩在回成都的飛機上等待降落，看著窗外的人間燈火她也一直想著這句話，她和游揚這麽多年是擁有了還是失去了呢？這一切都太難定義了。
撿起一些又流逝一些，好像數學試卷上的游泳池進水出水問題，她學了很久才終於明白，原來一切都事關效率，奔赴著一個結局，就勢必要參與計算，唯有放棄對結果的執著，才可能自如地出入其中。
但她什麽時候才能靈活轉身，她對此毫無信心，身無掛礙是個太高貴的詞匯，她從來都是牽一發動全身的。
落地天府機場，再坐一個多小時的地鐵回家，到家已經快十二點了，摘了隱形眼鏡臉都不想洗，直接躺上床就睡了，第二天早上十點嘉倩準時坐在啟星的會議室裏，恍如隔世。
再見到劉西她已經活動自如，這一次沒了腿腳的禁錮，她鉚足了勁展現專業素養，一天會議結束劉西和啟星簽訂協議，也簽訂了和嘉倩的常年法律顧問協議。十八萬一年，她只需要負責集團在西南地區兩個公司，在成都這個市場，這個價格顯得格外慷慨了。
第二天嘉倩去辦了一張新的銀行卡，原來那張卡上已經有一百萬，深受前兩年銀行倒閉新聞的教誨，她絕不會在同一家銀行存錢超過五十萬，五十萬是存款保險的最高額度，也是她這無依無靠的人生裏唯一的避風港。
星期天一行四人如約去樂山美食游，早上八點半周序開著車來小區門口接人，張麟其坐在副駕戴著個墨鏡睡回籠覺，方卉和嘉倩上車之後接過周序手裏的咖啡。
“從現在開始你們都給我醒過來。”
周序訓話，“一個都不準睡，要是你們都睡著了，那我肯定也得睡過去。”
音量開大，張麟其開始放嘻哈音樂，跟著節奏“喲，喲”地唱起來。
嘉倩壓抑了兩天的情緒也被稀有的燦爛陽光曬幹，到達的第一站他們打包了冰粉奔向了豆腐腦，特意沒吃早飯出門，四個人已經餓得喪失理智。風卷殘雲快速拿下，捂著肚子出門卻又開始後悔了，這才上午十一點就已經吃飽了，接下來這一天怎麽過呢？
走了兩條街，看什麽吃的都泛惡心，就幹脆找了個茶館，露天坐著喝茶打牌。經濟實力懸殊，嘉倩不願跟周序氪金，直到周序承諾今天嘉倩輸多少他都買單，贏了自己帶回家，嘉倩這才卷起袖子準備好大幹一場。
有了超常的底氣，她一個小時就贏了兩千多塊錢，正在興頭上打得忘乎所以，天上卻突然開始掉雨點，四個人一人頭上套一個塑料袋，不約而同地堅持了一會兒，雨卻越下越大，茶館的帆布頂棚撐到底也遮不住他們這桌，就只能戀戀不舍地收拾家夥走人。
街沿站滿了躲雨的人，大雨卻分毫不見變小，張麟其提議不如去個人頂著雨跑三百米開車過來接人，也比一直等在這來得好，眾人點頭同意，但四個人沒人願意主動淋雨。
“那就剪刀石頭布，輸了的人去開。”方卉說。
“好啊好啊。”
嘉倩點頭附和，卻不料最後輸的人就是她。
帶著赴死的心情，她沖進了雨裏，周序在後面賤兮兮地吼了一聲，“梁嘉倩，十年風水輪流轉，終於輪到你倒黴咯，跑快點啊你。”
聽到這話嘉倩停下腳步，意味深長地回頭看了他一眼，然後大叫一聲，“我跟你拼了。”
她沖回去把周序拖進了雨裏。
看著這倆人的廝殺，屋檐下躲雨的眾人發出陣陣笑聲，周序一不作二不休，丟人也要攜家帶口，他把張麟其和方卉一同拉進了雨裏。
打鬧了好一陣終於回到車裏，四個人都淋透了，冷得打哆嗦，只好去找個理發店洗頭，把衣服吹幹。
後座上的方卉給旁邊的嘉倩使眼色，讓她看看微信。
對話框裏赫然寫著：“你剛才看見沒有，周序和張麟其牽手了。”
“什麽時候？”
嘉倩回她一條，表情是大型吃驚。
“就剛才拉我們淋雨的時候，拉我都是拉胳膊，他拉張麟其拉的是手！而且張麟其沒有甩開。”
嘉倩給方卉一個“你懂的”的眼神，她們各自看向窗外強忍笑意，再看前座這兩個人，就都帶上了姨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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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倩在椅子上頹了一會兒，一身怨氣沒處發洩，她轉頭就去了探險家獨木舟，胳膊掄圓了使勁劃過一整條水道，上岸之後胳膊都發抖。
“累覺不愛了。”她發微信給方卉。
“怎麽了？”方卉在辦公室裏等著上課。
嘉倩吐露了一半卻又不想往下說了，她和游揚的關系循環往覆，連她自己都聽累了更別說是旁人。
“探險獨木舟果真可以累死人。”嘉倩搪塞過去。
“你不是做過攻略嘛，叫你別玩那個你還玩。”方卉回。
“我這不是好奇嘛。”話題雖假，這話卻是真的，不過她好奇的是她這一身力氣用光之後，她還會不會介懷游揚的食言，說好陪她一天，從早上起來游揚就一直在工作，原本說上午就去迪士尼，改到了下午卻還是一拖再拖，外賣的午餐送到了，他還是不出來。
“什麽時候吃飯？再不吃就來不及了。”她打開書房門，游揚看著面前的兩個顯示屏，抽著煙。
“再等十分鐘。”游揚目不轉睛。
嘉倩拿過他手裏的煙抽了那最後的一口，“搞快點。”她說。
游揚這才擡頭了，“怎麽又抽上了？”
他眉頭一皺。
“被你煩的。”嘉倩沒好氣。
“行，現在就吃飯，可以了吧？”游揚說著，起身吃飯去。
他們的日常似乎總是這樣，不管出門還是在家，都是嘉倩一個人的狂歡，游揚總是這樣淡淡的，對什麽興趣都不大，他的生活穿插在工作的縫隙裏，隨時準備成為工作的犧牲品，好不容易抽空見個朋友，聊的依舊是工作，好不容易休一天假，依舊是在處理公務。
沒有固定女友的時候，他就用最快的方法定位到微信裏面能約出來的女孩，完成一次異常高效的約會，見面、吃飯、酒店開房，第二天閃送個禮物上門，然後再無下文。
曾經有過為數不多的幾個長期關系，都是因為彼此對這種簡約高效的約會方式心照不宣，結束卻也大多是因為女孩難免動情，而游揚在感情裏是個十足的功利主義者，他的心仿佛永遠不會被打動，無論什麽順境逆境，無論幾多情深意重，再多的投入都是沈沒成本，他甚至從不對一段關系主動叫停，他只會一直把你放在那裏，放到你心涼透為止。
但嘉倩太了解他了，作為一個典型的疏離型親密關系障礙，她永遠都是主動走開的那一個，握不住的她，對於游揚來說就像心上被撓過的癢，越癢越搔越癢。
嘉倩在迪士尼的煙火表演面前才終於看清了這一點，她用了十年時間去習慣梁若琪的離去，習慣了再也不會有另一個人的陪伴，於是也習慣築起一道高墻，任何人對於她來說都是穿墻而過。而這，卻構成了她對游揚的致命吸引。
煙花表演結束，嘉倩跟著大部隊往園外走，園裏看似不多的人流依舊造成了交通阻塞，等了兩趟才上了地鐵，就這樣搖搖晃晃回到市區，游揚的微信一直不回，她餓得不行了，遇到家麥當勞就進去了。
三兩口填飽肚子，拿出手機翻翻朋友圈，刷到周序的動態，在他們常去的那家酒吧喝酒，照片裏一個模模糊糊的背影，那背影一看就是張麟其。
“周哥跟誰瀟灑呢？”她發了條微信探探周序的口氣。
“方卉、張麟其都在這呢，你什麽時候回來呢，我們這周天去樂山吃東西，你去嗎？”
“明天晚上就回來，我當然要去了。”
“好啊，趕緊回來吧。”
約好了去樂山，餐盤裏的漢堡和薯條瞬間食之無味了，“少不入川”這話說得挺真實，四川人就是有一種獨特的松弛感，能把吃喝玩樂淩駕於一切之上。
她環視四周，即使是在晚上十點的麥當勞，也還是有拿著電腦加班的人，坐在這裏她無比清晰地感覺到自己永遠不可能在上海久留，即使這地方流淌著世界的血液，永遠參與著金錢的游戲，即使她明白上海才是游揚的安全區，四川的慢節奏只會讓他心慌，即使如此，她也要回去。
她知道終有一天，她會因此和游揚大打出手，只是沒有想到這爭吵會來得那麽快，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游揚家，游揚早已回來了，只是帶著耳機還在開會。
她打開電視隨便放了個電影，音量按到很小，聽不見，也就什麽都看不進去。半個小時之後游揚終於摘下耳機，她也終於可以把音量開大，調回開頭又重新開始看。
游揚終於放下工作過來坐到她旁邊，一副開心的樣子。
“有個好消息告訴你。”他神神秘秘。
“什麽好消息？”
“我有個朋友是上海這邊一個紅圈所的高級合夥人，今天遇到了就聊了一會兒，他們律所現在在吸納合夥人，我向他推薦了你，他覺得你的履歷很不錯，約你明天見面聊聊。”
游揚眼睛亮亮的，天真得不食人間煙火。
“我不去。”嘉倩一盆冷水潑在他頭上。
“不去？為什麽？”游揚費解。
聽了這話嘉倩瞬間被氣得頭暈。
“你問過我意見了嗎？就給我安排了個面試，你哪來的自信覺得我想換地方呢？”
“好吧，沒提前問你是我不對，但這種事情都是話趕話，哪來的時間提前問你，事已至此了，你就別鬧脾氣了。”
“我鬧脾氣？我怎麽就鬧脾氣了？你哪根筋不對會覺得我想來上海？我已經明確告訴過你了，我不會離開成都，我所有的一切都在成都，在上海我什麽都沒有，我來這幹嘛呢？”
“你需要什麽？房子？還是錢？這些我都可以給你，你什麽都不會缺，上海有更好的商業環境，你也很清楚，留在成都你的事業最多也就這樣了。”
“可是我就只想這樣，不行嗎？我現在很差嗎？”
“那你想過你未來發展嗎？你是想繼續當律師呢，還是只把律師這個職業當成標簽，專心做網紅呢？”
“順其自然吧。”
“順其自然？你確定要在事業上升期選擇順其自然？你怎麽這麽沒出息呢。”
話說到這嘉倩已經氣炸了。
“我怎麽就沒出息了，我非要拼死拼活過一輩子，有命掙錢沒命花，那才叫有出息？游總，不是每個人都跟你一樣熱愛工作，我們普通人的人生裏還有很多別的事情要做，不是只有工作。”
“你還有什麽事情要做呢？當網紅？”
“當網紅又怎麽樣呢？網紅不是工作嗎，你至於這麽看不起嗎？”
“可我也沒看你認真啊，你做的那些選題你有考慮過數據嗎，發布時間不穩定，內容不垂直，你這 IP 做不大的。”
嘉倩看著他高高在上的樣子，仿佛又看到了曾經那些不可一世的甲方，她知道游揚在工作上一絲不茍，他也正是因為這一絲不茍才能取得遠超同齡人的成就，永遠在最適當的時候去最該去的地方，他的職業道路精美得無可挑剔。
可是她真的好懷念那個不夠精確、不夠成功的游揚，那時候他們還年輕，還有大把的時間去欣賞文學，討論藝術，還有一輩子的機會去磨合脾氣，而如今除了那股若有若無的依戀，真實世界裏的他們永遠都那麽難相處，這艱巨的辛苦讓嘉倩覺得好崩潰，仿佛費盡了力氣才發現南轅北轍，抵達幸福還有一輩子的彎路。
“你就是看不起我的工作，以前看不起，現在依舊看不起，你就壓根不覺得我會幹出個名堂，對吧？”
“隨便了，你能這麽想我也沒有辦法。”
說完，游揚轉身進了書房。
嘉倩呆呆地坐在沙發上，她止不住地流淚，那眼淚靜默無聲，卻在她的世界爆炸開來，她像靈魂被禁錮的囚徒，迫切地想要從這裏逃離，她起身收拾東西，現在立刻馬上就要出去。
聽見開門的聲音游揚沖了出來，顯然他沒有想到嘉倩手裏會拎著行李，他在那一刻只感覺到了背叛的滋味，挽留的話被自尊堵了回去，他長長地嘆了口氣。
“梁嘉倩，我已經夠有誠意了，如果你覺得我依舊虧欠你，那就是你自己的問題。”
嘉倩站在門口，只體會到了濃濃的無奈，那無奈是什麽呢，是她和游揚的人生永遠都不在同一個節奏上，只要他們忠於內心，那就勢必分開前行。
“我從來沒有覺得你虧欠我，你回不回國，在哪裏生活都是你的自由，你不必覺得這一切都是在彌補我，你做選擇的時候想的也不是我，不是嗎？我們現在已經不適合在一起了，這就是事實。最近挺忙的，先做完手上的事，再想這些問題吧，我走了，你保重。”
然後嘉倩關上了門。
她心思決絕地拉著行李在路邊招了一輛出租車，上車就走，連目的地都沒有想清楚，她就讓司機趕緊開車，她只想逃離這片區域。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關門走後，游揚站在落地窗前眼看出租車走遠，他突然覺得嗓子疼，拿起餐桌上的杯子喝水，那玻璃杯裏卻什麽都沒有。
“擁有的都是僥幸，失去的都是人生。”他莫名想起嘉倩常說的這句話，在此刻顯得格外應景，而第二天嘉倩在回成都的飛機上等待降落，看著窗外的人間燈火她也一直想著這句話，她和游揚這麽多年是擁有了還是失去了呢？這一切都太難定義了。
撿起一些又流逝一些，好像數學試卷上的游泳池進水出水問題，她學了很久才終於明白，原來一切都事關效率，奔赴著一個結局，就勢必要參與計算，唯有放棄對結果的執著，才可能自如地出入其中。
但她什麽時候才能靈活轉身，她對此毫無信心，身無掛礙是個太高貴的詞匯，她從來都是牽一發動全身的。
落地天府機場，再坐一個多小時的地鐵回家，到家已經快十二點了，摘了隱形眼鏡臉都不想洗，直接躺上床就睡了，第二天早上十點嘉倩準時坐在啟星的會議室裏，恍如隔世。
再見到劉西她已經活動自如，這一次沒了腿腳的禁錮，她鉚足了勁展現專業素養，一天會議結束劉西和啟星簽訂協議，也簽訂了和嘉倩的常年法律顧問協議。十八萬一年，她只需要負責集團在西南地區兩個公司，在成都這個市場，這個價格顯得格外慷慨了。
第二天嘉倩去辦了一張新的銀行卡，原來那張卡上已經有一百萬，深受前兩年銀行倒閉新聞的教誨，她絕不會在同一家銀行存錢超過五十萬，五十萬是存款保險的最高額度，也是她這無依無靠的人生裏唯一的避風港。
星期天一行四人如約去樂山美食游，早上八點半周序開著車來小區門口接人，張麟其坐在副駕戴著個墨鏡睡回籠覺，方卉和嘉倩上車之後接過周序手裏的咖啡。
“從現在開始你們都給我醒過來。”
周序訓話，“一個都不準睡，要是你們都睡著了，那我肯定也得睡過去。”
音量開大，張麟其開始放嘻哈音樂，跟著節奏“喲，喲”地唱起來。
嘉倩壓抑了兩天的情緒也被稀有的燦爛陽光曬幹，到達的第一站他們打包了冰粉奔向了豆腐腦，特意沒吃早飯出門，四個人已經餓得喪失理智。風卷殘雲快速拿下，捂著肚子出門卻又開始後悔了，這才上午十一點就已經吃飽了，接下來這一天怎麽過呢？
走了兩條街，看什麽吃的都泛惡心，就幹脆找了個茶館，露天坐著喝茶打牌。經濟實力懸殊，嘉倩不願跟周序氪金，直到周序承諾今天嘉倩輸多少他都買單，贏了自己帶回家，嘉倩這才卷起袖子準備好大幹一場。
有了超常的底氣，她一個小時就贏了兩千多塊錢，正在興頭上打得忘乎所以，天上卻突然開始掉雨點，四個人一人頭上套一個塑料袋，不約而同地堅持了一會兒，雨卻越下越大，茶館的帆布頂棚撐到底也遮不住他們這桌，就只能戀戀不舍地收拾家夥走人。
街沿站滿了躲雨的人，大雨卻分毫不見變小，張麟其提議不如去個人頂著雨跑三百米開車過來接人，也比一直等在這來得好，眾人點頭同意，但四個人沒人願意主動淋雨。
“那就剪刀石頭布，輸了的人去開。”方卉說。
“好啊好啊。”
嘉倩點頭附和，卻不料最後輸的人就是她。
帶著赴死的心情，她沖進了雨裏，周序在後面賤兮兮地吼了一聲，“梁嘉倩，十年風水輪流轉，終於輪到你倒黴咯，跑快點啊你。”
聽到這話嘉倩停下腳步，意味深長地回頭看了他一眼，然後大叫一聲，“我跟你拼了。”
她沖回去把周序拖進了雨裏。
看著這倆人的廝殺，屋檐下躲雨的眾人發出陣陣笑聲，周序一不作二不休，丟人也要攜家帶口，他把張麟其和方卉一同拉進了雨裏。
打鬧了好一陣終於回到車裏，四個人都淋透了，冷得打哆嗦，只好去找個理發店洗頭，把衣服吹幹。
後座上的方卉給旁邊的嘉倩使眼色，讓她看看微信。
對話框裏赫然寫著：“你剛才看見沒有，周序和張麟其牽手了。”
“什麽時候？”
嘉倩回她一條，表情是大型吃驚。
“就剛才拉我們淋雨的時候，拉我都是拉胳膊，他拉張麟其拉的是手！而且張麟其沒有甩開。”
嘉倩給方卉一個“你懂的”的眼神，她們各自看向窗外強忍笑意，再看前座這兩個人，就都帶上了姨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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