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39特邀嘉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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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39特邀嘉賓
這些天嘉倩老實待著不動，就等著大家上門來探她，周序來過之後，從家裏閃送了幾盒貴婦面膜過來，送來溫暖的同時也不忘送來嘲諷。
“守著這麽一個大帥哥，你好好保養一下臉吧，還有你那大厚襖子就不能不穿了嗎，都分不清你跟我大姨誰是誰了，穿性感點兒釣他啊。”
比這話更災難的情況是，這是一段語音，嘉倩點開外放的時候，她和游揚正坐在餐桌上吃飯，游揚聽完肉眼可見地得意到不行。
“聽聽你朋友的建議吧，看別人多會做人。”
“切，他可不是朋友，他是我前男友。”嘉倩故意說出來讓他膈應，卻沒想到起不了任何作用。
“就是那個灣仔碼頭嗎？還挺明顯，你以前真的沒看出來嗎。”
嘉倩這才想起，她和周序的故事對於游揚來說已經不新鮮了，曾經他們就是關起門來無話不說的朋友，游揚是絕佳的聽眾，任何秘密到了他這裏就是進了保險箱，老虎鉗都撬不開他的嘴，長此以往她都忘了跟游揚說過多少秘密。
“以前哪懂這些，何況那個時候他自己也不知道啊，人生就是這樣嘛，都是隨機波動。”
“這詞用得好，隨機波動，越是年紀大了越這麽覺得，年輕的時候凡事都挺有數的，這幾年越來越力不從心了。”
這話讓嘉倩來了興趣，“具體哪方面力不從心啊？”她狡黠一笑。
“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方面，那方面我還生龍活虎哈，你要是不信可以試試。”
“謝邀了，我最近吃素。”
嘉倩拿著筷子眼皮都沒擡一下，繼續在外賣盒裏找肉。
“是嗎？”游揚並不相信，嘉倩的眼神裏帶著鉤子，隨便看他兩眼都讓他覺得山色瀲灩晴方好。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了，放下手裏的碗筷把嘉倩一把拉了過來，他粗糙地親了一口嘉倩的嘴，嘉倩剛吃了口尖椒炒雞還沒來得及嚼，就這樣嘴裏含著坨肉被莫名其妙地親了一口。
這沒有預告的吻是游揚的強項，很多年前他們就是這樣開始的，嘉倩離開北京前的最後兩個月，有天游揚加班到十二點才回家，打開門看見嘉倩在沙發上睡著了，就在叫醒她的一瞬間，游揚看著她這張深夜裏格外漂亮的臉，突然就想親她。
他低下頭就親了上去，就這樣越過了朋友的界限，他們掉入了不明不白的境地，由此開始了這麽多年的互相折磨。
不同於第一次親吻時候的小心翼翼，三十三歲的嘉倩對這套路早已輕車熟路，游揚在一旁眼睜睜看著她嚼了幾口嘴裏的菜，又扒了幾口飯，甚至還要再打碗湯喝。
他知道只要嘉倩想不到應對之策的時候，她就會這樣假裝無事發生打著太極，但這動作極其傷人，游揚一把奪過她的碗擱在了桌上。
“你能不吃了嗎？”他問。
好不容易才走出了這一步，沒想到一腳踩空。
“我們賬還沒算清楚呢，急什麽呢你。”
嘉倩自然不會成為他的墊腳石，必要的時候甚至要推他下懸崖。
“就不算了吧，好不好？”他的眼睛裏閃爍著星星。
游揚居然放下架子當了回舔狗，嘉倩差一點就要動搖，只是不巧比她先動搖的是她桌子上的手機，一個陌生來電打破僵局，她穿過游揚熾熱的眼神去接了起來。
“餵，請問是梁律師嗎？我是孫國棟案子的另一位受害人，你之前聯系過我的，我姓王。”
嘉倩下意識地看了看游揚，“王先生您好，打電話是有什麽事嗎？”
“是這樣的，剛才警方跟我們聯系說，孫國棟投案自首了，我想問問你這邊，游姐她還告嗎？我們聯系到幾個受害人，現在這案子的金額已經超過三千萬了，我們能溝通溝通嗎？”
十分鐘之後嘉倩掛了電話，這回這事兒是搞大了。
再見到游琴的時候，她已經去警察局走過一遍了，孫國棟自首的時候，交代自己以投資入股的名義，收了八位朋友三千四百萬，一開始他的確拿著這筆錢投資了生意，每季度按時分紅。
但在 2022 年接觸了網絡賭博之後就一發不可收拾，他被一夜暴富的感覺沖昏了頭，直至 2023 年 5 月三千多萬輸得血本無歸。
他自知自己還不上錢了，跑路去了福建的小漁村，隱姓埋名生活了幾個月，直到再也忍受不了身心折磨，才去了派出所投案自首。
這一次，游琴的態度已經一百八十度轉彎，她把孫國棟的詐騙事實全部交代給了警方，並且聯系了其他受害人，打算一起把孫國棟送進去。嘉倩昨晚接到電話之後馬上聯系了游琴，游琴剛從派出所出來，聲音飄飄忽忽的，有一種魂被抽走的感覺。
這三千多萬裏面，游琴給了孫國棟六百萬，有孫國棟朋友的一千多萬，剩下的一千多萬是游琴去找的，如果孫國棟被定性為詐騙，那游琴也很可能被認定為共犯。
游琴被帶去派出所問了十幾個小時，出來之後對孫國棟恨之入骨，她萬萬猜不到她和孫國棟認識五十多年，這輩子還會有這麽一天。
她和孫國棟是發小，也是彼此的初戀，只是早年陰差陽錯分開了，各自有了家庭，再見面已是而立之年，她也已經進入第二段婚姻了。
但這些都不能對孫國棟造成阻礙，和游琴接觸了幾個月後，孫國棟孤身來到了大連，和游琴一起做起了微商生意，過去的七年他們賺了不少錢，打著法律的擦邊球，進行著類似傳銷但又實則難以定性的營銷，賣功效不可考的保健品和成分不清的護膚品，瘋狂拓展下線。
游琴性格執拗，一意孤行，即使這些年游揚不斷勸她退出，她就是聽不進去，游琴的微商事業是她和兒子的集火點，讓他倆總是針鋒相對。
久而久之游揚撒手不管了，想盡辦法遠離一切，2019 年他回了趟大連的家，沒說幾句就跟游琴吵了起來，不久後他就去了美國。
游揚的家事嘉倩只是略有耳聞，只知道他和家裏人關系疏遠，好幾年都沒有回去過年，但直到現在她才明白了其中的糾葛，她終於明白了為什麽游揚以前從不主動提及家人，又是為什麽現在一定要她來做這個案子。
他們能感覺到彼此身上的陳年舊疾，但他們也心照不宣地從不刺探，從不打聽，只是默默地互相陪伴，消解著原生家庭造成的孤僻。
在其他任何人眼裏游揚都是得天獨厚的存在，仿佛一出生就擁有了全世界，那些他一直藏起來的瘡痍，那些上不得臺面的脆弱，他終於願意帶嘉倩去看了，這是他的誠意。
晚上回家嘉倩把來龍去脈全都轉達給了游揚，游揚覺得又氣又好笑。
“現在她總算要消停了，我早感覺會有這一天，跟她說了無數遍，她就是不相信。另外那一千萬怎麽處理呢？這情況應該不算共犯吧？”
“共犯肯定是談不上，他們的生意沒有違法，鉆了點空子而已，只是另外這一千萬得算是她的個人債務了，她得還。”
“讓她還就行了，她還得起，昧著良心賺的錢，當然得吐出來。”
盡管游揚沒多說，嘉倩卻能清楚感覺到他的心情，每當他心煩意亂的時候，他都會故意表現得雲淡風輕，仿佛所有的負面情緒他都要藏起來，避免將自己的脆弱公之於眾。
他投屏了電影卻又一直刷手機，嘉倩都不敢提那條他們很多年前就有了的約定，為杜絕三心二意，每一次看電影都互相保管手機。
她清楚地知道，此刻的游揚要對抗的不只是這件煩心事，而是他逃避矛盾的陋習，這陋習從他的童年綿延至今，是他和自己的戰爭。
嘉倩對此了解，是因為她也曾站在那裏，她從十八歲開始就被卡在了那個位置上，思考活著的價值，思考前途和天命，一直到這兩年她才感覺到自己被松綁了，不再相信命定，也不再被他人的眼光支配， 她終於學會了自由來去，她到達了彼岸。
心靈的解放卻無法解決身體的僵持，助力車用著始終是吃力的，嘉倩左思右想還是買了個電動輪椅，買之前她做好了攻略，等她腿好了還能二手賣出去，虧不了幾個錢。有了電動輪椅之後確實方便了許多，游揚去上海的時候，她也能一個人下樓，有時候還去家附近的商場買點東西。
那些游揚跟她說過的計劃，關於他的事業、他的人生，嘉倩聽的當下還覺得很欣慰，他終於肯留在國內了，也終於帶著真誠開始長期建構，但而後嘉倩又感覺到了一絲不安，她在害怕什麽，她自己也不知道。
每當別人問她和游揚是什麽關系，她都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對游揚來說，嘉倩才是那個先來的人，和劉遙遙結婚也只是他徹底喪失期待之後，做的一個非常現實的決定，對他來說沒多大意義。如今他們走上了離婚程序，本質就是分開了，所以他也不明白為什麽嘉倩就是過不了這道坎。
對於嘉倩這端著的態度，評論區各抒己見，周序說她純粹就是個作精，“有這麽一個帥哥在手裏，誰還管什麽道德問題，道德是規範普通人的，游揚這個級別的帥哥不必這麽遵紀守法，何況在美國為了拿身份假結婚的人多了去了，這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對此方卉完全不同意，“男人的嘴騙人的鬼，他跟你說在離婚了，誰知道是不是真的。何況這種事情不是道不道德的問題，而是但凡你跟他的關系不清白了，被罵被潑臟水的人肯定是你，男人可以美美走開，女人就只能在泥潭裏陷著。”
在她家的客廳裏，方卉躺在陽臺的躺椅上，周序在用她的啞鈴練肱二頭肌，她在沙發上癱著，越想越覺得心思發緊。
她骨折的這一個月多月裏，世界在她面前慢了下來，以前她都是腳踩風火輪，做事風風火火，現在她就像一個線軸，只能原地轉圈，在家等著大家來繞著她轉。
形態各異的三個人，情路各有坎坷，幾瓶酒下肚，都開始千愁萬緒。張麟其和周序看完蔡依林演唱會之後，就開始玩消失，周序感覺自己剛被釣起就又被扔回了水裏，他對此十分憤懣。
“演唱會之後我們一群人又去了酒吧，他坐在我旁邊，一晚上都在和一個微信名叫 D 的男人聊天，這有點不尊重人了吧？”
聽到 D 這個字，嘉倩想起好幾年前她還在泰呈的時候，有天跟張麟其開會，他手機來電顯示裏那個 D，那時候她還天真地揶揄張麟其，問他 D 的意思是不是四號女友，張麟其當時並未否認。
他當然知道和周序約會就意味著對嘉倩出櫃，四年之後他終於不用再對嘉倩藏著掖著了，嘉倩明白了他的信號，便也成了他對抗偏見的力量。
但看著兩個好朋友玩愛情游戲，她只能退到安全區域去，即使她看得明明白白，也絕不讓自己腹背受敵，關於 D 的故事她只字不提，只是靜靜看著周序發騷。
對比周序的無病呻吟，顯然方卉的 ppt 要生動得多，她把手機連上投影儀，挨個播放今年她約會過的 22 位男嘉賓的照片，一邊翻照片一邊對各位男嘉賓進行了深入淺出的講解。
聽到第 15 位，嘉倩已經種草了三位帥哥，周序也找到了做夢素材，物化男性活動的中場休息時間裏，嘉倩接了游揚打過來的電話，周序喝嗨了在旁邊大吼，“游揚你再不回來，梁嘉倩就要跟三個帥哥出去喝酒了。”
“哪來的三個帥哥？”游揚問。
“要你管呢。”嘉倩回。
“我是擔心你的腳，一天到晚到處蹦跶，你不是 i 人嗎，不是在家待著就是在充電嗎？正需要你在家裏待著你就待不了了？”
“我是 i 人又不是死人，不出門真的很難受，你從來沒有經歷過，沒資格說我。”
游揚說不過她只能投降，“那你非要出去也行，晚上就別出門了，晚上黑洞洞的，你那輪椅在馬路上走著壓根看不見，你白天再出去。”
“哎，你就別瞎操心了。”
按了掛斷，三人繼續看方卉的 ppt。
第二天嘉倩去了趟超市，把買來的東西放在輪椅後面的儲物層，她操作著方向和速度，得心應手，直接一口氣駕駛了五公裏，把輪椅開到了律所裏。
一個多月沒回所裏，她挨著到處去打招呼，眾人見她這輪椅覺得新奇，就扶她起來回工位坐著，排著隊挨個體驗電動輪椅。嘉倩沒空管他們，坐下就開始工作，桌子上堆滿了材料，等她看完理好都晚上七點多了。
游揚落地雙流機場，嘉倩等他一起吃飯，七點過後律所陸續人去樓空，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是汪律來電。
上個月嘉倩骨折之後，就把深圳的案子介紹給了他，這是他們去年在法大校友會認識之後的第一次合作。盡管這個案子嘉倩介入得少，會面之後就全部交給了汪律，但汪律的認真負責還是給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汪律，怎麽了？”她把電話接起來。
“梁律，你的傷還好嗎？能出門了嗎？”
“還好，現在坐著電動輪椅健步如飛呢，有什麽事嗎？”
“那就好”，汪律說。
“是這樣的，有一個挺急的事可能需要拜托你，我有個服務很多年的顧問單位是個娛樂公司，老板最近在成都考察項目，這兩天突然看對眼了，今天臨時約了個會談，需要一個對自媒體比較熟悉的律師參會，而且這會就在明天上午，我現在人在悉尼趕不上，就跟老板推薦了你，不知道你明天方便嗎？報酬什麽的不用擔心，肯定能讓你滿意。”
“時間倒是方便，但是大概需要我做些什麽呢？”
“工作倒是不覆雜，就是幫老板避避坑，評估一下法律風險，你自媒體做得那麽好，肯定不在話下的。就是有一個問題需要註意，這老板是個名人，對隱私問題比較在意，需要對工作嚴格保密，親戚朋友都不能說的。”
“那當然了。”汪律幾句話勾起了嘉倩的好奇心，好久沒遇到這麽神乎其神的工作，她不接也得接了。
“好，那我就把你微信推給他了，你們再聊聊細節。”
“好的，多謝汪律了。”
沒過多久她的微信裏就出現了一條好友申請，通過之後對話框裏彈出來一條消息。
“梁律你好，我是劉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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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這話更災難的情況是，這是一段語音，嘉倩點開外放的時候，她和游揚正坐在餐桌上吃飯，游揚聽完肉眼可見地得意到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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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他可不是朋友，他是我前男友。”嘉倩故意說出來讓他膈應，卻沒想到起不了任何作用。
“就是那個灣仔碼頭嗎？還挺明顯，你以前真的沒看出來嗎。”
嘉倩這才想起，她和周序的故事對於游揚來說已經不新鮮了，曾經他們就是關起門來無話不說的朋友，游揚是絕佳的聽眾，任何秘密到了他這裏就是進了保險箱，老虎鉗都撬不開他的嘴，長此以往她都忘了跟游揚說過多少秘密。
“以前哪懂這些，何況那個時候他自己也不知道啊，人生就是這樣嘛，都是隨機波動。”
“這詞用得好，隨機波動，越是年紀大了越這麽覺得，年輕的時候凡事都挺有數的，這幾年越來越力不從心了。”
這話讓嘉倩來了興趣，“具體哪方面力不從心啊？”她狡黠一笑。
“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方面，那方面我還生龍活虎哈，你要是不信可以試試。”
“謝邀了，我最近吃素。”
嘉倩拿著筷子眼皮都沒擡一下，繼續在外賣盒裏找肉。
“是嗎？”游揚並不相信，嘉倩的眼神裏帶著鉤子，隨便看他兩眼都讓他覺得山色瀲灩晴方好。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了，放下手裏的碗筷把嘉倩一把拉了過來，他粗糙地親了一口嘉倩的嘴，嘉倩剛吃了口尖椒炒雞還沒來得及嚼，就這樣嘴裏含著坨肉被莫名其妙地親了一口。
這沒有預告的吻是游揚的強項，很多年前他們就是這樣開始的，嘉倩離開北京前的最後兩個月，有天游揚加班到十二點才回家，打開門看見嘉倩在沙發上睡著了，就在叫醒她的一瞬間，游揚看著她這張深夜裏格外漂亮的臉，突然就想親她。
他低下頭就親了上去，就這樣越過了朋友的界限，他們掉入了不明不白的境地，由此開始了這麽多年的互相折磨。
不同於第一次親吻時候的小心翼翼，三十三歲的嘉倩對這套路早已輕車熟路，游揚在一旁眼睜睜看著她嚼了幾口嘴裏的菜，又扒了幾口飯，甚至還要再打碗湯喝。
他知道只要嘉倩想不到應對之策的時候，她就會這樣假裝無事發生打著太極，但這動作極其傷人，游揚一把奪過她的碗擱在了桌上。
“你能不吃了嗎？”他問。
好不容易才走出了這一步，沒想到一腳踩空。
“我們賬還沒算清楚呢，急什麽呢你。”
嘉倩自然不會成為他的墊腳石，必要的時候甚至要推他下懸崖。
“就不算了吧，好不好？”他的眼睛裏閃爍著星星。
游揚居然放下架子當了回舔狗，嘉倩差一點就要動搖，只是不巧比她先動搖的是她桌子上的手機，一個陌生來電打破僵局，她穿過游揚熾熱的眼神去接了起來。
“餵，請問是梁律師嗎？我是孫國棟案子的另一位受害人，你之前聯系過我的，我姓王。”
嘉倩下意識地看了看游揚，“王先生您好，打電話是有什麽事嗎？”
“是這樣的，剛才警方跟我們聯系說，孫國棟投案自首了，我想問問你這邊，游姐她還告嗎？我們聯系到幾個受害人，現在這案子的金額已經超過三千萬了，我們能溝通溝通嗎？”
十分鐘之後嘉倩掛了電話，這回這事兒是搞大了。
再見到游琴的時候，她已經去警察局走過一遍了，孫國棟自首的時候，交代自己以投資入股的名義，收了八位朋友三千四百萬，一開始他的確拿著這筆錢投資了生意，每季度按時分紅。
但在 2022 年接觸了網絡賭博之後就一發不可收拾，他被一夜暴富的感覺沖昏了頭，直至 2023 年 5 月三千多萬輸得血本無歸。
他自知自己還不上錢了，跑路去了福建的小漁村，隱姓埋名生活了幾個月，直到再也忍受不了身心折磨，才去了派出所投案自首。
這一次，游琴的態度已經一百八十度轉彎，她把孫國棟的詐騙事實全部交代給了警方，並且聯系了其他受害人，打算一起把孫國棟送進去。嘉倩昨晚接到電話之後馬上聯系了游琴，游琴剛從派出所出來，聲音飄飄忽忽的，有一種魂被抽走的感覺。
這三千多萬裏面，游琴給了孫國棟六百萬，有孫國棟朋友的一千多萬，剩下的一千多萬是游琴去找的，如果孫國棟被定性為詐騙，那游琴也很可能被認定為共犯。
游琴被帶去派出所問了十幾個小時，出來之後對孫國棟恨之入骨，她萬萬猜不到她和孫國棟認識五十多年，這輩子還會有這麽一天。
她和孫國棟是發小，也是彼此的初戀，只是早年陰差陽錯分開了，各自有了家庭，再見面已是而立之年，她也已經進入第二段婚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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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琴性格執拗，一意孤行，即使這些年游揚不斷勸她退出，她就是聽不進去，游琴的微商事業是她和兒子的集火點，讓他倆總是針鋒相對。
久而久之游揚撒手不管了，想盡辦法遠離一切，2019 年他回了趟大連的家，沒說幾句就跟游琴吵了起來，不久後他就去了美國。
游揚的家事嘉倩只是略有耳聞，只知道他和家裏人關系疏遠，好幾年都沒有回去過年，但直到現在她才明白了其中的糾葛，她終於明白了為什麽游揚以前從不主動提及家人，又是為什麽現在一定要她來做這個案子。
他們能感覺到彼此身上的陳年舊疾，但他們也心照不宣地從不刺探，從不打聽，只是默默地互相陪伴，消解著原生家庭造成的孤僻。
在其他任何人眼裏游揚都是得天獨厚的存在，仿佛一出生就擁有了全世界，那些他一直藏起來的瘡痍，那些上不得臺面的脆弱，他終於願意帶嘉倩去看了，這是他的誠意。
晚上回家嘉倩把來龍去脈全都轉達給了游揚，游揚覺得又氣又好笑。
“現在她總算要消停了，我早感覺會有這一天，跟她說了無數遍，她就是不相信。另外那一千萬怎麽處理呢？這情況應該不算共犯吧？”
“共犯肯定是談不上，他們的生意沒有違法，鉆了點空子而已，只是另外這一千萬得算是她的個人債務了，她得還。”
“讓她還就行了，她還得起，昧著良心賺的錢，當然得吐出來。”
盡管游揚沒多說，嘉倩卻能清楚感覺到他的心情，每當他心煩意亂的時候，他都會故意表現得雲淡風輕，仿佛所有的負面情緒他都要藏起來，避免將自己的脆弱公之於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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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倩對此了解，是因為她也曾站在那裏，她從十八歲開始就被卡在了那個位置上，思考活著的價值，思考前途和天命，一直到這兩年她才感覺到自己被松綁了，不再相信命定，也不再被他人的眼光支配， 她終於學會了自由來去，她到達了彼岸。
心靈的解放卻無法解決身體的僵持，助力車用著始終是吃力的，嘉倩左思右想還是買了個電動輪椅，買之前她做好了攻略，等她腿好了還能二手賣出去，虧不了幾個錢。有了電動輪椅之後確實方便了許多，游揚去上海的時候，她也能一個人下樓，有時候還去家附近的商場買點東西。
那些游揚跟她說過的計劃，關於他的事業、他的人生，嘉倩聽的當下還覺得很欣慰，他終於肯留在國內了，也終於帶著真誠開始長期建構，但而後嘉倩又感覺到了一絲不安，她在害怕什麽，她自己也不知道。
每當別人問她和游揚是什麽關系，她都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對游揚來說，嘉倩才是那個先來的人，和劉遙遙結婚也只是他徹底喪失期待之後，做的一個非常現實的決定，對他來說沒多大意義。如今他們走上了離婚程序，本質就是分開了，所以他也不明白為什麽嘉倩就是過不了這道坎。
對於嘉倩這端著的態度，評論區各抒己見，周序說她純粹就是個作精，“有這麽一個帥哥在手裏，誰還管什麽道德問題，道德是規範普通人的，游揚這個級別的帥哥不必這麽遵紀守法，何況在美國為了拿身份假結婚的人多了去了，這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對此方卉完全不同意，“男人的嘴騙人的鬼，他跟你說在離婚了，誰知道是不是真的。何況這種事情不是道不道德的問題，而是但凡你跟他的關系不清白了，被罵被潑臟水的人肯定是你，男人可以美美走開，女人就只能在泥潭裏陷著。”
在她家的客廳裏，方卉躺在陽臺的躺椅上，周序在用她的啞鈴練肱二頭肌，她在沙發上癱著，越想越覺得心思發緊。
她骨折的這一個月多月裏，世界在她面前慢了下來，以前她都是腳踩風火輪，做事風風火火，現在她就像一個線軸，只能原地轉圈，在家等著大家來繞著她轉。
形態各異的三個人，情路各有坎坷，幾瓶酒下肚，都開始千愁萬緒。張麟其和周序看完蔡依林演唱會之後，就開始玩消失，周序感覺自己剛被釣起就又被扔回了水裏，他對此十分憤懣。
“演唱會之後我們一群人又去了酒吧，他坐在我旁邊，一晚上都在和一個微信名叫 D 的男人聊天，這有點不尊重人了吧？”
聽到 D 這個字，嘉倩想起好幾年前她還在泰呈的時候，有天跟張麟其開會，他手機來電顯示裏那個 D，那時候她還天真地揶揄張麟其，問他 D 的意思是不是四號女友，張麟其當時並未否認。
他當然知道和周序約會就意味著對嘉倩出櫃，四年之後他終於不用再對嘉倩藏著掖著了，嘉倩明白了他的信號，便也成了他對抗偏見的力量。
但看著兩個好朋友玩愛情游戲，她只能退到安全區域去，即使她看得明明白白，也絕不讓自己腹背受敵，關於 D 的故事她只字不提，只是靜靜看著周序發騷。
對比周序的無病呻吟，顯然方卉的 ppt 要生動得多，她把手機連上投影儀，挨個播放今年她約會過的 22 位男嘉賓的照片，一邊翻照片一邊對各位男嘉賓進行了深入淺出的講解。
聽到第 15 位，嘉倩已經種草了三位帥哥，周序也找到了做夢素材，物化男性活動的中場休息時間裏，嘉倩接了游揚打過來的電話，周序喝嗨了在旁邊大吼，“游揚你再不回來，梁嘉倩就要跟三個帥哥出去喝酒了。”
“哪來的三個帥哥？”游揚問。
“要你管呢。”嘉倩回。
“我是擔心你的腳，一天到晚到處蹦跶，你不是 i 人嗎，不是在家待著就是在充電嗎？正需要你在家裏待著你就待不了了？”
“我是 i 人又不是死人，不出門真的很難受，你從來沒有經歷過，沒資格說我。”
游揚說不過她只能投降，“那你非要出去也行，晚上就別出門了，晚上黑洞洞的，你那輪椅在馬路上走著壓根看不見，你白天再出去。”
“哎，你就別瞎操心了。”
按了掛斷，三人繼續看方卉的 ppt。
第二天嘉倩去了趟超市，把買來的東西放在輪椅後面的儲物層，她操作著方向和速度，得心應手，直接一口氣駕駛了五公裏，把輪椅開到了律所裏。
一個多月沒回所裏，她挨著到處去打招呼，眾人見她這輪椅覺得新奇，就扶她起來回工位坐著，排著隊挨個體驗電動輪椅。嘉倩沒空管他們，坐下就開始工作，桌子上堆滿了材料，等她看完理好都晚上七點多了。
游揚落地雙流機場，嘉倩等他一起吃飯，七點過後律所陸續人去樓空，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是汪律來電。
上個月嘉倩骨折之後，就把深圳的案子介紹給了他，這是他們去年在法大校友會認識之後的第一次合作。盡管這個案子嘉倩介入得少，會面之後就全部交給了汪律，但汪律的認真負責還是給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汪律，怎麽了？”她把電話接起來。
“梁律，你的傷還好嗎？能出門了嗎？”
“還好，現在坐著電動輪椅健步如飛呢，有什麽事嗎？”
“那就好”，汪律說。
“是這樣的，有一個挺急的事可能需要拜托你，我有個服務很多年的顧問單位是個娛樂公司，老板最近在成都考察項目，這兩天突然看對眼了，今天臨時約了個會談，需要一個對自媒體比較熟悉的律師參會，而且這會就在明天上午，我現在人在悉尼趕不上，就跟老板推薦了你，不知道你明天方便嗎？報酬什麽的不用擔心，肯定能讓你滿意。”
“時間倒是方便，但是大概需要我做些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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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當然了。”汪律幾句話勾起了嘉倩的好奇心，好久沒遇到這麽神乎其神的工作，她不接也得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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