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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32你只有告別的時候是堅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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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32你只有告別的時候是堅定的

在開場就看見了游揚這件事,毀了嘉倩整個觀影體驗,她慌不擇路急忙轉過頭,一邊的方卉終於發現了她的不對勁。

“你怎麽了?”她問。

“別回頭,現在別回頭,別讓他發現了,待會兒再看。”

嘉倩極力壓制著自己的聲音。

“什麽意思?”方卉越聽越困惑。

“你左手邊往後面兩排,那個人是游揚。”

“游揚?你前男友?他不是在美國嗎,回國了?”

“你小點兒聲,看前面,我也不知道他怎麽在這,好久沒有聯系了。”

說這話的時候嘉倩的手機震動了一聲,屏幕提醒她收到一條微信,她心臟“咚、咚、咚”開始狂跳。

果然是游揚的消息。

“好巧。”他說。

“回國休假?”嘉倩回。

“搬回來了。”

短短四個字讓她不知道怎麽回覆,她在一瞬間有成千上萬的疑問,她想質問游揚什麽時候回來的,不是永遠不回來嗎,不是死也不要回來嗎,為什麽回來了不找我,你是打算永遠不找我了嗎,你不愛我了嗎,真的不愛了嗎?怎麽能說不愛就不愛了呢,我們還是我們嗎?

可是理智在上,她想說的話一句也不能說,她只能假裝全神貫註地看著演出,雲淡風輕地回著消息。

“你那車什麽時候來開走,放停車場都長灰了。”她握緊拳頭期望游揚接受這個邀約。

“這兩天你空嗎,有空我就來。”

“可以,就明天吧。”她回。

然後她湊到方卉耳邊說,“你現在可以回頭看一眼了,動作快點。”

方卉裝模作樣地回頭看了一眼。

“我靠,這麽帥嗎?”她有點激動,“難怪你魂牽夢縈,他現在有女朋友嗎?”

“我不知道,一年多沒聯系了,何況他在美國有沒有別的女人我也不知道啊,我也從來不管這些。”

“你男朋友你不管?”

“我也管不著啊,都見不到面,怎麽管?”

“那你們為什麽要分手呢?你還喜歡他對吧?你這眼神和看宋濤都不是同一種。”

“分手也是因為見不到,漸漸就覺得沒意思了,他不願意回來,我也去不了,拉扯得很累,就幹脆算了。”

旁邊座位回頭嚴肅地看了她們倆一眼,嘉倩尷尬地笑了笑,兩人閉嘴看劇。一整場劇她都看得心神不寧,臺上演的什麽她越來越沒興趣,好不容易三個小時結束了,起身卻看見游揚從旁邊通道離場了。

旁邊通道人很少,游揚走得很快,不一會兒就走出了門,嘉倩才發現自己對游揚的出現如此患得患失。

上一次分別在新加坡,分開的時候她並沒有過多留戀,而如今這背影也變成了奢侈品,是過去四年她不敢多想的夢。她也好想酷一點,也想心如止水,可是一個轉身就是四年,這四年間她的精神節節敗退,如今她更害怕時間了。

三個人徐徐走出劇場,遠遠看到游揚和她媽媽站在路邊,嘉倩帶著方卉和趙方洲刻意路過。

“明天見。”她對游揚點點頭,對著游揚的媽媽乖巧地喊了聲:“阿姨好”。

腳步沒有停駐,三個人一直往前走,直到上了方卉的車。

關上車門方卉和趙方洲緊急開始揶揄她。

“你臉都紅了!”趙方洲說。

“不會吧!剛才也紅了嗎。”

嘉倩拉下遮光板照了照鏡子,她的臉紅到了耳後去。

方卉的手越過中控捏住嘉倩的肩膀,“梁嘉倩,說真的。”她鄭重其事,“你一定要把他追回來,眼神不會騙人,你就是喜歡他得很。”

“那他呢,他是什麽眼神?我都沒敢看。”

“我也沒註意,不是你叫我們別太明顯嘛。不過他肯定沒有打算結束,明天不是還要找你嗎。”

嘉倩對此表示懷疑,“他來拿車,又不是約我,肯定開上車就走了。”

“那你想辦法把他留下啊,人都在眼前了還有放他走的道理?你不是挺會的嘛,怎麽都還給老師了。”方卉比她更著急。

“方老師教訓的是,我回去好好策劃策劃,找機會把他給扒光。”

聽完這話方卉表示孺子可教,趙方洲嘖嘖稱奇,三個人的晚餐,嘉倩把這些年和游揚的故事和盤托出,這是她第一次將自己和游揚的故事剖開來看,試圖用一種不傲嬌的筆法去描繪她和游揚的拉扯,卻越說越覺得委屈難過。

究竟是哪裏出了錯,她也不知道,仿佛他們就是兩個永遠也卡不上的齒輪,各自運轉良好,一旦貼近就會機械故障。他們做了那麽多年最好的朋友,彼此中傷也是舉手之勞,於是這道傷口持續潰爛著,用最讓人精神崩潰的方式散發著吸引力。

第二天游揚出現在門口的時候,嘉倩已經收拾完畢,她卷了頭發,穿得很漂亮,打開門的瞬間,游揚眼神虛晃一槍,嘉倩對此很滿意。

“走吧,待會兒我還要出去。”

她從櫃子裏拿了鑰匙,沒讓游揚進門,從十八樓到地庫,一路上他們都沒有說話,游揚拿著手機回消息,嘉倩走在前面只覺得天氣好冷,穿著短裙和靴子已經有涼意。

站在滿是灰塵的車面前,嘉倩把鑰匙遞給游揚,游揚按開車門示意嘉倩上車,嘉倩也不多說,拉開車門坐上副駕。

“幹嘛?要送我最後一程嗎?”她故意發難。

“車怎麽這麽臟,你是多久沒開了,也不洗洗。”游揚拉了拉桿,雨刮器發出難聽的聲音,玻璃上的汙水一道道流下,很久之後才勉強達到安全駕駛的水平。

“一年沒開了,你這車放我這就是個累贅,怎麽不早點兒找人開走,害我還幫你多付了一年停車費。”嘉倩拉過安全帶系上,游揚也沒問目的地就把車開了出去。

“你知道我要去哪兒嗎?”

“先去洗車吧,你沒什麽重要的事兒吧。”

游揚單手扶著方向盤,另一只手在中控臺上到處摸,試圖給手機連上藍牙。

“你怎麽就知道我沒重要的事兒了?萬一我就是有重要的事兒呢。”嘉倩看他摸半天也沒找對地方,一把推開他的手。

“把你手機拿來,我給你弄。”

“算了,不連了,用你手機導個航,我不認識路。”他說。

嘉倩白了他一眼,導了一個最近的洗車店,手機連上藍牙開始自動放歌,頗為應景地響起了張懸的《關於我愛你》,游揚顯然也註意到了,但他什麽都沒有說,越不說話就越有鬼。

此時嘉倩無比痛恨自己為什麽每天都在聽這首歌,才會在這樣一個欲蓋彌彰的場合裏,被聽到了心底的聲音。

他們沈默地聽過了一段,等紅燈的時候游揚把音樂調小。

“看你過得不錯啊,大網紅。”

聽到“大網紅”幾個字,嘉倩只想給他兩拳,這三個字從游揚嘴裏說出來,就絕不可能是讚美。

“沒法跟游總比,國內是有什麽天大項目嗎,居然能勞煩游總禦駕親征。”

“說什麽鬼話,我是裸辭回來的。”

“裸辭?你又溜我了吧,你這種把工作當命的人怎麽可能裸辭。”

分手那天游揚振振有詞,說自己不可能放棄在美國的辛苦建設,好不容易站穩腳跟,當然不能就這麽回去,想到這些嘉倩只覺得諷刺。

不願意為愛情犧牲事業的人是他,如今做作地說自己裸辭回國的人也是他,終究是自己不配嗎?不配他游總換個地方建設他偉岸的事業?

就,妥協不了一點?

游揚三兩句話就把她拉回到分手那天,她掛掉電話坐在地板上哭得筋疲力盡,哭到肚子疼得不行,疼到難以自控,憑借最後的意識聯系到了社區。

工作人員來解開門禁送她去醫院的時候,她痛到什麽都沒法思考,醫生說她急性闌尾炎需要馬上動手術,問她有沒有可以聯系的親戚朋友,可以找一位來陪同,最後來陪她的人是宋濤。

而這些,游揚通通不知道。

他只知道時常刷到嘉倩視頻,刷到她的社交賬號,她精心包裝過的生活看上去美輪美奐,她似乎並不是那個分手之後更傷心的人。

於是游揚在一種巨大的不平衡裏越描越黑,他更加拼命地工作,肆意地用華爾街新貴的皮囊約會任何他覺得長得順眼的人,所以嘉倩在朋友圈裏看到劉遙遙和游揚的合照,也只是他們分手之後游揚生活裏一個頗具代表的片段,代表的是他的饑不擇食。

至少,嘉倩是這麽以為。

這四兩撥千斤的對話讓她怒火中燒,可是她又在一瞬間被全然瓦解,她看到了游揚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那戒指是一個魂器,讓她瞬間石化在了原地。

“你結婚了?”

她的聲音幾乎發著抖,剝離了鎧甲,她的懼怕暴露無遺。

游揚順著她的視線看向了自己扶在方向盤上的左手,“你說這個啊?”他擡起手在半空中炫了炫。

“帶著玩兒的,你緊張什麽?”

游揚嘴角上揚,一路上他一直觀察著梁嘉倩的裝腔作勢,越是心裏孱弱,她就越會拿腔拿調,小動物都這樣,害怕的時候總是要把自己架起來。

所以,她還是在意的。

哦不,不只是在意,她就是還愛他的。

得到這個答案之後,游揚前所未有地心滿意足,他從未像現在這樣確信過嘉倩對他的愛,甚至他們還在一起的時候,他都時常感覺到嘉倩要逃跑,至於要逃去哪裏他也不知道,好像嘉倩的世界是一張沒有開過的地圖,她總是躍躍欲試的。

但她卻又哪裏都沒去,遠渡重洋的人是他,大刀闊斧的人也是他,嘉倩的征戰只是紙上談兵,她貪心不足蛇吞象,她在反覆的自我懷疑裏固步自封。

對此,游揚曾十分厭棄。

他不明白這個地方有什麽好值得留戀的,準確來說,他不理解人為什麽會對一個地方產生離不開的情感。故鄉對他來說是個偽概念,家更是一個虛無的存在,他生來就是漂泊的,他的安全感源於不被固定的預知。

這就是他們搔動彼此的那根神經,對安全感全然不同的定義,讓他們始終走在不同的路上,遠遠相望,好似一抹燭光。

但這卻並不影響游揚在此時的心情大好,嘉倩自知輸得徹底,偃旗息鼓幹脆放棄博弈。

車子送洗,游揚又提出出去逛逛。

“來都來了,別急著走了。”他說。

方卉在微信上跟進著他們此次的交接,“進行到哪一步了?”她問。

嘉倩看了一眼沒有回覆。

然後是宋濤的消息,問她今晚要不要一起吃飯。

“今晚有事兒。”她回。

打掃幹凈對話框,嘉倩把手機放進包裏。

“走吧,來都來了,就帶你逛逛。”

往前走就是交子大道,秋天的雙子塔下有一種格外的寧謐,他們買了杯咖啡,坐在外擺區看過往的人來來去去。

“喏,你看那裏。”

嘉倩手指指對面寫字樓,“那棟樓上就是泰呈。”

游揚往對面看過去,這就是承載嘉倩很多故事的地方,那幾年還在北京的時候,他們總在晚上加班的時候打電話,他從玻璃窗看出去是北京車水馬龍的 CBD,嘉倩看到的對面就是這裏。

冰冷的高樓大廈讓他興奮也讓他害怕,仿佛只要駐足就會被鋼筋水泥壓死,曼哈頓就更誇張了,在那些密不透風的高樓之間,他常常感覺喘不過氣。

現在他坐在這裏,在這個對於他來說無比陌生的城市裏,卻感覺到了久違的放松。原來嘉倩過著這樣的生活,寧謐、溫馨,一切都很熨帖,或許這就是為什麽她的氣質越加沈靜了。

可沒坐一會兒,嘉倩就要了一杯酒,她由衷感覺到自己需要酒精。

“這才下午四點,你就喝上了?”

游揚點了根煙,嘉倩拿過煙盒抽了一根出來,游揚一把奪過她嘴裏的煙。

“不是叫你別抽了嗎。”

“你管著嗎?你不在的這幾年我都抽了幾千根了,不差這一根。”嘉倩往後一躺,幹脆地靠在了椅子上。

“你為什麽回國?我要聽真話。”她問。

“真話?真話就是回來找你。”

游揚的臉埋在煙霧裏,雖明知這話七分都是假,嘉倩卻還是被此情此景撩撥了心弦。

“我不信。”她苦笑,把杯裏的酒一飲而盡。

“你只有在胡說八道的時候才會這樣說話。”

“怎麽說話?”游揚問。

“非常堅定地說這些話。”

“我一直都是很堅定的。”

“你只有告別的時候是堅定的。”

嘉倩眼泛淚光,游揚覺得有點尷尬,他握住水杯喝了一口。

“我去趟廁所。”他起身走開了。

與其說是走開,不如說是避風。

嘉倩低著頭,“啪嗒”一聲眼淚就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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