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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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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棕熊一直在動作, 謝樽牢牢盯著它,盡力預測著它的下一步行動,力求一擊必殺。

在看到破綻時, 謝樽絲毫沒有猶豫地按下了機關,然後被隨之而來的後勁“砰”地一聲推到了樹上。

弩箭並無箭羽, 射出時冷銳冰寒,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即使已經盡力觀察,但弩箭仍然還是偏了一寸……

謝樽來不及操心胸口翻湧的血氣和顫抖的雙臂, 他看著轉身朝自己看來的棕熊, 額角冒出冷汗, 迅速思考著下一步該怎麽辦。

那頭棕熊此刻狂暴的氣息被收斂起來,卻更顯可怖。

下一刻,棕熊眼中已經兇光畢露,咆哮著沖向了謝樽, 它巨大的身體重重砸在地上,山谷皆為之震顫。

“謝樽!!!”

趙澤風的呼喊聲似乎隔在重山之外, 謝樽面白如紙, 他咬緊牙關抑制這顫抖的手迅速為弓/弩裝上了新的弩箭。

腥風撲面,耳膜震動, 轉眼那棕熊的咆哮著的巨口已經要扣住謝樽整顆腦袋了,要是這次失敗, 他就只能等下輩子了。

在謝樽眼裏, 棕熊的動作仿佛被放緩了百倍,對方牙齒上的棕黃汙垢清晰可見。

他神色冰冷,擡穩弓/弩, 雙手驟然發力。

噗的一聲。

弩箭從棕熊的口中穿過,箭尖從後腦刺出。

謝樽瞳孔劇震, 他似乎聽見了棕熊頭骨鑿出破洞,腦漿迸裂的聲音,劫後餘生也讓他腦中一片空白。

那棕熊似乎還想將嘴合上,卻再也做不到了。

最終,它巨大的身體貼著謝樽緩緩滑下,雖然謝樽想趕緊挪開,但灌了鉛似的雙腿已經不再聽他指揮了。

他被熊屍牢牢按在樹下,滾燙腥臭的血液很快便浸濕了他的臉龐和衣袍。

“謝樽!”趙澤風嚇得氣都不敢喘一下,他抖著腿跑到謝樽身邊,費力地把棕熊的屍體推開。

謝樽還沒緩過來,仍然仰面靠在樹幹上,目光渙散。

“餵,醒醒,醒醒。”趙澤風把謝樽從血汙裏扶了出來,然後將他手中緊緊握著的弩箭掰下來扔到一邊,低聲安慰著。

過了半天,謝樽好不容易才緩過一口氣來,眼前的黑暈漸漸褪去,他僵硬地扭頭,神色不善。

“我說,我這次還真得好好謝謝你……”

“好好好,都是我的錯,你想怎麽樣都行。”趙澤風並未反駁,一把將已經脫力的謝樽背了起來。“上來,我先背你回去。”

其實趙澤風也沒比謝樽體面多少,也是一身血腥破爛,兩人出城時多風光,回去時就有多狼狽。

當兩個血人壓在一匹馬上晃晃悠悠地進了長安時,所引起的震動自然不必多說,還沒有一炷香的時間,這件事的諸多版本就已經飛得滿城都是了。

謝府門前,謝淳剛得到消息匆匆趕來,一出府門就看見謝樽抖著腿被扶下了馬,腿一軟差點跪在地上。

“樽兒!”謝淳快步上前,見謝樽一身血汙,雙眼瞬間不自覺地紅了一圈,神情慌張無措,想伸手扶住他卻不知從何下手。

“怎麽回事?大夫呢?大夫來了沒?”

“已經差人去請了。”沈玉在一旁回道。

謝樽扶著沈玉搭過來的手,無奈地安慰道:“哥,我沒事,好著呢,這血都是那熊的,與我沒多大關系……”

“你說什麽?!”謝淳臉色大變,猛然拔高了聲音。

轉眼一兩個時辰過去,竹書堂內,氣氛凝重。

被大夫看了只是身上有些擦傷,此時已經打理幹凈的謝樽坐在下首,偷偷瞄著緩緩飲茶,面沈入水的謝淳,一時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堂前趙澤風就沒這待遇了,他自知理虧,也不好意思坐下,站在中央一五一十的把他們都幹了些什麽交代清楚了。

“謝大哥你也別怪他,是我拉著他去的……”

趙澤風話還沒說完,就被腳邊炸成一朵瓷花的茶杯打斷了。

“對不起。”趙澤風說完這一句便沒有猶豫,直接跪了下來,也不管一地碎裂的瓷片是否會紮入皮肉。

“對不起?你們今天差一點就回不來了你們明白嗎?!”謝淳臉色難看,那股子令人恐慌的情緒下去後,隨之而來的便是滔天怒火。

“你們才幾歲?啊?趙大將軍十五歲獵熊,那是在皇家的獵場裏!周圍無數人盯著,就算一時出了差錯也有得救,你們呢?不聲不響跑去深山老林獵熊?生怕有人給你們收屍是嗎?”

“你坐那兒看什麽,也給我滾過來跪著!”

“哦……”謝樽收回了偷瞄的眼神,應了一聲,走到廳堂中間將碎瓷片用衣擺快速掃開,然後根趙澤風一道並肩跪下了。

看著兩人晃得跟柳條似的,謝淳更是氣不打一出來,額頭突突地跳著疼。

這趙澤風這幾年呆在京城,身邊沒個真正的長輩教導,實在是太過膽大妄為,越發不知輕重了,今天這事實在是把他氣得不輕。

他也實在維持不住什麽風度對其笑臉相迎了。

謝淳閉了閉眼,灌了口涼茶揮手示意身邊的雲階上前:

“雲階,將趙公子送回齊王府。”

“是。”

這邊竹書堂裏謝樽還在堂下罰跪著,正想著這關要怎麽在謝淳那兒過去,另一邊的懷仁堂中,已有暗流湧動。

“稟國公,查清楚了。”

謝詢言眸色如墨,勾下紙上幽蘭的最後一筆,微微頷首。

“近日來,有往關外來的行商常在城郊的茶樓提起過京郊錦雞山熊禍一事,說他們商隊因熊受了重創,還死了數人,剩下的人也是九死一生才逃了出來。”

“另外,錦雞山下的村鎮近日來也在盛傳此事。”

“那茶樓趙公子向來愛去,知曉此事後便找到了錦雞山去,又在村鎮之中聽了不少熊禍之事,心下便沒了懷疑。”

“京中諸衛與京兆府衙可曾接到有人上報此事?”謝詢言把新畫的蘭花揉成一團,扔在了地上。

紙團落下,如落進了深不見底的深譚,沒發出半點聲響。

“未曾。”那人垂首,明顯感受到周圍的溫度一降再降,額頭不由冒出冷汗。

“另外,屬下查到那些行商的情況與他們所言並無出入,甚至村鎮也確實失蹤了不少孩童和家畜。”

“聽起來倒當真是滴水不漏。”謝詢言低笑一聲。

只是出了那麽大的事,相關流言甚至已經在京郊茶樓傳了數日,卻無一人報官,本身就已經能說明其中有了貓膩。

況且,這人才進城沒多久,話都沒說上幾句,城中怎就有人傳起了獵熊一事?若無人事先準備他可不相信。

此事多半就是針對趙澤風而來,至於謝樽也許只是連帶而已。

什麽人竟然有那麽大的膽子,居然敢動到趙澤風頭上。

這麽多年下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趙澤風一直被留在長安,雖明面上說是陛下榮寵,留在長安教養,實則不過是當個質子罷了,若他真在長安出了事,冀州那兩位可得翻出天來。

屆時可說不好會是什麽場面。

“屬下已然派人盯著了,若有異動,即刻來報。”

“嗯。”謝詢言點了點頭,雖說此事大概是查不出什麽結果來了,但查一查總沒什麽壞事。

謝詢言靜坐片刻又開口道:“還有一事。”

“立即放出消息,那熊乃二位公子攜家仆圍獵,並非獨自成行。”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不論是謝樽還是趙澤風,如今都還是不要嶄露頭角為好。

在下屬應下後準備離開時,謝詢言再次開口,聲音冷地淬冰一般寒涼無情:

“最後,去告訴沈玉,若是連個十歲大的小孩都看不住,就哪來的滾回哪去。”

轉眼夜幕降臨,有宮女拎著精巧的宮燈走過,中正殿中燈火通明。

春日尚有寒氣,殿內燒著炭爐,陸擎元屏退左右,半闔著眼聽著坐在下首的範守陽滔滔不絕。

“你大晚上的求見,就為了說這件事?”

“是。”範守陽直言不諱,“臣以為,若新任貴族將領,一可削弱趙氏兵權,二可減少世家動蕩,乃是上策,如今局勢,一味任用庶族,激化君臣矛盾未必是件好事。”

“蕭將軍如今在安西舉步維艱,陛下應當知曉。”

“那你便僅憑獵熊一事,便認為謝樽能夠成為出身世家,與趙氏分權的將領?未免想得太過簡單,也太瞧得起這十歲大的奶娃娃了吧。”陸擎元眉頭皺起,顯然並不支持。

“此事僅是個對策而已,身處其中的是誰並不重要,只是在臣看來,謝樽有此資質罷了,或許可多加註意培養。”

陸擎元皺了皺眉,看著神色認真的範守陽,還是耐心地解釋:“此子不論文武,皆是高不成低不就,堪堪可用卻難堪大任,如今獵熊一事,也不過沾了趙澤風和那些隨侍家仆的光而已。”

這些年長安上下的這些新秀是個什麽德行,何人可用,何人無用,他都一一看得清楚,況且這謝樽是陸景淵身邊的近臣,他平日裏更也是多有關註。

但除此之外,這人不可輕易動用他尚有兩層顧慮。

一是謝家這一代,他已然選擇了重用謝淳,便斷不可能再用謝樽,讓謝家一門雙驕。

況且兩人一文一武,若是盛極,恐怕比王家還要更加棘手。

二是……謝樽如今已經算是在東宮手下,又與太子關系分外親厚,若此人手中重權,這位用於安撫世家的太子,恐怕就要脫離他的掌控了。

陸擎元眼神晦暗,將桌案上寫著今日獵熊一事的奏章合起,淡淡道:

“不過你所言甚是,不能將削弱趙氏一事僅僅寄希望於蕭雲樓了,世家將門……”

“你便多加註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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