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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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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

從那天陸景淵提到清嵐後, 謝樽動作迅速,很快便定好路線,又租借了馬車往西北行進。

清嵐離岳陽並不遠, 轉眼幾天過去進入五月,氣候悶熱, 雖說連月雨水,但溫度可半點不降。

兩人走走停停,好不容易才進了荊州南郡, 荊州沃野千裏, 自古便是魚米之鄉, 南郡處於荊州腹地,南臨長江,更是物華天寶,人傑地靈, 有許多商埠碼頭,繁華無邊。

但出了那幾片繁華地, 這裏與郴州那些偏遠之地也無多少區別。

往清嵐的官道狹窄, 且在大雨沖刷下,黃土路已然一片斑駁。

靠近清嵐時, 馬肚子下面已經敷上了一層厚泥。

天色晴朗了幾分,官道兩旁就是綿延不絕稻田, 顏色青綠, 絨絨細軟的芒刺連成一片,上面還掛著幾顆晶瑩剔透的雨珠,軟浪隨著微風輕輕搖擺, 有人在其中穿插勞作,一片歲月靜好。

馬蹄聲慢了下來, 謝樽拉起韁繩,馬匹放慢速度,慢慢的踱著步,馬蹄在濕軟的泥土上印下一個個淺淺的印記。

一路上路過了不少清嵐所屬的村鎮,木質的矮屋連綿,草木點綴其間,土墻斑駁,時不時有炊煙升起,隨風緩緩晃動。

謝樽路過時,籬笆裏的黃狗叫的大聲,嚇得雞群亂成一團,謝樽沖那狗友好地笑了笑,結果對方叫的越發兇狠。

“我覺得我長得也不算青面獠牙吧?它至於嗎?”謝樽一牽韁繩,靠近了陸景淵。

“不如……我去幫你問問它?”

“……你學壞了。”

“承蒙教導。”

這些日子陸景淵性格倒是開朗了些,偶爾也會說幾句玩笑話了。

清嵐縣不大,白墻青瓦,流水蜿蜒,其中沒有客棧,只有一兩家簡陋的茶館酒肆,繞了幾圈,兩人也沒找到落腳的地方。

謝樽站在巷口,心中惆悵,看來只能找人家寄宿了,沒想到那麽多年過去,他又要重操舊業。

要不是帶著陸景淵,他就幕天席地,隨便找個地方打發幾日了。

寄宿的地方也不是那麽好找的,謝樽敲了幾家的門,都被拒絕了。

直到繞過一道墻角,一陣濃郁的藥香從小巷深處傳來,謝樽心頭一動,要不去問問醫館?

就算被拒絕了,還能補充點常備的藥物。

擦著墻走了進去,小巷狹窄,地面濕滑,走到盡頭時,一座古舊破落的醫館映入眼簾,醫館正門兩邊掛著幾排香囊,基本都是棉麻縫制,散發出苦香。

見到這幾個香囊,謝樽腳步一頓,挑了挑眉。

陸景淵註意到了謝樽的動作,眼神輕輕掃過了那幾排香囊。

兩人跨過門檻,走入了醫館。

醫館內外寂靜無聲,一位須發皆白,眉目慈祥的老大夫坐在裏面,低頭在紙上寫著什麽。

謝樽沒有出聲打攪,向陸景淵比了個禁聲的手勢,便拉著陸景淵在一旁的長木凳上坐下,打量起四周來。

醫館有些老舊,但不似從外面看那樣局促,三面墻前都有藥櫃整齊排列,桌案上摞著幾包配好的藥,幹凈整齊,每一個結都打得利落。

一旁還放著算盤和兩個銅藥秤,還有一個破瓦盆裏種著兩株小松樹,進入內院的小門用淺色的棉布隔住。

而老大夫身後掛著一個醫者仁心的木匾。

老大夫落筆及其緩慢,每個字都要寫上許久,謝樽就在一旁靜坐等待,鼻翼間盡是藥香。

轉眼半個多時辰,老大夫終於停筆,輕輕吹幹紙上的墨跡,將筆架在硯臺上,擡眼向二人看來。

謝樽見狀,起身作揖道:“在下北行行至此地,見這深巷玲瓏,特來探訪。”

“我不過一鄉野之人,沒什麽玲不玲瓏的。”那大夫已然年邁,但身子足夠硬朗,笑起來聲音清朗。

“二位看上去時常行走江湖,想必是差些傷藥吧?”老大夫的眼神掃過謝樽背著的的飛泉劍。

“正是。”謝樽笑著應道,不過其實他並不缺,先前從青崖谷離開時拿了許多,還有葉安給的,都還剩了不少。

老大夫轉身打開一格藥櫃,從中拿出兩個瓷瓶遞給謝樽。

謝樽對醫藥涉獵頗淺,也沒什麽天賦,醫術僅僅停留在認識幾株藥材的程度,也不太能分辨出藥的好壞。

不過這藥瓶中的淡褐色藥粉,聞起來倒是與先前在青崖谷時,崔墨給他的十分相似,只是顏色相去甚遠。

看到這瓶藥,謝樽了然一笑,果然……憑著這瓶藥,還有外面掛著的那些藥囊,他已經可以確定,碰上熟人了。

“多謝先生。”謝樽給了銀錢,步入正題,畢竟他可不是為了買藥而來的,這事關他和陸景淵今晚睡哪,

“先生,這縣中可有什麽好落腳的地方?“

“你們要找地方落腳?”老大夫眼神微動。

這清嵐縣很少有人來往,糧食的出入也都由官府監管,很少有外人往這跑,客棧好幾年前就倒閉了,想要找地方住就只能借宿。

得到了謝樽的回應後,老大夫隨即問道:“你可會燒飯。”

謝樽瞬間了然,看來他知道這次借宿要做的工是什麽了。

他看著老大夫逐漸鮮活起來的神情道:“會。”

“那好!”老大夫頓時熱情起來,原本有些塌拉的眼皮也瞬間掀了起來,

“如果你願意負責這醫館裏的吃食,便可以在這裏住下,不過我們這裏條件可不太好,你要做好準備。”

老大夫話音剛落,門外就傳來了一陣腳步聲,伴隨著腳步聲而來的,是一道清冽如泉的聲音。

“李大夫,我回來了。”

謝樽和陸景淵一同轉身看去。

不出意料的,謝樽看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踏入醫館的人身著一身竹青色的麻布衣袍,文雅清冷,背著藥簍,如同江南書生一般,一頭墨發用木簪束在頭頂,綁了根紅豆色的細發繩。

他看到謝樽時,眼中閃過驚詫。

柳清塵,崔墨的大弟子,婉婉又敬又怕的大師兄,在醫術方面的天賦極高,可以說是天縱奇才,就是人不太好相處。

謝樽當年剛剛拜入玉印塔時,因為舊傷在青崖谷住過一段時間,就在那時,他認識了柳清塵。

而剛進青崖谷時,他還沒有謝懷清這個名字,所以柳清塵也是除了葉安和崔墨之外,如今唯一知道他謝樽這個名字的人。

這幾年柳清塵出師之後,一直在外游醫,很少回谷,算來謝樽已經四五年沒見過他了。

不過此時,他知道柳清塵必然認出他了,一是因為對方的神情,二是因為他臉上的這個□□,也有過柳清塵的一份貢獻。

另一邊,陸景淵並未錯過柳清塵眼中的驚訝,隨後,他的目光落回了謝樽身上。

陸景淵瞬間得出了結論,謝樽和這個青衣人認識。

來人眸色很淺,看見謝樽而顯露出來的一瞬的驚訝很快斂去,眼中又凝起了千山寒雪,淡淡的掃了謝樽和陸景淵一眼,徑直進了內院,留下一句冷冷淡淡的“我去曬藥。”

“不用管他,他就這性子。”李大夫笑著揮了揮手,”剛才說的,你可願意?“

原本這醫館裏還有個藥童,燒飯還不錯,勉強能湊合,但那藥童上月回了老家,藥童走後的日子他和柳清塵吃的些什麽,李大夫不忍回憶。

而且,柳清塵對這些是半點不願意動手,他拖著一把老骨頭做飯洗碗,實在是遭不住了。

“好,先生願意收留我們,這些小事自然由我們來做。”謝樽把視線從落下的內院門簾上移開,說道。

”好好好。“李大夫一陣激動,”那我讓清塵帶你你們去收拾間屋子,就剛才進去那個,他姓柳名清塵。“

內院狹窄,結構簡單,中間一口井,井邊寥寥幾個曬藥的架子,上面空空如也。謝樽轉頭一看,大多藥架都被挪到了屋檐下和西邊的廂房裏,這些日子潮濕,對藥材處理來說多有不便。

李大夫帶著謝樽和陸景淵向柳清塵交代了幾句,柳清塵微微點頭並無異議,反正這小醫館就算住滿了人,只要別來煩他,他就無所謂。

謝樽很識相,雖然有些煩人,但能夠忍受,至於另一個……一看就不會和他多說一句話,甚好。

李大夫回到前面坐堂後,柳清塵放下藥材,帶著兩人到了另一間廂房,就在那放藥材的廂房隔壁。

房門推開,幾塊木渣從們炕上掉了下來,柳清塵並未進去,只站在門口微微頷首:“能住人的就這間,你們擠擠,自己打掃,掃帚和被褥都在柴房裏。”

說完,柳清塵再沒看兩人一眼,轉頭便又進了那間放藥的廂房。

“……”謝樽看著很快消失在眼前的青色身影,哭笑不得地摸了摸鼻子。

這人一點沒變,甚至比以前更變本加厲了。

跨過門檻,入目房間狹小,采光不好,陰暗潮濕,一張木板床就占了半個房間有餘,木桌靠著床放,一邊緊貼著墻,另一邊離床只有一步之遙,房間裏總共就這兩樣東西。

看著眼前的場景,謝樽忽然渾身一僵。

等等,柳清塵剛才說什麽來著?

“他,剛才說什麽了?”謝樽恍惚開口,仍抱著他聽錯了的幻想。

陸景淵站在謝樽身後,聲音染上了些許笑意,這幾月下來,他又長高了不少,此時已經可以看到謝樽的些許發頂了。

“他說我們住在一處。”

謝樽徹底沈默了,他倒是無所謂,從前浪跡時,輾轉各處,幾人睡一個通鋪也是常有的時,總比街巷檐下,或是荒野枝上要好,但陸景淵……

他實在是無法想象陸景淵跟人同床共枕的模樣。

要是房間大點還好,兩人各占一邊也還行,就像之前在山洞裏那樣,但這裏……

連地鋪都打不了。

陸景淵應當不會接受的吧?或許陸景淵會後悔跟他在這不花錢地蹭吃蹭住,直接動用他的財力,找戶人家把對方的屋子買下來?

似是感覺到了謝樽心裏的糾結,陸景淵低頭看著床板,緩緩道:“總歸有一屋以避風雨,床榻也不算小,足矣容納你我二人,就將就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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