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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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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尊

初次侍寢的侍君, 皆有教習公公教導。

便是雲修齊愛慕陛下多年,9歲後便刻意地調整相貌身段,經營賢德之名, 比同齡人成熟許多。因著身份,他也未曾接觸過那檔子事,聽都不曾聽過一句。

在嵐朝, 未婚男子是聽不得那些腌臜事的。

雲修齊從前也未曾覺得不妥, 他並非風月樓的男子,心底有了愛慕的人, 更是想為她保持高潔的品性。

即便撞見年長的奴才竊竊私語,笑得意味深長, 他也只會厭惡地蹙眉,將人趕出院子。

他倒也不是無知,可在心底, 那件事是與“無德”畫上等號的, 便避如蛇蠍。

可昨日侍寢雖被攪和,派來的教習公公卻都已教導完畢。該懂的,雲修齊也都懂了。

原來, 原來這便是臨行前父親欲言又止的原因, 這便是男子苦苦維持相貌身段的最終目的。

那件事, 若與旁人談及,便叫無德。

可若是與妻主談及、發生, 那便叫“取悅”,這是男子爭寵的手段,重要性僅次於有個爭氣的肚皮。

*

和許多男子一般, 雲修齊下意識地感到窘迫。即便還沒經過事兒,卻已下意識地感到羞澀, 除此以外,還有恐懼。

怕自己搞砸,怕妻主不喜,怕事到臨頭和個木頭人一樣——怕未知的一切。

雲修齊甚至有些惱了,這般重要的事,為何從前父親不曾教導?他甚至後悔,後悔未曾在臨行前與母親後院那最受寵的小爹聊聊,多探聽些“秘籍”,也好過只單純地服用了那維持身段的藥丸。

“雲貴人,身段雖好,卻也得發揮出來才是。”

“否則和一具漂亮的木頭樁子啊,沒什麽區別。”

那相貌陰柔的教導公公,昨日第一次見面,便說了這語焉不詳的一句話。

那時雲修齊還有些惱怒,便是那公公教導,他也只隨意聽著。他想,自己身段好,總歸表現不會太差。只有那身段差的,才需要學些奇.巧.淫.技。

可白天的事像一個錘子般,驀的敲醒了他。

——他家世好,有人家世比他更好;他嘴甜,有人比他嘴更甜;他心狠,有人比他心更狠。

在這宮裏,總有比他更好的存在,身段亦是如此。

再一想她是那般優秀的人,若是不努力,如何站在她的身旁?就像當初,若不是他投在了青州刺史家,得緣前往京城,怕是根本不會在9歲時見到陛下。

天底下更多更多的男子,只能一生困在內宅,根本無緣看見那抹日光。

他何其幸運,又如何能夠懈怠分毫?

因此,今日再次侍寢,雲修齊便特意使了銀子,來的便還是昨日那位公公。

對方既說出那般話,必定是見過“發揮得更好”的人,總歸能夠幫他一二。

對方一來,雲修齊便屏退旁人,自浴桶走出。赤著足,上面沾著的玫瑰花也未曾拂落,和著水珠,極為鮮妍。

青年唇角微揚,與昨日的惱怒不同,他周身散發著松弛的氣息,取下手腕那水頭極好的玉鐲,遞到面前人手中。

“公公昨日的話倒是有失偏頗。”

“宮中從不缺少木頭樁子,漂亮的木頭樁子更是比比皆是。可我啊,是一棵活木,有腦子,也想上進,更是運道頗好,總能遇到貴人。”

他意有所指,目光直直地落在對方身上。

那教習公公也不是傻子,聞弦知雅意,驀的擡起了頭,卻還是有些難以置信。

貴人這兩字,實在算是很重。他乃罪臣家眷,家中女子皆已問斬,年老了除了這宮中也無處可去。雖在宮侍間有幾分資歷,又哪配成為面前人的貴人?

“不知公公,可願助修齊一臂之力?”

片刻的安靜後。

教習公公鄭重地拿出身後的木箱:“多謝貴人賞識,既如此,奴才便僭越了。”

短短半個時辰,雲修齊接觸著從未了解過的另一個世界。

便是心底再震撼,再難以啟齒,他仍舊將公公的叮囑牢記心底。坐上這頂小轎,心底除了甜蜜與忐忑外,仍是不敢松懈半分,不斷地在腦海裏思索、模擬著接下來的畫面。

與她說話時,聲音要柔,卻也不能太過刻板,得有幾分年輕人的靈動,畢竟若是恭敬,宮侍便已足夠恭敬了。

可也不能靈動太過,顯得有些僭越。畢竟女子雖喜男子撒嬌,卻也將自己放在上位,她又是那般尊貴的人,容不得半分傲慢。

雲修齊自然不會有任何冒犯的心思。

他只是擔心,擔心無法將自己心底的情緒表達出來,擔心走錯一步,給家族招致禍患。

可他又想,便是心底的愛意再真,不展示出來,她又如何知曉?

9歲遇見陛下,一見傾心,再過9年,遠嫁於她,可他的人生何其漫長,餘生的無數個9年,他都會與她一同度過。

怎樣與她相處這件事,慢慢學,總歸是來得及的。

她總有一天會明白,自己有多愛她。

*

在嵐朝,君後大婚方才可以用上正紅色。

可除此以外,還有一個例外,那便是侍君們的初次侍寢。

通體紅色的小轎由四人擡著,除了提著燈籠的宮侍,前後再無多餘宮侍開道,遠遠比不上高位份侍君們出行的陣仗。

可那轎子,卻也足夠富貴。

在暮色裏踏過寂靜的宮道時,路過的宮侍會在行禮後說兩句喜慶話。這時,那提著燈籠的宮侍便會撒一把花生紅棗,其中還混著些金瓜子、銀瓜子。

花生紅棗乃敬事房準備,由內務府出錢,取的是“早生貴女”的好兆頭。

至於金瓜子、銀瓜子,則由承寵的侍君自個兒掏錢,大方的,便多給一些金瓜子,小氣些的,也會咬咬牙省出些銀瓜子。

這取的彩頭啊,便是希望來日花團錦簇,披金戴銀。

即為,獲得盛寵。

畢竟這第一次侍寢,是一切的開始。開端,總是充滿喜氣與希望。

雲貴人的這次侍寢,關註的宮侍很多。

一來,此乃新帝的初次選秀,雲貴人更是首位被翻牌子的侍君;二來,雲貴人身上的兩樁事,牽扯著原美人、謝美人,總歸讓人好奇。

這最後一點麽,便是期待雲貴人的手筆。

“我猜,總該有金瓜子才是。”

“雲貴人雖為刺史嫡子,可到底偏了點兒,行車一月,能帶多少體己銀子呢?我倒覺著,那許貴人的手筆會更大。”

“許貴人?呵,你的眼皮子未免太淺。”

宮道旁,兩名負責灑掃的宮侍壓低了聲音議論。

其中一位有些不屑地笑笑,宮中有些資歷的人都知道,那許貴人啊,不過歸德將軍家的庶子罷了,又在寺廟清修多年,能有多大的手筆?

另一位卻也堅信自己的觀點。

即便許貴人的彩頭不多,卻也不是任人欺淩的。想想便知,能以這般身份中選,成為這一批裏唯二的貴人,與刺史公子並列,許貴人必定有過人之處。

要麽是打通了誰的關系,要麽擁有驚人的運道,要麽啊,便是得了聖心。

雲貴人麽,不過家世好些罷了。更何況也是鞭長莫及啊。

正說著話,遠遠地望見那頂紅色小轎,兩人便都停了下來,恭敬俯身。

待到轎子來了,便說上兩句喜慶話:“見過雲貴人,雲貴人瞧著可真是紅光滿面。難怪今天難得的看見了紅霞呢。”

今日的天色的確極好,黃昏時刻出現了紅霞。當然,此刻也都落了下去。

至於那“紅光滿面”的說法更是極為滑稽,隔著轎子,他們又哪裏看得見雲貴人的臉色呢?怕是連他的相貌都不知曉!

提著燈籠的宮侍笑了,手一揚,利落熟練地連續丟了三把。

隱約瞧著,是有金光的。那金光甚至有些刺眼。

——金子!

兩人狂喜,也沒去撿,連聲磕頭:“恭喜貴人,恭喜貴人!”

轎子繼續前行。車旁綴著許多玉佩,宮道過於安靜,那叮叮當當的清脆聲,便也愈發遠了。

許久,兩人這才起身,瘋了一樣地撿著地上的彩頭。

花生紅棗落在地面,個頭大、顏色紅,一看便是頂好的食材,平日裏根本吃不到。兩人卻顧不得那麽多,只管從裏面挑那金色的玩意兒。

“金塊兒!”

撿起一塊挺大的金子,宮侍在嘴裏咬了咬,忍不住傻笑。

這金塊雖是碎的,比不得金錠,卻比金瓜子重多了!一個碎金塊頂得上五六顆金瓜子!

而除了碎金塊以外,竟一塊銀子都沒有,難怪全是金光。

片刻,仔仔細細地確認周圍幾米宮道內沒有遺漏的金塊後,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將金子揣在了懷裏,嚴嚴實實。

沒人想透露自己撿了多少金子,但若就此離開,倒顯得心虛。

半是試探,半是遮掩,兩人隨意閑聊了幾句,都有些心不在焉。

“這雲貴人,可真是大方吶!”

“你我入宮已久,袖中一清二白。有這錢財在,倒也不愁25歲放出宮以後的日子了。”

“是極是極。今早看了黃歷,便知是個好日子了。”

試探幾句後,彼此心中有了底,便都笑了。

“總歸得了雲貴人的賞,便也祝他獲得聖寵吧。”

起初那位支持許貴人的,現在也笑著恭喜雲貴人。

這可是錢呢,侍君們爭寵爭寵,為的不就是銀子麽?銀子多香啊,能賺點銀子,傻子才管誰得寵!

對視一眼,兩人朝著不同的方向離開,竟連那地上的花生紅棗都顧不上撿了。

這宮道,便再度安靜下來。

*

戌時一刻,雲修齊到達乾清宮。

踏入第一間房,他除去身上披著的紅錦,經幾位公公確認,全身空無一物,連頭發絲也仔細檢查了一遍後,方才準許踏入第二間房。

侍從沈默著,為男人穿上一層薄薄的衫衣,淺綠色,隱約有些透明。得虧宮中開了地暖,倒也並不寒涼。

可雲修齊還是忍不住地打起寒顫。

許是覺得他凍到,侍從彼此低語幾聲,屋內便又加了個炭盆子,讓他烘了烘掌心。

雲修齊擔心誤了時辰,卻也怕自己禦前失儀,便耐著性子,將手烘得暖和。

許是見他過分安靜,又或是想賣個好,便有一人低聲耳語:“陛下正看書呢,不急。”

雲修齊便回頭笑笑,記下這人模樣,琢磨著往後多加結交。

總歸銀子有的是,便是對方只圖榮華,他也給得起。

須臾,掌心暖了,心也定了一些。雲修齊起身,炭盆子被侍從端走,他也踏入了最後一間房。

紗幔重重,那道明黃.色的身影倚在床頭,本已平息的心跳,又再度劇烈起來。

雲修齊輕著腳步,走到床邊。按照規矩,掀開那明黃.色的被子,俯身趴在床尾,宛若溫馴的獸類一般,自女子被腳處鉆入。

這是對妻主行的禮,更是對女帝行的禮。尊卑不可逆,便是這夫妻之事,也同樣如此。

可雲修齊,也是甘願的。

不止是這必須遵守規矩的初次侍寢,往後的每一次,他都甘願這般臣服於她,成為她的附庸。

*

心神逐漸搖曳之際,一道聲音忽的打斷了他。

“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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