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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很快傳開,沒多久,周茉跟盧緲都趕過來幫忙了。

“施姨想過來呢,我讓她跟崔叔在家裏休息,我想你……也應該能解決好。”

周茉帶來了藥膏,給她上著藥,順便瞥了眼不遠處邊掃地邊打電話的男人,偏灰藍的亞麻襯衫,黑色西褲,袖子一絲不茍地挽到小臂,背影寬肩窄腰長腿,大概是打公事電話,神色冷肅。她小聲沖崔鈺嘟囔了句,這心機花孔雀,可不要上當啊!

周茉能看出來,雖然不知道自己來之前發生了什麽,但他們倆之間有種很奇妙詭異的氣氛,看著風平浪靜,實際問題可能很大。

崔鈺被逗笑,想起周茉去年的黑歷史,揶揄道:“那位少爺才是孔雀吧?”

那位嬌慣壞的浪蕩富家子,周茉工作時沒少被氣,最後離職前狠治了對方一頓。

聞言周茉的臉刷一下黑了:“別提他,晦氣!”

“你這脾氣,也就崔鈺忍得了你。”

盧緲慢悠悠飄來,手裏端著盤子:“林哥剛炸好的小酥肉,你能吃不?”

她問崔鈺,剛說完又收回了:“算了,等你去醫院檢查完吧。對了,有什麽想吃的嗎,林哥說就順便吃晚飯了,他來做。”

“崔鈺——!”

盧緲話沒說完,餐館門刷地一下被拉開,一道匆忙請朗的男聲陡然出現。

是莊致遠。他來得風塵仆仆,鼻梁上還架著起霧的眼鏡。

崔鈺微微蹙眉,看了眼盧緲和周茉,兩個人都搖頭表示不是自己。

“應該是施姨,我走前好像聽到她打電話。”

周茉跟她耳語提醒。

“我聽說這邊兒有沖突……你沒事吧?”

莊致遠趕到桌子旁,一眼看到崔鈺臉上傷勢,眉頭深深擰在一起。

都不用崔鈺回答,這顯然不是沒事的樣子。

“還好,沒什麽事,”

崔鈺笑了下:“我皮糙肉厚,估計一兩天就下去了。”

“那也得去醫院啊。”

莊致遠立刻撥了個電話出去:“我聯系下我同學——”

崔鈺站起來把他手機抽走,拍了拍莊致遠肩膀,認真道:“我真的沒事。”

“來都來了,要不留下吃個飯?”

林祺剛好端了盤涼拌木耳腐竹上來,看到來了新客人,自動招呼了一句。

林祺再一擡頭,不小心撞到一雙角落幽深的眼睛裏。他長得跟梁騫周相像,眉眼深邃,但沒有梁騫周柔和,只要不在笑,神情天然有種別人欠他八百萬的桀驁感。

看現在這樣,像欠了一千萬。

四十分鐘後,八菜一湯中的最後一道回鍋甜燒白上完,莊致遠儼然已經打入了內部,周茉對他印象本來就不錯,盧緲也是一中的人,也混過學生會,聊一些趣聞舊事輕輕松松,並且他也沒有因此失衡,總能在話題中把崔鈺適時引進來,時不時扭頭問她有沒有夾不到的菜,性格溫和,如沐春風。

期間,莊致遠跟盧緲聊到一中的舊聞,教學風格之類的,忽然想起一樁事:“我後來聽說,底下那屆有個校友回高中看老師的時候跳樓了,叫什麽……陶映什麽的,好像成績也不錯,當時學校還組織過——”

他說到一半,觀察到周茉和盧緲動作一頓,崔鈺眼都沒擡,氣氛卻發生了細微變化,立馬判斷出這是個不宜提起的話題,停下話頭,飛速轉到了最近新進的電影上。

周茉明顯松了口氣。

但總得來說,莊致遠社交風格就兩個字,妥帖。

林祺坐下時,瞥了眼坐在最角落的男人,看了圈場上的形勢,差不多明白過來了,笑了笑,舉起茶杯感謝在座的人:“今天給大家添麻煩了,辛苦你們過來幫我料理這麽樁麻煩事,以後有什麽需要的,盡管跟我開口。小崔這不方便,到時候還要去醫院,我就以茶代酒了。”

茉莉花茶杯碰在一起,熱氣騰騰的飯菜勾人食欲,桌上一派和氣,崔鈺話不多,但時不時也會加入話題。

全程保持沈默的就梁弋周一位,不過也是因為他電話頻繁,三四個進來,他都要去旁邊接一會兒才回來。

“你假不是還有三天?是不是人家催你了?”

第四次出去又落座後,林祺問。

“沒什麽事,要看個廠子,過幾天去趟鄭州,我從這邊直接過去。”

梁弋周收起手機,重新拿起筷子。

“梁總,真是年輕有為的青年才俊,一中的榮譽校友榜上還有你的名字呢。”

莊致遠跟林祺要了瓶絲路春,拿了白酒杯倒滿,真誠舉杯:“你不方便的話,用茶就行。”

梁弋周唇角微扯,笑了笑:“有什麽不方便的?我不會走路的時候就會喝了。”

崔鈺擡眸看了梁弋周一眼。

周茉受不了這 b 王了,長嘆了口氣,給盧緲和崔鈺夾了點綠葉菜:“吃菜吃菜!”

兩個人喝完,莊致遠才繼續誠懇道:“你是……金融行業對吧?現在事業發展那麽好,以後還打算回老家定居嗎?”

梁弋周給自己又倒了杯酒,眉頭微挑,散漫道。

“工作在哪我在哪。不過,你想說什麽可以直接說,不用拐著彎兒講話。”

“我沒有別的意思。”

莊致遠倒了新的一杯致歉,語氣溫淡地丟下了一枚重磅炸彈:“因為我挺喜歡崔鈺的,所以免不了會有點兒在乎你,你們應該是關系很不錯的……老朋友。”

周茉筷子都送到嘴邊了,動作都定住了。還是盧緲幫她淡淡抽走了筷子,合上了嘴巴。

林祺送到嘴邊的茶也拿遠了,把椅子往外挪了挪,離梁弋周遠了五十公分。

崔鈺倒跟個沒事人一樣,她慢吞吞地在啃排骨湯裏的玉米,間或夾塊胡蘿蔔送到嘴裏,由於左邊兒臉頰負傷,只能用右邊嚼,像冬天存儲糧食中的倉鼠,臉頰鼓鼓的。

看著面前這出,想說什麽也來不及,只能加緊嚼的速度……吃著吃著覺得排骨太香了,也懶得開口了,認真看戲中。

主要她真的很餓,今天消耗太大了。

“你說話是挺直的。”

梁弋周像是覺得很有意思,好整以暇地笑了笑,盯著莊致遠:“那你應該知道,我們不是什麽老朋友吧。”

莊致遠推了推眼鏡,微笑:“嗯,前男友嗎?你是幸運的。但是這個詞綴,畢竟是……前。”

他以前算是不偏科、風格很正統的學霸,因為不想答應班上混子的作弊要求,被人在放學時堵住修理了一頓。第二次要挨揍前,崔鈺剛好出現,手持板磚,從天而降,肩上帶著尼龍繩,冷靜地把那個人拖走了。

家裏有個做教導主任的母親,早戀這個詞跟他是沒什麽關系的,其實那時候也說不上喜歡,但這麽多年,他的確沒忘記過她。

她的生命力強到讓人過目難忘,又有很美的一雙眼睛承載著那樣燃燒的火焰。

梁弋周沒說話,靠在椅背裏,黑眸微瞇。

“哇——勇士。”

盧緲撐著下巴,掃了眼梁弋周後,又看向莊致遠,頗感興趣地問道:“那你有什麽優勢呢,跟……這位嘉賓比起來。”

“崔鈺,我的家庭非常溫暖穩定,我知道你……不,如果你需要,也許它未來也可以變成你的後盾。”

莊致遠看著崔鈺,凝視著她的眼睛說。

他當然知道崔鈺父母都不在了,他也很心疼這一點。

桌上一時間陷入微妙的沈寂。

因為大家都認識的、絕對無法接受挑釁的戰鬥派竟然在沈默,梁弋周什麽話都沒說,只有一縷很沈的落寞浮上來,又被他用輕笑壓了下去。

莊致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忽然發現這事的節奏是不對的,但怎麽就話趕話說到這了呢?

崔鈺淡淡看著莊致遠,若有所思,但絕對沒有高興。

“學長,你很優秀,”

崔鈺抿了抿唇,語氣沒什麽起伏:“但不要這麽說。你可能不太了解我,後盾這個詞,”她輕搖了搖頭。

“太重了。對方家庭情況跟我無關,我有我自己就夠了。”

“那……你最看重什麽呢?”

莊致遠索性豁出去了,輕聲問道。

他自認確實也沒什麽短板。除非崔鈺喜歡奢侈到他夠不著的生活,但崔鈺顯然不是這樣的人。

崔鈺仔細認真地思索半晌。

所有人都在等著她的答案,所以她思索地尤為嚴肅。

“臉。”

頓了下,她又嚴謹補充道:“和身材。”

除梁弋周外全桌都陷入了呆滯,氣氛陡然間變得更奇怪了。

……

崔鈺確實也沒撒謊。

比如,她從不覺得年輕人的第一次是多值得紀念的東西,但是偶爾想起那個畫面,因為美,還是能清晰從記憶之海中浮起來。

那是個雨天,淅淅瀝瀝的銀絲打在窗欞上,深綠覆蓋整個世界。

二十一歲的梁弋周,已經沒再留前一年的寸頭了,黑發長長了些,穿著崔鈺給他買的十五塊上下九淘貨的黑色短袖,剛洗完澡,水珠還在滴著,介於少年和男人之間的模樣非常誘人。

大概是一向桀驁不馴的人服軟比較難得。

他靠耍賴,把她抱在腿上親了會兒,喉結微動,吻得綿長濕潤。崔鈺兩只手捧住他的臉,敷衍兩下就想繼續去搬磚,因為她感覺有什麽東西在貼著她大腿跳動,帶著熱度和硬度,存在感極強,已經隱約抵住了她。

“行了,等會兒再說——”

崔鈺剛想強行離開,又被梁弋周握住手腕,不輕不重地拉過,往下,覆住。

他輕吮著崔鈺柔軟的下唇,用高挺的鼻梁輕貼著她鼻尖,被情欲糾纏到胸膛起伏很重,薄荷味的呼吸交疊在一起,伴隨著窗外愈發顛倒的大雨,崔鈺聽見梁弋周落在她耳邊近乎惑人的耳語。

你可憐可憐我,崔鈺。

……

漂亮就行,這句話在成人世界中顯然不是萬能通行證,但用在一些特定場合,比如施蘭霞女士的質問,和此時此刻,是很有用的。時隔多年,實用主義者崔鈺相信自己已經修煉出來的抵禦這種美色的定力。

……應該……

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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