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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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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是日, 突降濯枝雨。

大雨傾盆,漫天陰沈。

房檐落雨嘈雜不休,偶有電閃雷鳴劃過。

江婉瑩被雷聲吵醒, 渾渾噩噩坐起來了。

床榻上只有她一人, 也不知蕭景飏是起得早, 還是一夜未歸。

她的衣衫全在朝華宮, 今日還要去上書房, 得趕回去更衣才是。

撿起遺落在床沿的緋色披風披上,開了殿門出去。

殿門一開, 雨水的濕氣撲面而來。鼻尖嗅到濃重的泥水味道, 風雨過甚她裹緊了披風。

殿外不見夏尚儀,只有守門的兩個宮女。

這時,郝守信撐著傘艱難迎過來。

怒風幾欲掀翻他的紙傘, 面上更被雨水打濕不斷淌落雨珠。

郝守信顧不上狼狽, 行到江婉瑩面前,和善笑道:“江才人, 陛下說, 風雨交加, 今日上書房休課,讓江才人安心在此待著。”

江婉瑩暗自竊喜, 可偷懶一日。一擡眸, 見蕭景飏從偏殿裏出來。對著郝守信問道:“郝總管,陛下昨夜, 是宿在偏殿了嗎?”

蕭景飏昨夜在議政廳,忙於政務天快亮時少瞇了會覺。

郝守信本想說不是, 想起蕭景飏的吩咐,笑盈盈回道:“是, 昨夜良妃娘娘侍寢。”

江婉瑩悶悶應道:“原來如此,那要恭喜良妃娘娘了。”心頭湧上酸澀,他是皇帝原本這就是尋常之事。

話說得好聽,眼瞧著良妃隨後出來,又與蕭景飏一同去了議政廳。

江婉瑩揪著披風的一角,裝作若無其事問道: “夏尚儀呢?”

郝守信拿著帕子擦拭著臉上的雨水,回道:“夏尚儀冒雨回朝華宮,去取江才人的衣物了。”

江婉瑩瞅了一眼,被郝守信放在梁柱邊的紙傘,好聲好氣道:“郝總管,您的紙傘能借我嗎?”

郝守信沒想太多,順口客套道:“江才人請隨意。”

江婉瑩取過紙傘撐開,在郝守信的震驚中沖進了大雨磅礴中。

郝守信回過神,心急呼喊:“江才人,你這是要去哪裏啊?”

江婉瑩頭也不回,大喊回道:“回朝華宮。”

郝守信急得跺腳,又礙於大雨沒有去追趕。便將氣撒在一旁的宮女身上,斥道:“蠢貨,還不快跟上江才人。”

宮女沒有遮擋物,硬著頭皮冒雨一路呼喊追趕而去。

雨天路滑,江婉瑩踉踉蹌蹌好幾次險些摔倒。

大雨撲面,她的衣衫早便濕透。方才的偽裝一去不覆返,此刻越想越難過。

一雙眼目通紅,淚水隨著雨水肆意落下。

有錢人家尚有幾房妾室,何況蕭景飏是皇帝。自己不知不覺中,竟然貪心忘記他是天子,生出一世一雙人的癡心妄想。

她低低哭出聲,而後又哭又笑罵自己愚不可及。

淚眼婆娑,一個不留神滑倒在地。

紙傘脫手滾到一旁,還不及停歇被大風攜裹而走。顫顫巍巍地飄蕩,最後被大風拋棄丟在了池塘水面中。

江婉瑩蓬頭濕身,艱難爬起來。

她面青唇白,依依不舍望了幾眼那把池中的紙傘。

不顧風雨,悶頭繼續向前奔跑。

不久,她渾身打顫踏進了朝華宮的宮門。

夏尚儀正在寢殿廊下,一臉發愁望雨興嘆。思索著怎樣將江婉瑩的衣物,不被淋濕送去勤政殿。

嬌弱的身影穿行雨幕,奔到了廊下。

夏尚儀看清來人,愕然道:“江才人,你怎會回來?”

夏尚儀見她臉色蒼白,全身發抖牙齒打顫根本說不出話來。顧不得多問,忙招呼宮人過來伺候。

從勤政殿回到朝華宮,足足需要半柱香。雖說是暑月,淋了這麽久的雨怎能不病。

盡管夏尚儀讓江婉瑩泡了藥浴驅寒,又內服了姜湯。依舊不到半日,便發起了高熱。

暴雨戛然而止,破雲見日。

樹上的夏蟬恢覆聒噪,雨後的清風爽利。

淩雲宮。

雨停後,郝守信才想起來命人去淩雲宮傳話。

這會子,崔淑妃聽聞陛下眼疾痊愈,正忙著梳洗打扮,想去見見蕭景飏。

勤政殿。

多日不見的俞百川,奉召入宮。

俞百川神采飛揚,一臉的喜氣洋洋。

郝守信在殿外相迎,不免打趣一句:“幾日不見,俞指揮滿臉的春風得意,莫非是有何喜事不成?”

俞百川張口欲言,一想到事情並未到板上釘釘的地步。便咽下了話,改口胡謅道:“哪有什麽喜事,不過是得了把趁手的兵器罷了。”

這些日子,他日日蹲在謝府附近,想著與謝三小姐,謝美玉偶遇。

謝美玉年芳十八,本就與俞百川相識。不過那時俞百川還是個楞頭小子,壓根不開竅不懂男女之情。

待他回過味來自己喜歡謝美玉,人家謝崔兩家早已定下婚約。

天可憐見,謝崔兩家取消了婚約。

俞百川不想再與謝美玉錯過,便日日守在謝府外想見一見對方。

連守了七八日,連個人影都沒見到。私下打聽方知,自打謝家退了婚,謝美玉便足不出門。

這兩日,也不知汪寧從哪裏得到的消息。打著國舅夫人相邀謝美玉的名頭,二人才算在國舅府得以相見。

謝美玉不似姐姐謝良妃那般女身男相,她既有女子的嬌柔又有幾分英姿颯爽。雖不及謝良妃的功夫好,但也是個練家子。

那年武舉之時,謝家姐妹場場觀賽。謝良妃相中了元晟,而謝美玉看上了俞百川。

謝美玉曾托大哥謝忠勇,問過俞百川的心意。

可惜那時的俞百川一心想著建功立業,信誓旦旦說對謝美玉沒有男女之情。

謝美玉心灰意冷時,恰逢崔家提親便賭氣應下了。

昨日二人重逢,俞百川恨不得將憋在心裏幾年的話一股腦說出來。終究是在國舅府上,謝美玉方退婚,唯恐名聲再受損。直到宴席散去,她都不與俞百川言語一句。

國舅府正門口,俞百川灰心喪氣目送謝美玉上了馬車。

哪知謝美玉的婢女,受命將謝美玉貼身用的娟帕交給了俞百川。

雖說未留下只言片語,俞百川明白謝美玉是打算重新接納自己了,這讓他怎能不樂。

“俞指揮,快進去吧,大雨耽擱了半日,陛下一直等著俞指揮呢。”

郝守信催促著,推開了半扇殿門。

俞百川邁進去,歡聲參拜:“臣,拜見陛下。”一擡頭,瞥見蕭景飏身邊立著謝良妃。雖心有詫異,仍規規矩矩向謝良妃請了安。

蕭景飏面有疲色,揮了揮手命俞百川近身過來。

蕭景飏面前的書案上,擺放一張邊疆輿圖。伸手指著一個山脈,語帶嚴聲:“百川,你來看,翻過這個山頭便是北梧國的疆土。北梧國地處西昌國背面,若是我朝與其聯手,西昌國滅國指日可待。”

俞百川聞言色變,驚恐道:“陛下,莫非又要打戰了不成?”

與西昌國之戰整整打了三載,勞民傷財不說。何況,眼下國庫虛空應當休養生息,實在不是開戰的時候。

蕭景飏不屑道:“不是開戰,朕打算封你為使臣,由你替朕出使北梧國,游說北梧國國主,讓北梧國在西昌國邊疆制造騷亂,好讓西昌國自顧不暇。”

俞百川尚不知曉,邊疆不安一事。自然聽得稀裏糊塗,滿臉茫然不解。

蕭景飏看出俞百川的不解,便將謝忠勇上奏一事據實相告。

三年了,莫說盛梁,西昌國更是國歷虧虛,彼此都需要休養生息。

早知如此,西昌國戰敗求和就不該答應。應當一鼓作氣滅了西昌國,永絕後患。

如今倒好,西昌國賊心不死屢屢挑釁。

俞百川心想著這一走,又不知何時能歸。他與謝美玉之事方有些轉機,這可如何是好。

蕭景飏瞟了一眼俞百川,調侃道:“怎地,舍不下美人?要不要,朕立馬下旨賜婚啊?”

俞百川抓耳撓頭,略帶羞澀道:“原來陛下都知道了啊!”

蕭景飏不搭理俞百川,轉而問向身旁的謝良妃:“良妃,俞百川中意你三妹,你覺得這樁婚事如何?定國公府的嫡公子,配不配的上令妹?”

“俞指揮與小妹?”

謝良妃吃驚不已,她竟不知妹妹謝美玉與俞百川之事。俞百川的祖父,與元晟的祖父皆是軍功赫赫的大將軍。

俞百川一家三代從武,乃是名副其實的將門虎子。況且俞百川之父為國捐軀,戰死沙場。來日老國公不在了,俞百川定是要襲爵的。若妹妹願意,這門婚事自然遠勝之前的崔家。

可妹妹素來心思重,從不輕易外洩心事。脾氣與她一般執拗,若她不願任何人逼也是枉然。

謝良妃深思熟慮後,謹慎回道:“待我問過小妹的意思,再來回覆陛下。”

倘使妹妹謝美玉讚同這門婚事,她謝懷玉似乎沒有繼續留在宮裏的必要了。是留在宮中荒廢一生孤守到老,還是離宮追夢不枉此生。

謝懷玉心緒不寧,窺視了一眼氣定神閑的蕭景飏。原來陛下早有打算,想放她離宮自由,不然昨夜也不會那般問自己。

她這一夜亦是輾轉難眠,確實有七分動搖想要離宮。

蕭景飏對著俞百川,鄭重其事承諾道:“百川,若謝三小姐願意,朕許諾你,待你出使歸來,立刻降旨賜婚。”

俞百川哪有不願的道理,天子賜婚的殊榮才不算委屈了謝美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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