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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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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瑩丫頭……”

這可嚇壞俞百川, 手忙腳亂騰出一只手捂住元晟的嘴巴,費勁將其往門口拖去。

江婉瑩有一夕失神,凝著元晟的背影。

在元府的八年, 除去元晟出征三年未在家中。二人朝夕相處五載, 也曾有過歡聲笑語。

手上一暖, 她回神低眸看去。

蕭景飏的手緊緊握著她的手, 仿若在提醒她如今的身份一般。

江婉瑩不知該說什麽, 莫名有一些傷感。

郝守信領著宮人進來撤膳,蕭景飏卻說酒醉要午憩。

江婉瑩挽著蕭景飏, 回到寢殿。

二人坐在床沿, 蕭景飏抱住她,有些捏酸吃醋道:“阿瑩,你是我的人。”

江婉瑩沒有吱聲不回應。

半晌, 避開蕭景飏落下的唇, 悵然不樂道:“陛下,妾方才來了月事, 不能侍寢。”

蕭景飏的唇驟然停在她的唇角, 半信半疑反問道:“當真?”

江婉瑩渾身無力, 腹間如墜冰窖,將頭貼向蕭景飏的胸膛, 撒嬌道: “是真的, 陛下若不信,大可去問夏尚儀。陛下, 我有些冷。”

已是五月微微燥熱,她怎會覺得冷。

蕭景飏立即喊道:“來人啊, 宣言禦醫。”

江婉瑩阻止道:“陛下,不必興師動眾請禦醫。今日不是方請過張禦醫瞧過, 我的身子無礙。”

門外夏尚儀已應聲,著人去傳言禦醫來此。

蕭景飏卻道:“朕信不過張禦醫,待言禦醫瞧過再說。”

江婉瑩怔怔出神,也不知這份帝王的溫情能有多久。

“你可是心中仍有元晟?”蕭景飏還是介意,方才江婉瑩因為元晟而郁郁不樂。

江婉瑩搖首,如是回道:“若我說沒有半分情意,想必陛下也不會信。主仆之情還是有的。”

蕭景飏並不滿意這個回答,追問道: “朕問的是,你喜歡他嗎?”

江婉瑩毫不遲疑,堅定搖搖頭,笑道:“我對元將軍,沒有男女之情。”

蕭景飏唇角揚起,低唇印在她柔軟的唇上。

江婉瑩閉上眼眸,蕭景飏卻移開了唇,一本正經道:“你對朕呢?可有男女之情?”

江婉瑩不敢睜眼,放任自己的心意流出,嬌羞回道:“有。”

即便江婉瑩此刻是在做戲迎合自己,他也不想計較這話的真真假假。心花怒放權當是真話,又低頭與之耳鬢廝磨。

不久,言禦醫應召而來。

診了脈,確定江婉瑩只是月事引起的血虛。張禦醫所開的補藥有益無害,仍可繼續服用。

言禦醫特意囑咐,月事期間不可侍寢。

江婉瑩瞅著蕭景飏面有尷尬的俊臉,就差捧腹大笑。正咬著唇憋著笑,腹間突然一緊,疼得她俏臉扭曲變得煞白。

蕭景飏交代夏尚儀好生伺候江婉瑩,又回議政廳去了。

那邊,俞百川將元晟送回侯府便離開。

元晟入了府門不再裝醉,問了下人得知父親在家中。殺氣騰騰沖去父親元默的住處。

元晟到了父親的房外,見門外沒有仆人守候。如此正好,省得他父子二人爭執被人聽了去。

他以為父親在午後小憩,擡手欲叩門。

房內隱隱約約傳出,不堪入耳的聲音。

元晟大驚失色,眼中的殺意又起,一腳將門踹開。

砰的一聲,房門應聲倒地,掀起一片浮塵。

房內床榻上,傳出女子驚恐地尖叫。

元默從幔帳內探出頭,察看究竟。

元晟盯著光著膀子的父親,咬牙切齒鄙夷道:“父親,你在做什麽?”

元默一看是元晟反倒淡定了,又鉆回幔帳裏,撿起丟在床沿的寢衣更上。順道摸了一把,躲在錦衾裏瑟瑟發抖的年輕女使的臉,小聲安撫道:“別怕,等著本侯爺回來。”

元默大腹便便,略有笨拙地更上靴子。又撿起地上的褐色錦袍,不慌不忙穿戴整齊。

元晟顧忌著臉面,橫眉怒目暫時不語。鐵拳錚錚,被捏得咯吱作響。

元默單手負後,擺出一副老子的架子,喝道:“隨為父到書房去。”

元默踩過倒塌在地的房門,慢慢行了出去。

元晟對著幔帳兇神惡煞,質問道:“說,你是哪個奴婢?”

床上驚魂未定的女使,顫抖回道:“回,小侯爺,奴婢,奴婢原是伺候夫人的露月。”

這個露月年芳十八,樣貌還算有幾分姿色。

元晟憤然出去,追進了書房。

元晟指著鼻子,罵道:“父親,你為老不尊,好狠毒的心思,想要我母親的命。”

元默沒有惱怒,反倒義正言辭回道:“你說的沒錯,為父的確不是什麽好夫君。可你母親也不是賢妻良母,善妒成~性,心狠手辣。當年她先是害死錢姨娘腹中的孩子,隨後又逼得錢姨娘投井而亡。父親都沒有與之計較,可如今不同。為父不能因為一個毒婦,葬送我元家滿門的前途。”

元晟哪裏聽得進去半分,怒道:“無恥至極,父親明明是為了自己的私欲,拿元家的前途當成什麽借口。”

元默語重心長,嘆道:“你出征三載,又是武將。朝中的局勢,你有所不知。崔文行如今被輟職賦閑在家,你以為是因為何事?”

元晟自然有聽說,是因為崔文行舉薦其堂弟為刑部尚書,被陛下責罰。

元晟不以為然,依舊不依不饒吼道: “朝中人人皆知之事,父親休要逃避,今日母親的事,必須有個說法。”

元默神秘兮兮急匆匆走到門口,四下張望確定無人,回身壓低聲色嚴肅道:“崔文行當年可與梁王有說不清的關系,陛下,是要準備動手清除梁王的餘黨了。”

這話令元晟面上的怒色,一瞬消失殆盡。轉而亦變得面色凝重,反問:“莫非陛下對父親說了什麽不成?”

元默一副老謀深算的樣子,搖首回道:“沒有,為父也是通過近來陛下的行徑,猜測得出。陛下先是親自去往林州剿匪賑災,你不覺得蹊蹺嗎?剿匪,為何不派武將去鎮壓,譬如你,而是禦駕親去。再則,雖說婉瑩那丫頭樣貌不俗,但陛下為她修訂改嫁的律法。當真只是被美色迷惑?陛下,是何許人也,宮中的妃嬪不缺美貌者。為父猜,婉瑩能入宮,怕是得益於他父親。”

元晟聽得一知半解,不明所以道:“那又如何?”

元默冷笑道:“為父覺得陛下在布局。”

元晟私以為這些與她母親之事又有何幹,怒氣又起,不悅道:“父親顛三倒四說這些作何,孩兒,只想知道父親為何,非要置母親於死地?”

元默耐著性子道:“你我同在朝廷為官,自然要行忠君之事。若能揣摩出聖意,定能被陛下重用。這就需要宮裏有我們自己的人,如今婉瑩入了宮,還有何人比她更合適呢。除去你母親,平她心頭之恨。她怎麽說,都是從元府出去的人。等她知道在宮中無家世傍身的兇險,自然會願意與元家化幹戈為玉帛。”

元晟怔住,父親竟深謀遠慮至此。既然要化幹戈為玉帛,怎就不能饒過他母親的性命。

“孩兒不管這些,非要拿母親的命,討好江婉瑩不成?”

元默見兒子又嚷嚷開,知他孝順,不想愚孝至此。苦口婆心,勸道:“今日江婉瑩還是個沒人沒勢的才人,來日,有了皇子,這後宮可就姓江了。到那時,若她秋後算賬,死的,可就不是你母親一人了。”

元晟嘴硬道: “父親莫要危言聳聽,陛下又非昏君,豈能有些江婉瑩亂殺臣子。”

元默見其油鹽不進,再無耐性,聲色俱厲低聲道:“不妨告訴你,當初父親為何救下江婉瑩。那是你的好母親私下與梁王妃結交,為父若不做出此舉。定會被後來的先帝定為梁王一黨,我元家早就家破人亡。哪有如今,你征戰沙場立下戰功赫赫的機會。陛下清算餘黨,若有人咬出你母親,屆時你又當如何?”

元晟一時啞口無言。

元默見其聽進去,趁熱打鐵又道:“有道是娶妻娶賢,家門興旺。你母親生出多少事端,若非你母親,你如今該左擁右抱享齊人之福。陛下,原本有意封江婉瑩為你的平妻,與蘭公主平起平坐。被你母親攪得,全盤亂了套。還險些累及整個元家,如此家門禍害,留著作何,待她再整出潑天大禍不成?你若不信為父,你去見見你母親,看她可有悔改之心。她若有,為父絕不再苛待於她。”

“男子漢大丈夫說話算話,孩兒,這便去見母親。”元晟轉身走出書房。

父親那些話縈繞耳邊,揮散不去。他腳步沈重,去向母親被關押的院子。

今日陛下與江婉瑩之舉,眼下回想起來更像是刻意為之。

他喊出“瑩丫頭”時,分明看見江婉瑩有一絲慌亂。

他二人怎麽說也算是青梅竹馬,他不信江婉瑩對自己沒有半分情意。甚至懷疑,江婉瑩傍上陛下,是因愛成恨報覆於他。

一路思緒紛雜,不知不覺到了廢院門外。

院門外有兩名禁衛看守,見是元晟並未阻攔,開門放人進去。

仲夏時節,院內荒草叢生更甚。

野草的藤蔓粗壯,一路延伸到了臥房的門檻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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