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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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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回答

讀高三那年, 蘇雨說她新找到個挺有錢的男朋友,可能就快要結婚了。

她還說,那個男人有個長得挺好看的兒子, 學習成績也很不錯。

夏添還記得, 當時蘇雨說,要是跟那個男人沒成, 就把他兒子介紹給她。

她當時並沒有在意, 只是挺希望她能過得好一點,有許多錢花, 這樣也就能分她點。

後來蘇雨成功地嫁給了那個男人, 婚禮當天她沒去,蘇雨還給她轉了兩千塊,說是那個男人的兒子給她這個妹妹的見面禮。

錢她收了, 就當是蘇雨給的。

後來她去渝寧讀書,大一開學不久, 各大社團和學生會招新,為了加學分,她便和室友們一起在招新那天去看了看。

也就是在那天, 她認識了大三的尹崢。

學生會會長兼英語社社長。

後來她當然也聽說了許多關於尹崢這個學校裏風雲人物的許多故事, 了解了他在學校裏的受歡迎程度, 但她並沒太在意。

因為加入英語社, 她避不可免地和他這個社長有了許多交集, 自然也慢慢熟識。

在她的印象裏,尹崢只是個挺熱心愛笑的學長,很有擔當, 對人很好,能力也很強。

那會兒大一, 剛入校的新生們總是對一切未知的新鮮充滿好奇和探索欲,從十幾年的寒窗苦讀裏解放出來,迫不及待地要釋放天性。

許多同學都熱衷於參加各種大大小小的活動,包括許多各種各樣的聯誼,但她沒空。

那時她只想著好好學習,把該拿的課外學分都拿了,爭取拿下各種獎學金,同時把空餘時間的兼職做好,以此保證自己的學習生活不受到金錢不足難以為繼的影響。

所以,除了一些必要的加學分的活動之外,她很少活躍在大眾面前。

跟尹崢之間,他們其實也算不上太熟的關系,頂多就是比陌生人好點。

開始有了更進一步的交集,是在大一那年的元旦迎新晚會。

她在室友們的鼓勵和推動下報名了晚會表演,是那首張學友版《情書》的獨唱。

因為是獨唱,所以其實要準備的東西不多,不像其他團體節目那樣覆雜。

但就是這麽簡單的節目,卻在臨登臺前出了意外,像是要存心給她難堪——

她的伴奏不知道被誰給換掉了。

那場晚會在正式開始前已經經歷過幾次彩排,直到當天下午的最後一次彩排一切都是正常的,卻偏偏在她登臺前出了問題。

而且,是只有她的伴奏出了問題。

所有節目需要用到的音樂都是表演者自己提供給承辦這場晚會的學生會,再由學生會相關的負責人員審核並安排落實下去。

節目都是有順序的,前一個節目進行到一半,後臺的學生會負責人驚慌大喊:“不對,這後邊兒不是還有首歌才輪到小品嗎?這歌呢?伴奏呢?誰給我薅走了!”

夏添還記得,自己當時就在後臺候場,已經化好妝也換好衣服,只等著登臺演唱。

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後臺所有的工作人員雖然忙碌卻並不慌亂。

偏偏就是在這時候,她聽見了這聲喊叫。

而後,一切都開始亂了起來。

文藝部部長對節目單上所有的節目和順序早已熟記於心,立刻發現是她的伴奏丟了。

在她趕過去時,文藝部部長也找到了她。

“不知道哪裏出了意外,也不知道他娘的誰幹的,總之,你的伴奏丟了。”

“聽我說,你先別著急,你這伴奏還有備份嗎?拿來我讓他們給你安排上。”

夏添心裏重重一落。

有是有,但在優盤裏,而優盤在宿舍。

一切都太順利,她也沒遇到過這種意外,所以並沒有準備後手,自然沒帶著這東西。

部長看著她的反應,心裏也是一慌:“沒有?”

“在宿舍。”

“那完蛋了,根本來不及。”

部長說著急匆匆轉頭去協調接下來的事。

上個節目馬上要結束,中間最多再穿插點主持人的瞎扯,剩的時間根本不多。

“重新找個伴奏,看能不能湊合湊合。”

“給陳琳說讓她這節目結束後在臺上多扯幾句,拖延點時間。”

“快去快去!”

部長火急火燎地安排下去,大家也急忙忙地去按照他的吩咐做事。

被安排找伴奏的小幹事把夏添叫過去,選了幾首問她哪首更合適。

但因為這首歌年代有些久遠,當時的網絡也並不發達,那幾首伴奏都不怎麽樣。

夏添之前自己提交上去的伴奏是室友找了音樂學院的朋友特意調過的,無論是音質還是別的都勝出太多,這些臨時找到的伴奏根本比不了,有些連人聲都沒去除幹凈,有很多雜質。

文藝部部長也在一旁把關,聽著也是嫌棄,煩躁地拍桌子:“再找!”

前一個節目已經結束,主持人陳琳已經和另一名主持一同登臺,對上個節目做一些例行的誇讚,再說點其他的引出下個節目。

時間越來越緊迫,可合適的伴奏還是沒找到。

夏添心裏隱約感覺到自己應該是被人針對了,雖然她也不太清楚這是為什麽。

不忍心看大家為了自己這樣焦急煩躁,也不想影響整場晚會。

她想了想,下定決心:“要不我清唱吧,不需要伴奏了。”

部長不是太放心:“清唱?哪有晚會清唱的?就算是那些出名的歌手,也不敢隨便清唱整首歌,何況咱們這可是現場表演。”

夏添懂他的顧慮,可沒別的辦法。

就在這時,尹崢出現了。

作為校學生會的會長,每個學院的晚會他自然都要捧場到場觀看,順便幫忙指點工作。

“怎麽了?”

他只簡單問了這麽一句,部長卻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一把握住他的手將事情說了一遍。

“沒事。”

與部長截然不同的反應,他淡定得出奇,只讓人拿一把吉他給他。

“我來伴奏。”

“我靠!會長!你真的牛.逼!”

部長這回是真見到救世主了,立即讓人把他那把寶貝吉他拿過來獻上。

“這還是你當初親自給我挑的的,會長,一切都拜托你了,我可不想被謝導叼!”

尹崢沖他笑笑:“放心。”

厲害的人都是身兼數職的,除了是學生會會長、英語社社長,他還是吉他社副社長。

部長比他低一屆,當初入社就是尹崢親自替他挑的這把吉他,他一直寶貝得很。

要不是他不會彈這首歌,剛剛他就自己上了。

尹崢拿著吉他簡單調了下音,沖夏添微笑著揚揚下巴:“走吧,別緊張。”

負責前後臺協調的工作人員跑著去和陳琳說了新的節目安排,陳琳也是一臉驚訝:“不是,尹會長要上臺表演?”

“可不是嗎,尹會長真是人帥心善,解救大家夥於水深火熱,燃眉之急啊!”

陳琳不是第一次主持院裏的晚會,雖然有些震驚,但是反應很快,立即笑著介紹節目。

“剛剛收到個好消息,今晚有驚喜嘉賓,大家一定想不到,接下來,有請下一個節目表演者:夏添、尹崢,大家掌聲歡迎!”

夏添就是在這陣如洪水般熱烈的掌聲中登臺的。

邁臺階時不太適應高跟鞋,差點崴了下,被尹崢紳士地扶住小臂:“小心。”

那天晚上的表演當然十分成功,尹崢的吉他彈奏得十分流暢動聽,與她配合得也很好。

她在臺上的聚光燈裏回頭,他坐在暗處裏的高腳凳上溫柔地彈奏吉他,沖她微微笑著。

那一刻她有些恍惚。

恍惚地想起上一次,這樣類似的場景,那個坐在暗處裏敲打架子鼓的恣意少年。

表演結束,他們一同謝幕回到後臺。

部長差點就要感激涕零,直接撲到尹崢懷裏說要不是他是男的就要追他了。

尹崢笑著推開他:“男的還是算了。”

那場晚會獲得圓滿成功,部長在被嘉獎之餘也找到了那個暗中作梗的人。

是一個追求夏添不成懷恨在心的男生,趁彩排和正式演出中間那一小會兒大家吃飯的時間把夏添的伴奏給弄沒了。

因愛生恨,想讓她在大家面前出糗。

可卻沒想到,臨時來了尹崢救場。

夏添不僅沒有因為他的做壞而出糗,反而因為與尹崢的合作而大放光彩被廣泛討論。

從那天後,夏添不再僅是外國語學院的院花,還成為大家搞的校花投票裏的校花。

雖然夏添本人對此並無太大感受,只當是大家無聊時的取樂,但她仍對那天晚上尹崢的救場一直感激在心。

她對他表示了謝意,也主動提出請他吃飯,也在後面的接觸裏關系近了許多。

在這期間,她一直拿他當很好的朋友。

直至大一暑假前,蘇雨陪尹嘯出差,順路來渝寧大學接尹崢放假回家。

那天真的很湊巧,她結束兼職回宿舍,拿了書準備去圖書館,卻偶遇他們一家三口。

那場面是有些抓馬的,尤其是當蘇雨有些驚訝也有些不確定地當著那父子二人叫出她的名字:“夏添?你也在這學校?這麽巧!”

尹嘯有些莫名地看看蘇雨,又看看她。

轉瞬明白了:“小雨,這位小姑娘就是你的女兒?”

倆人長相是有些相似的,蘇雨保養很好,並不顯老,不論是長相還是穿著打扮都很漂亮,但她長相氣質都更昳麗明艷。

與她相比,夏添更清冷,也更年輕。

那年她剛十八歲,還帶著少女的純真。

“對啊,她叫夏添,不是夏天的天哦,是添加的添。”蘇雨親密地挽著尹嘯的胳膊沖她招招手,“正好碰上了,夏添,來,給你介紹你叔叔和你哥哥認識認識。”

當時是怎樣的尷尬,夏添還記得很清楚。

她立在幾米之外,看著那和諧幸福的一家三口,久久沒動,也一言不發。

太久沒見過蘇雨,她還是記憶裏的樣子,漂亮得很奪目,歲月並沒有對她橫刀。

漂亮是蘇雨最大的資本,她很會用,這次找到的男人看上去也很不錯。

尹嘯雖然人至中年,也不如尹崢相貌出色,可卻氣質極好,身材板正,並沒有像她以為的有錢的中年男人那樣大腹便便。

最重要的是,尹嘯給人的氣場是有些隨和的,雖然是第一次見,卻讓人感覺很好相處。

絕對、絕對不是夏成剛那樣的人。

這一點,從尹崢身上也可體現出兩分。

所以,她想,這次只要蘇雨自己不作妖,應該可以幸福很久。

至少,一定比跟著夏成剛幸福。

但她自己沒珍惜。

那天尷尬的場面最終是由尹崢打破的。

他笑著喊她:“夏添,沒想到這麽巧,你居然是我那個沒見過面的妹妹。”

蘇雨驚訝:“你們認識啊?”

尹崢笑著應她:“是啊蘇姨,我跟夏添是一個社團的,關系還不錯。”

尹嘯立即道:“那太好了,既然這樣,也不用介紹了,夏添是吧?一起去吃飯吧,聽說你們這兩天期末考,我和你媽媽會在這邊待幾天,等你們期末考結束,帶你們出去玩。”

她沒想加入他們一家三口的生活,所以用還要做暑假兼職拒絕了對方的邀請。

尹嘯似乎能看穿她在想什麽,說會給她介紹很不錯的暑假兼職:“就當陪陪你媽媽,她也時常跟我念起你,說對你很虧欠。”

對她虧欠嗎?

夏添並不相信蘇雨會這麽覺得。

不過她也沒想拆穿她讓她在新的家庭裏處境艱難,畢竟她過得好就不會拖累自己。

替她解圍的是尹崢。

“沒事,下次再吃吧,放假也還要幾天呢,這幾天要考試,先讓夏添好好覆習。”

說著看了看她懷裏抱的書,很善解人意地笑了笑:“要去圖書館?”

她點點頭。

尹崢做主讓她先行離開:“那看來你已經吃過飯了,快去吧,下次再約你吃飯。”

那天她離開得沒有負擔,也並不尷尬。

尹崢帶尹嘯和蘇雨去吃了飯,將倆人安排好住宿,回到學校給她發了消息。

其實他也沒有說太多話,但他說話一向很中聽,也很能解決問題。

他們之間的關系,從一開始不太熟的學長學妹、社長和社員到熟識的朋友,最後再到沒有血緣關系的兄妹。

尹崢對她的稱呼,也從夏添改成小添。

其實他原本似乎沒有要這麽叫她,是有一次一起吃飯時,尹嘯和蘇雨說他這麽叫她太見外,讓他改口叫她妹妹。

他沒叫妹妹,跟著尹嘯叫她小添。

一個稱呼而已,她不介意。

這些年倆人相處得很不錯,即便是幾年前蘇雨和尹嘯就離了婚,他們也仍舊是朋友。

尹嘯是個挺好的男人,對她這個沒有任何血緣關系也算不上女兒的人也很不錯。

逢年過節他都會給她紅包,除此之外還有尹崢給她的那一份,她都收著沒用,在蘇雨和尹嘯離婚後全都還了回去。

她的確是很缺錢,但受奶奶的影響,她無法做到心安理得地接受尹嘯和尹崢的紅包。

收下只是為了不讓場面尷尬。

不過托尹嘯和尹崢的福,她的確是在後面幾年的寒暑假都找到了很不錯的兼職,這個她沒有拒絕這父子二人的好意。

已經挺久沒有蘇雨的消息,夏添也不太清楚她現在是還單身或者是又結了婚。

無論怎樣,她內心是真的希望蘇雨過得好,只有蘇雨過得好了,才不會找她麻煩。

一個人只要過得幸福,總會多幾分仁慈。

夏添也沒想過,時隔幾年,再次聽見蘇雨的消息,是從尹崢的嘴裏。

尹崢是在五月的第二個星期一到的南塔。

夏添跟別的老師調了課,特意空出下午的時間去機場接機。

航班晚了半小時,尹崢拖著行李箱出來時走得很快,見到她立即歉意地一笑。

“抱歉小添,讓你久等了。”

夏添也笑:“沒事,我也剛到。”

尹崢這次是過來出差辦公,帶了助理,這邊也有人派司機接應。

不過因為事先跟夏添說好了要一起吃晚飯,他便讓助理單獨跟司機走了。

夏添並沒見到他的助理,還以為他是獨自前來南塔,打了車先帶他去酒店。

自上次分別也有挺久沒見,倆人在車上免不了閑聊敘舊,再聊聊近況。

尹崢像是忽然想起來的:“對了,你最近和蘇姨聯系過嗎?”

夏添搖頭:“沒。”

尹崢道:“他們要覆婚了。”

夏添一頓,有些驚訝地看著他。

她是真沒想到事情最後會有這麽一個發展,畢竟當初蘇雨跟尹嘯鬧得還挺僵的。

尹崢似乎笑了下:“是真的,我爸這幾年也沒找別人,蘇姨是情人節那天回的清河,當天他倆就見面了,這幾個月都在一起。”

“……”

夏添也不知該作何反應。

其實聽尹崢這麽說,她是有些臉熱的。

畢竟從血緣關系上講,蘇雨是她母親,她做出這種拋棄別人離開又厚著臉皮找回去的事,作為她的女兒,難免感到丟臉。

她沈默著沒說話,尹崢又笑了下。

“小添,我又要當你哥哥了。”

不知為何,夏添從他這聲笑裏聽出一點苦澀,像是也對這件事感到很無奈。

是吧,畢竟他當初對蘇雨也挺尊重客氣的,沒有半分為難,最後卻沒換到真心。

現在蘇雨又回到他爸身邊,他爸也決定和蘇雨覆婚,而他大概也沒辦法改變什麽。

這種事,換誰都會覺得——

說難聽點,真他娘的操.蛋。

夏添想安慰他幾句,但實在又不知道怎麽開口,思慮再三,把話題岔開了。

“晚上我定了我們這邊很好吃的一家店,等下你到酒店安頓好了我就帶你過去。”

-

晚飯結束後,夏添帶著尹崢隨便轉了轉,又領他去喝了咖啡,回到家已經快十點。

剛推開門,隔壁的門也開了。

鐘斯琰手裏拿著毛巾在擦濕漉漉的頭發,歪頭看她,目光帶點審視:“去哪兒了?”

最近幾天倆人時間安排太緊湊,沒再約著一起在她家做晚飯吃,所以夏添沒像之前一樣向他報備晚上回不回家吃飯。

聽他這麽問,她下意識脫口而出:“和我哥——”

話到嘴邊,想起尹崢早已經不是她哥了,雖然往後可能又是,但現在不是。

她臨時改了口:“和一個朋友吃飯。”

“哪個朋友?”

“你不認識。”

“男的女的。”

“……男的。”

鐘斯琰“哦”了聲,沈默。

夏添想了想,問他:“你吃過了嗎?”

“沒呢,又沒人請我吃飯。”

“……那我請你。”

鐘斯琰撩起眼皮看她,“呵”了聲:“你還能吃得下?”

“嗯,剛剛沒吃多少。”

“撐壞了要不要我賠的。”

“不用。”

“那走著?”

“走吧。”

倆人沒走太遠,就在小區附近。

前兩日剛過立夏,入了夏,周圍的夜宵種類似乎更多了,大多都是口味重的。

夏添胃口一直不算大,剛剛已經吃好了,這會兒只是為了陪鐘斯琰才出來。

意思意思吃了點,大多數時間是在跟鐘斯琰聊天,順便啃兩塊兒西瓜。

過了會兒,他還是問了:“你那個朋友是怎麽認識的,幹什麽的?”

夏添倒也沒藏著掖著,如實答到:“我以前在渝寧大學的一個學長,關系還不錯,他現在是繼承家裏的企業,來南塔出差。”

“哦,事業有成啊。”

“嗯,他是挺厲害的。”

“呵。”

鐘斯琰扯著嘴角笑了下,沒吭聲。

前段時間倆人大多數時候都是在家裏做的晚飯吃,重逢後好像還是頭一回像這樣在外面的夜宵攤上吃東西。

剛入夏的晚風帶著一絲絲涼意,卻也不會讓人覺得冷,吃著夜宵吹著風剛剛好。

夏添忽然想起從前讀高三那會兒,他們似乎經常這樣,還有秦姝和潘明武他們。

那時候每次的夜宵裏總會有西瓜,而且那些西瓜總是會擺在她的跟前。

不知道為什麽,許多從前沒有註意到的細枝末節,多年後回憶起來如此深刻。

“哎,帥哥,有煙嗎?”

隔壁桌的男人端著盤西瓜過來,面帶笑意:“有的話給兩根兒唄,跟你換。”

鐘斯琰從兜裏掏出煙遞給他。

男人打開煙盒一看,裏頭總共就剩三根,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就三根兒了。”

“沒事,你拿。”

男人喜笑顏開:“夠意思兄弟!”

他倒也沒太貪心,說要兩根兒就真的只要兩根兒,還留了一支煙給他。

煙盒往桌面上一擱:“謝了兄弟。”

鐘斯琰笑笑:“客氣。”

夏添沒打擾他倆說話,順著男人擱煙的手勢隨意一瞥,瞥見那盒煙的外殼。

她認得這款煙,雙喜春天1979。

雙喜煙有許多款,白色外殼的這款叫春天1979,藍色外殼的叫春天中支,還有一款綠色外殼的,叫春天細支。

那年她剛到渝寧,找的第一份兼職是在便利店當收銀小妹,很多客人買雙喜煙。

倒是沒想到,鐘斯琰也喜歡抽這款。

想起剛剛男人說裏面就剩下三支煙,他還抽走了兩支,所以應該只剩下一支了。

夏添起身說要去旁邊超市買水。

超市不遠,夏添拿了兩瓶水,到收銀臺時朝櫃臺裏那一面煙櫃看了看。

沒找到熟悉的雙喜煙。

老板問:“要買煙嗎?”

夏添點點頭:“您這兒沒有雙喜煙嗎?”

“雙喜煙?”老板笑了,“那還真沒有,雙喜煙一般在粵地那邊才有賣。”

夏添一楞。

渝寧就在粵地,當時櫃臺裏最多的也是雙喜煙,她並沒有仔細了解過,以為全國都有。

她不敢相信:“是只有您這兒沒有賣的,還是整個南塔都沒有賣的?”

“哎,這我可不敢跟你打包票,不過據我所知,應該是沒有。煙的種類太多了,沒什麽不可替代的,除了名煙全國通售,像雙喜煙這種粵地產的煙,基本上都是那邊銷。”

“所以,您的意思是,京北那邊也不會有雙喜煙賣嗎?”

“這我就說不好了,還是那句話,煙沒有什麽不可替代的,除了中華這種硬通貨,換什麽都差不了太多,抽啥煙都一樣。”

“除非有人他就喜歡那個味兒,專門托朋友帶,或者專門進這款煙賣,否則市場上這種煙需求不大的話,一般是不會賣的。”

“好的,謝謝您。”

夏添沒再問,轉身離開。

老板叫住她:“哎,我這兒還有別的煙,你要不要再看看?”

“不用了,他可能不喜歡。”

夏添回到夜宵攤上時,鐘斯琰已經吃好了:“買水買這麽久?”

“嗯,我去結賬。”

“已經結了,下次你再請。”

夏添點頭答應:“好。”

察覺到她有點不對勁,鐘斯琰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買個水魂兒丟了?”

“沒。”夏添遞給他一瓶水,“走吧。”

倆人是步行出來的,這會兒自然也是步行回去,正好順便消消食。

沿街路燈在地面上投下搖曳的斑駁樹影,晚風輕拂,初夏的夜晚幾多溫柔。

夏添忽然喊了聲:“鐘斯琰。”

鐘斯琰很輕地“嗯”了聲,尾音上揚。

夏添轉過身,擡頭看他。

他長得很高,肩背挺括,這麽立在樹下,枝頭就在他頭頂隨風輕蕩。

路燈的光亮被路旁大樹的枝葉切割成破碎斑駁的光點,在他臉上影影綽綽。

她看見他近在咫尺的臉,因為低頭看她,那平日裏或是淡漠,或是張揚桀驁的眉眼此刻微微斂著,看上去少了些難以接近的疏離。

“餵。”他手裏的瓶身在她眼前一晃,路燈光亮像在破碎的湖面蕩漾,“幹嘛?”

晚風又起,枝葉在頭頂簌簌作響。

像心跳怦怦。

她其實有許多問題,最後卻只剩一句——

“你去過渝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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