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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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回答
這輩子嬌生慣養橫行跋扈為所欲為慣了, 徐成驍還從沒受過這等氣——
居然他媽的敢有人沖他比這個手勢！
“操！”徐成驍猛地握拳砸了下車窗玻璃，“他媽的傻.逼！”
他真想給他弄死。
司機還是頭一次看見有人臉上的表情居然能如此豐富多彩——
簡直就是奇形怪狀亂七八糟像吃了屎一樣想吐出來卻發現已經吞下去，暴怒無處宣洩。
司機怕怕地又很嫌棄地皺眉瞪他一眼：“砸壞了要賠錢的, 你不坐就下去。”
“賠, 我給你賠，開你的車。”
司機滿腹怨念, 還是因為金錢屈服。
徐成驍眼睛都快要氣紅, 掏出手機打電話，毫無意外, 和這幾個月每次撥打這通電話遇見的一樣, 都是同樣的機械提示音——
他早被夏添拉黑了。
-
夏添不是什麽都不懂，更不是真的笨得要死，不過片刻, 她就察覺到什麽。
尤其是在鐘斯琰降下車窗伸出手去時，她好奇地看過去, 發現他沖後面比了個大拇指倒豎的鄙視動作後，她就懂了他突然要改路徑的原因。
而後，她轉頭偷偷看向左邊前面的倒車鏡, 在裏面看見了後面那輛緊追不舍的出租車。
心口瞬時一緊, 一下提到嗓子眼。
是徐成驍吧。
一定是他。
除了他, 沒人這麽變態。
夏添抱緊懷裏的書包, 萬萬沒想到, 比她更先發現並確定被跟蹤的，會是鐘斯琰。
他怎麽能這麽聰明，這麽厲害。
突然改路去魔鬼窟, 那個魔鬼窟是什麽地方？
夏添滿腦子問號，忽然感覺吹進車裏的風停了, 旁邊的車窗被升了上去。
車裏的溫度稍稍往上回了一點兒，沒有剛剛那麽涼，鐘斯琰偏了偏膝蓋，碰她一下。
夏添轉頭看他，突然發現他身上之前那股隨時要炸掉的怒意奇異地消失，表情恢覆了往日的漫不經心。
見她看他，沖她挑了下眉。
夏添抱著書包朝他身邊挪了挪，靠近他坐著，胳膊幾乎挨著胳膊。
鐘斯琰垂眼看著她貼過來的動作，又看向她黑夜裏仍舊漂亮清澈的眼睛。
夏添靠近他也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離近一點說悄悄話，不方便讓司機聽見。
“鐘斯琰。”
她壓低聲音喊。
鐘斯琰懶懶地“嗯”了聲，也放低聲音：“說。”
夏添擡起只手擋住嘴巴小聲問：“你是不是發現後面那輛車在跟蹤我們所以才臨時改了路徑？”
“不然呢？”鐘斯琰幾乎是要冷笑一聲，“難道等你開口說？就你這腦子。”
“……”
是她隱瞞在先，夏添想了想，也就不計較他說話難聽，又問：“魔鬼窟是什麽地方？”
“人口買賣。”
夏添不敢置信地瞪大眼：“？”
鐘斯琰勾唇：“怕了？”
“……”夏添緩了緩情緒，“你要賣誰？”
“你。”
夏添一聽就知道這大少爺捉弄人的惡趣味癮又犯了：“你要賣他？”
“不行？”
“不是……真的假的，這犯法的。”
鐘斯琰“哦”了聲：“那人男的女的？”
“男的……”
“前男友？”
“不是，以前的同班同學。”
鐘斯琰沈默，眼瞼微斂，看著她的目光帶著幾分審視：“有什麽過往？”
夏添閉嘴不言。
又來了，又是這副撬不開嘴的模樣。
鐘斯琰一見她這樣就燥，擡手，湊近她小巧精致的下頜，差點捏上去讓她張嘴。
臨了，卻又克制地彎了彎手指收回手。
倆人說話都放低了聲音，但車裏空間就這麽大，雖然放著歌，司機還是模模糊糊聽見一點。
本想搭話，又怕被發現偷聽，忍了半天，還是忍不住主動說起來——
“小姑娘沒去過魔鬼窟嗎？那兒其實就是上世紀留下來的一個還未重新開發的貧民窟，建築密集，街道狹窄，上坡下坎彎彎繞繞特別多，不熟悉路的話走進去很容易走不出來。”
“而且那片地方現在已經很少人住了，那些房子什麽的基礎設施都是破破爛爛的，白天晚上看著都挺嚇人，刮風的話，那些穿堂風從那些破破爛爛的門洞窗洞過道裏四處亂竄，就會發出像惡魔吼叫的聲音，所以叫魔鬼窟。”
“不過雖然那個地方現在沒什麽人住了，但是有時候還會有劇組拍懸疑片過來取景，飆車黨也喜歡去那兒玩捉迷藏，特別考驗開車技術，我年輕的時候就老喜歡鉆那兒。”
“雖然聽起來嚇人哈，但是你放心妹妹，叔叔我對那一片熟悉得很，而且我開車技術一流，保證你的安全不會有問題，去裏面跑一圈，很刺激很好玩的。”
夏添聽得差不多知道魔鬼窟是個什麽地方了，也明白剛剛鐘斯琰為什麽要突然改道去那兒。
應該是發現後面那輛出租車的跟蹤，第一時間就決定讓司機開去那兒想甩掉他們。
不過，她很好奇——
夏添低頭用手機給他發消息：【萬一司機一開始根本就不知道那兒或者不敢開進去怎麽辦？我們要怎麽甩掉後面那輛車？】
鐘斯琰瞥見亮起的手機屏幕裏她發來的消息，扯著嘴角哼笑了聲。
一問就裝聾作啞，現在直接改打字了？
真有她的。
他收起手機，不打算理。
夏添又發來一條一模一樣的。
“……”
鐘斯琰懷疑她不得到答案會不罷休。
夏添正要再次發同樣的消息過去，鐘斯琰的回覆終於發過來——
ZSY：【我開。】
summer：【你會開車？】
ZSY：【不然呢？】
summer：【你不是還沒成年嗎，怎麽會有駕照？】
ZSY：【我有說我有？】
夏添震驚：【那不就是無證駕駛嗎？】
ZSY：【那又怎樣？】
“……”
不能怎樣。
他這樣囂張狂妄，她能怎樣。
只能說，有他在，確實，不用怕。
-
司機一路都很興奮，幾乎是擦著路上限速的上限在開車，越開越偏。
而後，在夜黑風高裏，鉆進了魔鬼窟。
夏添從沒來過這地方，第一次近距離親眼所見，身臨其境，仿佛闖進了電影裏的世界。
被人追殺之下，深夜裏的大逃亡。
而身邊陪她逃亡的這個人，是鐘斯琰。
司機肉眼可見得越發興奮起來，鉆進一條破舊敗落的狹窄街道之後，兩邊無人居住的破爛房屋逐漸倒退在身後。
這片區域因為還有少部分沒有搬離的原住民住著，因此基礎設施雖然老舊，卻也還是通著電。
街道雖然狹窄又破爛，卻也亮著路燈。
只是路燈上了年頭，光線昏暗，電路接觸不良，一閃一閃的，仿佛隨時都會熄滅。
四季左拐右拐，開得極快，車尾擺來擺去，夏添在裏面跟著晃蕩，又被身前扣著的安全帶拽回去。
真像恐怖又刺激的懸疑電影。
夏添緊緊抱著懷裏的書包，安全帶早在還沒到這兒時就被鐘斯琰提醒系上。
這樣的路況，徐成驍也能追上來嗎？
夏添好奇地擡頭去看倒車鏡，竟真的看見那輛跟了他們一路的出租車。
大概是知道已經被他們發現，所以一開始還做做樣子偽裝一下，現在藏都不藏，明晃晃地緊跟在後面追他們的車。
夏添真覺得他瘋了。
回想起以前，他在她面前裝出來的那副良善模樣，與她交流學習上的問題，偶爾也像朋友一樣關心她的生活。
就像是上輩子做的一場夢。
現在的他就好像被揭開偽裝的惡魔，再也不用扮演任何的好角色，因此開始肆無忌憚地作惡。
如果他真的追上來，到底想做什麽？
像之前一樣，或者，比之前更過分地侵犯她嗎？
如果是那樣，這次，他一定不會再留給她反擊的機會。
也許，還會報覆她上次砸破了他腦袋的仇。
可能會折磨她，讓她生不如死。
越是這麽想，夏添就越慶幸鐘斯琰在她身邊。
慶幸自己在他要下車時，抓住了他的衣角。
有他在，她會沒事的。
至少今晚，會一切平安。
-
徐成驍確實要瘋了，卻不是因為夏添。
這一路上，他滿腦子都是鐘斯琰伸出車窗外的那只手，囂張地沖他做的那個鄙視的動作。
沒有人能這麽對他。
原本的計劃被打亂，徐成驍現在只想把鐘斯琰按在地上狠狠打一頓。
“給我跟緊了。”徐成驍後槽牙都快要咬碎，一雙眼死死盯著前面那輛私家車，像是要給人車屁股盯出兩個洞，“追上給你翻倍。”
雖然他看上去真的像個瘋了的傻.逼，但有錢能使鬼推磨，還能使司機加速。
司機為了錢忍下去，但還是將心裏的疑問問出來：“不是，小帥哥，前面是你什麽人啊，為什麽這麽一直追著人家跑？你別是要做犯法的事吧？犯法的事我可不做啊！”
“你閉嘴！”
徐成驍厲聲怒吼了一句，又很快冷靜下來。
“你放心，不讓你做犯法的事，你只需要保證給我追上那輛車就行，別的什麽也不用你做，你也別管，錢不會少你的。”
司機被他那一吼嚇了一哆嗦，差點撞到一旁快要垮塌的墻上去：“那到底是什麽人嘛，萬一你哄我呢，我稀裏糊塗犯法了。”
他媽的，真煩。
徐成驍真想給這羅裏吧嗦聒噪的司機踹下去自己上，忍了又忍，隨口瞎扯：“那女的是我妹，那男的是個人渣，騙我妹跟他好，我是來帶我妹回去的，順便揍那男的一頓。”
“……”
司機半信半疑地從車內後視鏡裏看了他一眼。
說實話，還真不太信。
人家小姑娘長得可漂亮多了。
不過有時候基因突然變異也不是沒有可能，再加上他這燥怒的模樣，還真挺像妹妹被人拐走哥哥暴怒的樣子。
為了錢，為了雙倍的錢。
司機開始跟著洗腦自己是在做好事，是在挽救識人不清的失足少女，邊想邊使出渾身的開車技術，緊緊追著前面那輛私家車跑。
“我可跟你說好了啊。”司機一邊開車一邊還不忘提醒徐成驍，“我這車上安了錄音的，要是你要做什麽違法的事情，可不關我的事，是你騙了我啊。”
徐成驍額頭青筋跳動：“開你的車。”
司機又閉了嘴。
鐘斯琰一直註意著右邊前面的倒車鏡裏的畫面，看著那輛出租車死死地咬上來，心裏一陣冷笑。
他們這車司機還是保守了，要是換他來開，後面這司機能看見他車屁股算他沒用。
“師傅。”鐘斯琰雙眼盯著倒車鏡，心裏默畫了魔鬼窟這一片的街道地形圖，“您看前面那個十字路口左拐往上走怎麽樣？”
“喲！”司機既驚訝又興奮，“小帥哥，你對這片很熟啊？真要往那走？”
“還行。”鐘斯琰唇角笑意淡淡，“您技術怎麽樣？能行的話，就往那兒走。”
“嗨！我這技術！”司機踩油門，“那可不是吹的！我年輕的時候那都是街頭一霸，要不是擔心這小姑娘害怕，我早那麽走了！”
“我不怕。”
“她不怕。”
聽見倆人異口同聲的一句不怕，司機全然沒有了顧慮，踩下油門狂飆：“那你們可坐好了啊，我現在，就是賽車冠軍！”
十足強勁的推背感湧上來，夏添頭一回經歷這種坐車狂飆的刺激，內心竟真的沒有一點恐懼，只覺得刺激。
鐘斯琰顯然是經歷太多這種場面，早就習以為常，一臉波瀾不驚，渾身都透露著股一切盡在掌控之中的淡定悠閑。
他的視線一直沒離開右邊前面的倒車鏡，左手卻伸到夏添面前：“怕就牽著。”
夏添看了看他伸到自己跟前的手，猶豫了下，還是繼續抱緊書包，搖搖頭：“不怕。”
鐘斯琰也就隨她去了。
沒勸，手也沒往回收，擱在中間座椅上。
按照鐘斯琰指的方向，私家車司機開到十字路口後左拐，進入一條狹窄的下坡路之後，開始往陡峭帶拐彎的山路上爬。
魔鬼窟這一片本就是上世紀的建築，依山而建，山上也是道路和房屋，而這條唯一的上山之路，十分艱險，只有老司機敢走。
鐘斯琰這一路早就看出這司機確實技術不錯，只是一直在求穩，所以才會那麽建議。
要是這司機說不行，不敢走，他還有另外的道讓他選，處理方式並不局限於一種兩種。
只是時間太晚，他挺想早點回家睡覺，否則還能陪那人多玩會兒。
從夏添那反應和那男的緊追不舍的態度就能看出來，這事兒絕對不是今晚就能徹底解決的，鐘斯琰就只想讓那男的今晚先吃個虧。
剩下的，得等夏添跟他張嘴。
後視鏡裏，那輛出租車追到山路下面之後忽然慢了下來，和鐘斯琰預料中一樣。
出租車內，徐成驍暴躁地催促：“你減速幹什麽？給我追上去啊！”
出租車司機有些猶豫：“不是，下面那些路我還能開一下，這條上山的路我是從來沒走過啊，你不要命我還要命。”
“滾下去！”徐成驍把安全帶一扯，“我來開！”
“你你你！”
司機還開著車，被徐成驍一趕，差點把車開歪沖到路邊荒田裏去。
倆人一番爭執，出租車司機被徐成驍成功趕下車，他將車門用力一拉，獨自開車沖上山路去追。
鐘斯琰看著後視鏡裏那輛出租車又慢慢追了上來，不同之前的技術，帶著點兒瘋勁。
他真挺想笑。
“你這同學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夏添一直全面戒備，神經緊繃，聽他這麽問，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麽？”
鐘斯琰笑了笑：“沒什麽，看見個瘋子。”
私家車司機其實也早就發現了那輛出租車在跟蹤，眼下見那輛車像是換了一個人在開，頓時“喲”了一聲：“你倆該不會是在被追殺吧？”
鐘斯琰順著他的話應：“可不是麽，好嚇人呢，要是被追上，我們就死定了呀。”
夏添：“……”
怎麽這麽做作。
司機一聽，頓時油門踩得更兇。
這倆小孩兒一看就是好人，那後面肯定是壞的。
上山之後的路也是九曲十八彎的，司機是這片的老熟人，東拐西拐，像條魚在水裏竄。
徐成驍是第一次來，根本不認識路，眼看著追上了，下一瞬又好像不見蹤影。
氣急之下，一砸方向盤，失控地撞上旁邊即將垮塌的圍墻。
夏添只聽見劈裏啪啦一陣響，劇烈得像是房子倒塌，下意識轉頭去看。
剛好穿過一個巷口，就見那昏暗的路燈燈光照射之下，一片灰塵揚起。
鐘斯琰悠閑自在地開口道：“好了師傅，先停一下，咱們過去看看。”
私家車司機將車穩穩停下，鐘斯琰推開車門下車，扶著車頂彎腰看向車裏的夏添，似笑非笑。
“要去看看麽，你的老朋友。”
夏添猶豫了下，鐘斯琰替她做了決定：“那你先在車裏等著吧，也不遠，想看再來。”
私家車司機也下了車，借著山上月光，鐘斯琰跟他一起穿過那條狹窄的巷子。
那輛出租車已經闖進了旁邊無人居住的房屋，墻面垮塌成一堆爛磚瓦，還有一些碎磚落在車身上。
司機擔心：“他該不會死了吧？”
鐘斯琰淡定應到：“那倒不會。”
司機好奇：“怎麽這麽確定？”
“有句話師傅聽過麽。”鐘斯琰唇角笑意很淺，邁步朝車頭走過去，“禍害遺千年。”
邊說著，邊砸了駕駛座的車窗。
徐成驍鮮血淋漓的臉在一片昏暗中看上去有些猙獰可怖，雙眼睜開，憤恨地盯著他。
鐘斯琰掃了他一眼，像掃視一堆垃圾。
而後，在他憤恨的目光中，掏出手機打120。
“魔鬼窟這邊。”
鐘斯琰高高在上地立在這片坍塌的廢墟中，對著他無聲地笑了下。
“對，有個蠢貨，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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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輩子嬌生慣養橫行跋扈為所欲為慣了, 徐成驍還從沒受過這等氣——
居然他媽的敢有人沖他比這個手勢！
“操！”徐成驍猛地握拳砸了下車窗玻璃，“他媽的傻.逼！”
他真想給他弄死。
司機還是頭一次看見有人臉上的表情居然能如此豐富多彩——
簡直就是奇形怪狀亂七八糟像吃了屎一樣想吐出來卻發現已經吞下去，暴怒無處宣洩。
司機怕怕地又很嫌棄地皺眉瞪他一眼：“砸壞了要賠錢的, 你不坐就下去。”
“賠, 我給你賠，開你的車。”
司機滿腹怨念, 還是因為金錢屈服。
徐成驍眼睛都快要氣紅, 掏出手機打電話，毫無意外, 和這幾個月每次撥打這通電話遇見的一樣, 都是同樣的機械提示音——
他早被夏添拉黑了。
-
夏添不是什麽都不懂，更不是真的笨得要死，不過片刻, 她就察覺到什麽。
尤其是在鐘斯琰降下車窗伸出手去時，她好奇地看過去, 發現他沖後面比了個大拇指倒豎的鄙視動作後，她就懂了他突然要改路徑的原因。
而後，她轉頭偷偷看向左邊前面的倒車鏡, 在裏面看見了後面那輛緊追不舍的出租車。
心口瞬時一緊, 一下提到嗓子眼。
是徐成驍吧。
一定是他。
除了他, 沒人這麽變態。
夏添抱緊懷裏的書包, 萬萬沒想到, 比她更先發現並確定被跟蹤的，會是鐘斯琰。
他怎麽能這麽聰明，這麽厲害。
突然改路去魔鬼窟, 那個魔鬼窟是什麽地方？
夏添滿腦子問號，忽然感覺吹進車裏的風停了, 旁邊的車窗被升了上去。
車裏的溫度稍稍往上回了一點兒，沒有剛剛那麽涼，鐘斯琰偏了偏膝蓋，碰她一下。
夏添轉頭看他，突然發現他身上之前那股隨時要炸掉的怒意奇異地消失，表情恢覆了往日的漫不經心。
見她看他，沖她挑了下眉。
夏添抱著書包朝他身邊挪了挪，靠近他坐著，胳膊幾乎挨著胳膊。
鐘斯琰垂眼看著她貼過來的動作，又看向她黑夜裏仍舊漂亮清澈的眼睛。
夏添靠近他也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離近一點說悄悄話，不方便讓司機聽見。
“鐘斯琰。”
她壓低聲音喊。
鐘斯琰懶懶地“嗯”了聲，也放低聲音：“說。”
夏添擡起只手擋住嘴巴小聲問：“你是不是發現後面那輛車在跟蹤我們所以才臨時改了路徑？”
“不然呢？”鐘斯琰幾乎是要冷笑一聲，“難道等你開口說？就你這腦子。”
“……”
是她隱瞞在先，夏添想了想，也就不計較他說話難聽，又問：“魔鬼窟是什麽地方？”
“人口買賣。”
夏添不敢置信地瞪大眼：“？”
鐘斯琰勾唇：“怕了？”
“……”夏添緩了緩情緒，“你要賣誰？”
“你。”
夏添一聽就知道這大少爺捉弄人的惡趣味癮又犯了：“你要賣他？”
“不行？”
“不是……真的假的，這犯法的。”
鐘斯琰“哦”了聲：“那人男的女的？”
“男的……”
“前男友？”
“不是，以前的同班同學。”
鐘斯琰沈默，眼瞼微斂，看著她的目光帶著幾分審視：“有什麽過往？”
夏添閉嘴不言。
又來了，又是這副撬不開嘴的模樣。
鐘斯琰一見她這樣就燥，擡手，湊近她小巧精致的下頜，差點捏上去讓她張嘴。
臨了，卻又克制地彎了彎手指收回手。
倆人說話都放低了聲音，但車裏空間就這麽大，雖然放著歌，司機還是模模糊糊聽見一點。
本想搭話，又怕被發現偷聽，忍了半天，還是忍不住主動說起來——
“小姑娘沒去過魔鬼窟嗎？那兒其實就是上世紀留下來的一個還未重新開發的貧民窟，建築密集，街道狹窄，上坡下坎彎彎繞繞特別多，不熟悉路的話走進去很容易走不出來。”
“而且那片地方現在已經很少人住了，那些房子什麽的基礎設施都是破破爛爛的，白天晚上看著都挺嚇人，刮風的話，那些穿堂風從那些破破爛爛的門洞窗洞過道裏四處亂竄，就會發出像惡魔吼叫的聲音，所以叫魔鬼窟。”
“不過雖然那個地方現在沒什麽人住了，但是有時候還會有劇組拍懸疑片過來取景，飆車黨也喜歡去那兒玩捉迷藏，特別考驗開車技術，我年輕的時候就老喜歡鉆那兒。”
“雖然聽起來嚇人哈，但是你放心妹妹，叔叔我對那一片熟悉得很，而且我開車技術一流，保證你的安全不會有問題，去裏面跑一圈，很刺激很好玩的。”
夏添聽得差不多知道魔鬼窟是個什麽地方了，也明白剛剛鐘斯琰為什麽要突然改道去那兒。
應該是發現後面那輛出租車的跟蹤，第一時間就決定讓司機開去那兒想甩掉他們。
不過，她很好奇——
夏添低頭用手機給他發消息：【萬一司機一開始根本就不知道那兒或者不敢開進去怎麽辦？我們要怎麽甩掉後面那輛車？】
鐘斯琰瞥見亮起的手機屏幕裏她發來的消息，扯著嘴角哼笑了聲。
一問就裝聾作啞，現在直接改打字了？
真有她的。
他收起手機，不打算理。
夏添又發來一條一模一樣的。
“……”
鐘斯琰懷疑她不得到答案會不罷休。
夏添正要再次發同樣的消息過去，鐘斯琰的回覆終於發過來——
ZSY：【我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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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SY：【不然呢？】
summer：【你不是還沒成年嗎，怎麽會有駕照？】
ZSY：【我有說我有？】
夏添震驚：【那不就是無證駕駛嗎？】
ZSY：【那又怎樣？】
“……”
不能怎樣。
他這樣囂張狂妄，她能怎樣。
只能說，有他在，確實，不用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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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機一路都很興奮，幾乎是擦著路上限速的上限在開車，越開越偏。
而後，在夜黑風高裏，鉆進了魔鬼窟。
夏添從沒來過這地方，第一次近距離親眼所見，身臨其境，仿佛闖進了電影裏的世界。
被人追殺之下，深夜裏的大逃亡。
而身邊陪她逃亡的這個人，是鐘斯琰。
司機肉眼可見得越發興奮起來，鉆進一條破舊敗落的狹窄街道之後，兩邊無人居住的破爛房屋逐漸倒退在身後。
這片區域因為還有少部分沒有搬離的原住民住著，因此基礎設施雖然老舊，卻也還是通著電。
街道雖然狹窄又破爛，卻也亮著路燈。
只是路燈上了年頭，光線昏暗，電路接觸不良，一閃一閃的，仿佛隨時都會熄滅。
四季左拐右拐，開得極快，車尾擺來擺去，夏添在裏面跟著晃蕩，又被身前扣著的安全帶拽回去。
真像恐怖又刺激的懸疑電影。
夏添緊緊抱著懷裏的書包，安全帶早在還沒到這兒時就被鐘斯琰提醒系上。
這樣的路況，徐成驍也能追上來嗎？
夏添好奇地擡頭去看倒車鏡，竟真的看見那輛跟了他們一路的出租車。
大概是知道已經被他們發現，所以一開始還做做樣子偽裝一下，現在藏都不藏，明晃晃地緊跟在後面追他們的車。
夏添真覺得他瘋了。
回想起以前，他在她面前裝出來的那副良善模樣，與她交流學習上的問題，偶爾也像朋友一樣關心她的生活。
就像是上輩子做的一場夢。
現在的他就好像被揭開偽裝的惡魔，再也不用扮演任何的好角色，因此開始肆無忌憚地作惡。
如果他真的追上來，到底想做什麽？
像之前一樣，或者，比之前更過分地侵犯她嗎？
如果是那樣，這次，他一定不會再留給她反擊的機會。
也許，還會報覆她上次砸破了他腦袋的仇。
可能會折磨她，讓她生不如死。
越是這麽想，夏添就越慶幸鐘斯琰在她身邊。
慶幸自己在他要下車時，抓住了他的衣角。
有他在，她會沒事的。
至少今晚，會一切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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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成驍確實要瘋了，卻不是因為夏添。
這一路上，他滿腦子都是鐘斯琰伸出車窗外的那只手，囂張地沖他做的那個鄙視的動作。
沒有人能這麽對他。
原本的計劃被打亂，徐成驍現在只想把鐘斯琰按在地上狠狠打一頓。
“給我跟緊了。”徐成驍後槽牙都快要咬碎，一雙眼死死盯著前面那輛私家車，像是要給人車屁股盯出兩個洞，“追上給你翻倍。”
雖然他看上去真的像個瘋了的傻.逼，但有錢能使鬼推磨，還能使司機加速。
司機為了錢忍下去，但還是將心裏的疑問問出來：“不是，小帥哥，前面是你什麽人啊，為什麽這麽一直追著人家跑？你別是要做犯法的事吧？犯法的事我可不做啊！”
“你閉嘴！”
徐成驍厲聲怒吼了一句，又很快冷靜下來。
“你放心，不讓你做犯法的事，你只需要保證給我追上那輛車就行，別的什麽也不用你做，你也別管，錢不會少你的。”
司機被他那一吼嚇了一哆嗦，差點撞到一旁快要垮塌的墻上去：“那到底是什麽人嘛，萬一你哄我呢，我稀裏糊塗犯法了。”
他媽的，真煩。
徐成驍真想給這羅裏吧嗦聒噪的司機踹下去自己上，忍了又忍，隨口瞎扯：“那女的是我妹，那男的是個人渣，騙我妹跟他好，我是來帶我妹回去的，順便揍那男的一頓。”
“……”
司機半信半疑地從車內後視鏡裏看了他一眼。
說實話，還真不太信。
人家小姑娘長得可漂亮多了。
不過有時候基因突然變異也不是沒有可能，再加上他這燥怒的模樣，還真挺像妹妹被人拐走哥哥暴怒的樣子。
為了錢，為了雙倍的錢。
司機開始跟著洗腦自己是在做好事，是在挽救識人不清的失足少女，邊想邊使出渾身的開車技術，緊緊追著前面那輛私家車跑。
“我可跟你說好了啊。”司機一邊開車一邊還不忘提醒徐成驍，“我這車上安了錄音的，要是你要做什麽違法的事情，可不關我的事，是你騙了我啊。”
徐成驍額頭青筋跳動：“開你的車。”
司機又閉了嘴。
鐘斯琰一直註意著右邊前面的倒車鏡裏的畫面，看著那輛出租車死死地咬上來，心裏一陣冷笑。
他們這車司機還是保守了，要是換他來開，後面這司機能看見他車屁股算他沒用。
“師傅。”鐘斯琰雙眼盯著倒車鏡，心裏默畫了魔鬼窟這一片的街道地形圖，“您看前面那個十字路口左拐往上走怎麽樣？”
“喲！”司機既驚訝又興奮，“小帥哥，你對這片很熟啊？真要往那走？”
“還行。”鐘斯琰唇角笑意淡淡，“您技術怎麽樣？能行的話，就往那兒走。”
“嗨！我這技術！”司機踩油門，“那可不是吹的！我年輕的時候那都是街頭一霸，要不是擔心這小姑娘害怕，我早那麽走了！”
“我不怕。”
“她不怕。”
聽見倆人異口同聲的一句不怕，司機全然沒有了顧慮，踩下油門狂飆：“那你們可坐好了啊，我現在，就是賽車冠軍！”
十足強勁的推背感湧上來，夏添頭一回經歷這種坐車狂飆的刺激，內心竟真的沒有一點恐懼，只覺得刺激。
鐘斯琰顯然是經歷太多這種場面，早就習以為常，一臉波瀾不驚，渾身都透露著股一切盡在掌控之中的淡定悠閑。
他的視線一直沒離開右邊前面的倒車鏡，左手卻伸到夏添面前：“怕就牽著。”
夏添看了看他伸到自己跟前的手，猶豫了下，還是繼續抱緊書包，搖搖頭：“不怕。”
鐘斯琰也就隨她去了。
沒勸，手也沒往回收，擱在中間座椅上。
按照鐘斯琰指的方向，私家車司機開到十字路口後左拐，進入一條狹窄的下坡路之後，開始往陡峭帶拐彎的山路上爬。
魔鬼窟這一片本就是上世紀的建築，依山而建，山上也是道路和房屋，而這條唯一的上山之路，十分艱險，只有老司機敢走。
鐘斯琰這一路早就看出這司機確實技術不錯，只是一直在求穩，所以才會那麽建議。
要是這司機說不行，不敢走，他還有另外的道讓他選，處理方式並不局限於一種兩種。
只是時間太晚，他挺想早點回家睡覺，否則還能陪那人多玩會兒。
從夏添那反應和那男的緊追不舍的態度就能看出來，這事兒絕對不是今晚就能徹底解決的，鐘斯琰就只想讓那男的今晚先吃個虧。
剩下的，得等夏添跟他張嘴。
後視鏡裏，那輛出租車追到山路下面之後忽然慢了下來，和鐘斯琰預料中一樣。
出租車內，徐成驍暴躁地催促：“你減速幹什麽？給我追上去啊！”
出租車司機有些猶豫：“不是，下面那些路我還能開一下，這條上山的路我是從來沒走過啊，你不要命我還要命。”
“滾下去！”徐成驍把安全帶一扯，“我來開！”
“你你你！”
司機還開著車，被徐成驍一趕，差點把車開歪沖到路邊荒田裏去。
倆人一番爭執，出租車司機被徐成驍成功趕下車，他將車門用力一拉，獨自開車沖上山路去追。
鐘斯琰看著後視鏡裏那輛出租車又慢慢追了上來，不同之前的技術，帶著點兒瘋勁。
他真挺想笑。
“你這同學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夏添一直全面戒備，神經緊繃，聽他這麽問，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麽？”
鐘斯琰笑了笑：“沒什麽，看見個瘋子。”
私家車司機其實也早就發現了那輛出租車在跟蹤，眼下見那輛車像是換了一個人在開，頓時“喲”了一聲：“你倆該不會是在被追殺吧？”
鐘斯琰順著他的話應：“可不是麽，好嚇人呢，要是被追上，我們就死定了呀。”
夏添：“……”
怎麽這麽做作。
司機一聽，頓時油門踩得更兇。
這倆小孩兒一看就是好人，那後面肯定是壞的。
上山之後的路也是九曲十八彎的，司機是這片的老熟人，東拐西拐，像條魚在水裏竄。
徐成驍是第一次來，根本不認識路，眼看著追上了，下一瞬又好像不見蹤影。
氣急之下，一砸方向盤，失控地撞上旁邊即將垮塌的圍墻。
夏添只聽見劈裏啪啦一陣響，劇烈得像是房子倒塌，下意識轉頭去看。
剛好穿過一個巷口，就見那昏暗的路燈燈光照射之下，一片灰塵揚起。
鐘斯琰悠閑自在地開口道：“好了師傅，先停一下，咱們過去看看。”
私家車司機將車穩穩停下，鐘斯琰推開車門下車，扶著車頂彎腰看向車裏的夏添，似笑非笑。
“要去看看麽，你的老朋友。”
夏添猶豫了下，鐘斯琰替她做了決定：“那你先在車裏等著吧，也不遠，想看再來。”
私家車司機也下了車，借著山上月光，鐘斯琰跟他一起穿過那條狹窄的巷子。
那輛出租車已經闖進了旁邊無人居住的房屋，墻面垮塌成一堆爛磚瓦，還有一些碎磚落在車身上。
司機擔心：“他該不會死了吧？”
鐘斯琰淡定應到：“那倒不會。”
司機好奇：“怎麽這麽確定？”
“有句話師傅聽過麽。”鐘斯琰唇角笑意很淺，邁步朝車頭走過去，“禍害遺千年。”
邊說著，邊砸了駕駛座的車窗。
徐成驍鮮血淋漓的臉在一片昏暗中看上去有些猙獰可怖，雙眼睜開，憤恨地盯著他。
鐘斯琰掃了他一眼，像掃視一堆垃圾。
而後，在他憤恨的目光中，掏出手機打120。
“魔鬼窟這邊。”
鐘斯琰高高在上地立在這片坍塌的廢墟中，對著他無聲地笑了下。
“對，有個蠢貨，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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