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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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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好在金逸沒有機會繼續糾纏這個話題, 因為校慶活動終於正式開始了。

在例行的校長講話和致辭後,便進入了榮譽校友演講環節。

在眾多校友的眼光中,劉旭輝走上了致辭臺, 他的身後,跟著他的女兒。

“各位老師、校友、同學們, 上午好, 我很榮幸在榮大校慶之際,作為學校優秀畢業代表站在這裏……”

隨著劉旭輝抑揚頓挫的聲音,他的女兒同步比劃著流暢的手語。

榮大這場校慶為了照顧不能到來的校友, 對外有網絡直播和媒體記者, 劉旭輝和他女兒這一場配合默契的演講, 便通過攝像機,向全國的網友們投放。

這是金逸第一次在校慶上看到有校友帶上手語翻譯,一時之間也感到很新奇, 他轉頭,發現許詩嘉也難得地認真聽著。

劉旭輝是他們榮大法學院前幾屆的風雲學長,原本前途無量,還和校花結婚了,然而沒幾年, 也不知道怎麽回事, 就銷聲匿跡了。

金逸倒沒太在意這些八卦,但擋不住身邊有同樣畢業於法學院的校友開始嘀嘀咕咕——

“白峰那個事你聽說沒?”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我之前還真信了他和他老婆伉儷情深,結果他原來是插足了劉旭輝學長和他前妻的婚姻, 那個前妻啊, 因為劉旭輝學長的女兒是個聾啞孩子,結果就跟著有錢的白峰跑了……”

“你知道嗎?其實本來咱們校慶的校友嘉賓是白峰, 畢竟他現在也算優秀企業家。結果白峰反手就出了醜聞,網上把他扒皮了,他搞的全是假慈善,對他領養的那個聾啞孩子壓根不好,他妻子更是離譜,明明因為和劉旭輝學長生的女兒是聾啞人所以拋棄了孩子,結果還沽名釣譽裝樣子領養聾啞孩子。”

“以前在法學院時候,聽另一個學長說,白峰就是那種不學無術混日子類型的,花錢買進我們學校的,劉旭輝學長才是那種人人誇讚認可的才子,為人也溫和。”

“是啊,原本我認識的一個學姐還感慨呢,說劉旭輝可惜了,畢竟一個人要拉扯大個聾啞孩子,事業上只能犧牲,可誰能想到,劉旭輝學長還是厲害,這麽不利的條件,還能絕地求生,把不利全部變成了自己的優勢,上次我看新聞看到他做聾啞人的律師,真的讓我覺得既佩服又感動。”

“我們校慶把白峰換成他來演講,學院總算是幹人事了。”

“白峰最近真是禍不單行,不僅黑料被人起底,因為這些醜聞,公司談好的投資也中斷了,而且聽人說,他兒子被爆出有偷竊癖,去超市偷東西被人贓並獲抓了。”

“這事我知道,他原本領養了個聾啞孩子,偷竊的鍋都扣那個孩子身上,最近那孩子和他解除了領養協議,他兒子都沒背鍋俠了,結果還不知收斂,照樣出去偷,這不就被抓了個人贓並獲嗎?”

“上行下效吧?親爸親媽偷人,孩子偷東西,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

金逸對劉旭輝這個學長一直只是略有耳聞,如今才知道內裏的細節,忍不住也伸長了脖子看向致辭臺。

劉旭輝雖然沒有身穿名牌,但穿著得體,氣質溫和儒雅,書卷氣裏又帶著一股令人信服的專業度,他娓娓道來,和大家分享了他開拓聾啞人法律市場上的幾件小事,寥寥幾句,細節卻動人無比,他四兩撥千斤地講述了他初次進入市場開拓時的茫然和困難,但著重講述了聾啞人缺乏法律服務的困境——

“我的孩子就是聾啞孩子,原本因為這份缺陷,我總擔心孩子在社會裏受到欺負,可有時候人生是公平的,你身上別人眼裏的缺陷,也正是你獨特的能力所在,當你變換視角和目光,你能用你這份獨特,做得比任何人都好。你的缺點,也是你的優點。”

“我畢業很多年了,沒能成為成功的企業家或者頂尖知名的律所合夥人,但我很滿足。我經歷了很多挫折才終於走到如今正確的道路上,我想和大家說的是,有缺點的人生並不可怕,走過彎路的生活也遠不會完蛋,即便成為夜空裏最平凡的一顆星,也能執著地用微弱的光照亮旅人的夜路。”

“我今天站在這裏,帶著我的孩子,也想告訴能看到這段視頻的所有聾啞朋友們,你們也可以站在燈光下,找到自己的路,努力地走下去。”

能看出來,劉旭輝說的都是肺腑之言,因為金逸看到說到激動處,他的眼眶裏甚至帶了淡淡的淚意,而提前準備好為他進行手語翻譯的女兒,也隨著自己父親的話眼眶漸漸紅了。

臺下,金逸發現,還有一個同齡的小孩,正目不轉睛眼含熱淚地看著這一切,他像也是個聾啞孩子,正用手語比劃著對臺上負責翻譯的劉旭輝女兒傳遞著什麽,顯然他因為手語翻譯聽懂了劉旭輝的演講內容,臉上充滿動容,看著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鼓舞。

成功校友致辭這個環節原本是金逸最討厭的校慶活動之一,因為演講嘉賓無外乎都找世俗意義上的那些有錢有權人士,上臺講一些冠冕堂皇的廢話。

然而這一次,金逸也難得覺得動容。

像劉旭輝這樣的學長應該被看到,應該被讚美,應該被學弟學妹們當成榜樣。

人生有很多條路,不是賺錢成名獲得權勢才是唯一的成功標準。

顯然,不僅金逸,在場的所有人都是這麽想的,金逸環視四周,發現大家臉上都露出了被觸動的表情。

沒有人玩手機,沒有人竊竊私語,所有人的目光靜靜地追隨著臺上的父女。

**

林舒看著臺上的劉旭輝,心裏既感動又欣慰。

她等的就是這一刻。

不知何時,王鐵牛和許詩嘉也都走到了她的身邊,三個人靜靜地盯著劉旭輝,聽著他沈穩的演說。

時過經年,劉旭輝的風采不減,他的演講並不拖沓冗雜,寥寥數語,用詞樸實,沒有華麗的詞句,但勝在真摯和坦誠,一席話畢,全場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

在這掌聲裏,林舒終於展顏一笑。

許詩嘉側身,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

林舒笑得恣意又舒展,像三月裏蓬勃盛開的杏花,帶著旺盛而不屈的生命力,美的坦坦蕩蕩,毫不遮掩。

她黑亮的眼珠比任何時候都更明艷,收起了狡黠和俏皮,帶著真摯的深情和感動,像夜色裏最皎潔的月亮,美麗、聖潔、遙遠,然而越發讓人生出據為己有的不軌意圖。

如果她這雙眼睛只看向自己……

許詩嘉的腦海裏亂成一片,而這萬千雜亂裏的一個碎片思緒,卻像是冥冥之中成真一樣。

林舒的目光,從劉旭輝身上轉開,突然看向了許詩嘉。

她的眼睛裏,猶帶著那份未盡的笑意,燦爛而無暇,仿佛能看透人心。

許詩嘉心裏有鬼,幾乎是下意識飛快移開了目光。

他慌亂道:“金逸好像在找我,我去他那邊看看。”

扔下這句話,許詩嘉像落荒而逃一般回到了金逸身邊。

**

金逸聽劉旭輝的演講入神,壓根沒發現身邊的許詩嘉曾經離開過。

他聽到身邊動靜,回頭看了眼許詩嘉,十分感慨:“這學長真厲害!”

經久不衰的掌聲後,致辭臺上的劉旭輝並沒有離開。

他頓了頓,然後目光看向了人群中的某個點——

“今天,我還要特意鳴謝我的伯樂,是她沒有放棄我,不在乎我的年齡,不在乎我的拖累,不在乎我此前得過且過的工作態度,是她向我伸出了手,一步步引導我,讓我知道,有時候人生的困境和缺陷,反而是我與生俱來的珍貴之處。”

劉旭輝在此前的演講裏,情緒都控制的很好,然而講到最終鳴謝,聲音裏卻帶了點哽咽,眼眶裏卻帶了明顯的淚意和感動。

他是真的非常感謝這個人。

所以是誰?

是榮大法學院哪位校友拉了他一把?

金逸循著劉旭輝目光的方向試圖找出這位伯樂,然而人實在太多了。

好在劉旭輝沒有讓大家猜測太久。

他的聲音抑揚頓挫,清晰而充滿力量——

“我要感謝天浩律所的合夥人,我的老板林舒,是你讓我和我的女兒有機會站在這裏,是你讓我們重新發光,讓我們被看見,是你改變了我們的人生,也給了眾多聾啞人士一個得到法律服務,改變人生的機會!”

林舒?

金逸楞了楞,他循著劉旭輝的目光,果然在人群裏看到了剛才那張熟悉明艷的臉。

真是這個林舒?

她這麽年輕,竟然是天浩律所的合夥人?!

對劉旭輝的感謝,林舒的臉上只帶了淡淡的笑意,她看起來並不喜形於色,然而這更讓金逸有好奇心了。

這是對劉旭輝有多大的知遇之恩,才讓他用這樣鄭重的語氣在校慶致辭臺上如此感激。

此時此刻,致辭臺上,劉旭輝還沒走——

“當然,除了感謝我的老板,我也要感謝我們團隊裏的同事,許詩嘉和王鐵牛,我們是天浩律所很新的一支團隊,但氣氛很好,希望我的學弟學妹們有興趣的,畢業時可以給我的老板投簡歷。”

劉旭輝恢覆了幽默的語氣,重新把所有人從剛才的觸動裏拉回到了輕松的氣氛,他笑著:“都開玩笑說做律師和進廠打工沒區別,都一樣辛苦,我今天可是承擔著替我們團隊拉新的任務,希望為我們團隊輸送新的男工女工。”

大家跟著劉旭輝的話都笑了,可金逸卻笑不出來。

他看向許詩嘉,驚疑不定道:“劉旭輝是你同事,林舒是你老板?真的不是你暧昧對象?這女的看著這麽年輕漂亮,都是個合夥人了?”

因為劉旭輝的一番感激,林舒作為反饋朝劉旭輝揮了揮手致意,又朝周圍眾人微笑點了點頭,默認了下身份,周遭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林舒身上,同每次一樣,周圍的校友便朝她走去,開始攀談建交,不少男人看著本來就很想認識林舒,本來正愁找不到冠冕堂皇的借口,如今便借著劉旭輝這股東風,迅速拿出名片交換起來。

林舒對此似乎早就熟稔,舉手投足確實有一股合夥人該有的淡定和游刃有餘,眉眼明艷張揚。

金逸臉上還是一臉不可置信:“她真是你老板?”

“不是。”許詩嘉看著林舒被一群男人熱情地圍著,臉色發黑,表情發冷,他移回視線,沒好氣道,“是我祖宗!”

金逸這還有什麽不懂的:“你看上你老板了?許詩嘉你可真是個狠人!”

他回想了下此前在林舒前的說辭:“幸好我沒亂說什麽,你表白墻的事,反正網上也找不到痕跡了,只誇你身體體力好,男的體力好,這反正肯定是加分項。”

結果不說還好,金逸一說,許詩嘉陰陽怪氣上了:“當然是加分項,我要是身體不好體力不夠,怎麽給她打工當牛馬?”

金逸:“……”

說實話,他其實很不理解許詩嘉:“我本來還以為你棄暗投明,放下之前那個初戀開始新的健康感情了,結果你不僅打算搞辦公室戀情,你還打算搞你自己上司?”

是什麽人會想不開試圖和自己的上司談戀愛的?

是什麽樣的精神會愛上天天給自己派活兒幹的人?

許詩嘉是有受虐傾向嗎?

這個林舒漂亮歸漂亮,這麽年輕能讓劉旭輝服服帖帖發自內心感激,這還不是雷霆手段的厲害角色?

等等……

金逸突然之間楞住了,他終於想起來林舒的名字為什麽有點耳熟了。

電光火石之間,他記起了多年前那個高三暑假,許詩嘉喝醉後嘴裏喊的那個名字。

不就是……不就是林舒嗎?!

金逸驚悚地看向許詩嘉:“她就是那個一百一十九塊八買你初夜的初戀?”

還以為許詩嘉走出過去迎接未來了,看來他還是老老實實在過去的坑裏待著呢!

金逸不是沒猜過許詩嘉的那個沒戀上的初戀到底是誰,然後回顧了高中三年和許詩嘉相對熟稔的異性同學,他都一一排除了。

如今真相大白,金逸卻只覺得茫然。

這個林舒什麽時候高中裏和許詩嘉有的交集?

他苦思冥想,如今終於借由林舒這個名字,對過去的拼圖有了重新的認識。

這一次,金逸終於想起來了。

“她是不是那個以前天天抓你針對你的高三學姐?”

“她高中時有這麽漂亮嗎?我印象裏就是一個灰頭土臉又很兇悍的學姐啊!”

“你都怎麽看上她的?什麽時候的事?我記得她那時候天天罵你!對你根本沒個好臉!每次去餛飩店堵你,你求她讓你吃完最後兩個餛飩,她都不肯啊!你到底喜歡她什麽?”

許詩嘉面色不太好看,他瞪著還和那群校友笑著交談的林舒,面無表情道:“我喜歡她多年如一日的初心不變。”

“她哪裏初心不變了?”

許詩嘉陰陽怪氣道:“她高三時候天天罵我,幾年過去了,現在還是照樣天天罵我,知道了我的家庭背景,也一樣罵我。怎麽不是初心不變了?”

金逸:“……兄弟,這麽多年過去了,你為什麽就不能往前看呢?病樹前頭萬木春啊,你這是何苦?”

許詩嘉表情生冷,自嘲道:“有什麽何苦的?我就是賤,有受虐傾向唄。”

另一頭,林舒壓根沒看一眼許詩嘉,正熱情地和榮大法學院的校友們熱聊中。

金逸都有些心疼許詩嘉了,這不擺明了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嗎?

“也不一定是受虐傾向,可能就是雛鳥情結,你這個第一次印象太深刻了,所以才走不出來,你這麽多年都沒再戀愛過,也沒和異性怎樣過,我覺得倒不如放開點,找個新人試試,興許發現其實第一次也沒什麽不同,就走出來了。”

許詩嘉的目光所及處,林舒的周圍是臉上各帶目的想要結交她的男人,多數膚淺的只因為她的美貌。

許詩嘉看到林舒眼神淡淡地收下了榮市一個科技新貴的名片,沒有趨之若鶩的熱情,只有保持距離的禮節。

那些男人都很蠢,以為自己的身份地位會給林舒高看他們一眼的加持。

許詩嘉只想嘲笑,林舒根本不在乎男人的身份家世地位。

因為她壓根沒想過用嫁人的方式走捷徑。

就連自己信合集團小兒子的身份,也沒讓林舒能多看自己兩眼。

這些男人又怎麽敢?

林舒像個眾星捧月的發光體,漂亮、健□□機勃勃,她和那些只有臉蛋美麗的女孩子不一樣,她有一雙並不掩飾野心和欲望、充滿自我的眼睛。

那雙眼睛裏,是一種強烈的對自身的把握感,帶了無法操縱的氣質,擁有完全永遠不可能被馴服的自由,給人完全不溫順甚至很難搞的感覺。

許詩嘉原本以為時間會平覆一切情緒,他也確實這樣嘗試了。

但事實是,毫無意外的失敗了。

重新見到林舒的那一刻,許詩嘉已經丟盔棄甲潰不成軍。

就算她是月亮,他也要私藏月亮。

……

“我不要。”許詩嘉一口否決了金逸的提議,他還是目光灼灼地盯著林舒,“我就要她。”

“男人輕易不言棄,在哪裏跌倒,就要在哪裏爬起來。”

扔下這句話,許詩嘉掃了金逸一眼,臉色不善地朝著林舒去了。

留下金逸尚在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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