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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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鐘鵬的案子方案已定, 就等求婚儀式彩排時想個辦法取證就行,而求婚彩排在後天,因此雖然沒正式給許詩嘉放假, 但中間的一天空擋,林舒也沒給許詩嘉安排太多活兒, 只給了他幾份合同修改, 而她也約見了好幾個意向客戶,拜訪了幾家潛在的客戶公司,希望能進一步開拓案源。
大約是一天的休整很有效, 到求婚彩排當天, 許詩嘉已經精神抖索, 他又穿得像是自己才要去結婚一樣,像個出逃孔雀。
面對林舒眼神的質問,許詩嘉很是理直氣壯——
“辛厲今天是男主角, 肯定穿得好,我要是穿的太樸素,被他壓過去了怎麽辦?現在明星發通告不都‘艷壓’嗎?我不能被他艷壓。”
“尤其他是個吃軟飯的,我是個能大義滅親即便犧牲自己後代,也堅持靠自己雙手勞動掙錢的男人, 不能輸給他吧?”
“……”
罷了, 林舒麻木地想,習慣就好……
今天路有些堵, 林舒剛想用手機回幾個郵件,就聽許詩嘉突然驚訝道:“一屋兩人三餐四季怎麽開直播了?”
鄭曉曉馬上要求婚彩排呢, 這自然是保密的, 怎麽還有空開直播?
不過很快,林舒就知道了原因。
因為開直播的是鐘鵬——
“各位兄弟姐妹們, 大家從這個賬號一路陪著我和曉曉走來,我很感激,但是有一件讓我傷心痛苦的事,還是覺得要給大家交代一下。”
“曉曉背叛了我,劈腿出軌,偷走了工作室的錢,現在還背著我和另外一個男人訂婚了!他們一起用我的錢買了別墅,一起去定了婚紗,現在就要在這家咖啡店開始求婚彩排。”
林舒拿過許詩嘉的手機,才發現屏幕裏的鐘鵬正站在咖啡館的門口,而直播間人數正在飛速上漲。
鐘鵬的眼睛裏充滿了恨意:“我女朋友的求婚儀式彩排,我怎麽能不參加?今天就直播帶大家看一看曉曉和她的新男人,解密求婚儀式現場。”
鐘鵬的話飛快引爆了網絡,直播間的人數越來越多。
壞事了!
林舒也和許詩嘉飛快往咖啡館裏走。
然而還是晚了一步。
直播間裏,已經出現了求婚彩排現場布置的氣球,而鐘鵬踏進去,一腳一個,直播間和現實裏,都傳來了氣球被踩爆的聲音。
林舒和許詩嘉互相看了一眼,然後抿著唇沖進了求婚彩排現場。
此刻的現場早已一片混亂,幾個工作人員四散逃離,而鐘鵬還在洩憤地踩著氣球,摔著桌上一切能看到的東西。
鄭曉曉則十分詫異震驚地看著他,她身邊站著辛厲,臉色有些楞神。
鐘鵬一看到鄭曉曉和辛厲,整個人都爆發了,他指著鄭曉曉的鼻子:“我就知道你從來沒真的看得起我過。當初我倆談戀愛,你爸媽嫌我家條件差,嫌我學歷低,後來在一起,也是看我可憐得了癌癥吧?後面給我做飯,做賬號有起色了,真的是為了一輩子照顧我?不就是為了掙錢嗎?”
“說的這麽好聽,那既然號稱這麽愛我,為什麽從沒想過和我結婚?我今年上半年和你提了幾次結婚,你都搪塞敷衍我,還說時間沒到,晚點再說,結果現在和這小白臉,時間就到了?”
鄭曉曉的表情從茫然到皺眉再到驚疑不定:“鐘鵬,你在說什麽啊?!”
“事到如今還不承認,我的律師都查到了!查到你在這裏辦求婚儀式彩排呢!都和這小白臉一起去買房看婚紗了!”
鐘鵬的情緒完全失控了:“嘴上說得好聽照顧我,要和我一輩子,結果從沒和我想過買房結婚生孩子的事。鄭曉曉,你就這樣和我一輩子的?”
“不過不勞你費心,我沒了你,照樣也能找到愛我的人!”鐘鵬像個長期壓抑後陡然逆襲揚眉吐氣的人,他冷笑道,“鄭曉曉,你不和我結的婚,有別人和我結,你不給我生的孩子,有別人給我生。”
“小白臉還在美國的時候,你不拍視頻,也不管我,天天往美國跑去私會小白臉!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半年來為什麽賬號上接的推廣斷崖式下降嗎?”鐘鵬冷笑道,“我看恐怕早就辦了個小號接私活吧?生怕錢進了我和你這個共同賬號,還要分一半給我。”
“你知道你這麽和小白臉你儂我儂,又算計我錢的時候,都是誰陪在我身邊的嗎?都是思思。上天也是垂愛我,讓我遇到了思思這樣的好女孩!”
“她和你不一樣,聽我的話,崇拜我,根本不在意我的錢,單純因為愛,就願意和我結婚,願意給我生孩子,不像你,什麽都不願意為我付出!根本不是真的愛我!你以為沒了你,我就找不到老婆沒孩子了?”
……
鐘鵬直播,自然能把鄭曉曉和辛厲進行求婚儀式彩排的事實拍進去,可完全把鄭曉曉所做的一切曝光在公眾面前了,原本林舒計劃的談判方案只能完全流產。
畢竟都這樣了,鄭曉曉反正沒什麽再顧忌的,和鐘鵬肯定是魚死網破,不可能做出任何讓步。
如今鐘鵬還為了自己的面子,炫耀自己找到了另一半,這妥妥的是把自己的把柄往鄭曉曉手裏塞。
可以說鐘鵬這一步完全是情緒上頭的昏招。
林舒也無法理解,他自己都已結婚,孩子也快出生,理應在林舒建議下等待林舒取證後盡可能爭取金錢利益,為什麽要用這麽激烈的方式?為什麽情緒會這麽失控?
如今這樣,要不是林舒知情,還真要以為他是一位和鄭曉曉戀愛多年,一心一意共同創業,最後被拋棄劈腿的受害人。
而此刻另外一位當事人鄭曉曉,臉上並沒有事情敗露的恐慌,她的表情驚懼痛苦,是一種受到巨大沖擊的不可置信。
“可是鐘鵬,這求婚彩排,是我和你的啊……”
幾乎是鄭曉曉開口的同時,許詩嘉湊近林舒,低聲道:“我看到婚禮主題上寫的,不是鄭曉曉&辛厲,是鄭曉曉&鐘鵬……”
鐘鵬顯然也終於看清了婚禮主題上的字樣。
而幾乎也是同時,不知是誰碰到了電腦,電子屏亮了起來,伴隨著求婚常用的背景音樂,開始自動播放起鐘鵬和鄭曉曉的合照來……
悠揚的旋律下,誰也沒有說話。
這真的不是鄭曉曉和辛厲的求婚儀式。
分明是鄭曉曉和鐘鵬的。
最後是辛厲看著鐘鵬,打破了沈默:“我和曉曉並不是男女朋友,今天的求婚彩排,也是因為她想給你個驚喜,所以讓我過來幫忙參謀的,婚紗店也只是我陪她去挑,給她一些參考意見;至於房子,我也只是陪同,幫忙看看戶型,房子和我沒任何關系。房子也會寫曉曉的名字,她說因為你不是本地戶口,限購,她計劃和你結婚後,再加你名字,把一半的份額登記給你。”
辛厲補充道:“今天求婚彩排如果沒有問題的話,曉曉原本計劃下周末由她向你正式求婚的。”
事情的發展出乎鐘鵬的意料,他梗著脖子,顯然不相信:“這不可能!”
“鄭曉曉,你別拿這一套假話來糊弄我!你要向我求婚?既然你準備和我結婚,為什麽之前我求婚你不答應!那時辛厲還在美國,你就天天往美國跑!這麽短的時間,你就能改變主意想和我結婚了?不會是你們這對狗男女想聯合起來騙走我的錢把?!”
鐘鵬一控訴起來滔滔不絕,細數著他眼裏鄭曉曉的一樁樁罪行。
鄭曉曉在驚愕過後,像是再也無法控制自己情緒,眼淚像雨珠一樣從她的眼眶裏滾出來。
“鐘鵬,原來你是這麽想我的。”她哽咽道,“思思?那個你之前去辦勵志講座一直盯著你和你聊天的粉絲?你和她在一起了是嗎?你們結婚了?她還懷孕了?”
雖然是問句,但鄭曉曉似乎並沒有打算從鐘鵬那裏聽到答案,因為她像是已經知道了答案。
“這些年裏,原來你從沒有真正相信過我。”
鄭曉曉眼含熱淚,語氣淒涼:“你想知道我為什麽去美國嗎?你想知道我為什麽重新聯系上辛厲嗎?原本我這輩子都不想告訴你的,但既然你這麽想知道,我說。”
“我去美國,是為了和那邊醫生溝通你的病情,辛厲當時確實還在美國,也是他為我牽線搭橋,我才能找到美國頂尖癌癥專家。半年前你的體檢結果,我撒了謊,鐘鵬,你的癌癥覆發了,結腸癌發生了肝轉移。”
“發現轉移的時候,你向我求婚了,可我當時心煩意亂,只想著讓你繼續健康活下去,必須去找醫生,哪裏有結婚的心情?”
“我不希望你的心情受影響,所以自己先見了頂尖的專家溝通。”
“等大概了解了病情和治療方案,我才有了主意,考慮到肝轉移非常兇險,我想抓緊時間,反過來向你求婚,辦一場婚禮,和你正式成為夫妻。”
“這階段沒有怎麽接推廣,根本不是我註冊了小號,而是覺得錢遠不如陪伴你來得重要,我甚至打算和你結婚後暫停一陣子我們賬號的運營,專註生活。”
“辛厲回國後我聯系他,是因為他是一名生殖科的醫生,我想要讓你再次進行化療放療前,能冷凍一批精子,三代試管技術如今可以篩選基因片段,我們可以篩除癌癥的基因,然後擁有一個健康的孩子,辛厲是這方面的專家。”
“我本身有多囊,不容易懷孕,也一直在辛厲這裏治療和調理。”
所以去私立醫院並不是醫美,而是錢花在了備孕上?
去美國也不是私會,而是為了探尋診療方案?
這和鐘鵬講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他和鄭曉曉也顯然不是他說的關系。
“鐘鵬,我一直想著我們的未來,結果在你看來,我所有的做法都是別有用心。可背叛我們感情的人不是我,是你啊。”
“這麽多年風風雨雨,就因為當初我爸媽的反對,你就一輩子翻篇不了,我隱瞞你的病情,只因為我找了所有權威的專家看你的報告指標,都告訴我,已經兇多吉少了。”
“我本希望我們在你最後的時光裏,能組成家庭,能有孩子,陪著你治療,讓你無遺憾地過完最後的日子。”鄭曉曉苦笑道,“原來都是我的一廂情願。”
鐘鵬楞楞地盯著電子屏上自己和鄭曉曉幸福的合照,喃喃道:“這不可能……我覆發肝轉移了?這怎麽會……我好得很!”
事到如今,就算是局外人林舒,也終於明白了真相。
這哪裏是鄭曉曉為了生意勾引鐘鵬啊……
不是鄭曉曉為了錢插足了鐘鵬的婚姻,分明是鐘鵬猜忌鄭曉曉劈腿,在極度的自卑和過分的自尊裏,選擇了報覆性地出軌,和粉絲付思結婚。
他騙了鄭曉曉,騙了付思,也騙了林舒。
此時此刻,鄭曉曉也沒什麽不明白的了,她看向林舒和許詩嘉:“原來和兩位這麽有緣常見面並不是真的緣分,你們是鐘鵬的律師是嗎?”
她紅著眼眶,抹掉眼淚,看向林舒和許詩嘉:“鐘鵬想要什麽?賬號?這一屋兩人三餐四季的賬號看著就是個笑話,我不要了,他拿就好。他如果這樣想,直接和我說就好,根本沒必要找律師來調查。”
“至於那套房,原本作為婚房買的,現在也沒必要了,賣了以後錢按照一人一半平分就好。”
鄭曉曉每次視頻裏看著溫柔和善,如今高高興興準備驚喜求婚彩排,卻慘遭如此大的重創和背叛,然而她也是個果決的人,林舒看著她幾乎是用最快速度整理好了表情,快刀斬亂麻地給出了處理方案。
鄭曉曉的語氣堅定:“至於你鐘鵬,我也不要了。”
“我為了你,和父母一直鬧得很僵,但現在,我終於知道我爸媽的反對是對的,謝謝你驗證了他們說的一切。我對和你的這段感情已經沒有遺憾了,這樣的生離對我來說可能比死別更輕松。”
鄭曉曉說完,雖然淚流滿面聲音哽咽,但重新挺胸擡頭,踩著高跟鞋往外走,像是要把過去的種種都拋諸腦後。
這一次,她沒有再回頭。
鐘鵬愛鄭曉曉嗎?想必是愛的。
他心裏愛的是鄭曉曉,在意的是鄭曉曉,因此鄭曉曉的“背叛”讓他無法接受咬牙切齒,迫不及待要證明鄭曉曉是錯的,自己沒了她也會過得精彩。
然而這份愛裏摻雜了太多的自卑和猜忌,因為兩人太過懸殊的背景,在鐘鵬得以用勵志經歷逆襲後,他的膨脹讓他失去了對自己理智的判斷,愛燃燒殆盡,變成了恨。
現場一片雜亂,工作人員圍在四周竊竊私語,手機直播間裏彈幕和熱度都空前絕後。
這原本大約是鐘鵬想要的效果。
他迫不及待要用直播的方式毀了鄭曉曉。
他對鄭曉曉的感情甚至不允許他和她和平分手。
他的愛病態扭曲,帶了強烈的自毀傾向,最後自己也只剩一片廢墟。
辛厲經過鐘鵬,還是儒雅溫和的模樣,但聲音卻很冷:“曉曉和我確實什麽都沒有,她忙前忙後,都是為了你,但你討厭我,也沒有錯,因為我確實一直喜歡曉曉,所以我一直嫉妒你。嫉妒你這麽平凡普通,但她對你死心塌地不離不棄。”
“如今你傷害了曉曉,這讓我很痛恨你,但我不再嫉妒你了,因為曉曉自由了,她放下你了,也不會再愛你了。以後她的身邊不會有你了,但會有我。”
辛厲的聲音穩重而果決:“之前我父親欠下了賭債,我覺得這樣的自己也不配和曉曉在一起,從來都只敢以朋友的身份陪在她身邊,但現在我已經償還了所有債務,我父親也已經去世,不會再有新的債務產生,我的工作也上了正軌,我會正式好好地追求曉曉。”
“只請你這個過去式以後不要再來打擾她。”
……
辛厲扔下這番話,沒有回頭,朝著鄭曉曉離去的方向追了出去,不少工作人員也相繼離場,而鐘鵬癱坐在地上,還久久沒法回神。
“鐘先生,我們先回去了,後續相關賬號、房產和工作室收入事宜會和鄭小姐那邊對接,等談判出方案了會第一時間通知您。”
林舒不知道對鐘鵬該同情還是說活該。
他如果一開始就坦白一切,好好聽聽律師的意見,事情未必會發展到這一步。
或者他就算不坦白,但能聽從林舒的建議,等林舒取證,事情也不至於如此失控。
可惜律師只提供服務,不負責替客戶做決定。
這個故事裏的每一步,鐘鵬但凡走對一步,都不會這樣。
但他步步都走錯了。
林舒心中百感交集。
她說完,正往外走,身側原本隔開一段距離一起走著的許詩嘉突然把她重重地一拉,林舒來不及反應,重心不穩,徑自朝許詩嘉懷裏摔去。
而在林舒的耳側,響起了鐘鵬近乎癲狂的聲音——
“都怪你,都是你的錯,要不是你告訴我他們在這裏會有求婚彩排,我根本不會來,曉曉就不會離開我!”
“如果不是你,我可以給付思一筆錢離婚,讓她打掉孩子,曉曉什麽都不會知道,我和曉曉還能在一起!”
林舒仍舊被許詩嘉抱著,然而她轉頭,餘光裏看到了鐘鵬猙獰的臉,他的手上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從地上撿了塊碎玻璃渣,玻璃渣上往下滴著血,他自己的手也被劃破了,但他血紅的眼睛死死瞪著林舒,像要和她同歸於盡。
他這樣的人,錯的永遠是別人。
情緒崩潰之下,鐘鵬想到的竟然是遷怒林舒。
好在剛才一場鬧劇,咖啡店員工早就報警,此時警察正好趕來,在事態失控之前控制住了鐘鵬,把他帶離了現場。
剛才也多虧許詩嘉,自己沒事。
想到許詩嘉,林舒試圖掙脫出他的懷抱,然而她只是視線一瞥,就大驚失色起來。
“許詩嘉,你怎麽樣?”
許詩嘉的手劃破了,正汩汩往外滲著血。
林舒有點暈血,但許詩嘉是為了自己為了工作受的傷,她說什麽也應該負責。
正當林舒硬著頭皮打算給許詩嘉處理傷口之際,許詩嘉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捂住了林舒的眼睛。
“不是怕血嗎?別看了。”
明明平時金貴的不行,但手被劃傷,許詩嘉此刻的聲音卻很平靜。
雖然受了傷,然而他的聲音卻懶洋洋的:“都抖成這樣了,我哪敢讓你處理傷口啊。”
“下次這種案子還是別接了,客戶層次不行,精神狀態堪憂。接這種活,賺的也是辛苦錢,家人看了會舍不得的。”
大約是家世優渥,許詩嘉總有一種從容,像是什麽事情在他眼裏,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都能迎刃而解,這種隨性讓人感覺到安心。
因為許詩嘉的動作,林舒此刻失去了視覺,他說話的氣息近在咫尺,林舒甚至能感覺到許詩嘉開口時空氣裏微妙的波動——
“別逞強了,行嗎?”
林舒很少有被人保護的時候。
受傷的是許詩嘉,但林舒內心也難得有些酸澀的熱意。
被人保護的感覺原來是這樣的。
**
林舒很快帶許詩嘉去了醫院,他的傷口雖然看起來嚴重,但並不深,只是表面傷,裏面並沒有紮到碎玻璃,然而血一直沒止。
進診室的時候,林舒原想跟進去,沒想卻遭到了許詩嘉的拒絕。
“你又不是我的家屬,看病是個人隱私,你進去不合適。”
他朝林舒欠扁地笑笑:“別忘記幫我報銷醫藥費就行了。”
說完,這男的徑自走進診室,還生怕林舒偷聽他隱私似的關了門。
只是雖然林舒感覺許詩嘉的傷口不深,但許詩嘉卻在診室裏待了很久,好在就在林舒有些擔心打算無視許詩嘉的龜毛要求沖進診室時,許詩嘉打開診室門,走了出來。
“你這表情我還以為我是要壯烈犧牲了。”
“哪有這麽嚴重。”許詩嘉的一只手用消毒棉球按照另一只手上的傷口,又恢覆到了玩世不恭的模樣,他笑了笑,“我沒什麽事。”
“要追究鐘鵬的責任嗎?我可以代為處理。”
然而針對林舒的提議,許詩嘉卻是想也沒想就拒絕了:“算了,雖然咎由自取,但他也挺慘的。內心的自卑作祟,導致推開了真心對他的鄭曉曉,如今癌癥覆發,身邊連個真心對他的都沒有。這男的太晦氣了,我追究我還嫌自己沾上他的晦氣。”
“付思對他也算有感情吧?嚴格說起來,付思也是蒙在鼓裏的受害者。”
聽了林舒這話,許詩嘉卻是笑笑:“她?蒙在鼓裏?這種人我看得太多了。”
許詩嘉說的像是他很有鑒別人的經驗似的,但當務之急不是這些,而是處理他的傷口。
總之,看到許詩嘉沒事,林舒松了口氣。
許詩嘉雖然少爺脾氣,但人其實不錯,林舒決定以後對許詩嘉要好一點。
她剛想開口感謝,就聽許詩嘉又一次開了口——
“不說她了,先說說我。”
“現在我右手受傷了,班肯定是不能接著上了。然後你得給我請個護工,照顧我的起居;還要請個美容科的專家,防止留疤;最好搭配個營養師,明確養傷有什麽忌口;然後幫我申請一下工傷賠償。”
“……”
“你會帶著花來慰問我的吧?也會給我送一面見義勇為的錦旗的吧?”
“……”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是截癱生活不能自理了呢,還護工?!
你傷口一點都不深也不用縫針還要美容科?!
雖然許詩嘉是保護自己才受傷的,但這一點小傷,他是打算蹬鼻子上臉以救命恩人自居邀功了?
林舒忍著情緒,努力溫柔道:“這些都再說,現在我們先回所裏吧。”她指了指醫院嘈雜的人群,“畢竟這裏充滿了病毒,不利於你休養。”
然而許詩嘉下一句話更刷新了林舒的三觀——
“不行啊。我還要打針的。”
他對林舒露齒一笑:“我流了血,你知道的,這很損傷元氣,所以我讓醫生開了個營養針,打完我才能走,不然我怕影響我未來的健康。你要等不及你就先走吧。”
“……”
眼前的許詩嘉仍舊英俊瀟灑,即便是在人來人往的醫院裏,也稱得上一句風流倜儻,輕而易舉就鶴立雞群熠熠生輝,但林舒看著他,只覺得頭疼。
這男的……就算是自己說了來報銷醫藥費,也不能這麽花吧!
留那兩滴血就要打營養針,這是把自己當冤大頭呢!
林舒一貫信奉以德報德,但這一次,她第一次生出了以怨報德的沖動。
雖說許詩嘉幫了自己,但真的還是好想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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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鵬的案子方案已定, 就等求婚儀式彩排時想個辦法取證就行,而求婚彩排在後天,因此雖然沒正式給許詩嘉放假, 但中間的一天空擋,林舒也沒給許詩嘉安排太多活兒, 只給了他幾份合同修改, 而她也約見了好幾個意向客戶,拜訪了幾家潛在的客戶公司,希望能進一步開拓案源。
大約是一天的休整很有效, 到求婚彩排當天, 許詩嘉已經精神抖索, 他又穿得像是自己才要去結婚一樣,像個出逃孔雀。
面對林舒眼神的質問,許詩嘉很是理直氣壯——
“辛厲今天是男主角, 肯定穿得好,我要是穿的太樸素,被他壓過去了怎麽辦?現在明星發通告不都‘艷壓’嗎?我不能被他艷壓。”
“尤其他是個吃軟飯的,我是個能大義滅親即便犧牲自己後代,也堅持靠自己雙手勞動掙錢的男人, 不能輸給他吧?”
“……”
罷了, 林舒麻木地想,習慣就好……
今天路有些堵, 林舒剛想用手機回幾個郵件,就聽許詩嘉突然驚訝道:“一屋兩人三餐四季怎麽開直播了?”
鄭曉曉馬上要求婚彩排呢, 這自然是保密的, 怎麽還有空開直播?
不過很快,林舒就知道了原因。
因為開直播的是鐘鵬——
“各位兄弟姐妹們, 大家從這個賬號一路陪著我和曉曉走來,我很感激,但是有一件讓我傷心痛苦的事,還是覺得要給大家交代一下。”
“曉曉背叛了我,劈腿出軌,偷走了工作室的錢,現在還背著我和另外一個男人訂婚了!他們一起用我的錢買了別墅,一起去定了婚紗,現在就要在這家咖啡店開始求婚彩排。”
林舒拿過許詩嘉的手機,才發現屏幕裏的鐘鵬正站在咖啡館的門口,而直播間人數正在飛速上漲。
鐘鵬的眼睛裏充滿了恨意:“我女朋友的求婚儀式彩排,我怎麽能不參加?今天就直播帶大家看一看曉曉和她的新男人,解密求婚儀式現場。”
鐘鵬的話飛快引爆了網絡,直播間的人數越來越多。
壞事了!
林舒也和許詩嘉飛快往咖啡館裏走。
然而還是晚了一步。
直播間裏,已經出現了求婚彩排現場布置的氣球,而鐘鵬踏進去,一腳一個,直播間和現實裏,都傳來了氣球被踩爆的聲音。
林舒和許詩嘉互相看了一眼,然後抿著唇沖進了求婚彩排現場。
此刻的現場早已一片混亂,幾個工作人員四散逃離,而鐘鵬還在洩憤地踩著氣球,摔著桌上一切能看到的東西。
鄭曉曉則十分詫異震驚地看著他,她身邊站著辛厲,臉色有些楞神。
鐘鵬一看到鄭曉曉和辛厲,整個人都爆發了,他指著鄭曉曉的鼻子:“我就知道你從來沒真的看得起我過。當初我倆談戀愛,你爸媽嫌我家條件差,嫌我學歷低,後來在一起,也是看我可憐得了癌癥吧?後面給我做飯,做賬號有起色了,真的是為了一輩子照顧我?不就是為了掙錢嗎?”
“說的這麽好聽,那既然號稱這麽愛我,為什麽從沒想過和我結婚?我今年上半年和你提了幾次結婚,你都搪塞敷衍我,還說時間沒到,晚點再說,結果現在和這小白臉,時間就到了?”
鄭曉曉的表情從茫然到皺眉再到驚疑不定:“鐘鵬,你在說什麽啊?!”
“事到如今還不承認,我的律師都查到了!查到你在這裏辦求婚儀式彩排呢!都和這小白臉一起去買房看婚紗了!”
鐘鵬的情緒完全失控了:“嘴上說得好聽照顧我,要和我一輩子,結果從沒和我想過買房結婚生孩子的事。鄭曉曉,你就這樣和我一輩子的?”
“不過不勞你費心,我沒了你,照樣也能找到愛我的人!”鐘鵬像個長期壓抑後陡然逆襲揚眉吐氣的人,他冷笑道,“鄭曉曉,你不和我結的婚,有別人和我結,你不給我生的孩子,有別人給我生。”
“小白臉還在美國的時候,你不拍視頻,也不管我,天天往美國跑去私會小白臉!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半年來為什麽賬號上接的推廣斷崖式下降嗎?”鐘鵬冷笑道,“我看恐怕早就辦了個小號接私活吧?生怕錢進了我和你這個共同賬號,還要分一半給我。”
“你知道你這麽和小白臉你儂我儂,又算計我錢的時候,都是誰陪在我身邊的嗎?都是思思。上天也是垂愛我,讓我遇到了思思這樣的好女孩!”
“她和你不一樣,聽我的話,崇拜我,根本不在意我的錢,單純因為愛,就願意和我結婚,願意給我生孩子,不像你,什麽都不願意為我付出!根本不是真的愛我!你以為沒了你,我就找不到老婆沒孩子了?”
……
鐘鵬直播,自然能把鄭曉曉和辛厲進行求婚儀式彩排的事實拍進去,可完全把鄭曉曉所做的一切曝光在公眾面前了,原本林舒計劃的談判方案只能完全流產。
畢竟都這樣了,鄭曉曉反正沒什麽再顧忌的,和鐘鵬肯定是魚死網破,不可能做出任何讓步。
如今鐘鵬還為了自己的面子,炫耀自己找到了另一半,這妥妥的是把自己的把柄往鄭曉曉手裏塞。
可以說鐘鵬這一步完全是情緒上頭的昏招。
林舒也無法理解,他自己都已結婚,孩子也快出生,理應在林舒建議下等待林舒取證後盡可能爭取金錢利益,為什麽要用這麽激烈的方式?為什麽情緒會這麽失控?
如今這樣,要不是林舒知情,還真要以為他是一位和鄭曉曉戀愛多年,一心一意共同創業,最後被拋棄劈腿的受害人。
而此刻另外一位當事人鄭曉曉,臉上並沒有事情敗露的恐慌,她的表情驚懼痛苦,是一種受到巨大沖擊的不可置信。
“可是鐘鵬,這求婚彩排,是我和你的啊……”
幾乎是鄭曉曉開口的同時,許詩嘉湊近林舒,低聲道:“我看到婚禮主題上寫的,不是鄭曉曉&辛厲,是鄭曉曉&鐘鵬……”
鐘鵬顯然也終於看清了婚禮主題上的字樣。
而幾乎也是同時,不知是誰碰到了電腦,電子屏亮了起來,伴隨著求婚常用的背景音樂,開始自動播放起鐘鵬和鄭曉曉的合照來……
悠揚的旋律下,誰也沒有說話。
這真的不是鄭曉曉和辛厲的求婚儀式。
分明是鄭曉曉和鐘鵬的。
最後是辛厲看著鐘鵬,打破了沈默:“我和曉曉並不是男女朋友,今天的求婚彩排,也是因為她想給你個驚喜,所以讓我過來幫忙參謀的,婚紗店也只是我陪她去挑,給她一些參考意見;至於房子,我也只是陪同,幫忙看看戶型,房子和我沒任何關系。房子也會寫曉曉的名字,她說因為你不是本地戶口,限購,她計劃和你結婚後,再加你名字,把一半的份額登記給你。”
辛厲補充道:“今天求婚彩排如果沒有問題的話,曉曉原本計劃下周末由她向你正式求婚的。”
事情的發展出乎鐘鵬的意料,他梗著脖子,顯然不相信:“這不可能!”
“鄭曉曉,你別拿這一套假話來糊弄我!你要向我求婚?既然你準備和我結婚,為什麽之前我求婚你不答應!那時辛厲還在美國,你就天天往美國跑!這麽短的時間,你就能改變主意想和我結婚了?不會是你們這對狗男女想聯合起來騙走我的錢把?!”
鐘鵬一控訴起來滔滔不絕,細數著他眼裏鄭曉曉的一樁樁罪行。
鄭曉曉在驚愕過後,像是再也無法控制自己情緒,眼淚像雨珠一樣從她的眼眶裏滾出來。
“鐘鵬,原來你是這麽想我的。”她哽咽道,“思思?那個你之前去辦勵志講座一直盯著你和你聊天的粉絲?你和她在一起了是嗎?你們結婚了?她還懷孕了?”
雖然是問句,但鄭曉曉似乎並沒有打算從鐘鵬那裏聽到答案,因為她像是已經知道了答案。
“這些年裏,原來你從沒有真正相信過我。”
鄭曉曉眼含熱淚,語氣淒涼:“你想知道我為什麽去美國嗎?你想知道我為什麽重新聯系上辛厲嗎?原本我這輩子都不想告訴你的,但既然你這麽想知道,我說。”
“我去美國,是為了和那邊醫生溝通你的病情,辛厲當時確實還在美國,也是他為我牽線搭橋,我才能找到美國頂尖癌癥專家。半年前你的體檢結果,我撒了謊,鐘鵬,你的癌癥覆發了,結腸癌發生了肝轉移。”
“發現轉移的時候,你向我求婚了,可我當時心煩意亂,只想著讓你繼續健康活下去,必須去找醫生,哪裏有結婚的心情?”
“我不希望你的心情受影響,所以自己先見了頂尖的專家溝通。”
“等大概了解了病情和治療方案,我才有了主意,考慮到肝轉移非常兇險,我想抓緊時間,反過來向你求婚,辦一場婚禮,和你正式成為夫妻。”
“這階段沒有怎麽接推廣,根本不是我註冊了小號,而是覺得錢遠不如陪伴你來得重要,我甚至打算和你結婚後暫停一陣子我們賬號的運營,專註生活。”
“辛厲回國後我聯系他,是因為他是一名生殖科的醫生,我想要讓你再次進行化療放療前,能冷凍一批精子,三代試管技術如今可以篩選基因片段,我們可以篩除癌癥的基因,然後擁有一個健康的孩子,辛厲是這方面的專家。”
“我本身有多囊,不容易懷孕,也一直在辛厲這裏治療和調理。”
所以去私立醫院並不是醫美,而是錢花在了備孕上?
去美國也不是私會,而是為了探尋診療方案?
這和鐘鵬講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他和鄭曉曉也顯然不是他說的關系。
“鐘鵬,我一直想著我們的未來,結果在你看來,我所有的做法都是別有用心。可背叛我們感情的人不是我,是你啊。”
“這麽多年風風雨雨,就因為當初我爸媽的反對,你就一輩子翻篇不了,我隱瞞你的病情,只因為我找了所有權威的專家看你的報告指標,都告訴我,已經兇多吉少了。”
“我本希望我們在你最後的時光裏,能組成家庭,能有孩子,陪著你治療,讓你無遺憾地過完最後的日子。”鄭曉曉苦笑道,“原來都是我的一廂情願。”
鐘鵬楞楞地盯著電子屏上自己和鄭曉曉幸福的合照,喃喃道:“這不可能……我覆發肝轉移了?這怎麽會……我好得很!”
事到如今,就算是局外人林舒,也終於明白了真相。
這哪裏是鄭曉曉為了生意勾引鐘鵬啊……
不是鄭曉曉為了錢插足了鐘鵬的婚姻,分明是鐘鵬猜忌鄭曉曉劈腿,在極度的自卑和過分的自尊裏,選擇了報覆性地出軌,和粉絲付思結婚。
他騙了鄭曉曉,騙了付思,也騙了林舒。
此時此刻,鄭曉曉也沒什麽不明白的了,她看向林舒和許詩嘉:“原來和兩位這麽有緣常見面並不是真的緣分,你們是鐘鵬的律師是嗎?”
她紅著眼眶,抹掉眼淚,看向林舒和許詩嘉:“鐘鵬想要什麽?賬號?這一屋兩人三餐四季的賬號看著就是個笑話,我不要了,他拿就好。他如果這樣想,直接和我說就好,根本沒必要找律師來調查。”
“至於那套房,原本作為婚房買的,現在也沒必要了,賣了以後錢按照一人一半平分就好。”
鄭曉曉每次視頻裏看著溫柔和善,如今高高興興準備驚喜求婚彩排,卻慘遭如此大的重創和背叛,然而她也是個果決的人,林舒看著她幾乎是用最快速度整理好了表情,快刀斬亂麻地給出了處理方案。
鄭曉曉的語氣堅定:“至於你鐘鵬,我也不要了。”
“我為了你,和父母一直鬧得很僵,但現在,我終於知道我爸媽的反對是對的,謝謝你驗證了他們說的一切。我對和你的這段感情已經沒有遺憾了,這樣的生離對我來說可能比死別更輕松。”
鄭曉曉說完,雖然淚流滿面聲音哽咽,但重新挺胸擡頭,踩著高跟鞋往外走,像是要把過去的種種都拋諸腦後。
這一次,她沒有再回頭。
鐘鵬愛鄭曉曉嗎?想必是愛的。
他心裏愛的是鄭曉曉,在意的是鄭曉曉,因此鄭曉曉的“背叛”讓他無法接受咬牙切齒,迫不及待要證明鄭曉曉是錯的,自己沒了她也會過得精彩。
然而這份愛裏摻雜了太多的自卑和猜忌,因為兩人太過懸殊的背景,在鐘鵬得以用勵志經歷逆襲後,他的膨脹讓他失去了對自己理智的判斷,愛燃燒殆盡,變成了恨。
現場一片雜亂,工作人員圍在四周竊竊私語,手機直播間裏彈幕和熱度都空前絕後。
這原本大約是鐘鵬想要的效果。
他迫不及待要用直播的方式毀了鄭曉曉。
他對鄭曉曉的感情甚至不允許他和她和平分手。
他的愛病態扭曲,帶了強烈的自毀傾向,最後自己也只剩一片廢墟。
辛厲經過鐘鵬,還是儒雅溫和的模樣,但聲音卻很冷:“曉曉和我確實什麽都沒有,她忙前忙後,都是為了你,但你討厭我,也沒有錯,因為我確實一直喜歡曉曉,所以我一直嫉妒你。嫉妒你這麽平凡普通,但她對你死心塌地不離不棄。”
“如今你傷害了曉曉,這讓我很痛恨你,但我不再嫉妒你了,因為曉曉自由了,她放下你了,也不會再愛你了。以後她的身邊不會有你了,但會有我。”
辛厲的聲音穩重而果決:“之前我父親欠下了賭債,我覺得這樣的自己也不配和曉曉在一起,從來都只敢以朋友的身份陪在她身邊,但現在我已經償還了所有債務,我父親也已經去世,不會再有新的債務產生,我的工作也上了正軌,我會正式好好地追求曉曉。”
“只請你這個過去式以後不要再來打擾她。”
……
辛厲扔下這番話,沒有回頭,朝著鄭曉曉離去的方向追了出去,不少工作人員也相繼離場,而鐘鵬癱坐在地上,還久久沒法回神。
“鐘先生,我們先回去了,後續相關賬號、房產和工作室收入事宜會和鄭小姐那邊對接,等談判出方案了會第一時間通知您。”
林舒不知道對鐘鵬該同情還是說活該。
他如果一開始就坦白一切,好好聽聽律師的意見,事情未必會發展到這一步。
或者他就算不坦白,但能聽從林舒的建議,等林舒取證,事情也不至於如此失控。
可惜律師只提供服務,不負責替客戶做決定。
這個故事裏的每一步,鐘鵬但凡走對一步,都不會這樣。
但他步步都走錯了。
林舒心中百感交集。
她說完,正往外走,身側原本隔開一段距離一起走著的許詩嘉突然把她重重地一拉,林舒來不及反應,重心不穩,徑自朝許詩嘉懷裏摔去。
而在林舒的耳側,響起了鐘鵬近乎癲狂的聲音——
“都怪你,都是你的錯,要不是你告訴我他們在這裏會有求婚彩排,我根本不會來,曉曉就不會離開我!”
“如果不是你,我可以給付思一筆錢離婚,讓她打掉孩子,曉曉什麽都不會知道,我和曉曉還能在一起!”
林舒仍舊被許詩嘉抱著,然而她轉頭,餘光裏看到了鐘鵬猙獰的臉,他的手上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從地上撿了塊碎玻璃渣,玻璃渣上往下滴著血,他自己的手也被劃破了,但他血紅的眼睛死死瞪著林舒,像要和她同歸於盡。
他這樣的人,錯的永遠是別人。
情緒崩潰之下,鐘鵬想到的竟然是遷怒林舒。
好在剛才一場鬧劇,咖啡店員工早就報警,此時警察正好趕來,在事態失控之前控制住了鐘鵬,把他帶離了現場。
剛才也多虧許詩嘉,自己沒事。
想到許詩嘉,林舒試圖掙脫出他的懷抱,然而她只是視線一瞥,就大驚失色起來。
“許詩嘉,你怎麽樣?”
許詩嘉的手劃破了,正汩汩往外滲著血。
林舒有點暈血,但許詩嘉是為了自己為了工作受的傷,她說什麽也應該負責。
正當林舒硬著頭皮打算給許詩嘉處理傷口之際,許詩嘉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捂住了林舒的眼睛。
“不是怕血嗎?別看了。”
明明平時金貴的不行,但手被劃傷,許詩嘉此刻的聲音卻很平靜。
雖然受了傷,然而他的聲音卻懶洋洋的:“都抖成這樣了,我哪敢讓你處理傷口啊。”
“下次這種案子還是別接了,客戶層次不行,精神狀態堪憂。接這種活,賺的也是辛苦錢,家人看了會舍不得的。”
大約是家世優渥,許詩嘉總有一種從容,像是什麽事情在他眼裏,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都能迎刃而解,這種隨性讓人感覺到安心。
因為許詩嘉的動作,林舒此刻失去了視覺,他說話的氣息近在咫尺,林舒甚至能感覺到許詩嘉開口時空氣裏微妙的波動——
“別逞強了,行嗎?”
林舒很少有被人保護的時候。
受傷的是許詩嘉,但林舒內心也難得有些酸澀的熱意。
被人保護的感覺原來是這樣的。
**
林舒很快帶許詩嘉去了醫院,他的傷口雖然看起來嚴重,但並不深,只是表面傷,裏面並沒有紮到碎玻璃,然而血一直沒止。
進診室的時候,林舒原想跟進去,沒想卻遭到了許詩嘉的拒絕。
“你又不是我的家屬,看病是個人隱私,你進去不合適。”
他朝林舒欠扁地笑笑:“別忘記幫我報銷醫藥費就行了。”
說完,這男的徑自走進診室,還生怕林舒偷聽他隱私似的關了門。
只是雖然林舒感覺許詩嘉的傷口不深,但許詩嘉卻在診室裏待了很久,好在就在林舒有些擔心打算無視許詩嘉的龜毛要求沖進診室時,許詩嘉打開診室門,走了出來。
“你這表情我還以為我是要壯烈犧牲了。”
“哪有這麽嚴重。”許詩嘉的一只手用消毒棉球按照另一只手上的傷口,又恢覆到了玩世不恭的模樣,他笑了笑,“我沒什麽事。”
“要追究鐘鵬的責任嗎?我可以代為處理。”
然而針對林舒的提議,許詩嘉卻是想也沒想就拒絕了:“算了,雖然咎由自取,但他也挺慘的。內心的自卑作祟,導致推開了真心對他的鄭曉曉,如今癌癥覆發,身邊連個真心對他的都沒有。這男的太晦氣了,我追究我還嫌自己沾上他的晦氣。”
“付思對他也算有感情吧?嚴格說起來,付思也是蒙在鼓裏的受害者。”
聽了林舒這話,許詩嘉卻是笑笑:“她?蒙在鼓裏?這種人我看得太多了。”
許詩嘉說的像是他很有鑒別人的經驗似的,但當務之急不是這些,而是處理他的傷口。
總之,看到許詩嘉沒事,林舒松了口氣。
許詩嘉雖然少爺脾氣,但人其實不錯,林舒決定以後對許詩嘉要好一點。
她剛想開口感謝,就聽許詩嘉又一次開了口——
“不說她了,先說說我。”
“現在我右手受傷了,班肯定是不能接著上了。然後你得給我請個護工,照顧我的起居;還要請個美容科的專家,防止留疤;最好搭配個營養師,明確養傷有什麽忌口;然後幫我申請一下工傷賠償。”
“……”
“你會帶著花來慰問我的吧?也會給我送一面見義勇為的錦旗的吧?”
“……”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是截癱生活不能自理了呢,還護工?!
你傷口一點都不深也不用縫針還要美容科?!
雖然許詩嘉是保護自己才受傷的,但這一點小傷,他是打算蹬鼻子上臉以救命恩人自居邀功了?
林舒忍著情緒,努力溫柔道:“這些都再說,現在我們先回所裏吧。”她指了指醫院嘈雜的人群,“畢竟這裏充滿了病毒,不利於你休養。”
然而許詩嘉下一句話更刷新了林舒的三觀——
“不行啊。我還要打針的。”
他對林舒露齒一笑:“我流了血,你知道的,這很損傷元氣,所以我讓醫生開了個營養針,打完我才能走,不然我怕影響我未來的健康。你要等不及你就先走吧。”
“……”
眼前的許詩嘉仍舊英俊瀟灑,即便是在人來人往的醫院裏,也稱得上一句風流倜儻,輕而易舉就鶴立雞群熠熠生輝,但林舒看著他,只覺得頭疼。
這男的……就算是自己說了來報銷醫藥費,也不能這麽花吧!
留那兩滴血就要打營養針,這是把自己當冤大頭呢!
林舒一貫信奉以德報德,但這一次,她第一次生出了以怨報德的沖動。
雖說許詩嘉幫了自己,但真的還是好想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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