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曾院長打給張愛華的求助電話被對方粗暴地掛斷了，原本承諾她不日便重回院長位置的事兒就這樣被無情擱置了。她意識到，當對方陷入危機時，她是第一個被拋棄的。

她盯著從大量監控視頻中截取到的疑是兇手的一小段視頻，陷入沈思。

是交給警方還是張愛華？抑或是張莎莎？

這段視頻顯示的是她發現耳釘丟失的那天下午，工作人員在一樓大廳給老人們分發愛心人士送來的生活用品的畫面。剛開始還井然有序，後來有幾個老人不知出於什麽原因嚷了起來，隊伍就亂了。排在後面的老人不斷往前擠，推搡間，桌上的禮物掉了一地。

站在桌邊的兩三個老人和工作人員彎腰去撿，待東西都放回原位時，有個老人再次彎腰，引起曾院長的註意。

她點擊暫停，放大，想看清她手裏捏著什麽，但畫面太糊了，只看見輪廓是個圓柱形極細的東西。她看到她的手往兜裏放東西的動作，幾乎不用多加辨認她就能確定，這就是她半個小時前在大廳掉的耳釘。

遺憾的是，老人肩部以上的部位始終被後面的人擋住，穿著和大家一樣的淺色上衣深色褲子，無從辨認。她把視頻快進、後退，緊盯著TA，想看清此人的正臉，但TA似乎有意避開鏡頭，來無影去無蹤。

大廳的那個攝像頭是有監控死角的。留意觀察的人並不難知道。

曾院長脊背發涼。

她思索片刻，決定把監控視頻發給張莎莎，想“將功贖罪”換取她多停留在養老院的時間。

此時的張莎莎正開車前往程凱強生前所在的尋親志願者協會，她看了眼駕駛臺前放著的跟蹤器，激動憤慨的情緒仍難以平覆，根本無暇顧及看短信。

一個急剎，她停在黃線以內，要再沖出去半米，一定能撞倒行人。事事嚴苛的她從來沒這麽分過神，等到她將註意力轉移到車內時，看到副駕座位上的保溫桶打翻在地，藥膳順著桶間縫隙往外流。

這是送給王顯容的藥膳，她計劃先去協會再到養老院，既順路又節約時間。現在看來得重新做一份，好在離家不遠，她邊給張曉麗打電話邊開車往家走。

在等待張曉麗送藥膳時，她收拾了下副駕，拎起沾滿藥膳的保溫桶，“咣”一下，保溫桶的底座脫落，掉出一張紙條，上面有一排用字母和數字間錯寫著的黑色字體。張莎莎好奇地盯了半天，百思不得其解。

這時張曉麗拎著一模一樣的保溫桶從樓上下來，她迅速放回紙條蓋好底座，不動聲色地和她交換了保溫桶。

周會長對張莎莎的到來忐忑又局促，給她沏了杯好茶，剛落座就聽她說要發布尋親消息。

“怎麽說呢？”周會長面有難色，“您也知道半年前那事兒，真是有點……嗐，要不我給您推薦其他協會……”

張莎莎打斷他的話，“那是場意外，您怕什麽？我張家在你這兒斷的信息，自然要在這兒接起來。”

“嗐！”周會長無奈地摸摸頭，“您不知道，就因為這事，我們協會在網上被傳得太邪乎了，我們只是個社會團體……我們做的都是好事……嗐！”

“所以我來找你了呀，給你們翻盤的機會。”

周會長一臉尬笑，沒有明著拒絕，但也沒答應。

張莎莎見他對自己的態度比半年前恭敬溫和太多，也不過多糾纏，“行，只要你告訴我，那對母女的資料是誰讓你刪的，我就不難為你了。”

周會長眨眨眼，避開她的眼光，“不屬實的資料我們都會銷毀。”

張莎莎早前通過程承得知，即使資料不實，協會也會按規定保留一段時間，斷不會這麽快清除。

張莎莎觀察著他臉上的微表情，突然身體前傾，以一種恐嚇的姿態震懾住他，“那對母女因為這事死了！”

周會長一激靈，露出一副“不可能”的表情。

“你們協會害死了三個人！”她聲色俱厲，攸地一下站起身，桌前的茶杯打翻，嚇了他一跳。

“不是我們！”周會長高聲否認，這半年關於協會的傳聞攪得他焦頭爛額，底下員工也走了不少，眼看協會就要辦不下去了，他比誰都急惱，哪還經得起這樣的汙蔑。

“你們說她們是騙子，把電子資料銷毀了，她們被社死，被網暴，你們就是壓死她倆最後一根稻草！”張莎莎越說越激動，幾乎咆哮起來。

“不是我們，是張副總。”周會長急著撇清自己，沒深想她這些話是不是事實。

話音剛落，他意識到說漏嘴，手掌揉搓著額頭，一副絕望的表情。

張莎莎走到他身邊，態度溫和起來，“你說的張副總是誰？她的全名？”

周會長：“……”

“我只想知道那對母女是不是真的是騙子。你也不想她們死得不明不白是吧？”

“你放心，現在張家我說了算。我可以保證任何人不會為難你。而且，以後我絕不來打擾你。”

周會長無奈，想想他也沒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說出了張愛華的名字。

從協會辦公室出來，張莎莎駕車趕往養老院。中途堵車的間隙，她視線停留在副駕的那個保溫桶上。

之前她就問過張曉麗為何用這麽老土的保溫桶，張曉麗笑著回答說這種老式的桶裝藥膳最合適，劈裏啪啦說了一大堆她也沒細聽。

她盯著保溫桶沈思片刻，帶著試探的心理扭開了它的底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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