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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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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雪

薄瑄臉色變得鐵青,他緊盯著姬鷺,眼中交織著疑惑與憤怒的焰火:“你究竟是誰?又有什麽證據來證明我父親犯下過如此滔天大罪?”

姬鷺冷笑更甚,看著薄府一磚一瓦都透著奢華與權勢。而這些,都是用她姬家人的鮮血換來的。

她將衣袖卷起,露出了一道道觸目驚心的火燒疤痕,鏗鏘有力道:“這些傷痕就是證據,從你父親刀下死裏逃生的姬家遺孤就是證據。”

聶玫在一旁早就忍不住了,大聲道:“好啊,原來就是你給我下藥,讓我出醜,讓我成了幽州城的笑話,你為什麽要害我?”

姬鷺冷若冰霜地看著她:“薄承葬送了我姬家滿門,此仇不共戴天!換做是你,難道你會忍氣吞聲,任由仇人逍遙快活嗎?”

她給薄家人下藥,無非就是讓他們聲名盡毀,圖後殺之。至於新娘是誰,根本就不在她的思慮範疇。

薄瑄極力平覆著內心的波瀾,還是不願意相信:“不可能,他絕不會做出如此殘忍之事?你一定是找錯人了。”

姬鷺猩紅著眸子,譏諷道:“找錯人?你當真以為這世上會有如此巧合之事?我姬家與你薄家素無恩怨,卻偏偏找上你們?你父親的野心,為了權勢可以不擇手段,這一點,你難道從未察覺嗎?你現在所享受的榮華富貴,都是我姬家人的鮮血換來的。”

薄瑄面色由青轉白,前所未有的無力。他努力想找些反駁的言辭,可是面對姬鷺的憤怒和那滿是疤痕的手臂,他動搖了。

喉嚨仿佛被鐵鏈勒住般,半晌才艱澀道:“他...真的做過這些?”

姬鷺冷笑一聲:“我姬家的冤魂,至今還在夜夜啼哭。”

他雙拳緊握得幾乎要滴出血來。

.

回到都護府,隗兒見到華夫人安然無恙,歡聲道:“夫人終於回來了。”

華歆邊走邊吩咐:“快去給我準備衣衫,我要去趟老太太那裏。”

隗兒興高采烈地去準備:“是,老太太也是天天都在擔心著夫人的安危。”

曲鶴小築裏內,老太太還沒有歇下,手裏撚著一串佛珠,眉頭緊鎖。聽到門外嬤嬤通報華歆來了,老太太連忙放下佛珠,“快讓她進來。”

她步入屋內,向老太太行禮,“祖母。”

老太太見她平安無事,一塊大石頭終於落地,笑道:“你總算回來了。這些日子,我這心裏老惦記著你。”

華歆笑道:“祖母放心,我一切都好。”

兩人正說著話,門外傳來一陣細碎的腳步聲。“曾祖母。”嫣兒蹦蹦跳跳地進來。

華歆擡頭,只見嫣兒身後跟著沈念,她蓮步輕移走了進來。

兩人四目相對,沈念楞了一瞬,笑容僵在臉上,隨後眸色中多了幾分不安,手心也不自覺握起來。

華歆先喚道:“長姐。”

她勉強擠出一絲微笑,“你……你回來了……”

“舅母……”嫣兒眼睛發亮,顛顛地小跑過來,沖到華歆懷裏。

她往後仰了一下,順勢將她抱起來:“嫣兒好像又重了。”

“嘿嘿。”嫣兒笑,小手摸著她衣衫上的彩色線條。

沈念正有些尷尬,老太太招手示意:“都別站著了,坐下說話。”

沈念頷首,緩步走到一旁的繡墩上坐下,“我是來回稟祖母,莊子上送來的貨物都處置妥當,這個月的月錢也發下去了。”

老太太點頭:“這些事情你自行斟酌就是,不必事事都來回我。”

沈念不自在地朝華歆那裏瞧了眼,吞咽著嗓子,勉強道:“這些天……你在外頭可曾受了委屈?”

華歆搖頭:“沒有,一切都好。”

老太太道:“你不在府上的這些日子,總感覺少了些什麽。如今你回來了,我這心裏也踏實多了。”

嫣兒在華歆懷中扭動著身子,好奇地問:“舅母,出...出遠門有沒有帶什麽好玩的東西給我?”

華歆刮著嫣兒的鼻子,“當然有,等會兒就讓人給你拿過來。”

沈念看著這一幕,心底的不安漸漸消散,對著嫣兒道:“好了,下來,別鬧你舅母了,也讓她好好休息一下。”

嫣兒撅起小嘴,趴在她身上就是不肯下來。

倒是華歆聽了這幾句有些意外,笑道:“不妨事,我很久沒有見嫣兒了,也怪想得慌。”她撫著嫣兒的頭發,目光中滿是寵溺。

幾人又閑幾句,老太太知道她風塵仆仆地趕路,便讓她早些回去歇著。

等她回到房中,沐浴過後,天色已經很深。她坐在軟榻上,是一點也不想動彈了。

隗兒進來道:“夫人,大人派書梁來了。”

書梁進來,如實跟她說著薄家發生的事。

她越聽眉頭蹙得越深,“這招也太兇險了,大人就沒有想過萬一姬夫人沒有控制住,真的拿孩子下手怎麽辦?”

“夫人請放心,大人自然是有所考量,姬夫人雖性情剛烈,但對孩子終究還是存有一份良善。大人便是抓住了這一點,才敢冒此風險。而且,大人早有籌謀,即便姬夫人真的失控,也有辦法及時阻止。”

華歆沈了口氣:“這世道,一個不慎,便是萬劫不覆。”

書梁:“夫人放寬心,姬鷺夫人那邊,大人也已有安排,不會讓她再有機會傷害到您。”

華歆點頭:“你且去歇息吧。”

書梁恭敬地行了一禮,轉身退出房間。

幾天以後,皇上下了詔書。

看到詔書那一刻,薄瑄靜靜地站在庭院中,太陽光傾灑在他的身上,冷冷清清的。他眸子極深,神色空洞地盯著上面的每一個字,原本紅潤的唇此刻顯得蒼白而幹裂,微微顫抖著。

“怎麽會......”

當真相突然被揭開,猶如一場狂風暴雨,將他的內心攪得天翻地覆。

他腦海中不斷閃現著曾經的畫面,雖然平日裏父親的行事作風他不讚成,但是從來沒有將父親往傷天害理的方向去想過。

可是在真相面前,他眼中的父親竟顯得如此不堪,可恨,可憎,喪心病狂……

就像一把鋒利的刀,不停地在他心頭上割,一刀又一刀,讓他痛不欲生。

多年之前,薄承因犯下殺人越貨的重罪,下了大獄,靜等問斬之日。那時,大將蒯池作亂,率兵攻打皇城,其一策略便是將獄中作奸犯科之徒悉數放出,以軍功論處。薄承便趁此機會逃脫了牢獄之災,跟隨蒯池燒殺掠奪。

蒯池兵敗,薄承見風使舵,又提著不少亂臣的頭顱,轉而投入護城將軍姬鶻的麾下。

從此搖身一變,成了皇城的功臣。他利用這個機會,不僅洗清自己的罪名,還獲得了姬鶻的信任,從此走上仕途。

常言道,夜路走多了,總會碰見鬼的。

有一天,姬鶻發現了薄承的異常,暗中派人調查。與此同時,姬鶻突然被朝臣參奏收受巨額賄賂,被皇上怒斥,戍守邊境。

薄承趁此機會,將姬鶻及其部眾家眷屠殺殆盡。

當真相大白於天下,姬鷺終於忍不住,淚水如決堤般湧出。她跪倒在拔步床上,雙手捧著詔書,放聲痛哭。

這哭聲裏有過往的痛苦,有她的執念,有姬家百餘口亡魂的哀嚎。

她哭得歇斯底裏,淒厲而絕望。

沈念匆匆趕來時,見到的便是這樣一幅場景。她輕輕走近,將手搭在姬鷺顫抖的肩膀上,柔聲安慰道:“想哭就哭吧,哭出來就好了。真相已經大白,你的家人也能安息了。”

姬鷺擡頭,淚眼婆娑地望著沈念,那雙曾經充滿堅韌與決絕的眼睛此刻滿是疲憊與哀傷。“長姐,你知道嗎?我等這一天,等了太久太久。每當我閉上眼睛,都能看見家人的臉,他們在質問,在哭泣,而我卻無能為力。”

沈念的眼中也泛起了淚光,握住姬鷺的手,安慰道:“他們的冤屈得以昭雪,便是對他們最好的告慰,一切都過去了,都過去了。”

菱洲堂,姬鷺披散著頭發,狼狽不堪。擡起頭,目光觸及華歆的瞬間,發白的唇輕顫。愧疚,無奈,痛楚,一一在她的臉上閃現。

“對不起……”她嗓音沙啞破碎,淚水不受控制地從她臉上滑落,滴落在地面上。

雖然她從未想過要傷害華歆,好像還是傷害了。

華歆靜靜看著她,眼中沒有怨恨,反而很是心疼,心疼她的仇恨,心疼她的過往。握著手心,沖她笑道:“我好好的,並無大礙,姬夫人不必放在心上。”

姬鷺聞言,眸色中愈發覺得愧疚:“我殺戮太多,雙手沾滿鮮血,罪不可赦。這樣的我,還有什麽臉活著。”說著,她抽出腰間的匕首,朝脖子上劃去。

千鈞一發之際,侯毅沖過來,毫不猶豫地伸出手,握著刀鋒。瞬間,鮮血從他的掌中滑落,順著刀刃滴滴答答落下。

“不要!”

受傷的手仿佛感覺不到疼痛般,緊緊握著那把刀,只不肯松開。

姬鷺瞪大眼睛,看著他手上不斷流淌的鮮血,手中的刀不自覺松了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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