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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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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賜

沈念後腳進了水榭。

今日天氣好,姬鷺正坐在八角亭裏眺望著湖中心的光波,神色怔怔的。

“你這兒的風景就是好,吹著微風,整個人神清氣爽。”

聽聞是沈念的聲音,姬鷺回眸,站起身迎道:“長姐。”

沈念揮揮帕子,示意她坐下。姬鷺不敢,只等沈念坐了她才坐。

見她面色蒼白,沈念悠悠道:“聽說前兩日你又吐了,身子還沒有好嗎?”

姬鷺眸底閃了一瞬,想到那日花園裏被沈念訓斥一通,依舊心有餘悸,低聲道:“沒事,長姐不用擔心。”

金嬤嬤站在邊上,心底揪著,這幾日姬夫人又犯病了,全都是因為新來的那個什麽華夫人,她心疼道:“我們夫人人微言輕,受了委屈,只能藏著心裏。”

沈念淡淡的眸子瞧了她一眼:“委屈,這府裏還有誰給你家夫人委屈受?這話,是說我呢?”

她嗓音細微婉轉,卻如刀子般割人。

金嬤嬤神色低駭,知道大小姐想多了,連忙彎腰道:“老奴不敢,大小姐待我們夫人如親姐妹般。”

沈念冷凝的眸子落在姬鷺身上,朱唇輕啟:“我弟弟又不是什麽好色之人,房裏弄些鶯鶯燕燕,來給你們夫人添堵,青天白日的,哪裏來得委屈。”

姬鷺喉間一堵,忍不住低咳了聲。

金嬤嬤蹙眉道:“我家小姐無依無靠,比不得別人背靠大樹好乘涼。角院來的那位,如今才來幾天,全然不把我們小姐放在眼裏。”

沈念神色舒緩了些,淡淡“哦”了聲:“不會吧。”

金嬤嬤微微直了身子:“怎麽不會,大小姐也知道,我們夫人脾胃不好,離不開湯藥的,都護大人為此特意尋了宮裏的禦醫來給我家夫人看病,調理身子。”

沈念道:“這我知道,這不是府邸上下都知道的事嗎?”

金嬤嬤埋怨道:“後廚房裏,長久地給夫人做著湯藥,偏偏角院的那位,仗著自己是新來的,全然不把我們夫人放在眼裏,將我們夫人的湯藥扔在一邊,霸占著爐子為她自己燉著什麽東西。”

沈念眉梢微頓,揚唇道:“不會吧,怎麽說姬夫人也是先來的,哪有不顧著姬夫人的道理。”

“可不是,我們夫人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將這事藏在心底,臉色哪能好。”

姬鷺素手微擡,將一碟點心推到沈念面前:“長姐嘗嘗這栗子酥。”

沈念眸子亮了亮,笑道:“我可喜歡吃你這兒的點心了,我府裏的後廚,不管怎麽做都做不出你這兒的味道。”說著,拿著栗子酥連吃了兩塊。

姬鷺又親自斟了茶過去:“乳娘也就這點好了,她做的栗子酥,哪裏也沒有這個味道。”

沈念喝下:“可不是,你又斷斷離不得金嬤嬤,不然我可就將她帶回家去了。”

姬鷺眼尾透著一縷哀傷,唇角勉強掛著笑容道:“我如今身邊只有乳娘了,長姐若是喜歡,我讓乳娘多做些就是,長姐帶著。”

沈念正樂得高興:“我那孩子就喜歡吃你這兒的栗子酥,每次回去都吵著我要。”

見她身後的婢女一直捧著琢盤,姬鷺道:“長姐可是有事嗎?”

沈念咂著嘴角,這會也吃飽了:“和你主仆二人說話說的,正事都要忘在腦後了。過些日子不是老太太的生辰宴會嗎?宮裏派人送來了賞賜,老太太心疼你們,托我給你們二人送來了布料,做身衣裳。”

金嬤嬤皺著眉頭問:“難不成角院那裏的也有份?”

沈念道:“這個自然,老太太做事一貫公道的,怎會你有,她沒有呢?自然是你們兩人都有的。”

金嬤嬤憤憤不平:“角院裏的那位,憑什麽跟我們夫人平起平坐,都護大人未必瞧得上她吧。”

沈念唇角上揚,勾出一抹輕笑:“那可說不準,連老太太都喜歡得緊,保不齊我這弟弟也是如此。”

金嬤嬤看著光滑的緞面,讚嘆:“宮裏的料子就是好,不過怎麽是明黃色的,我家小姐素日喜歡穿藍色的。”

沈念拿著帕子擦著嘴角,眉稍微頓:“是有一匹藍色的,不過我來的時候碰上角院裏的那位,藍色的讓她先挑走了。”

金嬤嬤聽了更是氣憤:“就憑她也配越過我們夫人先挑選。”

沈念忙道:“這也是我不好,倒是讓她先挑上了。”

金嬤嬤道:“和大小姐有什麽關系,明明是她自己不懂規矩,想要欺壓在我們夫人頭上罷了。”

姬鷺聽得刺耳,神色茫茫道:“怪只怪,我沒有她那樣的家世,由得讓人欺淩。”新夫人才來幾天,跟她又是搶爐子,又是爭布料,偏偏她什麽也做不了。

“一匹料子而已,老太太的好心,反倒讓你自艾自憐起來了。”

姬鷺沈了眉眼:“老太太和長姐的好心我知道,只是不是人人都如長姐和老太太這般,對我真心實意。”

沈念瞧著她,若無其事道:“她一個新來的,想必不懂規矩,日子久了就好了,你來得早多擔待些,只是.......”

“只是什麽?”姬鷺眼巴巴地望著她。

“嗐,其實也沒什麽,就是她剛進府便如此不將你放在眼裏,日子久了,想必也是跋扈的性子,倒不如早些提醒提醒她才是。”

金嬤嬤附和著:“大小姐說得對,想我們家若不是發生了變故,家世上又怎麽會輸給她?如今剛進府就如此做派,日子久了還了得,我們夫人還不得被她踩在腳底下,倒不如趁現在提醒提醒她。怎麽說我家小姐也是先來的,她理應敬重,守著規矩才是。”

沈念笑道:“可不就是這個道理,閑暇的時候何不派人將她請過來,你們說來,除了那日見過一面,平日裏也無甚接觸,找個機會,聊聊天也是好的。”

姬鷺點頭:“有道理,長姐要不要坐船,去湖上吹吹風。”

沈念站起身,舒了口氣:“你這院子就是好,冬暖夏涼,還能泛舟。眼下到了春日,晌午時分,天氣越發燥熱了。”

姬夫人吩咐:“乳娘去準備吧。”



隗兒回到院子裏時,華歆正在繡著一幅雙鯉荷花圖,她實在無事可做,用來打發時間。

“夫人你看。”

見她手中捧著一個琢盤,華歆放下刺繡問道:“這是什麽?”

隗兒回:“布料。”

華歆有些驚訝,擱下針線:“哪來的布料?”

隗兒笑道:“夫人放心,這不是偷的,也不是搶的。是宮裏賞賜給老太太的,老太太又賞賜給夫人的。”

華歆起身,看著眼前的綢緞,色彩明艷,做工精湛。這樣的料子很是名貴,她思索片刻後問:“那姬夫人呢?”

隗兒道:“奴婢知道夫人擔心什麽,是怕只給咱們送了,姬夫人沒有?夫人放心就是,我方才回來的時候,大小姐去水榭送衣料了,姬夫人自然也有。”

聽到這裏,華歆略微松了口氣:“那就好。”

隗兒繼續說:“衣料倒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老太太對夫人的態度。”

華歆擡眸:“老太太態度怎麽了?”

隗兒道:“說明在老太太心裏是看重夫人的。”

老太太性子和順,倒是她始料未及的,華歆拾起針線繼續繡著圖:“你將料子收好就是。”

隗兒低頭看著料子,頗有些疑惑:“夫人喜歡穿鵝黃,大小姐那明明有一匹鵝黃的料子,怎麽偏偏送來了藍色呢?”

“老太太和大小姐心意貴重,顏色不顏色的,倒不重要。”她並不在意顏色,想她剛來沒多久,這府中的路都不熟識,老太太和大小姐能想著她,已經是分外難得。

隗兒面上喜道:“那倒是。”

晚膳過後,華歆在院子裏走走,順便消消食。知春亭偏僻,又是冬末春初之際,桑葚樹的葉子還沒有盡數長出來,樹枝幹枯,孤零零的枝頭上,看上去有些清冷。

這裏靠著西南大街,日日都能聽見外面熙熙攘攘的聲響。這些聲響,華歆起初覺得吵鬧,慢慢成了她幽閉一方排解煩悶的唯一寄托。仿佛聽見這些市井聲息,才覺得自己不像是囚禁在籠中的鳥。

“外面真熱鬧。”

隗兒道:“還是咱們都護府熱鬧些。”她自小長在都護府,總覺得哪裏都不如都護府。這裏人來人往,有時候比外面熱鬧多了。

華歆收回眸子,輕聲道:“聽說都護大人只有一個姐姐。”

隗兒點頭:“是,都護大人姐弟兩人,大小姐成親也有幾年了。這府上看著雖大,但是正經的主子卻不多,只有老太太,都護大人,大小姐,姬夫人,如今再加上夫人。”

想起沈念,華歆腦海閃過那個漂亮婦人面孔,只是眉梢間有些淩厲,她淡淡地問:“大小姐成親了,也住在府上嗎?”

“也不全是,大小姐偶爾也回自己家的。”

華歆點點頭,又走了會,天色漸沈,便準備回屋歇著。

哪知,院子裏年久失修,有幾處臺階已經磕了半塊。她一不小心腳下踩空,險些跌了出去,還好隗兒眼疾手快扶了把。“夫人小心!”

等華歆站穩身子,腳踝那裏生疼,她咬著牙:“好像崴了腳。”

隗兒忙攙著她進屋,又急著去請郎中,等郎中來的時候,腳踝那裏已經腫得老高。

郎中仔細瞧過後道:“倒是沒動著筋骨,內裏扭傷了,先用熱水泡著,再敷幾劑草藥,想來就無大礙。養傷期間切不可久站,再傷著了。”

華歆道了謝,隗兒送人出去,又端了熱水來,給她泡著腳。

隗兒心疼得很,眉間堆蹙在一起:“都護大人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回來?”

知春亭有些破舊,華夫人看著就是個嬌生慣養的小姐,好好地還把腳給扭了,定然不能長久住在這裏。都護大人只說等他回來安排,眼下什麽時候回來還不知道。

華歆微微一頓,心底的石頭直沈了下去,眸中的光也跟著黯淡。“以後,我小心點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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