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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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超級英雄是一群自發保護城市的超能力者。他們的超能力從何而來，誰也說不清。但基因就是這麽覆雜和未知，畢竟人類都進化了幾百萬年，時至今日，隔三岔五出現一兩個擁有超能力的人，也算不得什麽稀奇的事。
安以誠知道自己的基因不是這樣的特例。他跟大多數人一樣，安安分分生活，在遍布災難和英雄的世界裏生活得十分愜意。身為一個普通人，他並不奢求生命中會有多麽精彩的故事，能夠平穩地度過一生就已經非常幸運了。
當然，偶爾來一點小小的調劑也是可以的。
“《第二個英雄》？我看過了啊，這不是你去年給我推薦的？”安以誠看著楊林樨的投影屏。楊林樨愛好超級英雄題材的作品，跟大多數人一樣。
“嗯，是這樣的。但是看到剛才的新聞之後，我感到這本漫畫的情節設置真的很——真實。”楊林樨的語氣有種誇張的抑揚頓挫感，像是在故意強調什麽。
安以誠記得漫畫中的這段情節。主角化身超級英雄拯救城市，但因為因為每次超級英雄出現時他都恰好不在場，朋友們識破了他的偽裝身份。算是利用超級英雄套路整了個活，安以誠覺得還挺有趣，但不知道楊林樨為什麽突然想起了這一茬。
——等一下。安以誠又低頭看了一眼漫畫，然後擡頭看看楊林樨，後者期待的眼神簡直要把“是不是你”幾個字勾勒出來了。
這麽說起來，店裏的交談聲確實充斥著“CH”這個字眼，加上剛才安以誠在外面也收到了新聞LIVE頻道的開播提示，不難猜出CH剛剛行動過——恰好在自己離開燒烤店的幾分鐘之間。
木頭啊！安以誠在內心感慨。楊林樨雖然綽號“木頭”，但腦子一點也不木，整天裝著一堆清奇的想法，竟然還能邏輯自洽。換言之，他的腦補能力奇強，總能從一件小事上發散出驢唇不對馬嘴的前因後果，以前就鬧出過不少烏龍，今天居然還給安以誠安上了超級英雄的身份！
安以誠艱難地發問：“你不會是在說……CH吧？”
楊林樨一下子直起身，眼神全然暴露了自己得到肯定的狂喜。
果然如此。安以誠無奈地想。天地良心，他剛才真的只是出去打電話了。安以誠隔著窗戶望見附近新開的店面，正是安以諾之前念叨過的品牌，所以打電話問她需不需要代購。為了節約包裝袋，他還拿上了背包用來裝東西。
結果在店裏拍了一圈，安以諾都不為所動，最終決定讓安以誠改天到市中心的總店去瞧瞧。
於是安以誠就拎著空蕩的背包回來了，一無所獲——哦，他起碼獲得了一個超級英雄的假想身份。
不過……這倒也挺有意思。安以誠看著投影屏上的漫畫封面，笑起來。姑且讓楊林樨深信不疑，之後再把真相告訴他，想必到時候他的表情一定會很精彩。
安以誠擡頭看向楊林樨：“漫畫是很精彩，不過我總覺得主角的身份暴露得太輕易了，這樣他身邊的人也容易有危險啊。”
楊林樨肉眼可見地興奮起來，雙眼充斥著崇拜之情，顯然已經自行補全了劇情。安以誠努力壓抑著不笑出聲。
偶爾這樣玩一次也怪有趣的，就等到下周再揭露真相吧。
這一周裏，安以誠所做的事就是關註新聞LIVE頻道，然後在合適的時間找借口跟楊林樨分開。靠著CH的身份，安以誠騙到了一頓免費的食堂限量飯團，以及一次團建中的兄弟解圍——要知道，平時自己被八卦的時候，楊林樨可是站在女生們那邊一起提問的。
不過話說回來，做超級英雄的感覺確實不錯。安以誠每天沐浴在楊林樨崇拜和希冀的目光中，簡直錯覺自己在散發金光了。
而接下來，就是自己期待了七天的、整個惡作劇最精彩的部分——揭露真相。
“看在我要請你吃飯的份上，你可不許打我啊。”安以誠忍住笑意。
楊林樨警覺地擡頭，苦情劇女主上身：“你背著我做什麽對不起我的事了？快說！”
“我——”
震耳的轟鳴驟然響起，將安以誠的話語淹沒得一幹二凈。強勁的氣流猛然撲上來，沙塵像是細小的子彈打在身上，安以誠只顧得上擡起手護住頭臉。
混亂在一瞬間侵襲了整條街，以發生爆炸的商場為中心蕩漾開來。逃竄的人群，尖叫和呼喊，背後是仿佛要吞噬天日的煙塵。
安以誠被巨響震得失去平衡，感到世界仿佛忽然傾斜了過來，眼前的一切變成慢鏡頭似的旋轉滾動——然後他發現自己摔倒了。
“嘶——”安以誠感到手肘和小腿生疼，多半是撞在哪裏傷到了。他支起上半身，迷茫地四下張望，試圖弄清楚現狀。
爆炸發生在商場內，地下一層也受到了波及，地面被震塌，沈降出了一處坑洞。安以誠好巧不巧就站在沈降的邊緣，一個站不穩就滑進了塌陷處，現在趴在掉進地下一層的水泥路面上。
安以誠伏在原處，沒有輕舉妄動。他不清楚具體的情況，萬一地面仍然不穩定，萬一自己的哪塊骨頭或者腦袋有傷，亂動都是要命的。
外面驚慌的呼喊聲漸漸弱了下去，但煙塵仍然遮蔽著視野，安以誠甚至看不見近在幾米外的商場。如果沒有其他變故的話，救援人員應該快要到了——
頭頂響起了一陣沈重的腳步聲，聽起來很鎮定，但亂糟糟的不像是受過訓練。安以誠稍微直起身，探頭向外望，隔著煙塵朦朧地看到幾個人影，他們手上拿著什麽東西，看輪廓像是槍支。
什麽情況？！安以誠連忙伏低身子藏在視線盲區，努力放緩呼吸，聽見心臟跳得震天響。
安以誠的畢生追求就是過上平凡的、安穩的生活，偶爾，只是偶爾，有一點點好玩的事情發生就更好了。所以他才會故意讓楊林樨相信自己就是CH，算是一個無傷大雅的玩笑。
可是炸彈犯就有點過於刺激了吧！
“準備工作已完成。”頭頂傳來聲音，聽上去是悶在防毒面具裏，“現在等獵物入網。”
“——難道是說我嗎？”
第二個聲音讓所有人都始料未及，連安以誠都不禁擡頭去望。那幾個人影忙亂地左看右看，大概是配有紅外線設備，很快就鎖定了一個方向，舉起武器。
安以誠看見槍口發射出的強光穿過煙塵，混亂的叫嚷間，一道道光線將打鬥的定格畫面漸次點亮，人影被投在煙幕上。然後是風，濃烈的煙塵猛然被吹開一角，那對承載著整個江城命運的寬闊蝠翼高揚著。
是CH。安以誠眉頭展開，緊張的情緒不知不覺間舒緩不少。
“新武器嗎？我還沒見過這個樣式。”CH的聲音比安以誠想象中年輕，“那邊那個——別跑！你就算現在離開也逃不過法治社會的制裁的！”
有翼的英雄在天空中就像游魚到了大海，敏捷地穿梭於那些武器射出的不明光束之間，從死角接近射擊者送上一拳，接著躲過下一道攻擊。
安以誠看得眼花繚亂，8D動作片都沒有這麽沈浸的效果。只見那雙蝠翼猛然扇動，黑色的身影靈巧地騰空，劃出一道圓潤的弧線鉆入煙塵的某個角落——落到了安以誠旁邊。
安以誠猝不及防往後挪，有些驚愕地看著近在咫尺的超級英雄。CH落地時像貓頭鷹一樣不發出半點聲音，半蹲在安以誠身側，裹著黑色手套的食指豎在狐貍腦袋的口鼻部，示意他噤聲。
CH的打扮跟大多數人期待的樣子並不一致，身上的衣服是一套大眾款黑色緊身運動服搭運動短褲，像是剛從體育課上逃出來。他戴了全息投影面罩掩飾面容，是角色扮演時常用的動物款式，一個栩栩如生的赤狐腦袋。要不是因為那對寬闊的翅膀，他整個人就像個逃課的二次元大學生。
“這地方真不錯，剛好在視線盲區。”CH湊近了，低下聲音快速地說，“你還挺幸運的，要是不躲在這裏的話多半已經被那群人抓走當人質了——好吧可能也不算非常幸運，這附近只剩你一個人被困在危險地帶。”
安以誠欲言又止，總覺得超級英雄不是來救人的。
CH繼續用極快的語速道：“總之他們的武器有點麻煩，所以我要使用一點比較危險的手段，提前道歉。等一下捂好耳朵閉緊嘴巴，一切結束之後沒受傷就立刻回家，受傷了就等治安人員送你去醫院。知道了嗎？——好了捂耳朵！”
話音剛落，CH一下子躍起飛出了坑洞。安以誠手忙腳亂地趴倒，手掌覆住雙耳。
跑動的腳步聲順著地面通過振動傳導到了安以誠耳中。他稍稍擡頭，在有限的視野中觀望著外界的情況：CH像是在戲弄那些炸彈犯，在空中來來回回，引得他們團團轉。直到那些人漸漸聚在了一處，CH豁然落地，面對著槍口站在了安以誠與匪徒之間。
“超能力不應該存在！”這一聲撕心裂肺的叫喊飽含著惡意，直直地撲向了安以誠，甚至穿過手掌傳入了耳蝸，讓安以誠頭皮一麻。
CH的蝠翼猛然展開，某種無聲的振動滾過，手持武器的匪徒突然痛苦地扭動身體，連安以誠都感到一陣不適。
然而剛剛喊話的人竟竭力端住了槍，緊接著詭異的光芒占據了安以誠的視野，唯有逆光的蝠翼能夠刻印在他瞳中。
下一刻，他驀地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嘿？小孩？帥哥？同學？老師？你好？Hello？”
安以誠感覺自己的耳道成了個山洞，亂七八糟的稱呼在裏頭橫沖直撞，吵得他不得安寧。意識回籠的同時，劇烈的頭痛讓他幾乎呻吟出聲。眼前的光線被什麽東西擾動，在他面前揮來揮去，安以誠忍無可忍地擡手擋住那玩意狠狠一扭，聽到有人倒吸一口冷氣——抓到的好像是一只手腕。
安以誠撐開眼皮，看見面前的CH狐貍腦袋已經快要埋到地裏去了，他的手腕被自己以一種別扭的角度死死按住。安以誠手一抖，連忙松開。
“嘶——手勁真大。”CH捧著自己的胳膊揉了揉，“怎麽樣，有感覺哪裏不對勁嗎？可以自己去醫院嗎？”
安以誠感覺哪裏都不對勁，從頭到腳都有種不協調感，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腦袋。話說他為什麽會突然昏過去？
安以誠張了張嘴，沒發出聲音先咳嗽了兩聲，感覺喉嚨像是當初變聲期一樣又癢又痛，開口時嗓音也很沙啞：“發生什麽了嗎？”
“嗯，好問題。”CH伸出食指強調這一點，“但我建議你去醫院檢查一下，沒什麽事的話就不要問出這樣的問題了，畢竟超級英雄電影裏跟主角牽扯太多的人都沒什麽好果子吃。”
安以誠掐了掐自己的鼻梁。他感覺頭更疼了，精神上的。光看新聞LIVE根本感覺不到，CH怎麽會這麽愛說話啊？
“等一下治安人員應該就來了，你可以稍微休息休息，你腿上的傷——”狐貍腦袋轉向安以誠的腿部，然後詭異地沈默了下來。
安以誠擡眼，有些奇怪，於是撐著地面挺起上半身去看自己的腿。在他印象中，自己摔倒時感覺到腿上疼痛，估計是有擦傷之類的。現在看來，沾血的褲腿破洞也昭示了這一點，唯獨傷口哪裏都找不到。破洞下的皮膚——用他妹妹的話來說——“令人羨慕的白嫩”。
狐貍腦袋動了動。CH好像是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又慢慢吐出來。“事情是這樣的，”他說，“這裏有一個傷口，我發誓沒有動它，但它現在不見了，而我相信沒有人會偷這種東西——”
安以誠擡了擡手：“不好意思。我現在真的頭很痛，可以直接說結論嗎？”
CH沈吟兩秒，道：“可以檢查一下你的後背嗎？”
後背？自己的後背倒是一直都沒有什麽不對勁。但安以誠還是先同意了，在CH的攙扶下坐直。他感覺到CH的手指沿著自己的肩胛骨向兩側摸索，有些癢，更多的是一種怪異的褶皺感，好像自己背上長著老人的皮膚。
這時他的T恤衫被掀開了。安以誠有點被嚇到，但轉念一想反正都是大男人，掀個衣服倒也無所謂。然而他這轉念還沒轉完，更奇怪的觸感就傳遞了過來，像是自己背上的皮膚被掀起了一層。安以誠頭皮一陣發麻，扭頭去瞅。
只見CH兩指揪起一扇蝠翼的末端，緩緩地展開，而蝠翼的另一端，毫無疑問，就連在安以誠的肩胛骨上。
CH註視著蝠翼，沈默了幾秒，然後把蝠翼折回去，衣服蓋回去撫平褶皺，挪回來面對著呆滯的安以誠，開口：“是這樣，我現在說你抽中了超級英雄體驗卡，你相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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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以誠知道自己的基因不是這樣的特例。他跟大多數人一樣，安安分分生活，在遍布災難和英雄的世界裏生活得十分愜意。身為一個普通人，他並不奢求生命中會有多麽精彩的故事，能夠平穩地度過一生就已經非常幸運了。
當然，偶爾來一點小小的調劑也是可以的。
“《第二個英雄》？我看過了啊，這不是你去年給我推薦的？”安以誠看著楊林樨的投影屏。楊林樨愛好超級英雄題材的作品，跟大多數人一樣。
“嗯，是這樣的。但是看到剛才的新聞之後，我感到這本漫畫的情節設置真的很——真實。”楊林樨的語氣有種誇張的抑揚頓挫感，像是在故意強調什麽。
安以誠記得漫畫中的這段情節。主角化身超級英雄拯救城市，但因為因為每次超級英雄出現時他都恰好不在場，朋友們識破了他的偽裝身份。算是利用超級英雄套路整了個活，安以誠覺得還挺有趣，但不知道楊林樨為什麽突然想起了這一茬。
——等一下。安以誠又低頭看了一眼漫畫，然後擡頭看看楊林樨，後者期待的眼神簡直要把“是不是你”幾個字勾勒出來了。
這麽說起來，店裏的交談聲確實充斥著“CH”這個字眼，加上剛才安以誠在外面也收到了新聞LIVE頻道的開播提示，不難猜出CH剛剛行動過——恰好在自己離開燒烤店的幾分鐘之間。
木頭啊！安以誠在內心感慨。楊林樨雖然綽號“木頭”，但腦子一點也不木，整天裝著一堆清奇的想法，竟然還能邏輯自洽。換言之，他的腦補能力奇強，總能從一件小事上發散出驢唇不對馬嘴的前因後果，以前就鬧出過不少烏龍，今天居然還給安以誠安上了超級英雄的身份！
安以誠艱難地發問：“你不會是在說……CH吧？”
楊林樨一下子直起身，眼神全然暴露了自己得到肯定的狂喜。
果然如此。安以誠無奈地想。天地良心，他剛才真的只是出去打電話了。安以誠隔著窗戶望見附近新開的店面，正是安以諾之前念叨過的品牌，所以打電話問她需不需要代購。為了節約包裝袋，他還拿上了背包用來裝東西。
結果在店裏拍了一圈，安以諾都不為所動，最終決定讓安以誠改天到市中心的總店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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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倒也挺有意思。安以誠看著投影屏上的漫畫封面，笑起來。姑且讓楊林樨深信不疑，之後再把真相告訴他，想必到時候他的表情一定會很精彩。
安以誠擡頭看向楊林樨：“漫畫是很精彩，不過我總覺得主角的身份暴露得太輕易了，這樣他身邊的人也容易有危險啊。”
楊林樨肉眼可見地興奮起來，雙眼充斥著崇拜之情，顯然已經自行補全了劇情。安以誠努力壓抑著不笑出聲。
偶爾這樣玩一次也怪有趣的，就等到下周再揭露真相吧。
這一周裏，安以誠所做的事就是關註新聞LIVE頻道，然後在合適的時間找借口跟楊林樨分開。靠著CH的身份，安以誠騙到了一頓免費的食堂限量飯團，以及一次團建中的兄弟解圍——要知道，平時自己被八卦的時候，楊林樨可是站在女生們那邊一起提問的。
不過話說回來，做超級英雄的感覺確實不錯。安以誠每天沐浴在楊林樨崇拜和希冀的目光中，簡直錯覺自己在散發金光了。
而接下來，就是自己期待了七天的、整個惡作劇最精彩的部分——揭露真相。
“看在我要請你吃飯的份上，你可不許打我啊。”安以誠忍住笑意。
楊林樨警覺地擡頭，苦情劇女主上身：“你背著我做什麽對不起我的事了？快說！”
“我——”
震耳的轟鳴驟然響起，將安以誠的話語淹沒得一幹二凈。強勁的氣流猛然撲上來，沙塵像是細小的子彈打在身上，安以誠只顧得上擡起手護住頭臉。
混亂在一瞬間侵襲了整條街，以發生爆炸的商場為中心蕩漾開來。逃竄的人群，尖叫和呼喊，背後是仿佛要吞噬天日的煙塵。
安以誠被巨響震得失去平衡，感到世界仿佛忽然傾斜了過來，眼前的一切變成慢鏡頭似的旋轉滾動——然後他發現自己摔倒了。
“嘶——”安以誠感到手肘和小腿生疼，多半是撞在哪裏傷到了。他支起上半身，迷茫地四下張望，試圖弄清楚現狀。
爆炸發生在商場內，地下一層也受到了波及，地面被震塌，沈降出了一處坑洞。安以誠好巧不巧就站在沈降的邊緣，一個站不穩就滑進了塌陷處，現在趴在掉進地下一層的水泥路面上。
安以誠伏在原處，沒有輕舉妄動。他不清楚具體的情況，萬一地面仍然不穩定，萬一自己的哪塊骨頭或者腦袋有傷，亂動都是要命的。
外面驚慌的呼喊聲漸漸弱了下去，但煙塵仍然遮蔽著視野，安以誠甚至看不見近在幾米外的商場。如果沒有其他變故的話，救援人員應該快要到了——
頭頂響起了一陣沈重的腳步聲，聽起來很鎮定，但亂糟糟的不像是受過訓練。安以誠稍微直起身，探頭向外望，隔著煙塵朦朧地看到幾個人影，他們手上拿著什麽東西，看輪廓像是槍支。
什麽情況？！安以誠連忙伏低身子藏在視線盲區，努力放緩呼吸，聽見心臟跳得震天響。
安以誠的畢生追求就是過上平凡的、安穩的生活，偶爾，只是偶爾，有一點點好玩的事情發生就更好了。所以他才會故意讓楊林樨相信自己就是CH，算是一個無傷大雅的玩笑。
可是炸彈犯就有點過於刺激了吧！
“準備工作已完成。”頭頂傳來聲音，聽上去是悶在防毒面具裏，“現在等獵物入網。”
“——難道是說我嗎？”
第二個聲音讓所有人都始料未及，連安以誠都不禁擡頭去望。那幾個人影忙亂地左看右看，大概是配有紅外線設備，很快就鎖定了一個方向，舉起武器。
安以誠看見槍口發射出的強光穿過煙塵，混亂的叫嚷間，一道道光線將打鬥的定格畫面漸次點亮，人影被投在煙幕上。然後是風，濃烈的煙塵猛然被吹開一角，那對承載著整個江城命運的寬闊蝠翼高揚著。
是CH。安以誠眉頭展開，緊張的情緒不知不覺間舒緩不少。
“新武器嗎？我還沒見過這個樣式。”CH的聲音比安以誠想象中年輕，“那邊那個——別跑！你就算現在離開也逃不過法治社會的制裁的！”
有翼的英雄在天空中就像游魚到了大海，敏捷地穿梭於那些武器射出的不明光束之間，從死角接近射擊者送上一拳，接著躲過下一道攻擊。
安以誠看得眼花繚亂，8D動作片都沒有這麽沈浸的效果。只見那雙蝠翼猛然扇動，黑色的身影靈巧地騰空，劃出一道圓潤的弧線鉆入煙塵的某個角落——落到了安以誠旁邊。
安以誠猝不及防往後挪，有些驚愕地看著近在咫尺的超級英雄。CH落地時像貓頭鷹一樣不發出半點聲音，半蹲在安以誠身側，裹著黑色手套的食指豎在狐貍腦袋的口鼻部，示意他噤聲。
CH的打扮跟大多數人期待的樣子並不一致，身上的衣服是一套大眾款黑色緊身運動服搭運動短褲，像是剛從體育課上逃出來。他戴了全息投影面罩掩飾面容，是角色扮演時常用的動物款式，一個栩栩如生的赤狐腦袋。要不是因為那對寬闊的翅膀，他整個人就像個逃課的二次元大學生。
“這地方真不錯，剛好在視線盲區。”CH湊近了，低下聲音快速地說，“你還挺幸運的，要是不躲在這裏的話多半已經被那群人抓走當人質了——好吧可能也不算非常幸運，這附近只剩你一個人被困在危險地帶。”
安以誠欲言又止，總覺得超級英雄不是來救人的。
CH繼續用極快的語速道：“總之他們的武器有點麻煩，所以我要使用一點比較危險的手段，提前道歉。等一下捂好耳朵閉緊嘴巴，一切結束之後沒受傷就立刻回家，受傷了就等治安人員送你去醫院。知道了嗎？——好了捂耳朵！”
話音剛落，CH一下子躍起飛出了坑洞。安以誠手忙腳亂地趴倒，手掌覆住雙耳。
跑動的腳步聲順著地面通過振動傳導到了安以誠耳中。他稍稍擡頭，在有限的視野中觀望著外界的情況：CH像是在戲弄那些炸彈犯，在空中來來回回，引得他們團團轉。直到那些人漸漸聚在了一處，CH豁然落地，面對著槍口站在了安以誠與匪徒之間。
“超能力不應該存在！”這一聲撕心裂肺的叫喊飽含著惡意，直直地撲向了安以誠，甚至穿過手掌傳入了耳蝸，讓安以誠頭皮一麻。
CH的蝠翼猛然展開，某種無聲的振動滾過，手持武器的匪徒突然痛苦地扭動身體，連安以誠都感到一陣不適。
然而剛剛喊話的人竟竭力端住了槍，緊接著詭異的光芒占據了安以誠的視野，唯有逆光的蝠翼能夠刻印在他瞳中。
下一刻，他驀地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嘿？小孩？帥哥？同學？老師？你好？Hello？”
安以誠感覺自己的耳道成了個山洞，亂七八糟的稱呼在裏頭橫沖直撞，吵得他不得安寧。意識回籠的同時，劇烈的頭痛讓他幾乎呻吟出聲。眼前的光線被什麽東西擾動，在他面前揮來揮去，安以誠忍無可忍地擡手擋住那玩意狠狠一扭，聽到有人倒吸一口冷氣——抓到的好像是一只手腕。
安以誠撐開眼皮，看見面前的CH狐貍腦袋已經快要埋到地裏去了，他的手腕被自己以一種別扭的角度死死按住。安以誠手一抖，連忙松開。
“嘶——手勁真大。”CH捧著自己的胳膊揉了揉，“怎麽樣，有感覺哪裏不對勁嗎？可以自己去醫院嗎？”
安以誠感覺哪裏都不對勁，從頭到腳都有種不協調感，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腦袋。話說他為什麽會突然昏過去？
安以誠張了張嘴，沒發出聲音先咳嗽了兩聲，感覺喉嚨像是當初變聲期一樣又癢又痛，開口時嗓音也很沙啞：“發生什麽了嗎？”
“嗯，好問題。”CH伸出食指強調這一點，“但我建議你去醫院檢查一下，沒什麽事的話就不要問出這樣的問題了，畢竟超級英雄電影裏跟主角牽扯太多的人都沒什麽好果子吃。”
安以誠掐了掐自己的鼻梁。他感覺頭更疼了，精神上的。光看新聞LIVE根本感覺不到，CH怎麽會這麽愛說話啊？
“等一下治安人員應該就來了，你可以稍微休息休息，你腿上的傷——”狐貍腦袋轉向安以誠的腿部，然後詭異地沈默了下來。
安以誠擡眼，有些奇怪，於是撐著地面挺起上半身去看自己的腿。在他印象中，自己摔倒時感覺到腿上疼痛，估計是有擦傷之類的。現在看來，沾血的褲腿破洞也昭示了這一點，唯獨傷口哪裏都找不到。破洞下的皮膚——用他妹妹的話來說——“令人羨慕的白嫩”。
狐貍腦袋動了動。CH好像是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又慢慢吐出來。“事情是這樣的，”他說，“這裏有一個傷口，我發誓沒有動它，但它現在不見了，而我相信沒有人會偷這種東西——”
安以誠擡了擡手：“不好意思。我現在真的頭很痛，可以直接說結論嗎？”
CH沈吟兩秒，道：“可以檢查一下你的後背嗎？”
後背？自己的後背倒是一直都沒有什麽不對勁。但安以誠還是先同意了，在CH的攙扶下坐直。他感覺到CH的手指沿著自己的肩胛骨向兩側摸索，有些癢，更多的是一種怪異的褶皺感，好像自己背上長著老人的皮膚。
這時他的T恤衫被掀開了。安以誠有點被嚇到，但轉念一想反正都是大男人，掀個衣服倒也無所謂。然而他這轉念還沒轉完，更奇怪的觸感就傳遞了過來，像是自己背上的皮膚被掀起了一層。安以誠頭皮一陣發麻，扭頭去瞅。
只見CH兩指揪起一扇蝠翼的末端，緩緩地展開，而蝠翼的另一端，毫無疑問，就連在安以誠的肩胛骨上。
CH註視著蝠翼，沈默了幾秒，然後把蝠翼折回去，衣服蓋回去撫平褶皺，挪回來面對著呆滯的安以誠，開口：“是這樣，我現在說你抽中了超級英雄體驗卡，你相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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