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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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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竹林,再從側門繞進客廳。

賓客走的七七八八,沒剩下幾個。大姨二姨估計已經困了,回了自己的屋子,也沒在沙發上坐。

寬闊的房間裏只剩下三位老人和許汀蘭夫婦。

裴銘川借口屋子裏太悶,實則是不想多事。站在客廳門口,望著外面的涼亭。

周蕪進去時,許汀蘭放松的靠在沙發上,眼神專註的盯著電視。周昀定拿著手機,不知道在跟誰聊天,眉眼間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有什麽事?”周蕪沒坐,就站在那兒。

許汀蘭掃了她一眼,故作為難,“我和你爸爸還打算在這兒住一天,後天再回去,你姨姨們也不打算回去,許家的房子不夠住。”

言下之意,就是讓她今晚回雲和。至於怎麽回去,她得自己想辦法。

杬安的地鐵不通外省,再加上兩地離的近,不至於坐火車乘飛機什麽的。

眼前只剩下一個方法,打滴回去。

但許家老宅實在偏僻,幾乎沒有司機願意跑這麽老遠來接單。

外公皺起眉頭,也沒法子,“家裏的兩輛車都讓你姨夫他們開走了,你爸媽送也太麻煩,一來一回的……”

指甲陷入皮肉,周蕪心中好像再難翻起一點波瀾了,靜靜道,“我自己想辦法吧。”

氣氛凝固住。

轉身就要走,舒雲清看著門口吊郎當的孫子,很合時宜的開了口,“要不然讓銘川給你帶回去吧,他年輕,身子骨也利索,挺合適的。”

裴銘川並無意見,只不過有些疑問,“怎麽她今天就要回去?是另有什麽安排嗎?老爺子的生日不是在……”

話說到這兒,就被進來嚴柏禮打斷。

男孩子身高腿長,利落的一道身影,拉上外套拉鏈,擡了眼,“走吧,我陪你一起。”

既然有了回家的法子,周蕪懶得在寒風瑟瑟的夜晚等車,自然抓住這次機會,小尾巴似的跟在二人後面。

出了許家大院,周蕪才開口問,“你們怎麽晚上才來?老爺子的生日宴在今天中午,我們蛋糕都切了,幹幹凈凈,一塊兒都沒剩。”

嚴柏禮摁了摁眉心,覺得這姑娘實在太傻。

許家出名的很,書香名家,女婿都很有權勢。老爺子過生日,肯定有不少人來巴結,怎麽可能只是單純的一家人聚在一起吃個飯,賓客又怎麽可能什麽都沒撈到,過來送個禮物,空手回去。

裴銘川沒敢說話,只是心裏覺得奇怪。

舒雲清收到的請帖曾給他看過,端端正正的毛筆字,親手寫的,文藝的很,信封都閃著金邊。

但日期寫的是7月12日,明天。

車停的遠,路燈昏暗,沒人說話,時不時遠處傳來幾聲狗叫。

走在前面的兩個人手裏拎了個大袋子,那是外公讓他們拿的,估計是些吃的喝,想讓周蕪帶回去,實在怕這個外孫女餓著。

裴銘川開了輛跑車,熒黃色,騷的沒邊兒。

這人很有心機,上車前事先搶過嚴柏禮手中的吃食,一股腦塞到了副駕駛,自己則悠哉悠哉的坐到了駕駛位,好整以暇的看著車外的兩個人。

一時無言,兩個人一前一後,上了後座。

裴銘川特意向後視鏡瞄了眼,能直接嘔出一口老血來。

少年靠在最左邊,臉上淡的沒什麽表情,特高冷。姑娘幾乎是緊貼著右側門坐,有還想往右邊再移移的架勢,一臉不自在。

兩人中間像隔了一條銀河。

踩下油門之前,裴銘川摸出一根煙,咬在嘴裏,掏出手機打字,恨不得把屏幕敲爛。

幾秒後,嚴柏禮的手機振了振。

裴銘川:【你個沒出息的。】

裴銘川:【都不知道怎麽說你。】

裴銘川:【你好自為之吧,自己的路還是要自己走。】

這幾條沒有實際意義的消息,嚴柏禮沒放在心上,默了默,回覆過去。

Friday:【別點煙。】

Friday:【讓人女孩吸二手煙,好意思麽你。】

裴銘川看到這兩條消息,都要被氣笑了,直接將嘴裏那根煙順著窗外扔出去,踩下油門。

面上冷著,內心卻在尖叫哀嚎。

我說你這句話當面說出來多好啊,多有男友力,我要是姑娘我都要心動了。

你怎麽就不說出來呢,悶葫蘆。

憋死你算了。

嚴柏禮的註意力都放在窗外的景色上,絲毫沒註意到駕駛位上“司機”猙獰,恨不的把她吞下去的表情。

各幹各的事,直到下了高速,裴銘川才想著沒問地址,“你家住哪兒呢?”

周蕪揉了揉發酸的眼睛,“把我送到一中門口就行了,我在那兒下,走幾步就到了。”

這句話像落入水底中的石,一點兒波瀾都沒有,沒人回應。

熒黃色跑車最後在一中門口停下。這顏色實在太顯眼,值班的保安都從玻璃亭裏探出個腦袋。

周蕪下了車,關門前,朝駕駛位的方向笑笑,“謝謝你送我回來,再見。”

等到那道利落的身影走遠,嚴柏禮才收回目光,把耳機摘下來,輕輕踹了一腳前面的座位。

力道不大,發出的聲音卻不小。

裴銘川根本沒心情心疼自己的跑車。

跟嚴柏禮相處那麽長時間,第一次見到這人吃癟。

哦,不對。

應該是吃醋。

然後有興趣的打量了會兒那張臉,裝模作樣的回味了一下,夾著嗓子,“謝謝你送我回來,再見。”

“……”嚴柏禮擡了眸,眼神很涼,“你再說我就下車。”

自討苦吃,裴銘川感覺要被凍死了,誇張的開了暖氣。

車一路平穩的行駛,嚴柏禮突然腦洞大開,說了句,“要不然明天的生日宴我就不參加了,跑來跑去多麻煩。”

裴銘川心一驚,踩下剎車。

還好現在天色已晚,路上沒什麽人,不然肯定得出點事。

司機絕望了,“不是你奶奶不是已經交給鄰居照顧了嗎?你到底還有什麽不放心的?”

車內安靜了一會兒,裴銘川倒是自己悟出來了,“你不會是想去陪周蕪吧。”

嚴柏禮沒否認,甚至連眼皮都沒掀。

心中了然,裴銘川狠狠踩下油門,沒有要把他送回家的意思,嘴裏不緊不慢的嘀咕著,“我看你真是瘋了,之前怎麽沒發現你有戀愛腦。聽說老爺子之前學過醫,略懂一二,我得讓他給你治治……”

裴銘川以一個奇葩又扯淡的理由,將人綁回了杬安。

這個點,已經不早,出於禮數,舒奶奶應該已經回了自己家,於是他倆人就沒再進許家的門。

舒家的規模不比許家的差,甚至略勝一籌,景色看起來賞心悅目。

舒雲清安排得當,已經事先讓傭人為他們整理出了兩間房間,打掃的一塵不染,直接拎包入住的那種。

出於規矩迫使,裴銘川並沒有機會在院子裏閑逛,兩個人齊齊被舒奶奶趕回了臥室,催促他們早點睡覺。

舒家大院的燈已經關了大半,極其安靜祥和,只剩下後院一間屋子裏的燈亮著。

嚴柏禮從浴室出來,沒帶換洗的衣服,依舊套著那件霧霾藍的衛衣。頭發沒幹,順著動作幅度往地板上落。

他拿了條毛巾,一邊擦著,一邊摸出手機。

不少的消息。

嚴柏禮習慣性的點進置頂聊天。

梨花:【今天謝謝。】

梨花:【真的特別感謝,如果不是你們,我就得風餐露宿,在寒風中瑟瑟發抖了。】

還記著那事兒,嚴柏禮默默的把臺階收起來,又挖了個坑。

Friday:【嗯。】

Friday:【不是謝過了嗎,怎麽又謝一次。】

對面直接發過來一條語音。

女孩兒嘴裏應該還嚼著東西,心情愉悅,聲音含糊不清,“那個,我好像只謝了裴銘川,沒謝你來著。怕你生氣,於是就來補一個。”

她應該是想語音轉文字,但是手一滑,直接把語音發了過來。

嘴角揚起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弧度,嚴柏禮終於肯將臺階遞出來。

Friday:【在你心裏,我就那麽小心眼。】

*

周蕪收到這條消息時,手裏的蛋糕差點沒拿穩,被放到桌子上,已經沒心情再繼續吃下去。

自認為情商沒那麽低,周蕪刪刪打打,最後發過去一句話。

玻璃:【有那麽一點點吧。】

這個回答還是收斂了的,她覺得做人得誠實,但又不能太誠實,不然聽著像在說人家壞話。

靜靜的看著頂部閃動著的“對方正在輸入中……”,等待著小心眼的消息。

幾秒鐘後,一個字砸下來,冷淡感撲面而來。

[星星]:【哦。】

對面的人好像還嫌不夠,又砸下來幾個字。

[星星]:【知道了。】

手機直接被扔出去,周蕪把那口蛋糕吃下,不敢再看,索性直接回屋睡覺,手機就留在客廳裏。

夜還很長,星星也亮。

*

許家客廳內。

電視裏的小品還在放著,時不時傳來幾聲尷尬的特效笑聲。

許汀蘭焦急的坐在那,內心有點惶恐,“咱們這樣做是不是不太好,瞞了她那麽久。”

周昀定並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覺得妻子太神經質,應付了一天長輩,也有些乏倦。

說話時並沒有註意語氣,十分焦躁,“你少裝什麽好人了,別最後弄得我倒是那個惡人。當初小瀾可是你要的,既然都生下來了,還不想讓她知道。你肯定得付出些什麽,總不可能讓你風平浪靜,順順利利過一輩子吧。”

緊接著,語氣轉換為嘲諷,“再說,都這麽做多少年了,還沒習慣呢?”

說著就起身向臥室走去,沒再管身後的妻子。

等所有人走後,女人的背脊終於支撐不住,彎下腰時,沒人註意到。

塗抹著豆蔻色的指甲油的手,在微微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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