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騷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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騷擾

穿上外套後,涼風打在布料上,舒服了不少,周蕪安靜的垂下眼睛,說了聲謝謝。

這家店之前周蕪吃過,味道蠻好,量多實惠,老板也熱情,整天樂呵呵的,臉上掛著笑。

沙丁魚端上來時,連帶著送了三瓶飲料。老板整個人特豪爽,嗓門也大,“那邊有米啊,想吃自己盛,不收你們錢。”

小孩子的眼睛裏果然藏不住事,什麽情緒都展露無遺,特別明顯。

唐昕的眼睛變得亮晶晶的,搶著說了聲謝謝。

幾秒鐘後,小姑娘微微擡頭看她,周蕪讀懂了她的意思,笑著遞了雙筷子,“吃吧。”

唐昕接過去,自己盛了碗米飯,乖乖巧巧的坐在那,一勺一勺的吃著。

嚴柏禮半天沒動,就那麽幹巴巴的坐著,一句話也沒講。

氣氛實在奇怪,周蕪嘆了口氣,拿了雙筷子遞過去,“你多大了,吃飯還需要我提醒啊。”

他這才有了反應,接過去,夾了塊白嫩的豆腐,塞進嘴裏。

一秒。

……

十秒。

……

三十秒。

……

嚴柏禮今天一副跟豆腐過不去的架勢。

為此,周蕪還特意掐了個表。

等到嚴柏禮把這塊豆腐咽下去,在屏幕上輕輕一點,按了暫停鍵,“一分零三秒。”

嚴柏禮明顯沒反應過來,“…什麽”

她伸手指了指,“這塊豆腐,你吃了一分鐘多。”

薄唇抿成一條直線,幹凈利落的一道。

不過好在這麽諷刺一下他還算有效果,吃飯的速度明顯快了不少,也不再像剛才那麽拘謹,像下一秒要上刑場似的。

周蕪並不怎麽餓,沒吃幾口就放下筷子,百無聊賴的翻著微信。

盡管是周末,群聊“高二(8)班猛如虎”依舊熱鬧,再也沒了學校裏撕心裂肺要打游戲打到天昏地暗的急迫,消息一條一條的往外蹦。

大都感慨萬千。

高越天:【終於摸到了電腦,一種幸福感油然而生,幸福的我都想寫一首詩來紀念……】

李南冬:【讚同,但一想到明天下午就要去學校,就有種淡淡的憂傷湧上心頭……】

腦海裏湧上來的第一個詞就是矯揉造作,裝的有些過分。很顯然,不止她一個人看不下去,很快有人冒出來抗議。

邱介:【我說你倆傻子裝什麽,說人話。@高越天@李南冬】

高越天:【老子終於摸到電腦了好幸福,這周非得打個昏天暗地不可。】

李南冬:【好崩潰不想上學,還是在家裏躺屍比較適合我。】

邱介:【?】

跟這兩個人文縐縐的語氣相比,女生們明顯粗暴了許多,打出來的話通俗易懂,一針見血,說出了不少高中生的心聲。

林瓏:【什麽狗屎政策,一周就放一天假,還不如讓我去死。】

於芊芊:【已經習慣了,不願多說。你說他放一天假就算了,居然還有臉布置作業?!】

又連著發了幾個“極品高中生去世”的表情包。

小企鵝看起來蠢萌蠢萌,一臉憂郁的躺在地上,靈魂出竅。

同學們連連附和,一眼望去,清一色的“不要臉”。

足以看出怨氣有多重。

周蕪笑了下,打算配合一下,打了句“不要臉”發出去。

那兩個人吃的很快,吃完了,也安安靜靜的坐在那,動也不動,也不說話。

等到周蕪擡頭時,臉上還掛著笑,看見一大一小兩個人直勾勾的盯著自己,嚇了一跳。

付完錢從飯館出來,周蕪還有些心有餘悸,“你們吃完飯了就直接說啊,幹嘛坐在那看著我?挺嚇人的……”

乘著電梯下去,很巧的是,來了一前一後兩輛出租車,慢悠悠的在商場門口晃著。

他們要去的地方相反,就算繞雲和一整圈也順不到一塊去。於是便點點頭算是告別,各自上了車。

到家時約莫七點左右,司機緩緩踩下剎車,隔著一層灰色的玻璃窗,就看見林淑芹穿了件單薄的襯衫。雲和晚上的風很涼,女人默不作聲地搓著手,站在門口等待著。

下車後,唐昕一眼就看到了媽媽,連忙沖過去,撲進她懷裏。

周蕪付了車錢後,拎包從車上走下來,皺著眉摸了摸她的手,“穿這麽薄做什麽?最近晚上天冷,容易感冒。”

林淑芹懷裏抱著唐昕,面對她的話語,深知道是關心,臉紅了紅,靦腆的笑著,“哎呀,我就是太急了……”

沒什麽話要講,周蕪也沒有傻不拉幾站在家門口,跟別人寒暄的打算,於是就催促她回家,伸手推開柵欄進了家門。

等到開鎖換鞋時,周蕪才發現了不對勁。

家裏的燈亮著。

阿姨一向細心,脾氣好做事也周到,自然不可能是忘了關燈。

唯一的一種可能,就是有人回來。

果不其然,當她踩著拖鞋走到客廳時,一眼就看見了坐在沙發上喝茶的許汀蘭。

女人臉上沒什麽表情,依舊是記憶裏的模樣,容貌沒有什麽變化。即使是大夏天,她依舊優雅的穿了身青綠色旗袍,上面的繡花很精致,紋路看起來極漂亮。

周蕪將視線落到她腳上的那雙高跟鞋上,突然想起,在這個家裏,並沒有屬於許汀蘭和周昀定的拖鞋。

這似乎又代表著,周蕪慢慢的,潛移默化的,將他們兩個從她的生活裏擠出去了。

像擠牙膏一樣,一次出來的雖然不多,但時間長了,日積月累,慢慢的也就完完全全擠完了。

*

許汀蘭註意到這邊的動靜,放下茶杯,下意識的挺直了腰板,拿出做家長的姿態,靜靜的看著她。

周蕪回了一趟臥室,扔下包,開了空調,關上門後又走出來,視線並沒有分給沙發上的女人一絲一毫。

只是在坐到旁邊那個單人沙發上時,不鹹不淡的問了一句,“怎麽突然回來了?”

女人莫名的慍怒,語氣也重了重,“我不能回來?”

這句話帶著刺,細細密密的紮在周蕪身上,“不是。”

許汀蘭移開茶杯,從包裏拿出平板電腦,搗鼓了半天,最後弄出來一張照片,將電腦屏幕移了個方向,對準了她。

周蕪沒跟她坐在一起,隔了一段距離,看了好半天,才明白了許汀蘭這次回來的目的。

只看了一眼,就知道照片裏的主角是她自己和嚴柏禮。

拍照的人很聰明,刻意的避開了嚴柏禮的正臉,將攝像頭聚焦到她微微上揚的嘴角上,使得整個場面都有些暧昧。

應該是那次運動會的時候,兩個人走了近路,林蔭小道,光線很好。

明明是很正常的同學友好相處的景象,這張照片的角度卻拍的非常刁鉆,好像他們兩個在做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

這個場景不知道被誰拍下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傳到了許汀蘭手上。

女人不動聲色的觀察著周蕪的表情,率先開口,“沒什麽要解釋的嗎?”

周蕪沈默了一會兒,直接挑開了蓋在這件事上的布,“你想問什麽就說吧,不用這麽拐彎抹角。”

二人之間的氣氛很僵,劍拔弩張。不像是親母女,更像是有什麽深仇大恨的仇人。

許汀蘭深吸一口氣,也不再藏著掖著,“你談戀愛了?”

周蕪倒不著急回答,反問回去,“你怎麽想的?”

“這張照片是你們數學老師給我發過來的,說什麽你在學校裏不好好學習,天天想著談戀愛,成績不怎麽樣,不學無術。”

“所以你信了?”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這個年紀應該幹什麽?你成績不好,行,我理解,我這些年因為成績的事責罵過你嗎?我不求什麽,我只希望你乖乖巧巧,做好自己現在該做的,安安靜靜的當個普通人,平平穩穩的度過你的高中生活,怎麽就這麽難呢!”

“我知道我欠你的很多,這麽多年從沒回來陪過你,但是我也在盡力彌補。這麽些年,我少過你衣服,少過你錢嗎?”

周蕪聽了好半天,輕輕的啊了一聲,“那你就是信了。”

女人激動的又要開口,垂在青綠色旗袍旁的手緊握,嘴唇上下碰撞,卻被周蕪打斷。

她站起身,深吸一口氣,“你欠我什麽?你哪裏欠我?你只不過是不回家,不管我,不愛我罷了。媽,你從來都不欠我,至少我是這麽覺得。”

女孩眉眼間帶著戾氣,語速很快,咄咄逼人,“好,既然你不回家,不管我,不愛我,我不怪你,我通通原諒你。”

“但你憑什麽?你憑什麽認為,拋棄了我,再朝我招招手,我就會像狗一樣屁顛屁顛的爬過來,重新聽你的話?你憑什麽認為我現在就應該乖乖站在這裏,聽你對我痛罵指責?”

說到這,周蕪只感覺到一陣深深的無力,聲音都有些哽咽,“你憑什麽……”

沙發上的女人沒想到會鬧得這麽激烈,哆哆嗦嗦的收起平板電腦,狼狽的拎起包,倉皇而逃。

又是這樣。

每一次吵架,許汀蘭都是這樣。

她總是在面對和逃避中選擇後者,卻絲毫不考慮其他人的感受。

隨著門砰的一下關上,周蕪整個人腿一軟,跪坐到地上。

她就這麽呆呆的坐在那,看著墻上的表一晃一晃。許久,她埋下頭,捂住了臉。

壓抑的哭聲回蕩在客廳,有後悔,有自責,有絕望。

哭了好半天,眼睛都紅腫,她才慢慢悠悠的站起來,高瘦的身形有些晃蕩。

周蕪慢吞吞的打開了冰箱,從最裏層摸出三四瓶啤酒,很重的把門闔上。

阿姨買的啤酒是拉環式的,用不著起子,很省事。

生理期給肚子帶來的劇痛拋在腦後,周蕪伸手開了一瓶,氣泡湧上來。

報覆似的,拿起一瓶仰頭灌下,空瓶子扔出去很遠。撞到椅角上,瓶子凹進去一個坑。

直到所有的瓶子都喝空,暈暈乎乎的感覺順理成章的找上來,伴著生理期肚子的疼痛,混雜在一起,胃裏翻江倒海。

周蕪的酒量好不到哪去,平時也不喝酒。冰箱裏那幾瓶是家裏的阿姨吃飯時就著喝的,一次只喝一點點,她說解暑又涼快。

冰啤酒這種東西,不僅解暑,還解煩惱。

一瓶下去,暈暈乎乎,什麽都忘掉。

周蕪應該是朦朦朧朧睡了一覺,十二點左右從茶幾上醒來,有些煩躁的撥了撥粘在臉上的發絲。

像是突然想起什麽,她摸索著手機,打開和星星的聊天框,慢吞吞的打了幾個字。

玻璃:【我現在給你打電話的話。】

玻璃:【算騷擾麽。】

對面一直顯示正在輸入中,周蕪等的不耐煩,直接甩了個語音通話過去。

對面接的很快,恰巧,他的消息彈上來,掛在屏幕最高處。

[星星]:【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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