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鳴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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鳴蠶

那親信下了樓以後,也不走遠,就在樓梯口十米開外的屋檐下站著,他身體緊貼的墻壁,盡量避開毒辣的太陽。

不一會,便有一個廚子從他身邊路過,親信攔住他:“這天越來越熱了,上點綠豆湯解暑吧。”

“大人,邙山上每日的物資都是按照單子才買,今日單子上沒有綠豆。”那廚子低眉順眼地回道。

“大膽!二皇子要的東西,沒有也得有!”那親信喝道。

廚子嚇得雙腿一軟,撲通跪地,身子幾乎同地貼在了一起,唯唯諾諾討饒道:“大人恕罪,小的這就去找……”

“快滾!若找不到,二皇子怪罪下來,不僅是你,就連你的上鋒,也擔待不起!”親信撂下狠話,便轉身朝二樓走去。

待他走遠了,那廚子才敢起身,快步離開。

此時,在另一個拐角處,小五露出半張臉,待瞧不見那廚子的身影,又足尖點地,躍上屋檐,遠遠瞧見他進了庫房,正欲折身回去的動作頓了頓,最後還是決定超庫房的屋頂飛去。

那庫房內,邙山護衛總管王威端坐其中,椅子旁邊的小幾上放著一壺茶,他正端著茶杯慢悠悠砸了一口。

見廚子匆忙入內,他不滿皺眉:“一切盡在掌握中,你慌什麽……”

“王總管,二皇子的親信說,天氣天熱,要飲綠豆湯解暑。”那廚子依舊處在面對親信時的驚慌中,說話的聲音顫抖著。

“你沒聽錯?”王威正色道,語氣中有些詫異。

“屬下沒聽錯,因為今日後廚並沒有采購綠豆,那親信卻說有也得有,沒有也得有,否則王總管您也難逃責罰……”那廚子跪伏在地上,語無倫次道。

許久許久,王威都沒有出聲,廚子誠惶誠恐微微擡頭看了一眼,見王威神色嚴肅陰郁,一瞬不瞬地看著他,再次被嚇得六神俱散,俯在地上再也不敢有動作。

王威雙目一閉,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定一般,預期沈沈道:“我這有綠豆,你拿去吧,綠豆湯盡快給二皇子送去。”

庫房屋頂上,小五把揭開的瓦片有輕輕蓋上,江墨派他盯著二樓上的動靜,剛見二皇子的親信下來的時候,他還以為有什麽貓膩,竟只是為了喝綠豆湯?

這情報帶回去,江墨只怕會剝了他的皮。

小五不由得渾身一顫,不再耽擱,火速去向江墨覆命。

*

押運物資的馬車停在礦山之外,蕭時慢駕馬前往,也走了半刻鐘。

李春帶的草藥是給江墨療傷用的,蕭闊最是心疼江墨,從驛館到礦山,包括二皇子在內,大家都帶的人和行李都減了半,唯獨江墨的藥,蕭闊特地吩咐李春全帶了。

馬車前守著草藥馬車的護衛,也是鎮北王府的心腹,一聽蕭時慢要取大量鳴蠶,第一反應便是江墨的安危。

這些護衛蕭時慢認得,少時與江墨一同入軍營試煉,與江墨的感情格外好些,無可厚非。

“你們倒是個個都牽掛他,他好得很,放心吧。”蕭時慢說道,“是山中出了意外,你們的任務是守好這些藥,除了王府的人,別讓其他人靠近這輛馬車。”

“是,郡主放心。”幾名護衛拱手遵命。

隨後,幾人便將裝著鳴蠶的兩個藥箱掛在蕭時慢的馬上,蕭時慢馬鞭一揚,絕塵而去。

行至半途,蕭時慢前面的路被堵住了。

在她的前方,一匹老馬馱著滿滿一車蔬菜,一步一停,不堪重負地迎面而來。

蕭時慢勒停馬兒,皺眉看著前方那條狹窄的小路,以及慢悠悠的老馬,盤算著避讓的可能性。

采礦之地本就在山上,開辟的山路依舊險要狹窄,只夠一輛運送物資的馬車通過。若是遇到兩車相遇,根本無法避讓。

好巧不巧,蕭時慢面前這段山路便是如此。

對面的路更加狹窄,眼下只能是她往後退,讓一讓馬車了。

蕭時慢調轉馬頭,最後停在一處較寬敞的路上,人與馬緊緊貼著裏邊,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前方,等待那晃晃悠悠的老馬馱著滿滿一車蔬菜過去。

不知哪裏來的一束亮光一閃而過,□□本安靜的馬兒突然發狂一般,揚蹄長嘶,蕭時慢連忙勒緊韁繩。

卻還是驚到了對面蹣跚而來的老馬,後面馱著的一車蔬菜翻倒在地,趕馬的小卒手忙腳亂,又是前置住老馬,又是撿散落一地的蔬菜。

“郡主,煩請稍候片刻,這路馬上便可清理出來。”一名趕馬押貨的護衛上前朝蕭時慢行禮說道,看扮相應是這些小卒的頭子。

蕭時慢面上的不耐煩盡顯,她馬上可是救命的藥,豈能在此耽擱這麽久?

“不過是些蔬菜,我踏過去便是。”蕭時慢說道。

先前還顧及著這一車蔬菜翻撒了可以,如今撒都撒了,她還顧慮什麽?

“郡主不可!”那護衛頭子阻攔道,“邙山缺水,難得新鮮蔬菜,這些都是要運下山,犒賞礦工家屬的,一月也就這麽一次,您雖貴為郡主,亦不該踐踏損毀。”

這話也不是危言聳聽,在這北境之地,新鮮蔬果的珍貴程度確實堪比肉食。

即便是在北疆城中,在有新鮮瓜果的時節,普通百姓也舍不得吃,而是拿到集市上變賣。何況是更加幹燥缺水的邙山?

不過,與人命相比,再珍貴的蔬菜,也不值得一提了。

蕭時慢嗤笑道:“本郡主還以為多大的事,今日損壞的蔬菜,我明日雙倍奉上。”

不再聽那護衛首領的阻攔之語,駕馬踏過散落一地的蔬菜。

蕭時慢剛帶著鳴蠶趕到臨時安置病患的木棚外,李春便帶著幾名醫師迎了出來,互相搭著手將蕭時慢馬背上的鳴蠶卸下來。

著木棚也與她離開時不同了,兩邊都守著兩排護衛,提著刀,冷著臉,每個從他們跟前經過的醫師,都加快腳步,不敢多作停留,仿佛多停一瞬,就會被那些護衛吃了似的。

“師父,你這裏可還好?”蕭時慢低聲問李春。

“好得很,這麽多兄弟護著,誰敢亂來?萬事俱備,只欠你這一味鳴蠶。”李春擡手指了指那些護衛,大聲說道。

話落,又將蕭時慢拉遠了些,湊到她耳邊低聲道:“剛剛有一群礦工過來鬧事,說裏邊有人是他們兄弟,要我們把人叫出去。”

蕭時慢本放松的面色瞬間凝重起來,著木棚怎麽說也在父親與軒表哥的眼皮底下,她實在不敢相信,有人敢出來鬧事。

“我當然不讓啊,那些人便不由分說要沖進來,還打傷了好幾個醫師呢。”李春繼續道。

“你有沒有受傷?”蕭時慢忙上下打量李春道。

“沒有沒有,我又不傻,我躲後邊呢。”李春說道。

蕭時慢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像李春這樣能躲就躲的惜命之人,怎麽也輪不到她擔心。

李春嘿嘿一笑,繼續道:“底下都鬧那麽兇了,王爺和二皇子都不為所動,我心想,這樣下去不行啊!便拿著江墨給的逐風公子令,要二皇子安排人下來平息動亂。”

李春說得輕松,但是想起二皇子指向他的箭羽,他還是害怕得緊。

彼時,李春拿出江墨給他的令牌,同在樓上的蕭闊率先立馬便要指派人馬,卻被趙明軒攔住了。

趙明軒說:“李神醫,底下情況不明,恕本王不能將護衛的性命視作草芥,讓他們白白送死。不過,本王會替你將亂民一一射殺!”

話落,趙明軒便拿過一旁親衛手中的大弓,搭上箭羽,弓弦拉滿。

李春見狀,舉著逐風公子令,攔在那些作亂的礦工前面,大聲朝樓上喝道:“難道這些礦工的命就不是命嗎?見此令者如見聖上親臨,趙明軒,我命你即刻派人下來守衛病患,你要抗旨嗎?”

霎時間,身後本還亂作一團的礦工靜了下來,樓上還在嘰嘰喳喳爭論不休的官員也靜了下來下來,眼睛都看著趙明軒手上的弓箭。

有風吹過,李春臉頰上的汗水無聲低落,他的衣擺隨風擺動,更顯得他身形幹瘦,看著不堪一擊,卻仿佛有著萬夫莫開的氣勢。

趙明軒雙眸微瞇,手裏的弓越拉越緊,蕭闊就站在他身側,屏住呼吸,隨時準備在他射出的剎那,攔下那飛出的箭。

突然,趙明軒卻放下了弓箭,說道:“李神醫所言極是,本王這就安排親衛下去,若再有人敢阻撓救治,殺無赦。”

如今再去回憶,李春依舊覺得背脊發涼。

回過神來,他將懷裏的逐風公子令拿給蕭時慢,說道:“把這令牌也拿去,我這是在王爺和二皇子的眼皮底下,出不了什麽事。”

蕭時慢看了一眼那枚令牌,沒有伸手去接,反而是朝木棚裏面望了望,確實沒看見江墨的身影,才問道:“江墨還沒有回來?”

“還沒回來呢,他在軍中沒有威望,身上掛的也不過是一個虛職,去盤問礦工和護衛,恐怕有些棘手。”李春說道。

蕭時慢垂眸沈思,越想越覺得李春說得有道理。江墨雖然文武雙全,有勇有謀,但是雙拳難敵四手,若是礦工護衛們不服他,鬧起來,他斷然討不到好。

蕭時慢既而翻身上馬,對李春說道:“師父,這裏還需你看著,我去幫幫江墨。”

“放心去吧,”李春說道,上前拍了拍蕭時慢的馬。

蕭時慢心中有些焦急,沒再說什麽,策馬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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