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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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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

時間如白駒過隙,不知不覺,小滿已至。

王府中張燈結彩,尤其是水榭小築內,紅色飄帶隨風揚起又落下,處處可見紅燈籠和喜字,侍女們忙忙碌碌,個個臉上喜氣洋洋。

在蕭時慢的閨房中,柳七娘正帶著喜婆為她梳頭。

“嬌嬌,孫婆婆可是咱們北疆城有名的福星,她與夫君一輩子舉案齊眉,和和睦睦,兒女雙全成材成器,如今更是四世同堂呢。”柳七娘說道。

“咱們蕭郡主,天之驕女,福氣無邊。”喜婆笑瞇了眼,應道:“像咱們小郡主這麽俊俏的女子,可不多見喲,說仙女下凡都不為過。”

蕭時慢看著銅鏡中的自己,頭戴鳳冠,容顏俏麗,一雙亮瑩瑩的杏眼中,卻平淡如水。

她確實對這門婚事並沒有什麽期待,於她而言,不過是例行公事,走個流程罷了。

“一梳夫妻恩愛,二梳白發齊眉,三梳子孫滿堂……”

兩人成親,是江墨入住鎮北王府,而江墨本就住在府中,兩人的婚事本不用出門。

但蕭闊不想委屈的女兒,定要將婚事辦得氣派,十裏紅裝整整齊齊擺滿長街,蕭時慢不知道自己是何時上來喜轎,又同江墨一起在城中繞了多久。

她只知道,待她與江墨行過禮,被牽入新房時,她快累癱了。

待眾人都出去,房中只餘下她與江墨,她莫名地緊張了起來。即便她心中篤定了,若是她不願,江墨亦不會強求於她。

隔著敷在頭上的喜帕,蕭時慢聽到江墨沈穩的腳步,繼而透過喜帕的邊緣,看見江墨拿著喜稱,挑開她頭上的喜帕。

“嬌嬌,娘子。”江墨喚她,聲音深情溫柔,稠得如同糖蜜罐一般。

聽在蕭時慢的耳朵裏,心中生出莫名的羞怯,讓她有些氣惱。

她不敢與江墨對望,索性別過頭,扯開還有一半蓋在頭上的喜帕,起身來到梳妝臺前,對鏡拆下滿頭珠釵。

可惜她從未梳過這個覆雜的發髻,拔下兩支插在外面的發簪後,剩下的珠釵仿佛同她的頭發長在一起了一般,她手都擡酸了,卻怎麽也弄不下來。

江墨看著她,面上掛著寵溺的笑容,上前接過她手上的發釵:“我來吧。”

蕭時慢卻一把拍開他的手:“我叫侍女進來。”

江墨輕笑:“那娘子怕是要失望了,父親大人都將侍女遣走了,叫明日清晨再來伺候。”

蕭時慢無言以對,她深知自己搞不定這繁瑣的新娘頭飾,也不打算跟自己較勁,妥協對江墨道:“那你來。”

江墨的手剛碰上她的頭發,她又躲了躲,回頭警告江墨:“你仔細些,弄疼我了,有你好果子吃。”

江墨笑而不語,只輕輕點頭,應了一聲嗯。

蕭時慢的頭發黑亮濃密,落在江墨的手裏仿佛一匹上好的綢緞。他修長的手指在蕭時慢的秀發間上下穿梭,取下一個個珠釵,又放下盤得極高的發髻。

蕭時慢起初還警覺著江墨會弄疼她,甚至還有些舒服,沒想到他這麽嫻熟,好奇道:“想不到平時冷面閻羅似的墨公子還有這一手。”

“這也沒什麽難的,唯耐心爾。”江墨說。

蕭時慢無言以對,閉上眼不再搭話。

不知過來多久,江墨將她頭上最後一個固定發髻的簪子解下,青絲如瀑散落,江墨輕輕往後攏了攏,再用一根紅色頭繩松松挽著。“好了。”

蕭時慢睜開眼看了看銅鏡中的自己,左右打量,臉上浮出滿意的笑:“這次多謝了。”

“唯娘子分憂,應當的。”

“你少說些令我生氣的話,不然,待會我可不救你。”

蕭時慢話音剛落,江墨便感到腹中仿佛有一雙手在狠狠地絞著他的臟器,疼痛難忍。他一只手捂著腹部,一只手撐在梳妝臺上,看著蕭時慢,嘴唇顫抖,卻問不出話來。

蕭時慢回望他,他面色蒼白,額上滲出細密汗珠,打濕了額間散落的碎發。

“你被這麽看我,我可什麽都沒做,是上個月,在歸雲鎮的毒發作了而已。”蕭時慢說道。

江墨自然沒有忘,當初李春要為他解毒時,告訴他會讓人受些苦楚,他不以為然,沒想到會這麽痛。

“你怎麽這麽乖,沒讓李春為你解毒?”蕭時慢湊到江墨的耳邊輕輕說道。

“解藥。”江墨艱難吐出兩個字。

“你求我,我就給你。”蕭時慢手撐在梳妝臺上,面上帶著戲謔說道。

江墨兩眼泛紅,聞言轉身踉踉蹌蹌往床榻走去,盤腿坐在榻上,運功閉氣,以緩解些痛苦。

“死要面子活受罪。”蕭時慢撇撇嘴,從妝匣裏翻出一顆藥丸,走到江墨面前。

“喏,解藥!”蕭時慢把解藥送到江墨面前。

江墨卻依舊閉著眼運功不理她。

“我之前餵你的藥,可與別人的不一樣,你越是運功,越是痛。”蕭時慢說道。

話音剛落,江墨口中便溢出一絲血。

蕭時慢見狀,心中閃過一絲慌亂,忙出手點在他的穴位上,阻止他繼續運功,又掰開他的嘴,將藥丸餵進他的口中。

“你不要命啦!”蕭時慢吼道。

“我若是死了,你不應該更開心嗎?”江墨陡然從運功狀態中出來身體仿佛從雲端墮落地上,被壓制住的疼痛如潮水般漫上來,他手撐在床上,依舊固執地揚起蒼白的臉望著蕭時慢。

“強行運功,走火入魔,是我自己找死,與你無關,與蕭家無關,這麽好的機會,你救我幹什麽?”

面對他赤裸的目光,蕭時慢眼神閃躲。

她內心清楚地知道,看到他吐血時,她心中的的確確、真真實實地慌了神,她竟然怕他就這麽死掉。

竟然沒反應過來,自己重活一世的使命,就是除去江墨這個罪魁禍首,扭轉前世的悲劇嗎。

為什麽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為他妥協?

難道還要重蹈覆轍?不論她再怎麽努力,依舊狠不下心,去傷害一個什麽都還沒做過的人。即便知道,最後這個人會是惡魔。

蕭時慢心中煩悶,手一擡,將眼前桌上擺著的交杯酒掃落一地,叮叮當當的破碎聲在安靜的夜裏格外刺耳。

然,這院中如今只有他二人,無人聽見,也無人知曉。

“嬌嬌這是惱羞成怒麽?”江墨輕笑道:“嬌嬌心中有我,舍不得我死,大大方方承認,又有何妨?”

蕭時慢聽了江墨的話,只感覺自己如遭雷擊,從身旁的高臺上抓起一把花生棗仁,就往江墨身上扔去。

“你如今不痛了是吧?本郡主不過留著你還有用罷了,別太得意!”蕭時慢說。

“自是不敢得意的,我的嬌嬌這麽聰明,給我吃的自然不單單是解藥那麽簡單,怕還摻著下一月的毒吧。”

蕭時慢眉毛一挑:“你倒是老謀深算,這都被你猜中了。”

“比不上嬌嬌,逼得我明知山有虎,還不得不向著虎山行。”江墨從榻上起身,理了理方才因過分疼痛弄亂的衣裳。

“你嘴巴最好說些人話,別讓我後悔對你心慈手軟。”蕭時慢說。

“是,我這就去端熱水上來,伺候嬌嬌洗漱。”

江墨說罷,走向旁邊的隔間,那裏放著三個銅制水壺,備著熱水。他先是往面盆中倒了些冷水,又打開其中一個銅壺,摻了些熱水進去,用手試了試水溫,不冷不熱,才拿著蕭時慢的絲綢面巾進去。

他將面盆往桌上一擺,面巾浸入水中,正欲伸手進去將面巾撈出時,蕭時慢出言制止:“別碰!我自己來。”

蕭時慢推開她,從水裏取出面巾,到梳妝臺前對著銅鏡仔仔細細洗去臉上的胭脂水粉。

以往她都是有侍女伺候的,即便前世最後家破人亡,她也沒做過這些事,因為她還沒來得及獨自生存,就已經死了。

擦完後,蕭時慢對著銅鏡仔細看了一遍,確認沒有明顯的痕跡了,才轉身將面巾扔進面盆中。

“洗好了,收走吧。”

江墨看著她卻沒忍住笑了,蕭時慢瞪回去:“笑什麽?”

“沒洗幹凈。”

蕭時慢不相信,在水中洗過一次面巾,又往臉上擦了擦,白色的面巾上留下淡淡的紅色印記。

蕭時慢氣急敗壞的又重新洗了面巾,在臉上使勁擦了兩下。

心中對父親將侍女遣散的做法氣惱至極。

“好了,我來。”江墨搶過她手中的面巾,放在水中洗了洗。“女子的臉是不能留著胭脂水粉過夜的,不然會長痘痘,便不好看了。”

蕭時慢本就嫌惡睡前面上胭脂水粉沒洗幹凈,便乖乖閉眼,由著他擦洗。

兩人之間的接觸,比之間梳頭時更親密了,蕭時慢的臉不由的發熱,感受到自己的呼吸吐在江墨的手上,她連呼吸都放慢了。

待江墨將手收回去,她才松了口氣。

“洗好了。”江墨說道:“我知你還不願接受我,今日洞房花燭,總得做做樣子,今日你睡床,我睡地上。”

說著,人已經端著面盆去了隔間,關上隔間的門。

“你先合衣睡吧,我一會自己來打地鋪,不會吵到你的。”江墨的聲音又從隔間傳來。

蕭時慢看著隔間。心道,算你識相。

朝著隔間哼了一身,往床上一躺,薄被卷在身上,眼睛盯著隔間的門。

她想等江墨出來了再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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