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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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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4 章

鐘琂沒覺得不好聽。況且他是在後臺直接點擊的播放,這不就說明沈時因上次聽歌時正好聽的就是這兩首麽。

但鐘琂什麽也沒說,他一路沈默地往前開去,在這條沈時因曾經付出心血參與修建的公路上疾馳。

停好車,沈時因的手機電量也快滿了。她拔下數據線說:“我先下去看看。”

鐘琂說了聲“好”,他沒有下車,而是坐在車裏打開了電腦,大概在做今天的工作計劃。

赤道附近的陽光從早上起就濃烈熾熱,沈時因戴著遮陽帽,穿著長袖長褲,找了處陰涼的地方坐下,在心裏重覆了三遍:保持平常心。

調整好狀態之後,她站起身走到公路的另一側,也就是還在施工的生活區。這次的基地是按園區的標準在修建,房屋結構不再是脆皮的板房,水電也通了,每層都有單獨的淋浴房和洗手間,專供來不及回去的工作人員休息。

如此龐大覆雜的橋梁工程,周期起碼是好幾年。生活區費心一點也無可厚非。

沈時因路過食堂和隔油池,走到最靠裏的倉庫。庫房已經投入使用並且落了鎖,沈時因掃臉打開門,看見裏面已經堆放了很多材料,包括前一天還在使用的全站儀。

沈時因目不斜視地走進去,拿出幾個桌椅板凳放在外面,再把電腦放在膝頭,開始做力學模型的搭建。

沒過多久,以張士明為首的大部隊總算到了。幾十輛車停在路邊,下車的時候都七嘴八舌地說著話,這份熱鬧沖散了先前的孤寂與空寥。

胡定榮興沖沖地走過來:“沈工來得這麽早啊!”

沈時因合上電腦,笑瞇瞇地對一眾同事打招呼。張士明走到最前面,示意大家安靜,隨即朗聲說:“今天過來有兩件事,第一,我們繼續做現場勘測,具體要求已經通過郵件的形式寫進了工作摘要裏,大家可以自行查看。第二,身後的生活區完工在即,我們先把房間分了,鑰匙領了,可以先把私人物品先放進去,省得來回拿。”

對於有些不太講究的男同事來說,一會兒忙完了直接入住也行,免得來回折騰。

沈時因回頭望向四層高的公寓樓,又聽張士明說:“本來按照規程應該男女分區的,但我們團隊男女比例嚴重失衡,所以只能從簡了。那就讓唯一的女士先選。”

張士明話音剛落,眾人齊齊看向沈時因,都在等她第一個做出選擇。沈時因想清靜些,還想離淋浴房更近,於是說:“那就頂樓最邊上那間。”

作為沈時因的助手,胡定榮說:“那我也住頂樓,就中間吧。”

張士明本著先照顧難搞的人,其他粗枝大葉的人都能隨意安排的原則,將目光放在了鐘琂身上,“下一個你選。”

鐘琂看上去是一副無所謂的態度,“我沒要求,選剩下的給我就行。”

既然鐘琂都發話了,剩下的人也就不客氣了。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幾下就把剩下的房間瓜分完了。最搶手的當然是一樓,不用爬樓梯,還跟辦公區和食堂離得近,做什麽都方便。其次是二樓,最次是三樓。總之沒人選頂樓。

東非日照強,臨時居所的樓板也薄,頂層儲存的熱量晚上被釋放出來多熱呀。忙活了一天,如果晚上要留宿,自然是想越涼快越好。

最後,落單的鐘琂說:“那剩下的隨便給我一間。”

張士明當即拍板:“那就這麽定了。明天會有園區的廚師隊過來,食堂24小時不間斷供應,中途累了餓了都可以去吃東西。現在先稍微收拾一下,然後馬上展開工作。”

沈時因領了鑰匙,走進四樓最角落的房間。這是一間雙人房,對稱放置著兩張單人床,但由於入住的只有她一個人,所以剩下那張床可以用來堆放雜物。十來平的房間裏,家具只有幾樣必需品,多出來的一張床還是可以好好利用的。

她將包裏一件多餘的外套拿出來疊好,防蚊藥膏抹了些之後也放在了床頭。做完這些,沈時因走出門準備下樓工作。鎖門的時候旁邊房間的人也出來了,鐘琂不像她一樣會用鑰匙反鎖房門,而是輕輕往外一搭就算關上,反正他的東西基本都放在車裏。

“需要我幫你看看嗎?”

沈時因收起鑰匙,“什麽?”

“幫你看看房間裏有沒有壁虎。”

“不用,”沈時因連連擺手:“我剛剛看過了,沒有。”

鐘琂往前擡了擡手,示意她先走,“那就下樓吧。”

生活區的樓梯簡陋險峻,踩上去吱呀吱呀的。鐘琂走在沈時因後面,每次轉角的時候都會稍稍伸手替她擋一擋。

走到一樓,鐘琂徑直去往辦公區,有幾個橋梁設計師已經在等他了。

沈時因站在原地長舒了一口氣。身邊幾個同事還在討論今晚回不回去,但她肯定是要回去的,就算以後不常住生活區,她也得收拾些衣服和洗漱用品帶過來以防萬一。沈時因反倒希望能有人當場住下,這樣可以騰出多餘的車輛給她。

沈時因定了定心神,走到剛才的地方坐下,按部就班地檢查郵件。做完記錄,她叫上胡定榮,兩人坐上一艘快艇,要去海的對岸看看。

駕駛快艇的是一個當地人,在公司的雇傭之下,他會每天不間斷地往返於海面,送這群工程師來回往來。

到了對岸,沈時因光是一腳踩到地上就感覺到了不同。胡定榮驚呼道:“怎麽是軟土?”

“沙子本來就沒什麽承載力,軟黏土再差也差不到哪裏去了。”沈時因蹲下身抓了把土,跨海大橋的第一個難點就這麽來了——因為兩側岸邊都不具備能承擔荷載的地形條件,那麽承臺內部所用的穩定材料起碼需要普通大橋的好幾倍,而且還得往地底裏紮根,最好能往下延伸個幾十上百米。

沈時因在這個被圍欄框起來的地界裏轉了幾圈,心裏大致有了數,她帶著胡定榮坐上回去的快艇,在船上說:“現在就等檢驗科的土質分析結果了。”

其實不管結果如何,情況總是不容樂觀的。作為結構工程師,她還需要承擔設計師天馬行空的想象力,萬一鐘琂最後畫出了一個形狀優美,但無法內置足夠多鋼筋和錨桿的空間,那麽就需要她來想辦法。鐘琂不是一個會走保守路線的人,很有可能她絞盡腦汁地提出幾十種方案,最後全被相關專家打回來。

沈時因做的是世人看不見的活兒,那些配筋和扭矩被外部工程一蓋,誰知道裏面是什麽?就是把內部鋼筋雕成花了也沒人會念沈時因一句好。可這偏偏也是最要緊的差事,要是哪天大橋塌了,那她就是第一個鋃鐺入獄的責任人。

沈時因一路上焦頭爛額,到了岸邊也沒能舒展開眉頭。

岸上有幾個人正在擺弄全站儀,鐘琂也在其中,看見沈時因他們過來,他有些意味深長地往這邊看了一眼。

胡定榮跟在後面唉聲嘆氣,“這也太難了,現實條件一個比一個惡劣。”

“別抱怨了,”沈時因說:“我們先去畫圖。”

辦公區條件不錯,除了會議室之外還配備了幾個獨立的畫圖室,墻上也都安了空調和飲水機。沈時因把東西鋪開,開始一點一點地建模型。

一旦有了頭緒,事情就好辦得多。看著那些條理分明的線條,雖然全都指向待定,但沈時因覺得這總比一團亂麻好多了。這樣發給鐘琂和張士明看,也能給他們提供一些設計的頭緒。

中午吃的是統一訂的簡餐,下午又被同事叫去幫忙。鐘琂在天快黑的時候準時出現在了沈時因面前,他好像總能找到她。

“剩下的事情拿回去做吧。”鐘琂說。

“哦。”沈時因窸窸窣窣地收拾起電腦和圖紙,她朝外面張望道:“如果哪輛車缺個司機……那我也可以去。”

鐘琂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眼神帶著些穿透性,仿佛能看破沈時因心裏的小算盤。

以前都坐鐘琂的車坐得好好的,突然不坐了好像也顯得有點刻意。沈時因不想表現得扭扭捏捏,既然沒得到回應,那她只好抱著家當往外走。

不幸中的萬幸是張士明也要同行,他有事打算和鐘琂在路上商量,已經早早地等在了車旁邊。

沈時因如蒙大赦,趕緊走過去打開後排車門,上了車就自動裝死,努力降低存在感。

張士明是個操心命,不光在行駛途中和鐘琂討論了一路,快到的時候又接到了國內總部的電話,剛掛斷電話沒多久,遠遠看見停車場的他又竄起一股無名火,“這個老吳可真行,車停得亂七八糟也不管!”

他在車還沒停好的時候就急吼吼地拉開車門走下去,對著小亭子裏的人一頓教育。

沈時因沈心靜氣,等鐘琂打了好幾輪方向盤,完美停在車位裏了才伸手去開車門。

“你打算躲我躲到什麽時候?”前排的鐘琂忽然問。

他坐在前面一動不動,頭也沒回,但儼然就是一副質問的態度。

沈時因縮了縮脖子,她怎麽就躲了?她倒是想躲,可有哪一次成功了嗎?

沈時因覺得挺冤的,她悶聲說:“您想多了,我沒有……”

“我自認沒有做任何越矩和壓榨你的事,怎麽就讓你討厭了?”

沈時因百口莫辯,“這更是誤會了。我沒有討厭你,真的沒有。”

鐘琂還是冷著臉,用上級對下屬特有的施壓語調發問:“更?”

“什麽?”

“你剛才說的話裏,用了一個‘更’字。”

沈時因完全落入了鐘琂的圈套,不僅被揪了字眼,他還在繼續逼問:“這是不是說明你的確在躲我?”

沈時因沒說話。

“我讓你不高興了?”

沈時因化身成覆讀機,只不斷重覆著同樣的話:“沒有,真的沒有。”她不知道鐘琂這是突然哪根筋不對了,非要與她掰扯。他也不是那種會在意自己在下屬心中形象的人啊。

沈時因只想快點走,可四道車門都被落了鎖。車內門窗緊閉,車外天色漸黑,張士明早就不知道去哪裏操持什麽別的事去了,沈時因徹底陷入了孤立無援的被動局面。

在這樣節節敗退的情況下,沈時因聽見鐘琂問:“那你下次又準備怎麽觀察我?”

沈時因腦子裏一炸,呼吸也變得急促。原來鐘琂知道了,那他又是什麽時候,怎麽得知的呢……沈時因覺得自己在被人當猴耍,看著她自亂陣腳的樣子,他很有可能在沾沾自喜,覺得自己魅力無邊,把她當個笑話看。

沈時因竭力維持著這中間的平衡,可鐘琂三言兩語就能輕易將那些隱秘的、見不得光的心思全掀了出來,讓人無所遁形。

在短暫的僵持中,沈時因的心情瞬息萬變。她最後還是選擇了讓步:“我不是有意的,是你突然出現在了目鏡裏,我不小心就多看了……”

沈時因忽然停下了,因為鐘琂原本發沈的臉色有了一絲松動。不對,他根本就不知道,他就是在詐她。

兩人的目光在車內後視鏡裏相觸,沈時因是震驚,鐘琂則是掩蓋不住的笑意,相同的是兩人眼中都有恍然大悟。

鐘琂沒想到自己竟然猜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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