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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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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沈外婆打開門看見眼前的一幕嚇了一跳,她急得團團轉,束手無策地要去拿醫藥箱,嘴裏不斷念叨著“造孽啊”一類的詞。

鐘琂把沈時因放下來,扶著她走到沙發坐下。他搬來一張矮凳給她放腳,稍微安頓下來之後臨時擔當起了“發言人”的角色。

“其實沒什麽大事,已經去醫院看過了。”鐘琂對捧著醫藥箱、淚眼婆娑的沈外婆說:“傷口過幾天就能恢覆,這段時間只要註意不沾水就行。”

沈外婆絮絮叨叨地又說起那番話,大概是家裏沒個男人果然不行,她一個老太婆撐不起這個家雲雲。

沈時因聽得耳朵都快起繭子了,她脖子一歪,仰躺在靠墊上,雙目放空。

一旁的鐘琂還在給外婆解釋,甚至拿出了病歷和診斷單。過了一個多小時,外婆總算相信她的寶貝孫女只是受了點皮外傷,不會變成瘸子,不會嫁不出去,人生也不會完蛋。

“哎呀,我怎麽都忘了給你倒水泡茶。”沈外婆收起醫藥箱,急匆匆地走進廚房。

“我自己來吧。”鐘琂跟著走進廚房,他也終於有機會把自己的禮物拿出來。

沈時因獨自倒在沙發一角,看著鐘琂和外婆在客廳中央拆禮物。

鐘琂打開幾個方方正正的盒子,裏面盡是花花綠綠,“這是絲巾,有很多綁法,您先試試。”

這些都是鐘琂前兩天剛買的,他把其它袋子裏的東西也拿出來,“還有,這是我從非洲帶回來的木雕,純手工制作。”

沈外婆接過木雕,翻來覆去地看:“真好看,多精細呀。上頭還有木頭香氣。”

沈時因這時候有些不樂意了,她氣若游絲地說:“誰還記得這裏有個病號……”

沈外婆脖子上系著一條絲巾,頭上圍著一條,手腕還綁著一條,她站起身說:“我這就去給你這個傷員做點吃的。”

鐘琂再次跟著走進廚房,“還是我來吧,冰箱裏有菜麽。”

沈外婆牙口不好,沈時因也要吃得清淡些,鐘琂煮了一鍋湯,再下了點面條。廚藝算不上多好,但至少新鮮熱乎,三個人圍坐在餐桌旁,各自都吃了一大碗。

鐘琂自告奮勇地進去洗了碗,他擦完臺面走出來,對正在看電視的沈時因說:“我明天早上來接你。”

沈外婆一驚:“你還要去上班?”

“要上的。”沈時因回答完外婆,又對鐘琂說:“我可以自己去。”

鐘琂找出她之前發的地鐵照片,揚了揚手機,“你都這樣了,還能去擠地鐵?”

鐘琂沒打算跟沈時因商量,他道了聲別,打開門換鞋。沈外婆來到門口相送,鐘琂走之前看見沈時因還坐在沙發上,盯著電視,像是對外界的一切都漠不關心。

鐘琂走下樓,他打開車門,在要坐上車之前忽然鬼使神差地擡頭看了一眼,恰好看見剛剛出現在防護欄後面的沈時因。

沈時因用手撐著木板,旁邊花盆裏有兩朵新開的花,她看上去並不驚訝鐘琂會突然擡頭。

沈時因對著下面朗聲說:“你不會因為我坐牢。你只是回來幫忙的人,不是項目真正的負責人。”

“我知道。”鐘琂喉結滾動,他招了招手,“你快進去,別一直站著。”

沈時因罕見地聽話,她蹦跳著坐了回去。正在播放的電視節目沒什麽意思,沈時因看了半天也沒看進去,索性搬了張凳子進浴室,她坐了下來,避開小腿洗完了澡。

第二天,沈時因剛洗完臉就聽見了敲門聲。她打開門,看見鐘琂神清氣爽地站在門口,依舊不是空手而來:“我給你和外婆帶了早餐。”

沈時因退開幾步,讓鐘琂進來。睡完一覺,沈時因已經不覺得疼,她完全能行動自如,有意展示起健步如飛:“你看,我能正常走路了。”

鐘琂下意識地想伸手扶她,“你還是註意點,線容易扯著。”

“只要不碰著傷口就不疼。”沈時因早上總是忙碌的,她拿著一把化妝刷走來走去,燒完開水拿了幾個碗出來,對鐘琂說:“你先裝一下,我去叫外婆起床。”

沈外婆一貫醒得很早,但她怕影響沈時因睡覺,所以一般會在床上繼續躺著,聽聽早間新聞。

窗外天色剛亮,金燦燦的朝陽照進來,落在客廳地板。沈時因吃完飯收拾妥當才發現這比她平時正常出門的時間還要早。

走到樓梯前,鐘琂什麽也沒說,自覺蹲下身,露出後背給沈時因。

沈時因攀附上他的背,在他耳邊說:“下午你就不用背我了,上樓梯不容易扯著傷口。”

鐘琂像是沒聽見,反而從樓梯問題發散了出去,“你外婆腿腳不是不好麽,每天上下爬樓能行?”

“也就二樓而已,還好吧。等護工到了,有人扶著上下樓應該沒問題。況且附近好多老樓都在加裝電梯,說不定哪天就輪到我們這裏了。”

沈時因假裝沒有聽出鐘琂的言外之意,她目前的存款還沒有多到能換房子。

“那你想過適老化改造嗎?”鐘琂說,“這方面的技術已經很成熟了,大半個月就能改建完。”

鐘琂走到平路上也沒把沈時因放下,他騰出一只手打開後排車門,把沈時因放了進去。

“你是指加裝扶手和輪椅坡度,還有感應式夜燈?”沈時因等鐘琂也坐上車了才問。

“差不多,但是遠遠不止這些。”鐘琂轉動起方向盤,“我媽媽他們大學前幾年還專門有人研究這個,我找她要了再發給你看看。”

到達公司大樓,兩人又是最先到的。沈時因剛走進辦公室,驚喜地發現電腦已經放在了辦公桌上。

鐘琂本來就一直註意著她的反應,沈時因笑著轉頭的模樣正好落入他的眼裏,她欣喜道:“太好了,我搭了那麽多模型,要是沒了我得哭死。”

沈時因打開電腦檢查文件,“是現場那邊的人送過來的?”

“我昨天晚上過去取的。”

沈時因突然擡起臉,笑意也有些凝固。

這樣的話對於目前兩個人之間岌岌可危的關系來說有些越界,鐘琂被她盯得慌亂不已。一些東西正在發生變化,雖然說不清也道不明,更抓不住。但他不想打破目前這個微妙的平衡。

“還有好多設備也留在那裏了,不趕緊取回來多耽誤事。”鐘琂不以為然地說,他擡腳往會議室走:“一會兒還要開會,你整理一下就快過來。”

沈時因還是等大家都快到齊的時候才走過去,劉周平也到了,他身體力行地踐行了什麽叫百折不屈,拄著拐杖發出感慨:“還好幹的是腦力勞動啊。”

沈時因不動聲色地環顧了一圈會議室,她發現汪宇沒來,郵件抄送裏也沒有這個名字。也不知是被踢出項目還是主動請辭了。

經此一役,本來就對鐘琂有些崇拜的項目組同事這下更佩服他了,在正式會議之前,趙雲萱率先豎起大拇指說:“鐘琂昨天可真英勇,對待下屬如此仗義,怪不得那麽多人都想誓死追隨。”

趙雲萱一說完,會議室裏竟然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

這個發展走向讓鐘琂始料未及,他似是有些瞠目結舌地看著眼前的一幕,最後笑開道:“你們別逗我了。”

鐘琂笑得很好看,帶著些少年般的赧然。他不想搞什麽個人英雄主義,渾身寫滿了抗拒,但並不動氣,只表示擔不起。身邊的讚揚聲也漸漸消了下去,再說下去就該變成起哄了。

鑒於劉周平的腿不方便走路,所以他幹脆把據點放在了會議室。討論結束之後他也沒走,只要有人找他,或者他有什麽事要宣告就都到這裏集合。

到了下午,劉周平發絲微亂,靠坐在玻璃窗前,面前擺滿了茶罐和盒飯。

第二批的測量結果出來了,沈時因坐在劉周平對面把算好的數據發過去,餘光瞥到一旁的鐘琂正看著滿桌的狼藉皺眉。

“沈工,你男朋友又來了。”

沈時因嚴重懷疑劉周平的座位是什麽絕佳觀景位,雖然扭了一條腿,但他的絕佳視力依舊毫不受影響。

沈時因走到窗前,看見鄭牧已經停好車走下來,她又解釋了一遍:“他還不是我的男朋友。”

“照這個發展勢頭應該也快了吧。”劉周平很體貼地揮手道:“你可以下班了,本來腿就不方便,回家多養養。”

沈時因悄無聲息地看向鐘琂,只見他依舊盯著桌上的盤盤罐罐,只是眉間郁結更深。

會議室裏只有他們三人,沈時因卻還是故意大聲說:“那我就先走了,坐鄭牧的車回去!”

“走走走,要走就快走。”劉周平滿臉寫著嫌棄,“趁我還沒改變主意。”

沈時因沈著臉走出大樓,她走到鄭牧身前,開口時帶著些情緒:“你怎麽每次都這樣,說也不跟我說一聲就跑來我公司。”

“我說了,我發信息了。”鄭牧似乎沒想到沈時因會發火,他語無倫次地解釋道:“我不放心你的傷,剛好今天沒有夜班,所以想來接你。我也沒上樓,就是怕錯過,所以才在樓下等。”

沈時因拿出包裏的手機一看,果然又有兩條未讀信息。“那是因為工作的時候很忙,根本沒時間看手機。你下次有事直接給我打電話。”

“好,好。”鄭牧重重點頭。

“你打算一個人在樓下等到什麽時候?萬一我加班到晚上十點,你豈不是要等好幾個小時?”

鄭牧還是笑著,“沒關系的,站累了我就去車裏等。再說了,你又不可能一連幾個小時都不看手機。”

沈時因心裏有一股沒由來的煩悶,她不想再聽見更多她無以為報的熱切話語。一想到他們的一舉一動可能又會被樓上的人看見,沈時因徑直走向車門,“走吧。”

沈時因低著頭蜷在副駕駛座位裏,明知道劉周平已經不可能再看見他們,她卻還是覺得黏膩的視線如影隨形。

想到這裏,沈時因鄭重地說:“你以後還是不要來我的公司找我了,同事們看到會議論。”

“好,對不起。”見沈時因神色稍緩,鄭牧這才舒出一口氣,“原來你也會生氣。”

沈時因被他這話逗笑了,“只要是人都會生氣,我又不是神仙。”

不過仔細想想,鄭牧其實沒有做錯什麽。沈時因突然覺得自己很惡劣,她別過臉,看著飛馳而過的樹影出神。

“你在我心裏的形象就是這樣的——從來不會生氣,不會吃辣,不會流汗,就連灰塵經過你也會自動避讓。”

沈時因聽得哭笑不得,“你怎麽越說越離譜了……”

下車以後,鄭牧當然不會像鐘琂那樣主動提出要背她。沈時因開始一條一條地總結起兩個人的不同之處,鄭牧會在她生氣的時候渾身緊張,一句話也不敢說;鄭牧會在扶她上樓時臉頰微紅,生怕哪個舉動惹她不高興;鄭牧也會在沈時因說“到這裏就好”的時候迅速松開手,哪怕並不邀請他進門也毫不介懷地轉身就走。

夜裏躺在床上,沈時因不確定鐘琂明天還會不會來接她去上班。其實她已經很能夠獨自出行,就算不乘坐公共交通也能打車。

但“因為傷勢恢覆所以不需要接送”和“我有別人接了所以你不用過來”這兩者之間還是有很大不同。沈時因覺得鐘琂可能會誤以為是後者。

沈時因猶豫著要不要問問,但不管怎麽措辭都會很像在通知:明天鄭牧不來接我,這個千載難逢的寶貴機會就落在你這個幸運兒的頭上了!

她又不是什麽皇室公主,接送她這件事不需要大張旗鼓地爭奪。

過了零點,沈時因終究還是沒能問出口。她打算就這樣睡去,明天起床再說,手機卻忽然振了一下。

鐘琂的語氣很正常平穩:【明天早上我可以來接你嗎?】

沈時因盯著這句話看了幾秒鐘,回覆得很簡短:【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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