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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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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儀式之後是晚宴。樂隊徐徐入場,裝滿豐盛食物的餐車也被推出來。此時暮下四合,天色漸晚。微涼的夜風吹拂在發間,耳邊是樂隊的低吟淺唱,氛圍很是愜意。

沈時因陪梁冉去換敬酒服,賓客們也都站起身,各自拿著盤子尋覓吃食,也有很多舉著酒杯三三倆倆站在一起閑話家常的。

沈時因再走出來看見的就是鐘琂被幾個人團團圍住,輪番敬酒的場面。

沈時因幾不可聞地笑了一聲,梁冉湊上來一看,“幸災樂禍呢?”

沈時因聳了聳肩,不說話,像是很樂意看見鐘琂明明招架不住,想發作卻礙於場合的吃癟樣。

鐘琂不喜歡酒局,也一向不愛與人閑聊。倒不是有多不善言辭,項目開展會的時候,他能一個人上臺代替整個項目組發兩個小時的言。他只是覺得閑聊浪費時間。

鐘琂的時間很寶貴,他每一分每一秒都只做有意義的事。

以往那個敢在行業大會上因為聽到自己不喜歡的內容就拂袖而去的鐘琂在這一刻的確被困住了,發覺這件事的人當然不止沈時因一個,鄭意成用假肢給自己杯子裏倒滿酒,打算去給鐘琂脫困。

梁冉無條件站在沈時因那邊,整場婚禮下來都對鐘琂沒什麽好臉色,但作為另一個主人的鄭意成不能這樣。

鄭意成端著酒杯走過去,冷不丁被一個人攔住。

鄭牧像是等了許久,總算等儀式結束才找到機會,他把鄭意成拉到一邊坐下,神神秘秘地朝沈時因的方向努了努嘴,“她是單身嗎?”

鄭意成順著鄭牧示意的方向看去,心中了然,卻有些不想摻和沈時因的事,含混道:“好像是吧。”

這話一出,鄭意成的表情當即就變得覆雜了起來。

鄭意成:“怎麽?”

鄭牧的語氣中不無埋怨:“我爸媽都快召集全世界的人給我介紹女朋友了,你身邊有個這麽合適的人選,怎麽也不想著點我?”

見鄭意成不說話,鄭牧又問:“她多大了?哪個大學畢業的?在哪裏上班?”

“跟梁冉一年的,那應該是27,快28了。”

鄭牧喃喃自語道:“那不是跟我也差不多嘛,正好配上。”

鄭意成慢悠悠地回答後兩個問題,“她是我大學同專業的學妹,剛從非洲回來。之前一直在那邊援建。”

“非……洲?”鄭牧瞪大了眼睛,震驚地問:“她一個女孩子,怎麽去那種地方?多危險啊。”

鄭意成沒回答,他在想別的,而且是越想越不對勁。鐘琂的出席大概會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讓身邊的人都對自己高看一眼,可一場婚禮真的值得讓他飛二十多個小時、跨越半個地球回來一趟?鄭意成的確欣賞鐘琂,也拿他當朋友,但他不覺得自己有這麽大的面子。

鄭意成站起身說:“我也不太清楚。我先去招呼一下那邊的人。”

鄭意成拿起那杯酒,穿過人流走到鐘琂原本落座的地方,卻發現人已經不見了。

鐘琂是追出去的,他一直註意著沈時因,看見她獨自一人往後面走,連忙對身邊人丟下一句:“不好意思我有點事,一會兒再聊。”

沈時因奉梁冉之命來房間拿一會兒做游戲的獎品,她手裏剛捧著幾個禮品盒,身後就傳來一道聲音:“沈時因。”

鐘琂的聲音不算大,但在這個夜晚顯得尤為清亮,沈時因回過頭,正好看見往這邊一路小跑的鐘琂。

鐘琂走到沈時因身前站定,又叫了一遍她的名字。

沈時因也想不明白,鐘琂怎麽就這麽喜歡叫她的名字。以前在床上他就是這樣,抱著她一遍遍地親吻她的唇瓣,再含糊地叫她的名字,有時候沈時因累極了懶得回應,他就不知疲倦地癡纏過來,將“沈時因”這三個字變著花樣地揉進她身體裏。

想到那些令人臉熱的畫面,沈時因往後退了一步,房間裏沒開燈,她試圖將自己更深地隱在昏暗裏。

月光照進來,落在沈時因瞬間繃緊的臉上。鐘琂看得出來她很緊張,這份緊張像防備,也像是忐忑,他更傾向於後者。

沈時因沒有說話,只是露出了詢問之色。一想到回去之後可能不會再有兩個人單獨相處的機會,鐘琂脫口道:“你想對我說的話,現在可以說了。”

沈時因肉眼可見地變得怔楞,她眨了眨會在某些特定時候盈滿瀲灩水光的眼睛,像是在很真誠地發問:“我應該說什麽?”

無措的人變成鐘琂。沈時因越過他,看向熱鬧的會場,有些急切地說:“我們之間沒有什麽好說的,我想對你說的話早在離開非洲之前就說完了。”

鐘琂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一段航程不過二十個小時,算上延誤、轉機、落地後的休息,也才過去了不到兩天。鐘琂不清楚沈時因在這短短的時間內發生了什麽,又是什麽讓她改變了主意。

“那你是為了這場婚禮才回來的?”鐘琂兀地上前一步,他舔了舔幹澀的嘴唇,不放過沈時因臉上的任何表情變化:“準確來說,你是為了外婆,還有這場婚禮才回來的。你是不是覺得在非洲沒有什麽歸屬感,為了能與家人朋友在一起才做出那些決定?”

沈時因顯然沒有料到鐘琂會在這個時候問出這樣的問題,她抿起唇,正色道:“不是,那些都不是主要原因。我之前其實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是為了和你分開才決定離開非洲。”

說完,沈時因越過鐘琂,疾步回到會場,把禮品盒放到白色的長桌上。現場氣氛酣然,大家很快玩起了“誰對新郎新娘最了解”的游戲,問題由梁冉和鄭意成共同編撰,誰答對最多就能獲得大禮。問題的答案常常令人捧腹,在場的每個人臉上都掛著笑,包括直到前一天還在強烈反對這場婚事的梁冉父母。唯一格格不入的人,恐怕只有鐘琂。

鐘琂隔了一會兒才回到座位,坐下的那一刻主持人正好問道:“下一題——第一次接吻,新郎和新娘誰主動?”

會場中央,印著單人照片的人形立牌很顯眼,兩個牌子前都分別站著許多還在猶豫要不要更改答案的競猜選手。鐘琂很自然地思索起這個問題,並將題幹中的新郎和新娘換成了自己和沈時因。

明明主動接吻的人沈時因,先動心的那個人也是沈時因。鐘琂洩氣地想,沈時因就是很喜歡他,這並不是錯覺。至少曾經是這樣。

恍神之際,身邊又有人滿臉堆笑地過來碰杯。鐘琂不想拂了梁冉和鄭意成的面子,只好勉強擠出個笑臉,哪怕面前的人嘴巴不斷開合,可他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面前的人走了一撥,很快又有新的一撥。鐘琂無意多留,給鄭意成發了條信息便起身離開。走之前,鐘琂往沈時因那邊看了一眼,她還是跟那個伴郎坐在一起,對方正在侃侃而談,沈時因略偏著臉,神色很專註,像是不想錯過話裏的每一個字。

鐘琂走出草坪,穿過酒店大堂,來到靜謐無聲的街道。嘈雜一旦被隔絕,剛剛所經歷的一切就都變得有些恍惚,朦朦朧朧的像隔著一層罩子,不太真切。

鐘琂沿著路燈往前走,本來停靠在路邊的一輛黑色轎車突然從裏面打開門,一個戴著手套的人很恭敬地站在鐘琂面前,問道:“是鐘琂,鐘先生?”

鐘琂停下步子,疑惑地看向面前的人。

“我叫曹應全,您叫我小曹就行。”說話間,曹應全已經打開了後排車門,對鐘琂說:“淩副總讓我這幾天做您的司機。”

鐘琂這時候想起來了,他決定要回國的時候不僅是非洲的項目部亂成一團,就連國內董事會也被驚動。淩志才打電話過來旁敲側擊,問他是否有什麽職業規劃上的變動,鐘琂笑著說只是回國一趟而已。

淩志才趕緊說:“是回來旅游?那我們這邊安排,酒店和行程都不需要擔心。”話裏話外的意思,仿佛是怕鐘琂被別家獵頭給挖走。大型跨國基建企業不算多,但叫得出名字的幾家據淩志才所知都曾向鐘琂拋出過橄欖枝。

鐘琂推拒道:“真的不用,我就是回來辦點事。”像是為了打消總部高層的疑慮,他又補充了一句:“我回國有房子住,實在不行你就給我派輛車。”

鐘琂沒想到總部真給他派了輛車,還配了司機。

坐上車,曹應全問他:“鐘先生,現在去哪裏?”

鐘琂擡手看了一眼腕表,才八點半。他很小就跟隨父母移民,沒有一般歸國人士必備的拜訪親友、故地重游、追憶往昔一類固定流程。父母也的確留下了一套別墅可供安身,定期會有人上門打理和清掃,但他不想這麽早回去面對空蕩蕩的房子。

事情的發展完全出乎鐘琂的預料,這個時候他才意識到自己原來無處可去。除了沈時因和通過她認識的鄭意成,鐘琂在這裏沒有任何能稱之為朋友的熟人。

“不然你把鑰匙給我,我自己開車轉轉,就不耽誤你的時間了。”

這是鐘琂冥思苦想之後能想到的最好方式。但曹應全不太讚同:“您喝酒了吧,而且淩副總也說您對國內路況不了解……”

“我沒喝酒,”鐘琂說:“別人來敬酒的時候我都是用白水替代。”本來是為了保持清醒,可就連鐘琂也沒想到最後是在這個時候派上了用場。

曹應全在後視鏡裏小心地打量著鐘琂,從剛才見面起,鐘琂的臉色就說不上好。他的五官英挺,沈著臉的時候很能唬人,給人一種不好惹的印象。再聯想到之前淩志才對自己三令五申關於不要得罪此人的交待,曹應全遞出了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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