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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成為不會失敗的“弱者”(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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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成為不會失敗的“弱者”(2)

酒店服務員貼心地送來果盤,小巧玲瓏的果盤漂浮在水上,果盤裏有晴王葡萄、草莓、精致小巧,一口一個的小蛋糕,還有低度數的起泡酒,非常適合泡溫泉喝。

A市徹夜通明,難得看到星光,偶爾深夜下班,在等出租車的間隙,擡頭仰望夜空,也只能稀疏地看到零落寂寥的幾顆黯淡的星子。

但這裏不同,天霧山海拔高,溫度低,沒有光汙染。泡在溫泉水中,擡頭仰望,天上繁星點點,仿佛無數顆明亮鉆石鑲嵌在深藍色的天幕中,星光灑落在溫泉池面上,泛起點點銀光。

深夜,四周寂靜無聲,只聽見偶爾的風聲從山谷中傳來,松濤陣陣。山風是冷的,吹散了裊裊冉冉、溫潤的水汽,立刻又升騰起一股新的水霧,仿佛雲霧繚繞的仙境。

夜晚,山上溫度低,山風輕拂,帶來一絲涼意,與溫暖的溫泉睡形成鮮明對比,外面寒冷的夜晚,讓人忍不住讓全身都浸在溫泉裏。

“啊~真舒服啊~~~”莊夢舒服地感嘆道。

沈柏影見到莊夢像小貓一樣,舒服地伸著懶腰,他隨之也笑了,但是——

他早已打定主意,今天晚上,必須有一場“大戰”。

他喝了一口酒,悠閑自在地問道:“腦袋清楚點了嗎?所以,你現在能告訴我,這幾天你在煩惱什麽嗎?”

提起這個話題,莊夢悶悶地說:“我沒有在煩惱。”

“呵。”沈柏影嘲笑,“還嘴硬,你心裏的那點事,我還能不知道嗎?老實交代,否則我就過去了。”

剛才他們在水中一番“鬧騰”,忍耐已久的沈柏影差點化身餓狼,上下其手,眼看就要吃掉她,莊夢嬉笑著逃掉了,隨著兩人在水中嬉戲,溫泉水像海浪一般湧了出來,都漫上了石階上。

莊夢好不容易和沈柏影保持一個“安全距離”,哪能再讓大灰狼跨過“三八線”啊,她立刻說道:“你別過來,我說,我說。”

“嗯哼。”

“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我發現,我能力不行,沒辦法很好地完成Cindy交代給我的工作,就連最簡單的項目時間表我都做不好……這段時間,我在想,是不是換一個團隊會比較好……再繼續待下去,我只會給團隊添麻煩,拖後腿。”莊夢沮喪地說,身子浸在溫泉裏,更深了一些。

沈柏影:“那你想要退出嗎?我要聽你的真心話。”

莊夢的臉上露出了猶豫的神色。

Cindy和王明不一樣,在王明手底下,她只會被PUA,壓根就學不到任何東西。但是Cindy不一樣,Cindy很厲害,沒有把莊夢當做“小朋友”來看待,而是極度施壓,高標準,嚴要求。

莊夢當Cindy的助理,雖然說非常痛苦,但她的的確確,學到了非常多的東西,進步可謂神速。而且X項目組雖然人很少,但各個都是行業精英,可以說,人人都是她的老師。在這樣的團隊裏,她這株生在貧瘠土壤、發育不良的小草,突然被移植到了肥沃土壤之中,瘋狂地吸取養分。

雖然她現在過得很痛苦,但是她敢肯定,如果自己錯過了這次機會,那麽以後,她絕對會後悔。這也就是為什麽,武磊提出,回到艾倫團隊時候,她並沒有一口答應。

“我……嗯……也說不好。”她猶豫地說道,“但是,X項目是團隊合作,並不是我想怎麽樣,就能怎麽樣。而且,Cindy為這個項目,幾乎押上了她的職業生涯。”

“我能力不行,與其拖後腿,到時候被Cindy趕走,還不如自己識相,把位置騰給更厲害的人。”說到最後,莊夢似乎松了一口氣。

她說服了自己,為了團隊考慮,她應該離開!

沈柏影冷冷道:“你這樣做,半途而棄,難道不辜負了Cindy對你的信任嗎?”

“沒辦法啊,我的確不行,賴著不走,那豈不是太自私了嗎?”莊夢心中已經打定了離開X項目組的主意,說話也利索了起來。

“呵。自私?我覺得你這不是自私不自私的問題,而是你太自卑。”

沈柏影心裏早就清楚,莊夢想要的是什麽。只不過,長期以來,外界的打壓,還有她從小就養成逃避的習慣,以及她自卑、怯懦的性格,都在她心中產生了極大的噪音。

這些噪音掩蓋住了她內心中,真正渴望、真正想要做的事情。引導她傾聽自己內心真正的聲音,這就是他的職責。

聽到沈柏影說她自卑,莊夢有些破罐子破摔,她點頭承認道:“對啊,我就是自卑,我能力就是不如別人。我看了夏怡老師寫的劇本,我才意識到,我和職業編劇,真正會講故事的人,差距到底有多大。團隊裏其他人,都是有經驗、有能力、有資源的精英,只有我,我什麽都做不好……”

“你知道的,我從小就不受別人代價,我爸媽都不疼我,老師也不喜歡我,班上的同學,也都笑話我是書呆子,後來大學又發生了那樣的事……”她喝了點酒,已是微醺,況且連日來疲倦極了,她說道後面,聲音帶著幾分哭腔,“你這樣位於金字塔尖的精英,壓根就不懂我們這些底層人的自卑!”

看著她已經眼睛紅紅的,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沈柏影心中也很掙紮,他多麽想現在就過去,將她摟入懷中。

但是,他不能這麽做。

今夜,他必須狠下心來。

他突然大聲嚴肅說道:“莊夢,我在和你說‘現在’的事情。站在我眼前的你,不是過去的你,也不是未來的你,而是現在的你。”

“過去發生了什麽,與現在的你,根本就沒有任何關系。未來如何,也不是‘現在’的你,要考慮的問題!”

他不斷加重了“現在”的語氣,口吻是前所未有的嚴厲。“你說過去的你,導致了現在你很自卑。因為你擔心未來會給Cindy添麻煩,所以現在要逃避。”

“但是,過去和未來根本就不存在!這只是人類虛擬出來的概念!甚至對於宇宙來說,時間都不存在!真正存在的,只有‘此時此刻的當下’!”

莊夢已經震驚了,他究竟在說什麽?時間怎麽可能不存在!過去和未來!怎麽就不存在了?

如果沒有過去,那麽世間萬物,從哪來?

沒有未來,又到哪去!

沈柏影凝視著她,一字一句,字字錐心:“昨天如何,未來如何,都只是你逃避現在的借口。”

“你知道,如果勇敢面對這些問題,你可能會成功,也可能會失敗。但如果逃避的話,就會輕松很多。這樣,你就永遠可以使用曾經被別人傷害、被別人背叛的‘理由’,不去面對真正的問題,將自己處於永遠不會失敗的‘弱者’地位。”

“這才是真正的自私吧。”沈柏影涼涼地說道。

莊夢“噌”的一聲,就從溫泉裏站了出來,漲紅著臉,像是被拆穿了心事,三分醉意,惱羞成怒,出言反駁道,“我沒有逃避!我只是在陳述更好的解決方案!”

“還有你,口口聲聲說愛我,難道你就眼睜睜地看著我繼續痛苦煩惱下去嗎?比起Cindy給我的壓力,我自己給我自己的壓力更大!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到底有多煩惱!”

一向溫柔平和的她,此時此刻,卻突然爆發了。

說她自卑,說她不行,說她差勁,她都能接受,但說她逃避是為了自己,要將自己立於什麽“不敗的弱者”,她絕對不能接受!

沈柏影沈默了,他擡頭望著夜幕之上,奪目璀璨的銀河,緩緩說道:“莊夢,你知道嗎?你想要消除煩惱,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只有一個人在宇宙中生存。”

他似乎回想起了往事,帶著幾分自嘲說道。“一個人在宇宙裏生存,那是一種混沌的狀態,沒有聲音,沒有畫面,沒有任何感覺,甚至連‘孤獨’也沒有。因為想要體會孤獨,也需要有他人的存在。”

沈柏影凝視著莊夢,那一雙冰藍色的眸子,清冷的光,似是宇宙中遙遠的一顆星。

莊夢一下子怔住了,為什麽此時的沈柏影,看上去這麽悲傷?

“你說你自卑,但你的自卑並不來源你的過去,而是現在的你,沒有辦法實現你想要做的事情。這才是自卑的根源所在。”

“你設想,會有一個人,比你優秀,比你能幹,能做好這一切。在不斷和你虛構的‘完美人’對比中,你的煩惱也隨之而來。”

“曾經,有一個哲人這麽說過,所有的煩惱,都源自人際關系。你和虛構的人比較,和其他人比較,越來越自卑,煩惱越來越多。

“如果你一直和別人比較,你就會把所有人都當成對手、敵人。對不如你的人,你或許會沾沾自喜。對於比你強的人,就會心生嫉妒。如此以來,你永遠都沒辦法拜托煩惱。”

聽到這,莊夢低下頭,一言不發。

沈柏影說的沒錯,他看穿了她心底最隱秘的陰暗角落。

她一直信奉著——“他人即地獄”。

她潛意識中,將其他人視為“對手”、“敵人”。她不信任別人,對這個世界沒有絲毫的安全感,因為她相信,總會有一個更厲害的人來取代她的位置。

“莊夢,你的人生,不是與他人的比賽。你的對手,不是夏怡,不是Cindy,不是團隊裏的其他人,不是任何人,你真正的對手,是你自己。”

“當你不斷超越現在的自己,向理想的自己靠近時,你才會真正進步。”

莊夢有些動搖,她知道,沈柏影說的話,沒有錯。

但面對自己,超越自己,這比逃避要難多了!如果說,逃避問題,就像是一個物體從高往下自由落體,那麽超越自己,就是一只螞蟻,往山頂上拱著一塊石頭那般艱難!

她再一次困惑了,她……真的能做到嗎?她真的不會辜負Cindy的期望嗎?

沈柏影從背後攬住她,用手捂住她的眼睛,在她耳邊低語:“不要考慮任何人,也不要有任何的心理負擔,也不要有任何的過高期待,告訴我,你真正的想法是什麽?”

“留下,還是離開?”

被蒙住雙眼,莊夢的眼前,變得一片黑暗。

耳畔間,她只能聽到穿林而過的風聲,潺潺汩汩的流水聲,他的心跳聲,還有自己的呼吸聲。

真奇怪,她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過自己的呼吸聲了。

一呼一吸,無時無刻都在進行,可正是這麽重要的事情,她竟然忘記了。

山風,溫泉,還有他。

在這樣一個極度安全、放松的環境下,莊夢的內心,從一鍋渾濁的沸水,逐漸平息了下來,她終於聽到了源自內心的聲音。

“我……想要留下來。”她有些遲疑地說道。

“再說一遍。”

“我想要留下來,我想要成長,我想要成為像夏怡、Cindy那樣獨當一面的人。”這一次,莊夢的聲音很堅定。

“好孩子,你做得很好。”

沈柏影松開了手,讚許地說。

莊夢再次睜開眼,她覺得,眼前的世界,一片澄清。

明明還是原先的景象,卻有些不一樣了。

滿天星光,莊夢怔怔地註視著眼前的沈柏影,“你覺得我能做到嗎?”

“撲通”一聲,沈柏影激起了水花,將她拉入自己的懷中,雙手捧著她的臉,“你要知道,這宇宙間,最大的力量,便就是‘想’,是信念。只要你想,你的信念足夠強大,足夠堅定,那麽世間萬物,都會為你而改變。”

“你忘記了嗎?正是你的想象、你的意念,創造出的我,你遠比你自己想象的要更為強大。”

“莊夢,相信自己吧,一如我全心全意地信賴你這般。”

他落下了一個吻。

這是一個濕漉漉的吻,帶著氤氳水汽的一個吻。

沈柏影從來都是一個好的引導者,尤其是接吻。

莊夢感覺自己的氧氣被奪走,她呼吸越來越急促,天旋地轉。

只剩下最後一絲清明,她決定相信自己,因為——

此時此刻,她全心全意地相信他。

人最大的勇氣,就是面對自我,接納自我,哪怕它並不夠完美。

這一夜,莊夢在沈柏影的引導下,第一次正視自己的內心,潛藏在最深處、一直被忽視的野心、欲望、以及面對擁有被他人討厭的勇氣。

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很多人終其一生,都沒有勇氣去面對真實的自己,一直活在虛構的世界裏,那麽他的心智,就不能說是完全意義上的成熟。

每個人都有自己必須要面對的課題,有些人,會一直逃避,只有勇敢的人,才會鼓起勇氣去面對。

經歷了一場在溫泉池裏的“唇槍舌戰”,莊夢早已精疲力盡,尤其是泡完溫泉,全身都舒服,連日來她隨眠不足,早就支撐不住了,穿著和式浴衣,坐在沙發上,就已經睡著了。

沈柏影低笑一聲,將她攔腰抱起,放在了鋪好床褥的榻榻米上,為她蓋好被子。

莊夢睡得很沈,呼吸很平穩,看著熟睡的她,沈柏影冷峻的眉眼都是溫柔。

今天他有些話,說的的確是太重了些,一向好脾氣的小姑娘,也氣急敗壞起來。

回想起剛才她氣急敗壞的樣子,沈柏影忍俊不禁,唔,那句說怎麽說的,兔子急了還咬人呢。何況是這麽可愛的小白兔。

他忍不住伸出手,輕輕地觸碰她的眼,她的鼻尖,最後落在她的唇上,停留,盤旋,慢慢地摩挲著。

他眼神越來越炙熱,指尖上卻克制著力度。

他不想驚擾了她的好夢,最終忍住了想要侵虐她領地的欲望,最後,俯身,在她的眉心,輕輕地落下一吻。

“做個好夢,我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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