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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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章
同樣的地方，同樣的人影。
拄著竹杖的女修站在陣法中央，自她腳下為起點，靈光似華燈依次漸明，在暗如無間的崖地，鋪開繁覆的冥光。
陳喻楞神間，從陣中刺出的鎖鏈將他層層縛住。
四方祭出的劍影齊齊對準他，以萬劍穿心之勢朝他沖來。
要死！
陳喻奪回心神，抽出的長鋒筆未寫一筆，被沈沈鎖鏈固定回原處。
他目光一凜，大規模釋放靈力，展開強烈的靈壁，與劍影抗衡。
經脈間是熟悉的血流翻湧，皮膚上陣陣火辣，體內的益字訣自動運行。
鎖鏈纏緊許多，硌得肋骨生疼。
陣術師尤嫌不夠，鏈條緩緩洇出陰寒之氣，不知不覺間便如尖針刺入陳喻的皮肉骨髓。
“唔。”陳喻不自覺痛出了聲，靈力自行回流想要保護軀體，靈壁削弱三分。
而那成倍襲來的劍影在靈壁上攆出裂痕，令人牙酸的“吱嘎”聲裏，靈壁搖搖欲墜。
陳喻咬牙提起筆。
皮膚被陰冷尖刺和灼熱字訣輪番伺候，此起彼伏，與酷刑無異。
但只要益字訣再生出一些，他便可以掙脫鏈條。
可靈壁外黑影聳動，不斷疊加的劍影如夜幕壓下，天塌般的重量撞在靈壁上，陳喻重獲自由的前一息，成百上千的劍影即將刺穿他的眼眶、脖頸、心臟……
驀地，劍嘯沖天。
黑色的劍影讓子夜更加暗沈，而此刻飛過的靈劍似白虹貫日，蕩清妖魔劍群。
謝更闌橫劍陣前，抖開的鬥篷被劍氣割碎邊緣，獵獵之聲平添三分灑脫。
陳喻抹了把冷汗，雖說及時抽回靈壁，要被捅成刺猬有難度，但被紮個十七八把劍也得痛上好一會兒，還得耗費靈力來修覆傷口。
他挑落鎖鏈，益字從雙手排到下顎，一副妖異相地跑到謝更闌邊上。
有劍修撐腰就是好。
陳喻腰桿很硬，字訣又往臉頰上延伸出一個字，與雙眼一般黑白分明：“方晴姑娘，我怎麽也沒推算出你也是。”
女修仍舊一身茶白衣裳，隨雲髻柔柔弱弱的，纖細的手指扶著陳舊的竹杖，同樣的易折。
她被叫出名姓也不慌張，揖上一揖，眼裏卻是不太協調的諷意：“許久未見，陳狀。”
幾天前才見過，算不上許久。陳喻撇嘴：“你打算一個人？不把同黨叫出來？”
無人應他。
他自顧自說下去：“二對二嘛，公平。”
話音剛落，林間草木微動，熟悉的窸窣聲湧向崖底此地。
幽藍色填入陣紋，細小的爆炸、重生、再爆炸發生在紛繁的紋路，陣紋古怪地扭轉。
陳喻似有所感：“王閔前輩院子裏的逆回術你的手筆？”
“正是。”
“王閔前輩的死，跟你有關？”
方晴長袖掩唇，嗤的一聲：“我還做不來弒師的事。”
陳喻也笑：“幫助殺死師尊的兇手，就行了？”
陣紋間的幽藍魔蟲全部靜止。
陣法逆轉、倒錯。“轟隆隆”響聲中，魔蟲被堆成巨人，伸手便要將謝更闌與陳喻碾碎。
陳喻在“巨人”動作的間隙看到方晴，那張纖弱的面孔不帶絲毫笑意，冷冰冰的瞳孔映著幽藍光芒，白衣飄動，鬼氣森森。
忽然，腰間一緊。
謝更闌抄起陳喻，在半空中轉過半圈，白色的劍光朝巨人頭頂劈去。
陳喻手腳晃蕩，好不容易穩定下重心，把失神時褪去的半個“益”字補全，出手就是“爆”字，與劍風一同沖散蟲群。
爆裂的火光混著劍氣，分布在巨人各個位置的魔蟲跳著無數的腳快爬。
陳喻又送了個“火”字。
他並非火靈根，用靈根以外的五行字訣實在不順手。
零星火點被爆炸的颶風卷入，倏然擴大燃燒。
謝更闌提劍卷過火焰，直插入巨人頭頂心，在愈漸囂張的火風中，沿顱骨、脊柱而下，將巨人一分為二。
轟然倒塌的巨人化作數不清的燃燒魔蟲，沒有方向地四處亂竄。
暗處踏出一只腳，無所謂踩死幾只頭頂冒火的魔蟲。陰風流過崖底，火焰在同一時間化作青煙。
來人半身魔蟲，半身人形，人形那一半正長著邵洺的面孔。
“你可算是舍得出來了。”陳喻的臉上緩慢地出現筆畫，兩個同樣不夠人類的存在面對著面，“說吧，我該如何稱呼你？交手時沒得喊兩句也挺頭疼。”
沒有蟲子覆蓋的半張面孔有死人的青白膚色，咧著嘴笑時，眉眼僵直。他說：“隨你。姬溟也好，邵洺也罷，都是我的真名。”
“要是叫你阿溟呢？”
姬溟嘴角的弧度漸平：“惡心。”
話音未落，藍色的劍與墨色的筆淩空相擊。
“益”字浮現在瞳仁裏，陳喻能看見姬溟皮膚下，空蕩蕩的血管裏偶爾爬經的魔蟲。
——這是死人的軀體。
死寂的滯空後，劍與筆發狠地肆虐靈力，游走在其間的魔氣煽風點火，轟的一聲，連崖上的山石也震下幾塊。
兩人各自後撤。
陳喻點在地上的腳拖出長長一道痕，謝更闌攔下他，他卻擺擺手，讓謝更闌不用管。
不可否認，兩人都下了死手。
姬溟身上的蟲撲簌簌掉下去一層，陳喻也擦掉嘴角溢出的血。
“搞這麽大動靜，臨場部都要被你招來了。”陳喻道。
“我已與偵員說過，在遠方布陣，待我號令。”
陳喻嗤道：“軫宿大人就這樣暴露了？”
姬溟淡笑：“鬼宿大人也未曾遮掩。”
“是前鬼宿，謝謝——”
兩人的身影消失在原地，懸崖峭壁，閃爍不定的兩人仿佛從天亂降的流星。
方晴用竹杖敲了敲地，地面、山墻、虛空，層層疊疊的陣法密布，不比柳宿的陣勢差。
玄妙的圖案裏靈光流轉，靈光炮的攻擊接連不斷。
謝更闌乘風而起，平滄劍高昂的嗡鳴響入天際，自上而下鋪開的劍氣旋成龍卷風，正面接下靈光炮，又甩向方晴。
他也嘗試著甩給姬溟，可姬溟和陳喻距離近，靈光炮炸開時，順帶著炸碎了一支長鋒筆。
陳喻：“……”
覆蓋在姬溟臉上的蟲子也被轟炸出的風力沖走些許，露出凹凸不平的創痕。
姬溟摸了摸空處，分布在其他地方的魔蟲爭先恐後去遮蓋，他眼裏嫌惡：“你知道嗎？有些人可以一邊親親熱熱地叫著‘阿溟’，一邊把人丟進蟲窟。他覺得，這是在對我好。”
陳喻換了支筆：“你要跟我打感情牌？”
姬溟冷道：“我只是突然想解釋一下，阿姐過世後，‘阿溟’兩個字真惡心。”
“好的，阿溟。”陳喻從善如流，益字疊加在他瞳仁裏，讓他的眼白和眼黑邊界不明。
長時間使用體內的字訣，靈力和血流都控制不住沸騰，他已分不清喉嚨口的血腥氣是因為字訣的使用，還是方才和姬溟碰撞的後遺癥。他偷偷深吸一口氣，穩住上躥下跳的靈力流：“所以呢？你要給姬潭報仇？”
姬溟眉峰聳起，顯而易見地譏誚：“我又不是游成那個蠢貨，被一個沒靈力的瘋子耍得團團轉，連真兇是誰都搞不清楚。”
歸一案後，游成找到了當初給姬溟送飯的小菱，在小菱顛三倒四、瘋言瘋語的言辭裏，是蒙著黑面紗的人殺了游夫人。
這也不能怪小菱。俗世裏的小姑娘，被騙進深山老林裏給被囚禁的人送飯，親眼目睹被囚禁的人死了又死，還要被封禁在黑漆漆的地洞下四五日，不瘋才奇怪。
突然走入地洞的鬼宿陳喻，與姬潭徹底咽氣的結果，再度給小菱造成精神沖擊。
游成利用這成不了證據的“證言”，鼓動著一批游家子孫聚·眾大鬧臨場部，逼到臨場部給出補償款、鬼宿遞出辭呈，這事才在他們的罵罵咧咧中告終。
但三百年後，姬潭失蹤覆還的弟弟，又一次回溯過去。
陳喻有意控制益字的增長速度：“那你找我究竟作甚？”
“報仇啊。”姬溟輕描淡寫，“兇手殺死姐姐前，你在附近吧。”
陳喻心快速下沈，懸空的腳步踉蹌一下。
“可你沒發現她，她死了。”姬溟聲音很輕，不帶一點怒火，“同為主偵，我理解，怪到你頭上不合適。但作為死者家屬……”
臨場部裏不缺嚎哭的眼淚，也不缺蠻橫的指責。
如果不是你慢了一步！
如果不是你考慮不周全！
如果不是你對兇手手下留情！
一張張布滿恨意的臉，臨場部的很多人都面對過。
覆又聽到類似的言論，陳喻覺得有點可笑。
原來從臨場部離開後，還能聽到這樣的言論。
原來三百年了，回想起姬潭和林歌，那股無力感還是能讓他走投無路。
歸一案找到了兇手，可剛結束案件那陣子，陳喻總不自覺地想起那兩個在咫尺距離死去的人。
“不過。”姬溟話鋒一轉，“我責怪你是我的事，你要是因此低沈，同為主偵，我看不起你。”
陳喻牽扯起嘴角：“你安慰我？”
“我清楚這世上有很多人力難為，主偵也只是普通修士而已。”姬溟道，“可這不耽誤我想殺你。我明白很多道理，但我不殺你，我該如何？”
魔蟲往他另一半邊爬去。
“我自願加入暗部，去做仙盟的臥底。仙盟贏了，我姐姐卻死了。”姬溟笑了笑，“我一無所有。游芳死在我姐姐手裏，兇手死於會審處判下的極刑，我好像除了恨你，沒什麽其他能恨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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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喻楞神間，從陣中刺出的鎖鏈將他層層縛住。
四方祭出的劍影齊齊對準他，以萬劍穿心之勢朝他沖來。
要死！
陳喻奪回心神，抽出的長鋒筆未寫一筆，被沈沈鎖鏈固定回原處。
他目光一凜，大規模釋放靈力，展開強烈的靈壁，與劍影抗衡。
經脈間是熟悉的血流翻湧，皮膚上陣陣火辣，體內的益字訣自動運行。
鎖鏈纏緊許多，硌得肋骨生疼。
陣術師尤嫌不夠，鏈條緩緩洇出陰寒之氣，不知不覺間便如尖針刺入陳喻的皮肉骨髓。
“唔。”陳喻不自覺痛出了聲，靈力自行回流想要保護軀體，靈壁削弱三分。
而那成倍襲來的劍影在靈壁上攆出裂痕，令人牙酸的“吱嘎”聲裏，靈壁搖搖欲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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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膚被陰冷尖刺和灼熱字訣輪番伺候，此起彼伏，與酷刑無異。
但只要益字訣再生出一些，他便可以掙脫鏈條。
可靈壁外黑影聳動，不斷疊加的劍影如夜幕壓下，天塌般的重量撞在靈壁上，陳喻重獲自由的前一息，成百上千的劍影即將刺穿他的眼眶、脖頸、心臟……
驀地，劍嘯沖天。
黑色的劍影讓子夜更加暗沈，而此刻飛過的靈劍似白虹貫日，蕩清妖魔劍群。
謝更闌橫劍陣前，抖開的鬥篷被劍氣割碎邊緣，獵獵之聲平添三分灑脫。
陳喻抹了把冷汗，雖說及時抽回靈壁，要被捅成刺猬有難度，但被紮個十七八把劍也得痛上好一會兒，還得耗費靈力來修覆傷口。
他挑落鎖鏈，益字從雙手排到下顎，一副妖異相地跑到謝更闌邊上。
有劍修撐腰就是好。
陳喻腰桿很硬，字訣又往臉頰上延伸出一個字，與雙眼一般黑白分明：“方晴姑娘，我怎麽也沒推算出你也是。”
女修仍舊一身茶白衣裳，隨雲髻柔柔弱弱的，纖細的手指扶著陳舊的竹杖，同樣的易折。
她被叫出名姓也不慌張，揖上一揖，眼裏卻是不太協調的諷意：“許久未見，陳狀。”
幾天前才見過，算不上許久。陳喻撇嘴：“你打算一個人？不把同黨叫出來？”
無人應他。
他自顧自說下去：“二對二嘛，公平。”
話音剛落，林間草木微動，熟悉的窸窣聲湧向崖底此地。
幽藍色填入陣紋，細小的爆炸、重生、再爆炸發生在紛繁的紋路，陣紋古怪地扭轉。
陳喻似有所感：“王閔前輩院子裏的逆回術你的手筆？”
“正是。”
“王閔前輩的死，跟你有關？”
方晴長袖掩唇，嗤的一聲：“我還做不來弒師的事。”
陳喻也笑：“幫助殺死師尊的兇手，就行了？”
陣紋間的幽藍魔蟲全部靜止。
陣法逆轉、倒錯。“轟隆隆”響聲中，魔蟲被堆成巨人，伸手便要將謝更闌與陳喻碾碎。
陳喻在“巨人”動作的間隙看到方晴，那張纖弱的面孔不帶絲毫笑意，冷冰冰的瞳孔映著幽藍光芒，白衣飄動，鬼氣森森。
忽然，腰間一緊。
謝更闌抄起陳喻，在半空中轉過半圈，白色的劍光朝巨人頭頂劈去。
陳喻手腳晃蕩，好不容易穩定下重心，把失神時褪去的半個“益”字補全，出手就是“爆”字，與劍風一同沖散蟲群。
爆裂的火光混著劍氣，分布在巨人各個位置的魔蟲跳著無數的腳快爬。
陳喻又送了個“火”字。
他並非火靈根，用靈根以外的五行字訣實在不順手。
零星火點被爆炸的颶風卷入，倏然擴大燃燒。
謝更闌提劍卷過火焰，直插入巨人頭頂心，在愈漸囂張的火風中，沿顱骨、脊柱而下，將巨人一分為二。
轟然倒塌的巨人化作數不清的燃燒魔蟲，沒有方向地四處亂竄。
暗處踏出一只腳，無所謂踩死幾只頭頂冒火的魔蟲。陰風流過崖底，火焰在同一時間化作青煙。
來人半身魔蟲，半身人形，人形那一半正長著邵洺的面孔。
“你可算是舍得出來了。”陳喻的臉上緩慢地出現筆畫，兩個同樣不夠人類的存在面對著面，“說吧，我該如何稱呼你？交手時沒得喊兩句也挺頭疼。”
沒有蟲子覆蓋的半張面孔有死人的青白膚色，咧著嘴笑時，眉眼僵直。他說：“隨你。姬溟也好，邵洺也罷，都是我的真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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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溟嘴角的弧度漸平：“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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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死人的軀體。
死寂的滯空後，劍與筆發狠地肆虐靈力，游走在其間的魔氣煽風點火，轟的一聲，連崖上的山石也震下幾塊。
兩人各自後撤。
陳喻點在地上的腳拖出長長一道痕，謝更闌攔下他，他卻擺擺手，讓謝更闌不用管。
不可否認，兩人都下了死手。
姬溟身上的蟲撲簌簌掉下去一層，陳喻也擦掉嘴角溢出的血。
“搞這麽大動靜，臨場部都要被你招來了。”陳喻道。
“我已與偵員說過，在遠方布陣，待我號令。”
陳喻嗤道：“軫宿大人就這樣暴露了？”
姬溟淡笑：“鬼宿大人也未曾遮掩。”
“是前鬼宿，謝謝——”
兩人的身影消失在原地，懸崖峭壁，閃爍不定的兩人仿佛從天亂降的流星。
方晴用竹杖敲了敲地，地面、山墻、虛空，層層疊疊的陣法密布，不比柳宿的陣勢差。
玄妙的圖案裏靈光流轉，靈光炮的攻擊接連不斷。
謝更闌乘風而起，平滄劍高昂的嗡鳴響入天際，自上而下鋪開的劍氣旋成龍卷風，正面接下靈光炮，又甩向方晴。
他也嘗試著甩給姬溟，可姬溟和陳喻距離近，靈光炮炸開時，順帶著炸碎了一支長鋒筆。
陳喻：“……”
覆蓋在姬溟臉上的蟲子也被轟炸出的風力沖走些許，露出凹凸不平的創痕。
姬溟摸了摸空處，分布在其他地方的魔蟲爭先恐後去遮蓋，他眼裏嫌惡：“你知道嗎？有些人可以一邊親親熱熱地叫著‘阿溟’，一邊把人丟進蟲窟。他覺得，這是在對我好。”
陳喻換了支筆：“你要跟我打感情牌？”
姬溟冷道：“我只是突然想解釋一下，阿姐過世後，‘阿溟’兩個字真惡心。”
“好的，阿溟。”陳喻從善如流，益字疊加在他瞳仁裏，讓他的眼白和眼黑邊界不明。
長時間使用體內的字訣，靈力和血流都控制不住沸騰，他已分不清喉嚨口的血腥氣是因為字訣的使用，還是方才和姬溟碰撞的後遺癥。他偷偷深吸一口氣，穩住上躥下跳的靈力流：“所以呢？你要給姬潭報仇？”
姬溟眉峰聳起，顯而易見地譏誚：“我又不是游成那個蠢貨，被一個沒靈力的瘋子耍得團團轉，連真兇是誰都搞不清楚。”
歸一案後，游成找到了當初給姬溟送飯的小菱，在小菱顛三倒四、瘋言瘋語的言辭裏，是蒙著黑面紗的人殺了游夫人。
這也不能怪小菱。俗世裏的小姑娘，被騙進深山老林裏給被囚禁的人送飯，親眼目睹被囚禁的人死了又死，還要被封禁在黑漆漆的地洞下四五日，不瘋才奇怪。
突然走入地洞的鬼宿陳喻，與姬潭徹底咽氣的結果，再度給小菱造成精神沖擊。
游成利用這成不了證據的“證言”，鼓動著一批游家子孫聚·眾大鬧臨場部，逼到臨場部給出補償款、鬼宿遞出辭呈，這事才在他們的罵罵咧咧中告終。
但三百年後，姬潭失蹤覆還的弟弟，又一次回溯過去。
陳喻有意控制益字的增長速度：“那你找我究竟作甚？”
“報仇啊。”姬溟輕描淡寫，“兇手殺死姐姐前，你在附近吧。”
陳喻心快速下沈，懸空的腳步踉蹌一下。
“可你沒發現她，她死了。”姬溟聲音很輕，不帶一點怒火，“同為主偵，我理解，怪到你頭上不合適。但作為死者家屬……”
臨場部裏不缺嚎哭的眼淚，也不缺蠻橫的指責。
如果不是你慢了一步！
如果不是你考慮不周全！
如果不是你對兇手手下留情！
一張張布滿恨意的臉，臨場部的很多人都面對過。
覆又聽到類似的言論，陳喻覺得有點可笑。
原來從臨場部離開後，還能聽到這樣的言論。
原來三百年了，回想起姬潭和林歌，那股無力感還是能讓他走投無路。
歸一案找到了兇手，可剛結束案件那陣子，陳喻總不自覺地想起那兩個在咫尺距離死去的人。
“不過。”姬溟話鋒一轉，“我責怪你是我的事，你要是因此低沈，同為主偵，我看不起你。”
陳喻牽扯起嘴角：“你安慰我？”
“我清楚這世上有很多人力難為，主偵也只是普通修士而已。”姬溟道，“可這不耽誤我想殺你。我明白很多道理，但我不殺你，我該如何？”
魔蟲往他另一半邊爬去。
“我自願加入暗部，去做仙盟的臥底。仙盟贏了，我姐姐卻死了。”姬溟笑了笑，“我一無所有。游芳死在我姐姐手裏，兇手死於會審處判下的極刑，我好像除了恨你，沒什麽其他能恨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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