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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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結局
將趙桂芬送回了特護病房, 顧星灼和江裁風乘vip電梯下到一樓，走進了康覆中心的小花園中。
正值夏末，陽光正好, 帶著熱意的微風輕輕拂動綠植的葉子，在鵝卵石小徑上投下零零散散的影子。偶然有蜂蝶嬉戲而過, 循著花香漸行漸遠。
近處，幾個老頭兒圍坐在一起下象棋；遠處, 護工推著幾個坐輪椅的老人散心；依稀能聽見，兒科門診那邊傳來小孩子打完針哭鬧的聲音，伴隨著父母哄人的聲音。
顧星灼和江裁風找了一個紫藤花長廊坐下。
從剛剛還在電梯裏的時候開始，江裁風的目光就一直黏在顧星灼的臉上, 不論顧星灼怎麽甩都甩不掉。顧星灼想要瞪回去, 但是他的眼神一旦接觸到江裁風的目光，就立刻像被燙到了一樣，驚得他一下子縮回了眼神。
那目光裏，溫柔無限, 像是春日暖陽的炙烤終於融化了高山上的冰雪……但顧星灼細細回想，竟又從中咂摸出幾分偏執與病態——一汪春水之下，洶湧的是無盡的滾燙巖漿。
正因如此，顧星灼從電梯裏出來, 就再也沒有將眼神放在江裁風身上了。
江裁風像是個被主人拋棄的小狗一般, 朝顧星灼身邊挪了挪，拽了拽顧星灼的袖子，眼底寫滿了委屈，“星灼, 你連看都不看我一眼……”
顧星灼咳嗽幾聲，拍開他的手, 理了理被江裁風拽出來的褶皺，四處張望了一下，見沒什麽人註意，才放心道：“我們來聊一聊正事吧。”
說實話，這樣挺奇怪的。
兩個曾經熱吻纏綿，也曾經刀槍相向的人，如今面對面坐在一片歲月靜好裏，談感情。
以一副認真的架勢。
熱風吹拂，攀上江裁風的衣領，撩動他的頭發，將他身上的香水味送入顧星灼的鼻腔中。
“好，星灼，但是，在此之前，我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江裁風促狹地笑笑，湊近顧星灼，像是在傳遞什麽機密信息。
“什麽？”顧星灼被吊起了胃口。
“你記得我同你講過的那個腦科中心嗎？就是將我從植物人喚醒的那個。”江裁風道：“他們的系統，不僅可以用於喚醒植物人的意識，還可以治療阿爾茲海默癥。”
“這麽神奇？”顧星灼吃驚地微微張大了嘴巴，“那奶奶的病是不是也可以治愈？”
“理論上是這樣，只是還需要臨床試驗證明，”江裁風道：“星灼，如果你願意，一旦這種技術成熟了，我們就可以讓奶奶接受這種治療。”
“這麽好的事……會不會有什麽副作用什麽的啊？”顧星灼擰起了眉，左手無意識地捏起了襯衫下擺。
“我可以給你看具體的治療方案。”江裁風將手機遞給顧星灼。
顧星灼接過手機，手指向上滑動，飛速地瀏覽著……
“……要不，還是算了吧。江總。”顧星灼艱難地咽了咽口水，“這個治療需要將患者的意識一遍遍投入現實世界，經歷她患病前的生活，直到她重新想起一切——這意味著，奶奶又要一次次經歷我爸媽橫死的慘劇。”
“我更願意奶奶以為爸媽只是在外工作了，而不是出了意外。”
“與其經歷折磨後痛苦地醒來，我寧願躲起來，失憶或是逃避，怎樣都行，反正不要面對。”
一句話，意有所指。
江裁風道：“好吧，星灼，決定權在你，我無權幹涉。那我們接著聊正事。”
“第一個世界裏，作為蘭維爾，我在日常的軍事訓練中就被你吸引了，但當時你一心想著林潭——我知道那只是公司的任務，”江裁風苦笑了一下。
然後，顧星灼就聽江裁風真情告白，告白了半個小時。
江裁風低沈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在顧星灼耳畔一個音節一個音節地響起，像是這世間最沈醉最動聽的交響曲。
很長一段時間，顧星灼都沒有聽清江裁風在說什麽，只覺得，世界上怎麽會有說話聲音這麽好聽的人。
“所以，星灼，你能接受我的心意嗎？”江裁風認真地盯著顧星灼的眼睛，他漆黑的眼瞳裏映出顧星灼自己影子。
一雙含情眼，本應比三月桃花來得還要招搖，還要艷麗。
此刻，卻這樣可憐巴巴地盯著顧星灼，委屈得快要滴下水來。
“江總，您的心意，我明白了，”顧星灼站起身，清了清嗓子，他真怕自己再坐下去，就會一口答應了江裁風。
“但是，很抱歉，我還需要考慮，暫時不能給你答案。”
顧星灼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麽，擔心什麽。
喜歡就答應，不喜歡就拒絕，有什麽好猶豫的啊？
但是……
他知道了。
因為他只要一想要答應，腦子裏就想到李安瀾那張偏執的臉；一想拒絕，眼前又浮現出蘭維爾痛苦的神色。
靈魂好像在被兩個人劇烈地撕扯著，發生了形變、扭曲。
江裁風看顧星灼起身，也跟著站起，他還想再說什麽，卻被顧星灼制止了。
“時間不早了，我們走吧。”
江裁風只得作罷，跟著顧星灼一起向小花園外走去。
到了門口，顧星灼要去東南門騎共享，江裁風要去東北門地下停車場開車。
正準備分別的時候，他倆長腿一邁，一個向北，一個向南。
卻被幾個學生模樣的人攔住了。
“先生！您好！耽誤您幾分鐘時間，可以請您填一份問卷嗎？”一個女生推了推眼鏡，將一份攤開的文件夾遞到顧星灼手中。
旁邊有個男生補充道：“填完的話您可以參加我們的抽獎活動的，中獎率是很高的喲！”
扭頭一看，江裁風那邊也是如此。
顧星灼從來不擅長拒絕，正好他接下來也沒什麽事情做，就想著，那就填一下這份問卷吧。
低頭看，這份問卷是關於當代年輕人擇偶觀的。
顧星灼一邊填一邊問，“你們怎麽想起來到醫院裏發問卷？”
他當年上學的時候也發過問卷，但基本上都是在校園裏進行的，基本上沒人試過去醫院啊。
那女生答：“組長要求的……咱也沒辦法，小組作業嘛，總得有人做。”
顧星灼用“我懂你”的目光和那女生對視一眼。
“好了，填完啦，”顧星灼將文件夾還給那位女生，伸手道：“說好的抽獎呢？”
那邊，江裁風也填完了，正準備直接走人，但是被顧星灼拉了下來：“哎！你不要抽獎嗎？”
搞得他一個人抽獎，就好像他多麽喜歡占小便宜似的。
“好啊，”江裁風笑吟吟的。
那幫學生從書包裏掏出一個微型轉盤，遞給顧星灼，“先生，您先來吧，轉一下就好了，有獎沒獎五五開，有獎的話是本周末在郊外新建好的的普度寺民俗體驗一日游。”
顧星灼手指摁下轉盤指針，輕輕一撥，幾秒後，指針停在了紅色的“有獎”區域。
“恭喜這位先生！有請下一位！”那女孩子用可愛又有些誇張的聲線說道。
“哈哈哈，今天手氣怪好的。”顧星灼的內心也忍不住雀躍起來。
江裁風看到顧星灼的笑臉，心中被拒絕的陰郁也一掃而空，像是抹了一層薄薄的蜜，想放肆地大舔一口，但又怕一下子化沒了，只得收斂地小口舔舐。
江裁風也用手指撥動指針，同樣落在了“有獎”的紅色區域。
“再次恭喜！”女孩子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我們會在普度寺做義工，期待在普度寺見到你們哦！”
她向顧星灼和江裁風手中分別塞了兩張“民俗體驗票”。
然後，這一群學生們走了，尋找下一個問卷目標，走之前還向顧星灼與江裁風投下意味深長的眼神。
看樣子，他們應當是誤會了什麽。
顧星灼失笑地看了看天，幾道形狀各異的雲洋洋灑灑地仰臥在晚霞之上。
江裁風溫柔得如同大提琴拉響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星灼，好巧啊，我們周末一起去吧。”
顧星灼其實挺想去的，但是一想到要和江裁風一起去，就犯了難。
他還沒有考慮清楚，不想吊著江裁風的胃口。
沒想到江裁風一番話讓顧星灼完全找不到不去的理由——
“星灼，你是不敢和我一起去嗎？難道你不敢面對和我的感情？”
“有……有什麽不敢的！”顧星灼別過臉，他自己看不到，緋紅色從兩頰蔓延到了耳朵根。
“那，我們便約定好，周日上午九點，去普度寺匯合吧，怎麽樣？”江裁風的臉在晚霞中閃爍著金色的光芒。
晚霞爛漫，鎏金雲彩，從西方的天空一直鋪灑開來，像是揮霍了一整個世紀的油墨。
偶有幾只飛鳥從空中掠過，醫院地處僻靜，鳥鳴聲格外悅耳。
鬼使神差一般，顧星灼道：“好。”
說完，他腦子一懵，緩了好久才反應過來——他居然答應了江裁風？
騎著共享單車回家的路上，顧星灼看著身旁快速閃過的霓虹街景，思緒翻飛。
他為什麽要答應呢……
他剛剛在手機上查了一下，普度寺的民俗活動主要是和姻緣相關的，這不是把他往火坑裏推嗎？
還是說，本來，冥冥之中，他就在期待著什麽呢……
紅燈了，顧星灼將車停在路邊，看到一對恩愛的情侶，兩人一起吃一串糖葫蘆。
心中竟是有一種酸澀感在蔓延。
*
周日，普度寺。
顧星灼沿著蜿蜒而上的石階向前，終於看到了由青石砌成的外墻。
普度寺主體已經建好，但偏殿還在修建之中，隨處可見腳手架。
跨過門檻，一股沈靜的氣息撲面而來，陽光透過稀疏的葉縫，灑下斑駁陸離的光影，灑落在樹下的人身上。
江裁風，他已經來了。
他在樹下回頭，向顧星灼看去。
整座普度寺在他們對視的這一秒陡然安靜下來，仿佛只剩他們兩個人，世界傾聽著他們的呼吸。
江裁風今天穿著白襯衫牛仔褲，是非常學生氣的打扮，陽光將樹影灑在他的身上，留下斑駁的痕跡。
顧星灼的耳膜裏好像裝了擴音器，將江裁風的心跳放大，傳達到他的大腦神經中，一點點地撩動著他渾身的細胞。
“你們果然來了！”上次在醫院裏看到的那個女學生拉著她的一幫同學來和顧星灼他們打招呼，“我是蔣潔，是A大大一的學生，之前在醫院發問卷，今天在寺裏做義工。”
顧星灼簡單地和她打了招呼。
江裁風向他們走來，笑吟吟道：“怎麽我剛剛來的時候，沒人來迎接我啊？”
蔣潔左右亂瞄了一下，“哈哈，這位先生也在啊，抱歉啊，剛剛沒看到。”
“我帶二位參觀游覽一下吧！註意不可以拍照哦！”蔣潔拿上小旗子，頗有一副導游的樣子，帶領著他們進入了普度寺內。
現在才上午九點，游客很少，也沒見到僧人，大殿裏只有顧星灼、江裁風和蔣潔他們幾個志願者。
他們游覽完大殿，正準備從偏殿出去，就感到腳下的土地有一陣輕微的震動，像是土地輕微地翻了個身。
但是緊接著，震動越來劇烈，佛像前的香爐搖晃不已，香灰散落一地，壁龕上的貢品開始滾落。
顧星灼呆滯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地震了！”
他拉上江裁風和蔣潔，就往門外沖過去。
“小心小心！”蔣潔將雙手撐在頭頂。
“星灼！小心些！”江裁風將手臂遮在顧星灼頭頂。
出大殿的時候，顧星灼被門檻絆了一下，差點摔倒，幸好有江裁風眼疾手快將顧星灼扶住。
“謝……”還沒等顧星灼道完謝，就聽江裁風吼道——
“星灼！小心！！！”
在顧星灼沒有看到的身後，一根四五米長的立柱脫離了固定，直直地向他倒過來！
江裁風一下子向他撲了過來，將顧星灼向外推去。
“砰！”立柱重重地砸了下來！
“咳咳咳！”煙塵散去，顧星灼不敢置信地看向身後……
江裁風被壓在倒塌的立柱之下，頭低垂著，看不清臉色。
“江裁風！”
“江裁風！！！”
顧星灼伸手去擡那根倒下的立柱，但他臉都憋紅了，那根立柱仍是紋絲不動。
“蔣潔！！！快來幫我！”顧星灼對一旁嚇傻的蔣潔吼道。
餘震還沒過去，他們腳下的土地還在時不時地顫抖。
“哦哦哦……！好的！”
蔣潔的同學們也來了，“我們那邊沒有人員受傷！你們呢？”
“有人被柱子壓住了！”蔣潔著急道。
“江裁風他……他為了救我，被……”顧星灼有些語無倫次，蹲下來跪在江裁風耳邊，“江裁風……江裁風？”
顧星灼幾次叫喚他都沒有反應，伸手試了試江裁風的鼻息，很微弱，像是下一秒就會消失。
顧星灼的淚一下子就滾出了眼眶。
“還楞著幹什麽啊！快來幫忙啊！”蔣潔指揮著他的一幫同學，一起幫顧星灼將立柱挪開了。
“砰！”立柱和地面相碰，又是一聲沈悶的聲響。
顧星灼幾乎不敢想象，剛才這根柱子撞在江裁風身上，是多大的力道！
“江裁風！你怎麽樣了！”
顧星灼抱起江裁風，掏出手機打了120。
“星灼……咳咳咳……”江裁風終於睜開了眼睛。他的聲音很虛弱，仿佛是從遠方飄來的一縷青煙。
“沒事的……星灼，只要你沒事就好，不用擔心我。”江裁風還是用那溫柔的眼神看著顧星灼，他的目光像是一池春水，快要將顧星灼溺斃在其中。
“你在說什麽啊！什麽叫不用擔心你？你剛剛差點因為救我而死掉好不好？”顧星灼的淚水不受控制地往外淌。
這個該死的江裁風，真的愛他愛到不要命的地步了嗎？
“哈……”江裁風虛弱地笑笑，斷斷續續道：“星灼，如果……剛剛差點被砸到的人是我，你也會舍身救我嗎？”
“傻瓜！我當然會了！我……”顧星灼抽了抽鼻子，突然有些茫然。
他終於意識到自己的內心。
是啊，不管他們中的哪一個身處險境，另一方都會竭盡全力去拯救對方。
如果這還不算愛，那又算什麽呢？
“江裁風……我明白了……”顧星灼哭出聲來，將頭埋在江裁風頸窩中。
“我不會再嘴硬了。”
*
兩個月後，顧星灼和江裁風又來到修繕中的普度寺。
江裁風在地震中受傷，內臟出血，剛剛康覆，還走不快，顧星灼就陪他慢慢地走著。
“星灼，你知道嗎，普度寺之前又叫姻緣寺，求姻緣很靈的。”江裁風掃了碼，買了個同心鎖。
“是啊，我知道，所以當時蔣潔說抽獎獎品是普度寺民俗體驗，我心裏就想來了，”顧星灼笑道。
“話說，蔣潔那個擇偶問卷，你是怎麽填的啊？”顧星灼轉頭，看江裁風的眼睛。
江裁風道溫柔一笑，“所有指標都是按照你填的。”
“哦……這麽好啊……”顧星灼拖長了語調。
“那你呢。你當時是怎麽填的？”江裁風笑著問。
“我嘛，隨便填的，就是為了趕緊填完拿蔣潔的獎品。”顧星灼回答。
“真的嗎？”
“當然了啊，你沒發現我比你填得要快很多嗎？”
顧星灼從江裁風手中接過同心鎖，掛好。
才不會告訴你，我在每一個問題底下填的都是——
其他：江裁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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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趙桂芬送回了特護病房, 顧星灼和江裁風乘vip電梯下到一樓，走進了康覆中心的小花園中。
正值夏末，陽光正好, 帶著熱意的微風輕輕拂動綠植的葉子，在鵝卵石小徑上投下零零散散的影子。偶然有蜂蝶嬉戲而過, 循著花香漸行漸遠。
近處，幾個老頭兒圍坐在一起下象棋；遠處, 護工推著幾個坐輪椅的老人散心；依稀能聽見，兒科門診那邊傳來小孩子打完針哭鬧的聲音，伴隨著父母哄人的聲音。
顧星灼和江裁風找了一個紫藤花長廊坐下。
從剛剛還在電梯裏的時候開始，江裁風的目光就一直黏在顧星灼的臉上, 不論顧星灼怎麽甩都甩不掉。顧星灼想要瞪回去, 但是他的眼神一旦接觸到江裁風的目光，就立刻像被燙到了一樣，驚得他一下子縮回了眼神。
那目光裏，溫柔無限, 像是春日暖陽的炙烤終於融化了高山上的冰雪……但顧星灼細細回想，竟又從中咂摸出幾分偏執與病態——一汪春水之下，洶湧的是無盡的滾燙巖漿。
正因如此，顧星灼從電梯裏出來, 就再也沒有將眼神放在江裁風身上了。
江裁風像是個被主人拋棄的小狗一般, 朝顧星灼身邊挪了挪，拽了拽顧星灼的袖子，眼底寫滿了委屈，“星灼, 你連看都不看我一眼……”
顧星灼咳嗽幾聲，拍開他的手, 理了理被江裁風拽出來的褶皺，四處張望了一下，見沒什麽人註意，才放心道：“我們來聊一聊正事吧。”
說實話，這樣挺奇怪的。
兩個曾經熱吻纏綿，也曾經刀槍相向的人，如今面對面坐在一片歲月靜好裏，談感情。
以一副認真的架勢。
熱風吹拂，攀上江裁風的衣領，撩動他的頭發，將他身上的香水味送入顧星灼的鼻腔中。
“好，星灼，但是，在此之前，我有一個好消息要告訴你，”江裁風促狹地笑笑，湊近顧星灼，像是在傳遞什麽機密信息。
“什麽？”顧星灼被吊起了胃口。
“你記得我同你講過的那個腦科中心嗎？就是將我從植物人喚醒的那個。”江裁風道：“他們的系統，不僅可以用於喚醒植物人的意識，還可以治療阿爾茲海默癥。”
“這麽神奇？”顧星灼吃驚地微微張大了嘴巴，“那奶奶的病是不是也可以治愈？”
“理論上是這樣，只是還需要臨床試驗證明，”江裁風道：“星灼，如果你願意，一旦這種技術成熟了，我們就可以讓奶奶接受這種治療。”
“這麽好的事……會不會有什麽副作用什麽的啊？”顧星灼擰起了眉，左手無意識地捏起了襯衫下擺。
“我可以給你看具體的治療方案。”江裁風將手機遞給顧星灼。
顧星灼接過手機，手指向上滑動，飛速地瀏覽著……
“……要不，還是算了吧。江總。”顧星灼艱難地咽了咽口水，“這個治療需要將患者的意識一遍遍投入現實世界，經歷她患病前的生活，直到她重新想起一切——這意味著，奶奶又要一次次經歷我爸媽橫死的慘劇。”
“我更願意奶奶以為爸媽只是在外工作了，而不是出了意外。”
“與其經歷折磨後痛苦地醒來，我寧願躲起來，失憶或是逃避，怎樣都行，反正不要面對。”
一句話，意有所指。
江裁風道：“好吧，星灼，決定權在你，我無權幹涉。那我們接著聊正事。”
“第一個世界裏，作為蘭維爾，我在日常的軍事訓練中就被你吸引了，但當時你一心想著林潭——我知道那只是公司的任務，”江裁風苦笑了一下。
然後，顧星灼就聽江裁風真情告白，告白了半個小時。
江裁風低沈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在顧星灼耳畔一個音節一個音節地響起，像是這世間最沈醉最動聽的交響曲。
很長一段時間，顧星灼都沒有聽清江裁風在說什麽，只覺得，世界上怎麽會有說話聲音這麽好聽的人。
“所以，星灼，你能接受我的心意嗎？”江裁風認真地盯著顧星灼的眼睛，他漆黑的眼瞳裏映出顧星灼自己影子。
一雙含情眼，本應比三月桃花來得還要招搖，還要艷麗。
此刻，卻這樣可憐巴巴地盯著顧星灼，委屈得快要滴下水來。
“江總，您的心意，我明白了，”顧星灼站起身，清了清嗓子，他真怕自己再坐下去，就會一口答應了江裁風。
“但是，很抱歉，我還需要考慮，暫時不能給你答案。”
顧星灼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麽，擔心什麽。
喜歡就答應，不喜歡就拒絕，有什麽好猶豫的啊？
但是……
他知道了。
因為他只要一想要答應，腦子裏就想到李安瀾那張偏執的臉；一想拒絕，眼前又浮現出蘭維爾痛苦的神色。
靈魂好像在被兩個人劇烈地撕扯著，發生了形變、扭曲。
江裁風看顧星灼起身，也跟著站起，他還想再說什麽，卻被顧星灼制止了。
“時間不早了，我們走吧。”
江裁風只得作罷，跟著顧星灼一起向小花園外走去。
到了門口，顧星灼要去東南門騎共享，江裁風要去東北門地下停車場開車。
正準備分別的時候，他倆長腿一邁，一個向北，一個向南。
卻被幾個學生模樣的人攔住了。
“先生！您好！耽誤您幾分鐘時間，可以請您填一份問卷嗎？”一個女生推了推眼鏡，將一份攤開的文件夾遞到顧星灼手中。
旁邊有個男生補充道：“填完的話您可以參加我們的抽獎活動的，中獎率是很高的喲！”
扭頭一看，江裁風那邊也是如此。
顧星灼從來不擅長拒絕，正好他接下來也沒什麽事情做，就想著，那就填一下這份問卷吧。
低頭看，這份問卷是關於當代年輕人擇偶觀的。
顧星灼一邊填一邊問，“你們怎麽想起來到醫院裏發問卷？”
他當年上學的時候也發過問卷，但基本上都是在校園裏進行的，基本上沒人試過去醫院啊。
那女生答：“組長要求的……咱也沒辦法，小組作業嘛，總得有人做。”
顧星灼用“我懂你”的目光和那女生對視一眼。
“好了，填完啦，”顧星灼將文件夾還給那位女生，伸手道：“說好的抽獎呢？”
那邊，江裁風也填完了，正準備直接走人，但是被顧星灼拉了下來：“哎！你不要抽獎嗎？”
搞得他一個人抽獎，就好像他多麽喜歡占小便宜似的。
“好啊，”江裁風笑吟吟的。
那幫學生從書包裏掏出一個微型轉盤，遞給顧星灼，“先生，您先來吧，轉一下就好了，有獎沒獎五五開，有獎的話是本周末在郊外新建好的的普度寺民俗體驗一日游。”
顧星灼手指摁下轉盤指針，輕輕一撥，幾秒後，指針停在了紅色的“有獎”區域。
“恭喜這位先生！有請下一位！”那女孩子用可愛又有些誇張的聲線說道。
“哈哈哈，今天手氣怪好的。”顧星灼的內心也忍不住雀躍起來。
江裁風看到顧星灼的笑臉，心中被拒絕的陰郁也一掃而空，像是抹了一層薄薄的蜜，想放肆地大舔一口，但又怕一下子化沒了，只得收斂地小口舔舐。
江裁風也用手指撥動指針，同樣落在了“有獎”的紅色區域。
“再次恭喜！”女孩子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我們會在普度寺做義工，期待在普度寺見到你們哦！”
她向顧星灼和江裁風手中分別塞了兩張“民俗體驗票”。
然後，這一群學生們走了，尋找下一個問卷目標，走之前還向顧星灼與江裁風投下意味深長的眼神。
看樣子，他們應當是誤會了什麽。
顧星灼失笑地看了看天，幾道形狀各異的雲洋洋灑灑地仰臥在晚霞之上。
江裁風溫柔得如同大提琴拉響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星灼，好巧啊，我們周末一起去吧。”
顧星灼其實挺想去的，但是一想到要和江裁風一起去，就犯了難。
他還沒有考慮清楚，不想吊著江裁風的胃口。
沒想到江裁風一番話讓顧星灼完全找不到不去的理由——
“星灼，你是不敢和我一起去嗎？難道你不敢面對和我的感情？”
“有……有什麽不敢的！”顧星灼別過臉，他自己看不到，緋紅色從兩頰蔓延到了耳朵根。
“那，我們便約定好，周日上午九點，去普度寺匯合吧，怎麽樣？”江裁風的臉在晚霞中閃爍著金色的光芒。
晚霞爛漫，鎏金雲彩，從西方的天空一直鋪灑開來，像是揮霍了一整個世紀的油墨。
偶有幾只飛鳥從空中掠過，醫院地處僻靜，鳥鳴聲格外悅耳。
鬼使神差一般，顧星灼道：“好。”
說完，他腦子一懵，緩了好久才反應過來——他居然答應了江裁風？
騎著共享單車回家的路上，顧星灼看著身旁快速閃過的霓虹街景，思緒翻飛。
他為什麽要答應呢……
他剛剛在手機上查了一下，普度寺的民俗活動主要是和姻緣相關的，這不是把他往火坑裏推嗎？
還是說，本來，冥冥之中，他就在期待著什麽呢……
紅燈了，顧星灼將車停在路邊，看到一對恩愛的情侶，兩人一起吃一串糖葫蘆。
心中竟是有一種酸澀感在蔓延。
*
周日，普度寺。
顧星灼沿著蜿蜒而上的石階向前，終於看到了由青石砌成的外墻。
普度寺主體已經建好，但偏殿還在修建之中，隨處可見腳手架。
跨過門檻，一股沈靜的氣息撲面而來，陽光透過稀疏的葉縫，灑下斑駁陸離的光影，灑落在樹下的人身上。
江裁風，他已經來了。
他在樹下回頭，向顧星灼看去。
整座普度寺在他們對視的這一秒陡然安靜下來，仿佛只剩他們兩個人，世界傾聽著他們的呼吸。
江裁風今天穿著白襯衫牛仔褲，是非常學生氣的打扮，陽光將樹影灑在他的身上，留下斑駁的痕跡。
顧星灼的耳膜裏好像裝了擴音器，將江裁風的心跳放大，傳達到他的大腦神經中，一點點地撩動著他渾身的細胞。
“你們果然來了！”上次在醫院裏看到的那個女學生拉著她的一幫同學來和顧星灼他們打招呼，“我是蔣潔，是A大大一的學生，之前在醫院發問卷，今天在寺裏做義工。”
顧星灼簡單地和她打了招呼。
江裁風向他們走來，笑吟吟道：“怎麽我剛剛來的時候，沒人來迎接我啊？”
蔣潔左右亂瞄了一下，“哈哈，這位先生也在啊，抱歉啊，剛剛沒看到。”
“我帶二位參觀游覽一下吧！註意不可以拍照哦！”蔣潔拿上小旗子，頗有一副導游的樣子，帶領著他們進入了普度寺內。
現在才上午九點，游客很少，也沒見到僧人，大殿裏只有顧星灼、江裁風和蔣潔他們幾個志願者。
他們游覽完大殿，正準備從偏殿出去，就感到腳下的土地有一陣輕微的震動，像是土地輕微地翻了個身。
但是緊接著，震動越來劇烈，佛像前的香爐搖晃不已，香灰散落一地，壁龕上的貢品開始滾落。
顧星灼呆滯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地震了！”
他拉上江裁風和蔣潔，就往門外沖過去。
“小心小心！”蔣潔將雙手撐在頭頂。
“星灼！小心些！”江裁風將手臂遮在顧星灼頭頂。
出大殿的時候，顧星灼被門檻絆了一下，差點摔倒，幸好有江裁風眼疾手快將顧星灼扶住。
“謝……”還沒等顧星灼道完謝，就聽江裁風吼道——
“星灼！小心！！！”
在顧星灼沒有看到的身後，一根四五米長的立柱脫離了固定，直直地向他倒過來！
江裁風一下子向他撲了過來，將顧星灼向外推去。
“砰！”立柱重重地砸了下來！
“咳咳咳！”煙塵散去，顧星灼不敢置信地看向身後……
江裁風被壓在倒塌的立柱之下，頭低垂著，看不清臉色。
“江裁風！”
“江裁風！！！”
顧星灼伸手去擡那根倒下的立柱，但他臉都憋紅了，那根立柱仍是紋絲不動。
“蔣潔！！！快來幫我！”顧星灼對一旁嚇傻的蔣潔吼道。
餘震還沒過去，他們腳下的土地還在時不時地顫抖。
“哦哦哦……！好的！”
蔣潔的同學們也來了，“我們那邊沒有人員受傷！你們呢？”
“有人被柱子壓住了！”蔣潔著急道。
“江裁風他……他為了救我，被……”顧星灼有些語無倫次，蹲下來跪在江裁風耳邊，“江裁風……江裁風？”
顧星灼幾次叫喚他都沒有反應，伸手試了試江裁風的鼻息，很微弱，像是下一秒就會消失。
顧星灼的淚一下子就滾出了眼眶。
“還楞著幹什麽啊！快來幫忙啊！”蔣潔指揮著他的一幫同學，一起幫顧星灼將立柱挪開了。
“砰！”立柱和地面相碰，又是一聲沈悶的聲響。
顧星灼幾乎不敢想象，剛才這根柱子撞在江裁風身上，是多大的力道！
“江裁風！你怎麽樣了！”
顧星灼抱起江裁風，掏出手機打了120。
“星灼……咳咳咳……”江裁風終於睜開了眼睛。他的聲音很虛弱，仿佛是從遠方飄來的一縷青煙。
“沒事的……星灼，只要你沒事就好，不用擔心我。”江裁風還是用那溫柔的眼神看著顧星灼，他的目光像是一池春水，快要將顧星灼溺斃在其中。
“你在說什麽啊！什麽叫不用擔心你？你剛剛差點因為救我而死掉好不好？”顧星灼的淚水不受控制地往外淌。
這個該死的江裁風，真的愛他愛到不要命的地步了嗎？
“哈……”江裁風虛弱地笑笑，斷斷續續道：“星灼，如果……剛剛差點被砸到的人是我，你也會舍身救我嗎？”
“傻瓜！我當然會了！我……”顧星灼抽了抽鼻子，突然有些茫然。
他終於意識到自己的內心。
是啊，不管他們中的哪一個身處險境，另一方都會竭盡全力去拯救對方。
如果這還不算愛，那又算什麽呢？
“江裁風……我明白了……”顧星灼哭出聲來，將頭埋在江裁風頸窩中。
“我不會再嘴硬了。”
*
兩個月後，顧星灼和江裁風又來到修繕中的普度寺。
江裁風在地震中受傷，內臟出血，剛剛康覆，還走不快，顧星灼就陪他慢慢地走著。
“星灼，你知道嗎，普度寺之前又叫姻緣寺，求姻緣很靈的。”江裁風掃了碼，買了個同心鎖。
“是啊，我知道，所以當時蔣潔說抽獎獎品是普度寺民俗體驗，我心裏就想來了，”顧星灼笑道。
“話說，蔣潔那個擇偶問卷，你是怎麽填的啊？”顧星灼轉頭，看江裁風的眼睛。
江裁風道溫柔一笑，“所有指標都是按照你填的。”
“哦……這麽好啊……”顧星灼拖長了語調。
“那你呢。你當時是怎麽填的？”江裁風笑著問。
“我嘛，隨便填的，就是為了趕緊填完拿蔣潔的獎品。”顧星灼回答。
“真的嗎？”
“當然了啊，你沒發現我比你填得要快很多嗎？”
顧星灼從江裁風手中接過同心鎖，掛好。
才不會告訴你，我在每一個問題底下填的都是——
其他：江裁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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