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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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8章
“現在的年輕人, 怎麽說呢……”
位於地底的名為塔克拉瑪幹的精釀酒吧正招待今晚唯一一組客人，自五條悟推門而入起，酒保便心照不宣地掛上了“CLOSE”的門牌。
這是一家由盤星教集團經營的小型酒吧, 藏身於東京鱗次櫛比的大樓間，只有少數與夏油傑相熟的咒術師、異能力者才知道這裏。
他們偶爾會在這裏交換一些隱秘的、不能為他人所知的情報。又或者，僅是談天說地，消磨一個又一個無聊的夜晚。
順便一提，塔克拉瑪幹酒保的烹飪能力相當強, 無論是調酒、和洋定食與甜品都難不倒他，聽說專門在遠月學院學習過一段時間。
這座光線昏暗的、隱秘的酒吧也成為了家入硝子、五條悟與夏油傑的日常聚會之所, 五條悟跟硝子固然能在高專地下的停屍房碰頭，可那到底是天元的領地，夏油傑不會去。不談擊殺羂索，這些年夏油傑對天元結界做出的一系列行為, 足以讓他被關入倔強老人的黑名單並永不放出。
當然, 他的豐功偉績並不急著一一敘述, 過去十年間發生的大事件以及一系列雞皮蒜毛的小事兒會在後續穿插著講解。
今日在這裏展開的，只是年近三十們社畜的牢騷抱怨會而已。
相較十年多前, 夏油傑並沒有多大的改變, 性格並沒有因瘋狂而開朗, 在經歷了安穩而動蕩的歲月的沈澱後，除卻更富有不動聲色的智慧, 倒也沒其他可以談論的了。在這點上，硝子也是一樣的。
只有五條悟，稍微成熟了一點, 不知道是基於為人師表或成為國民偶像的外在因素，還是他解讀空氣的能力得到了不那麽顯著的進步, 更像個人了。
不是罵他，是說他從高高在上的雲端神明，變得更有人性底色，成了腳踏實地、不再用賞花視角看待常人的人類的強者。
以及相較於另一條時間線上被摯友拋下以及親死殺手傑後對學生更溫柔以及孤獨的悟，他還有些跳脫，茶話會時也能看出高專時代的風采。
按部就班地成長為出色的大人了，三人都是。
據五條悟本人說他在學生面前是備受崇拜的超棒的麻辣教師，但被偶爾出入高專的家入硝子否認了，經常來盤星教幫忙的裏香與津美紀也承擔了傳話人的工作，乙骨與小惠似乎都不認為他是普世意義上的出色成年人。
今天茶話會便是由被學生吐槽的麻辣教師五條悟先生開啟的。
分明在酒吧，卻選擇了梅隴蘇打，他還是一如既往不喜歡酒精的味道。
“現在的年輕人，該怎麽說呢，果然是寬松世代教育導致的，經常發出不尊重老師的言論。”他長籲短嘆，甚至誇張地用手指拂過雪白的睫毛，仿佛落下鱷魚的眼淚，“老師我真的好傷心！”
傑&硝子：完了，不知從哪裏開始吐槽！
對視一眼，皆看見彼此眼中的無奈，扭頭再看五條悟，好家夥，這人果然在用眼角的餘光瞥他們，被盯著時又第一時間扭頭，做出心如刀絞的模樣。
假、太假！
類似的情況挺多，以至於他們都有一套應對五條悟的機制了，他好像永遠童心未泯似的，經常說些必定會讓他們吐槽的話。
夏油傑：這未嘗不是悟的可愛之處。
硝子：你認真的嗎？哦，戀愛的人永遠眼瞎。
她知道讓傑先開口一定會溺愛悟，於是率先用犀利的言辭炮轟他實際一點也不脆弱的內心。
“你這句話有問題。”開腔便充滿醫學生的邏輯性，眼下的硝子仿佛變成手術臺旁的持刀醫生，用犀利的語言剖析五條悟天馬行空語言中的弊病，當然是她故意的。
“首先，你說自己是備受歡迎的麻辣教師，這與他們的不尊重相違背。”
“反對。”五條悟跟硝子打辯論賽，他可是物理學高材生，論思辨誰怕誰了。
“正因為我是備受歡迎的老師，才在閑聊時跟學生很平等，畢竟他們把我當知心大哥哥看待，無話不談呢。”
硝子：yue
夏油傑打出會心一擊：“追求跟學生的平等，就沒什麽尊重與不尊重了，悟，除非是相當上綱上線的涉及師道與普世價值觀的話，我相信高專的孩子們都有獨特而健康的價值觀，應該不會在這方面冒犯你。”
“前後邏輯相矛盾了哦，悟。”
硝子：這一聲“哦”，溺愛，太溺愛了！
五條悟作西子捧心狀，伸出一根手指，顫巍巍地指向他道：“傑，你竟然……”
硝子趁勝追擊：“而且，吐槽寬松世代，你根本沒有接受過排名考試教育吧，這話都是四五十歲的大叔說的，我們還遠遠沒到這歲數。”又道，“不過，悟的私服跟四五十歲的大叔也沒什麽區別。”比方十分海O之家的板正藍色西裝配西裝褲配皮帶，只是剪裁更高級而已，但很顯然，他一點都不潮，穿衣服太深閨，太正經了。
“沒錯，悟。”傑完全站硝子，“不要太相信日劇。”寬松世代，一定是從日劇裏學到的名詞。
“什麽，難道《半澤O樹》不是真正的職場嗎？”五條悟震驚了。
唯一出自工薪家庭並且有大量中高產教徒偶爾會聆聽他們苦悶的夏油傑說：“都說了不要把日劇當真實職場，說以眼還眼以牙還牙的下屬是會被開除的，此外半澤O樹才不會吐槽學生是寬松世代。”
是了，沒錯，輕松有趣的閑聊才是茶話會的主色調，即便他們手中是酒是飲料。
所謂的社畜時代，不就是從抱怨上課收了游戲機的超兇老師與三個小時也寫不完的課後作業到惱人的上司懶惰的下屬永遠做不完的瑣碎無聊工作的轉換嗎？
對曾經行路盡頭是堆疊的同伴屍體的咒術師來說，有這樣無聊的日常真是太好了。
“所以。”夏油傑拉回正題，“他們到底哪裏不尊重你了？”
五條悟翹起他晶瑩剔透的果凍似的嘴唇，將綠色的咕咚咕咚冒氣泡的蜜瓜香精飲料喝了個底朝天，跟喝醉酒的人一樣打了一個小小的飽嗝，讓氣泡順著食道冒出來道，“他們竟然說我是可悲的擁有幻想戀人的大齡單身男教師！”
硝子：噗。
夏油傑：啊這。
學生時代也有這種人吧，被問到有沒有女朋友出於自尊心即便是一句話都沒跟女生講過的無經驗男也要梗著脖子說自己有兩個女友，問到平時送女友的禮物只有香水與鮮花的嘴硬男。
真男朋友夏油傑扶額道：“這種事，問硝子就會被證言吧。”
“不。”家入硝子道，“我可沒有被問過。”
因為硝子跟五條悟與夏油傑的謠言被傳得滿天飛，不僅僅是在咒術界，現實世界也一樣。
畢竟這裏啊男的都是經常上電視的公眾人物，硝子雖是不怎麽拋頭露面的學者，卻也蹭過節目的邊角料，他們仨總被小報編排為禁斷的三角戀。
夏油傑繼續道：“其他人呢？”
硝子盤點道：“你是說夜蛾校長？他不可能發現。”夜蛾正道是個老古板，哪裏能想到曾經的學生友情變質呢？
掰著手指頭計算：“娜娜明肯定是猜到的，灰原也是，可他們都沒有留校任教，學生也不知道他們跟我們的關系，同理還有冥冥，唯一在學校的只有歌姬，也只有姐妹校交流會的時候能見一面，她肯定不知道。”
仔細一說：“除了我，根本沒有人能給你們作證。”
夏油傑終於露出點無奈的表情。
他跟五條悟這事吧並沒有刻意宣傳，也沒有刻意隱瞞，但不知怎的竟變成了地下戀愛，真是奇了怪了。
不，也不能這麽說，出於立場以及各自繁忙的工作，他們本來就聚少離多，夏油傑是明面上詛咒師中級別最高的，五條悟作為監督局的特級咒術師於他就像是關東與關西，兩座地標性城市遙遙相對，暗含競爭，卻不得以攜手致敬，事到如今，他們已經被架上了神壇，成為某種對立的精神象征，明面上甚至不能太碰頭，若非如此，也不用偷偷摸摸地在盤星教的地下酒吧見面了。
恐怕除卻一直跟他們密切聯系的前後輩，其他人正像是東京監督局與京都總監會的人一樣，以為他們鬧掰了吧。
“怎麽辦？”看見二人的表情，硝子好整以暇地托腮，語調緩慢到了邪惡的地步，這樣的壞心眼也是平行世界的硝子不會有的，當涉及這兩名讓人頭疼的摯友的私事，她就仿佛回到了學生時代的延續，只有躍躍欲試。
“你要幫悟洗刷汙名嗎，傑？”
夏油傑說：“我總不能跟悟在街頭激情熱吻吧。”
聽見這句話的五條悟並沒有張牙舞爪地說“我不介意”，反倒忽然展現出深閨公主特有的羞澀，仿佛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一個激靈道：“你在說什麽呢，傑！”
硝子揶揄：“哦～”
害羞了害羞了。
夏油傑倒是大大方方地調侃：“我是無所謂，如果悟不介意的話……”
到底有十年戀愛經驗，五條悟也不知道是出於對賭的嘴硬還是真冷靜下來了，直視夏油傑說：“傑不介意我也不介意。”
眼見對賭協議即將成立，硝子雖很想旁觀二者大爆死後咒術界的反應，卻也不得不作為過分升溫局勢下的冷凝劑道：“打住，我可不想看見咒術界最強與最強詛咒師私奔引發新貴族派與傳統改革派被打壓的糟糕局面，此外盤星教哪怕是俗世意義上的邪／教，教徒能接受教宗結婚生子也不可能允許他談世紀禁斷之戀，更別說你走的還是偶像崇拜路線，為了事業發展多考慮一下吧兩位，都是成年人了。”
切！
兩人一起齊刷刷地扭頭。
這就是現實，經過十年的發展，同時兼具禦三家神子與最強咒術師的五條悟被推至前臺，成為了咒術界實際意義上的偶像與代言人。
不考慮他的實力，那是一切的大前提，舊貴族的出身很容易讓他在實際格差社會的日本成為讓眾人臣服的領頭羊，而他從小展現出的對平民以及新力量的好奇，讓他變得像日本歷史上明治維新背後的武家之子，被賦予了在新舊交替之際帶領眾人走上新舞臺的重任。
還有非常重要的一點是，五條悟擁有從始至終不變的穩定與強大，這一直是傑最佩服他的一點。
他才是三人中最不穩健的地雷系重男，到底是什麽給予了五條悟永恒不變的可靠與信心，還有承受了種種不屬於他的世界賦予他的重擔卻一直無怨無悔的向上之心呢？
他強大而節制，經受磋磨卻不曾走失，一直走在成為英雄的正路上。
即便他總是叛逆地說“老子最討厭正論”。
夏油傑想這便是五條悟的天性，他生來就是指引人向前的善良的神之子，又因多年落在土地上的生活，而掌握了人性，他穩定、強大、負責、溫柔，茁長成長為參天大樹，看他筆直的樹幹，甚至沒有因風吹雨打而產生迷亂的冗餘的結疤。
不知從何時起，他又開始望著五條悟了，嘴角不由自主盈滿了笑意，五條悟還沒說話呢，只見耳朵尖頭純情地變紅了。
家入硝子在這充斥著粉紅色泡泡的氛圍中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發出暴言：“兩位，如果有需要的話隔壁就是情侶酒店，要是走到酒店都忍不住或擔心無良店家賣了你們的消息可以就地辦事，我相信盤星教的地盤肯定有多餘的房間。”
五條悟睜大眼睛：“哈？？？”
夏油傑忍不住笑了：“才不會，硝子。”
家入硝子又給自己點了根煙：“是嗎，我看你們的氣氛，以為你們下一秒就要遍地找床。”
她誠懇地說：“你剛才的眼神真的很惡心，傑。”
話題打斷，總之，大庭廣眾下出櫃是絕對不可能的，以把咒術界建設得更好為目的，這種等級的動蕩還是不要了吧，再說，要真出櫃老古板們可能考慮的是公關危機以及對五條悟三堂會審，夏油傑派系的極端分子可是會鬧出大事的。
剛才說五條悟身後的是傳統溫和改革派，其行動的根本目的是為了在未來清正高層的風氣，裁撤冗餘職位，將更多的要職向平民開放，以提高咒術師的存活率，進一步提高他們的待遇，那夏油傑背後的就是極端革新派了，說是咒術界的恐／怖／分／子也不為過。
他們打出的口號是“日本不需要天元”，根本目的是讓日本人自由地進化與發展，也有可能是退化，具體表現形式是摧毀結界。
這些年也是有成果的，除卻無數個不重要的小凈界外幹了發大的，把飛驒靈山凈界破壞了相當一部分。
他被咒術界通緝真不虧。
有一說一，幹了這麽多大事盤星教還在蓬勃發展，跟現在北海道靈場內的變化有關——咒靈變強了，卻還在能被控制的範圍內，普通人中出現咒術師或覺醒靈力的比例穩步提升，且跟異能力一樣，雖有些是遺傳因素的，但也有大量基因突變後的產物。
日本內有相當一部分人認為咒術師、異能力者、被神明眷顧的巫女、陰陽師是人類進化的象征，北海道咒術師的大幅度增加與本土在凈界被破壞後出現相同趨勢的苗頭不正說明了，夏油傑的理論是正確的嗎？日本人進化的未來是沒有天元結界的未來。
這一理論在高層中頗有人氣，他們為盤星教的發展提供援助，也對他本人的通緝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國內的局勢相當焦灼呢。
變與不變，各種新鮮的思想、主義相互交錯，新舊勢力你方唱罷我登場，平民咒術師登上歷史舞臺，舊的統治者遲遲不肯退卻，妖怪與異能力者中湧現出相當優秀的新一代人才，伊勢神宮的大巫女隔岸觀火……
咒術界幾百年未有之大變革在明治維新後的兩百年姍姍來遲，卻未必是真的遲到了，在這樣錯綜覆雜的局面中，哪怕是最強們也不知道未來究竟會駛向何方。
可夏油傑確定，這正是他想要的現在，充滿活力的、生機勃勃的現在。
也正是因此，他跟五條悟不會讓他們的私事以引起動蕩的形勢廣泛地映入眾人面前，變與不變間的□□也是很重要的。
最後……
“所以，你這一番唱念做打究竟是為了什麽？”硝子問。
她其實猜到了一點，並認為在傑跟悟的情趣對話中不應該擁有自己的姓名，她今天幹什麽要硬要來開同學會真是蠢啊。
五條悟說：“什麽叫唱念做打，我只是在敘述事實。”成熟的五條老師對上同期一秒退化成小朋友。
不服氣的他說：“我要向他們證明我不是幻想女友的可悲大人，老子是超級受歡迎的人生贏家，我的對象超級無敵漂亮！”空玻璃杯被他重重落在臺面上。
硝子：果然！早知道你想說的是這個逼逼歪歪這麽多幹什麽？“傑，你怎麽說？”她問夏油傑。
五條悟也目光炯炯盯著夏油傑看，仔細一想傑小姐很久沒有出現了，前幾次對賭贏的都是自己，所以也是悟子吃下荷爾蒙餅幹。
他們這方面的情趣玩了很多次，還真沒給別人看到過呢，畢竟悟有六眼，只要他想保密，任何人都摸不到他們的影子。
“我當然沒問題。”他愉快地說。
……
時間回到三日後的今天，乙骨憂太先送裏香上地鐵，後者周一還有課，是不可能陪他回窮鄉僻壤的東京咒高。
哎，好好的小情侶約會的周末就被五條老師一通電話打斷了，他可真是罪大惡極。
禪院惠腹誹。
他還想也就是乙骨前輩脾氣好，會無條件地滿足五條老師的要求，如果是狗卷前輩或者真希一定會因為自己認識高專地址幹脆不來，讓他把新生帶回去吧。
……所以乙骨才是他唯一尊敬的前輩。
乙骨邊帶他們前往小惠熟悉的車站邊說：“學校比較偏遠，附近沒有jr跟地下鐵站，好在有一輛公交車可以直達學校，就是耗時有些長，跟機場線一樣單程要坐一個半小時。”
其實以他們的財力打車完全沒問題，乙骨又是特級，也能使喚輔助監督給他當司機，可高專的學生都挺艱苦樸素的，做不出來這種事，別看他們買咒具不眨眼，恩格爾系數也很高，交通工具必須用公共交通。
“就是這裏。”其貌不揚的小車站，站臺的指路牌上只有三班車，虎杖看了一下都是半個小時一班，很可惜，剛才才過去一班，他們要等到二十多分鐘。
因有四個人在這裏，也不覺得寂寞，聊聊天時間就過去了。
才開啟話題沒幾分鐘，很好說話的乙骨前輩忽地啞火了。
“……五條老師？”在短暫的沈默後憋出這句話。
虎杖才發現，惠也沒說話了，當然他是酷哥，也是單方面的回應比較多。
此時此刻，惠的酷臉成了溝壑縱橫的jojo畫風，只聽見他沈重地說：“絕對沒錯，那是五條老師無疑！”
虎杖：？
順平：？
街對面的城市公園，走來一對……怎麽說呢還是有點奇怪的超高的眼罩怪人與長發飄飄的古典美女，哇，真的是畫上的大美人，大和撫子也不過如此吧。
“哢嚓——”耳邊傳來快門聲。
竟然是可靠的乙骨前輩。
順平小聲道：“這樣是不是不太好，算偷拍吧。”日本偷拍犯法。
“哢嚓哢嚓哢嚓哢嚓——”扭頭又見看似非常酷的同期小惠在十連拍，手指都按出殘影了，你多年精修體術就為了這一刻嗎？
黑眼圈的乙骨前輩顫顫巍巍回頭，對虎杖跟順平說：“不，你們根本不懂這是多大的事。”他說，“哪怕偷拍也要留下珍貴的影像資料。”
這話竟不像個可靠前輩會說出來的了。
禪院惠一個勁地點頭，好家夥他已經開始錄制視頻了：“乙骨前輩說得對。”他補充道，“順便一提，五條老師已經發現我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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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年輕人, 怎麽說呢……”
位於地底的名為塔克拉瑪幹的精釀酒吧正招待今晚唯一一組客人，自五條悟推門而入起，酒保便心照不宣地掛上了“CLOSE”的門牌。
這是一家由盤星教集團經營的小型酒吧, 藏身於東京鱗次櫛比的大樓間，只有少數與夏油傑相熟的咒術師、異能力者才知道這裏。
他們偶爾會在這裏交換一些隱秘的、不能為他人所知的情報。又或者，僅是談天說地，消磨一個又一個無聊的夜晚。
順便一提，塔克拉瑪幹酒保的烹飪能力相當強, 無論是調酒、和洋定食與甜品都難不倒他，聽說專門在遠月學院學習過一段時間。
這座光線昏暗的、隱秘的酒吧也成為了家入硝子、五條悟與夏油傑的日常聚會之所, 五條悟跟硝子固然能在高專地下的停屍房碰頭，可那到底是天元的領地，夏油傑不會去。不談擊殺羂索，這些年夏油傑對天元結界做出的一系列行為, 足以讓他被關入倔強老人的黑名單並永不放出。
當然, 他的豐功偉績並不急著一一敘述, 過去十年間發生的大事件以及一系列雞皮蒜毛的小事兒會在後續穿插著講解。
今日在這裏展開的，只是年近三十們社畜的牢騷抱怨會而已。
相較十年多前, 夏油傑並沒有多大的改變, 性格並沒有因瘋狂而開朗, 在經歷了安穩而動蕩的歲月的沈澱後，除卻更富有不動聲色的智慧, 倒也沒其他可以談論的了。在這點上，硝子也是一樣的。
只有五條悟，稍微成熟了一點, 不知道是基於為人師表或成為國民偶像的外在因素，還是他解讀空氣的能力得到了不那麽顯著的進步, 更像個人了。
不是罵他，是說他從高高在上的雲端神明，變得更有人性底色，成了腳踏實地、不再用賞花視角看待常人的人類的強者。
以及相較於另一條時間線上被摯友拋下以及親死殺手傑後對學生更溫柔以及孤獨的悟，他還有些跳脫，茶話會時也能看出高專時代的風采。
按部就班地成長為出色的大人了，三人都是。
據五條悟本人說他在學生面前是備受崇拜的超棒的麻辣教師，但被偶爾出入高專的家入硝子否認了，經常來盤星教幫忙的裏香與津美紀也承擔了傳話人的工作，乙骨與小惠似乎都不認為他是普世意義上的出色成年人。
今天茶話會便是由被學生吐槽的麻辣教師五條悟先生開啟的。
分明在酒吧，卻選擇了梅隴蘇打，他還是一如既往不喜歡酒精的味道。
“現在的年輕人，該怎麽說呢，果然是寬松世代教育導致的，經常發出不尊重老師的言論。”他長籲短嘆，甚至誇張地用手指拂過雪白的睫毛，仿佛落下鱷魚的眼淚，“老師我真的好傷心！”
傑&硝子：完了，不知從哪裏開始吐槽！
對視一眼，皆看見彼此眼中的無奈，扭頭再看五條悟，好家夥，這人果然在用眼角的餘光瞥他們，被盯著時又第一時間扭頭，做出心如刀絞的模樣。
假、太假！
類似的情況挺多，以至於他們都有一套應對五條悟的機制了，他好像永遠童心未泯似的，經常說些必定會讓他們吐槽的話。
夏油傑：這未嘗不是悟的可愛之處。
硝子：你認真的嗎？哦，戀愛的人永遠眼瞎。
她知道讓傑先開口一定會溺愛悟，於是率先用犀利的言辭炮轟他實際一點也不脆弱的內心。
“你這句話有問題。”開腔便充滿醫學生的邏輯性，眼下的硝子仿佛變成手術臺旁的持刀醫生，用犀利的語言剖析五條悟天馬行空語言中的弊病，當然是她故意的。
“首先，你說自己是備受歡迎的麻辣教師，這與他們的不尊重相違背。”
“反對。”五條悟跟硝子打辯論賽，他可是物理學高材生，論思辨誰怕誰了。
“正因為我是備受歡迎的老師，才在閑聊時跟學生很平等，畢竟他們把我當知心大哥哥看待，無話不談呢。”
硝子：yue
夏油傑打出會心一擊：“追求跟學生的平等，就沒什麽尊重與不尊重了，悟，除非是相當上綱上線的涉及師道與普世價值觀的話，我相信高專的孩子們都有獨特而健康的價值觀，應該不會在這方面冒犯你。”
“前後邏輯相矛盾了哦，悟。”
硝子：這一聲“哦”，溺愛，太溺愛了！
五條悟作西子捧心狀，伸出一根手指，顫巍巍地指向他道：“傑，你竟然……”
硝子趁勝追擊：“而且，吐槽寬松世代，你根本沒有接受過排名考試教育吧，這話都是四五十歲的大叔說的，我們還遠遠沒到這歲數。”又道，“不過，悟的私服跟四五十歲的大叔也沒什麽區別。”比方十分海O之家的板正藍色西裝配西裝褲配皮帶，只是剪裁更高級而已，但很顯然，他一點都不潮，穿衣服太深閨，太正經了。
“沒錯，悟。”傑完全站硝子，“不要太相信日劇。”寬松世代，一定是從日劇裏學到的名詞。
“什麽，難道《半澤O樹》不是真正的職場嗎？”五條悟震驚了。
唯一出自工薪家庭並且有大量中高產教徒偶爾會聆聽他們苦悶的夏油傑說：“都說了不要把日劇當真實職場，說以眼還眼以牙還牙的下屬是會被開除的，此外半澤O樹才不會吐槽學生是寬松世代。”
是了，沒錯，輕松有趣的閑聊才是茶話會的主色調，即便他們手中是酒是飲料。
所謂的社畜時代，不就是從抱怨上課收了游戲機的超兇老師與三個小時也寫不完的課後作業到惱人的上司懶惰的下屬永遠做不完的瑣碎無聊工作的轉換嗎？
對曾經行路盡頭是堆疊的同伴屍體的咒術師來說，有這樣無聊的日常真是太好了。
“所以。”夏油傑拉回正題，“他們到底哪裏不尊重你了？”
五條悟翹起他晶瑩剔透的果凍似的嘴唇，將綠色的咕咚咕咚冒氣泡的蜜瓜香精飲料喝了個底朝天，跟喝醉酒的人一樣打了一個小小的飽嗝，讓氣泡順著食道冒出來道，“他們竟然說我是可悲的擁有幻想戀人的大齡單身男教師！”
硝子：噗。
夏油傑：啊這。
學生時代也有這種人吧，被問到有沒有女朋友出於自尊心即便是一句話都沒跟女生講過的無經驗男也要梗著脖子說自己有兩個女友，問到平時送女友的禮物只有香水與鮮花的嘴硬男。
真男朋友夏油傑扶額道：“這種事，問硝子就會被證言吧。”
“不。”家入硝子道，“我可沒有被問過。”
因為硝子跟五條悟與夏油傑的謠言被傳得滿天飛，不僅僅是在咒術界，現實世界也一樣。
畢竟這裏啊男的都是經常上電視的公眾人物，硝子雖是不怎麽拋頭露面的學者，卻也蹭過節目的邊角料，他們仨總被小報編排為禁斷的三角戀。
夏油傑繼續道：“其他人呢？”
硝子盤點道：“你是說夜蛾校長？他不可能發現。”夜蛾正道是個老古板，哪裏能想到曾經的學生友情變質呢？
掰著手指頭計算：“娜娜明肯定是猜到的，灰原也是，可他們都沒有留校任教，學生也不知道他們跟我們的關系，同理還有冥冥，唯一在學校的只有歌姬，也只有姐妹校交流會的時候能見一面，她肯定不知道。”
仔細一說：“除了我，根本沒有人能給你們作證。”
夏油傑終於露出點無奈的表情。
他跟五條悟這事吧並沒有刻意宣傳，也沒有刻意隱瞞，但不知怎的竟變成了地下戀愛，真是奇了怪了。
不，也不能這麽說，出於立場以及各自繁忙的工作，他們本來就聚少離多，夏油傑是明面上詛咒師中級別最高的，五條悟作為監督局的特級咒術師於他就像是關東與關西，兩座地標性城市遙遙相對，暗含競爭，卻不得以攜手致敬，事到如今，他們已經被架上了神壇，成為某種對立的精神象征，明面上甚至不能太碰頭，若非如此，也不用偷偷摸摸地在盤星教的地下酒吧見面了。
恐怕除卻一直跟他們密切聯系的前後輩，其他人正像是東京監督局與京都總監會的人一樣，以為他們鬧掰了吧。
“怎麽辦？”看見二人的表情，硝子好整以暇地托腮，語調緩慢到了邪惡的地步，這樣的壞心眼也是平行世界的硝子不會有的，當涉及這兩名讓人頭疼的摯友的私事，她就仿佛回到了學生時代的延續，只有躍躍欲試。
“你要幫悟洗刷汙名嗎，傑？”
夏油傑說：“我總不能跟悟在街頭激情熱吻吧。”
聽見這句話的五條悟並沒有張牙舞爪地說“我不介意”，反倒忽然展現出深閨公主特有的羞澀，仿佛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一個激靈道：“你在說什麽呢，傑！”
硝子揶揄：“哦～”
害羞了害羞了。
夏油傑倒是大大方方地調侃：“我是無所謂，如果悟不介意的話……”
到底有十年戀愛經驗，五條悟也不知道是出於對賭的嘴硬還是真冷靜下來了，直視夏油傑說：“傑不介意我也不介意。”
眼見對賭協議即將成立，硝子雖很想旁觀二者大爆死後咒術界的反應，卻也不得不作為過分升溫局勢下的冷凝劑道：“打住，我可不想看見咒術界最強與最強詛咒師私奔引發新貴族派與傳統改革派被打壓的糟糕局面，此外盤星教哪怕是俗世意義上的邪／教，教徒能接受教宗結婚生子也不可能允許他談世紀禁斷之戀，更別說你走的還是偶像崇拜路線，為了事業發展多考慮一下吧兩位，都是成年人了。”
切！
兩人一起齊刷刷地扭頭。
這就是現實，經過十年的發展，同時兼具禦三家神子與最強咒術師的五條悟被推至前臺，成為了咒術界實際意義上的偶像與代言人。
不考慮他的實力，那是一切的大前提，舊貴族的出身很容易讓他在實際格差社會的日本成為讓眾人臣服的領頭羊，而他從小展現出的對平民以及新力量的好奇，讓他變得像日本歷史上明治維新背後的武家之子，被賦予了在新舊交替之際帶領眾人走上新舞臺的重任。
還有非常重要的一點是，五條悟擁有從始至終不變的穩定與強大，這一直是傑最佩服他的一點。
他才是三人中最不穩健的地雷系重男，到底是什麽給予了五條悟永恒不變的可靠與信心，還有承受了種種不屬於他的世界賦予他的重擔卻一直無怨無悔的向上之心呢？
他強大而節制，經受磋磨卻不曾走失，一直走在成為英雄的正路上。
即便他總是叛逆地說“老子最討厭正論”。
夏油傑想這便是五條悟的天性，他生來就是指引人向前的善良的神之子，又因多年落在土地上的生活，而掌握了人性，他穩定、強大、負責、溫柔，茁長成長為參天大樹，看他筆直的樹幹，甚至沒有因風吹雨打而產生迷亂的冗餘的結疤。
不知從何時起，他又開始望著五條悟了，嘴角不由自主盈滿了笑意，五條悟還沒說話呢，只見耳朵尖頭純情地變紅了。
家入硝子在這充斥著粉紅色泡泡的氛圍中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發出暴言：“兩位，如果有需要的話隔壁就是情侶酒店，要是走到酒店都忍不住或擔心無良店家賣了你們的消息可以就地辦事，我相信盤星教的地盤肯定有多餘的房間。”
五條悟睜大眼睛：“哈？？？”
夏油傑忍不住笑了：“才不會，硝子。”
家入硝子又給自己點了根煙：“是嗎，我看你們的氣氛，以為你們下一秒就要遍地找床。”
她誠懇地說：“你剛才的眼神真的很惡心，傑。”
話題打斷，總之，大庭廣眾下出櫃是絕對不可能的，以把咒術界建設得更好為目的，這種等級的動蕩還是不要了吧，再說，要真出櫃老古板們可能考慮的是公關危機以及對五條悟三堂會審，夏油傑派系的極端分子可是會鬧出大事的。
剛才說五條悟身後的是傳統溫和改革派，其行動的根本目的是為了在未來清正高層的風氣，裁撤冗餘職位，將更多的要職向平民開放，以提高咒術師的存活率，進一步提高他們的待遇，那夏油傑背後的就是極端革新派了，說是咒術界的恐／怖／分／子也不為過。
他們打出的口號是“日本不需要天元”，根本目的是讓日本人自由地進化與發展，也有可能是退化，具體表現形式是摧毀結界。
這些年也是有成果的，除卻無數個不重要的小凈界外幹了發大的，把飛驒靈山凈界破壞了相當一部分。
他被咒術界通緝真不虧。
有一說一，幹了這麽多大事盤星教還在蓬勃發展，跟現在北海道靈場內的變化有關——咒靈變強了，卻還在能被控制的範圍內，普通人中出現咒術師或覺醒靈力的比例穩步提升，且跟異能力一樣，雖有些是遺傳因素的，但也有大量基因突變後的產物。
日本內有相當一部分人認為咒術師、異能力者、被神明眷顧的巫女、陰陽師是人類進化的象征，北海道咒術師的大幅度增加與本土在凈界被破壞後出現相同趨勢的苗頭不正說明了，夏油傑的理論是正確的嗎？日本人進化的未來是沒有天元結界的未來。
這一理論在高層中頗有人氣，他們為盤星教的發展提供援助，也對他本人的通緝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國內的局勢相當焦灼呢。
變與不變，各種新鮮的思想、主義相互交錯，新舊勢力你方唱罷我登場，平民咒術師登上歷史舞臺，舊的統治者遲遲不肯退卻，妖怪與異能力者中湧現出相當優秀的新一代人才，伊勢神宮的大巫女隔岸觀火……
咒術界幾百年未有之大變革在明治維新後的兩百年姍姍來遲，卻未必是真的遲到了，在這樣錯綜覆雜的局面中，哪怕是最強們也不知道未來究竟會駛向何方。
可夏油傑確定，這正是他想要的現在，充滿活力的、生機勃勃的現在。
也正是因此，他跟五條悟不會讓他們的私事以引起動蕩的形勢廣泛地映入眾人面前，變與不變間的□□也是很重要的。
最後……
“所以，你這一番唱念做打究竟是為了什麽？”硝子問。
她其實猜到了一點，並認為在傑跟悟的情趣對話中不應該擁有自己的姓名，她今天幹什麽要硬要來開同學會真是蠢啊。
五條悟說：“什麽叫唱念做打，我只是在敘述事實。”成熟的五條老師對上同期一秒退化成小朋友。
不服氣的他說：“我要向他們證明我不是幻想女友的可悲大人，老子是超級受歡迎的人生贏家，我的對象超級無敵漂亮！”空玻璃杯被他重重落在臺面上。
硝子：果然！早知道你想說的是這個逼逼歪歪這麽多幹什麽？“傑，你怎麽說？”她問夏油傑。
五條悟也目光炯炯盯著夏油傑看，仔細一想傑小姐很久沒有出現了，前幾次對賭贏的都是自己，所以也是悟子吃下荷爾蒙餅幹。
他們這方面的情趣玩了很多次，還真沒給別人看到過呢，畢竟悟有六眼，只要他想保密，任何人都摸不到他們的影子。
“我當然沒問題。”他愉快地說。
……
時間回到三日後的今天，乙骨憂太先送裏香上地鐵，後者周一還有課，是不可能陪他回窮鄉僻壤的東京咒高。
哎，好好的小情侶約會的周末就被五條老師一通電話打斷了，他可真是罪大惡極。
禪院惠腹誹。
他還想也就是乙骨前輩脾氣好，會無條件地滿足五條老師的要求，如果是狗卷前輩或者真希一定會因為自己認識高專地址幹脆不來，讓他把新生帶回去吧。
……所以乙骨才是他唯一尊敬的前輩。
乙骨邊帶他們前往小惠熟悉的車站邊說：“學校比較偏遠，附近沒有jr跟地下鐵站，好在有一輛公交車可以直達學校，就是耗時有些長，跟機場線一樣單程要坐一個半小時。”
其實以他們的財力打車完全沒問題，乙骨又是特級，也能使喚輔助監督給他當司機，可高專的學生都挺艱苦樸素的，做不出來這種事，別看他們買咒具不眨眼，恩格爾系數也很高，交通工具必須用公共交通。
“就是這裏。”其貌不揚的小車站，站臺的指路牌上只有三班車，虎杖看了一下都是半個小時一班，很可惜，剛才才過去一班，他們要等到二十多分鐘。
因有四個人在這裏，也不覺得寂寞，聊聊天時間就過去了。
才開啟話題沒幾分鐘，很好說話的乙骨前輩忽地啞火了。
“……五條老師？”在短暫的沈默後憋出這句話。
虎杖才發現，惠也沒說話了，當然他是酷哥，也是單方面的回應比較多。
此時此刻，惠的酷臉成了溝壑縱橫的jojo畫風，只聽見他沈重地說：“絕對沒錯，那是五條老師無疑！”
虎杖：？
順平：？
街對面的城市公園，走來一對……怎麽說呢還是有點奇怪的超高的眼罩怪人與長發飄飄的古典美女，哇，真的是畫上的大美人，大和撫子也不過如此吧。
“哢嚓——”耳邊傳來快門聲。
竟然是可靠的乙骨前輩。
順平小聲道：“這樣是不是不太好，算偷拍吧。”日本偷拍犯法。
“哢嚓哢嚓哢嚓哢嚓——”扭頭又見看似非常酷的同期小惠在十連拍，手指都按出殘影了，你多年精修體術就為了這一刻嗎？
黑眼圈的乙骨前輩顫顫巍巍回頭，對虎杖跟順平說：“不，你們根本不懂這是多大的事。”他說，“哪怕偷拍也要留下珍貴的影像資料。”
這話竟不像個可靠前輩會說出來的了。
禪院惠一個勁地點頭，好家夥他已經開始錄制視頻了：“乙骨前輩說得對。”他補充道，“順便一提，五條老師已經發現我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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