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昨天, 夏油傑從大藏村的雜貨鋪裏收了一些麻繩，給五條悟編織了一張吊床，掛在門內公寓中。他時常有些小孩子似的天馬行空的想象, 譬如在家裏支帳篷、露營。

五條悟對吊床懷著高度熱情，剛進家門，鞋子一脫就爬吊床上了，硝子搖搖晃晃跟在後面，她在小賣部買了根碎碎冰, 一分為二，正嗦著吃。夏油傑跟五條悟的早吃完了。

鞋子被踢在玄關, 夏油順手擺正了，硝子多看了一眼，只一眼，她想：你怎就習慣了呢？

他倆早把碎碎冰啃完了, 五條悟坐在吊床上, 把它當秋千使, 硝子想了一下，也坐在上面了。

它承重真不錯啊, 能坐兩人。

五條悟招呼道：“傑, 你也上來啊。”

夏油傑說：“我要上來, 它不得完全塌了。”

五條悟滿不在乎地說：“塌了就我們一起掛上去，再說了, 一起跌在地上也挺有意思的。”

傑被他玄妙的理論說服了，也坐上去，三人組的座次分別是夏油傑在左, 硝子在最中間，五條悟在右, 呈現“凹”字型。

硝子終於把碎碎冰嗦完了，她開腔道：“他們不肯跟我們走，原因有頭緒嗎？”五條悟跟夏油傑一起搖頭。

其實像枷場夫妻一樣逃離的咒術師不少，可五條悟他們太強了，不能體會弱者的感受，甚至沒見過幾個弱者。

“啊。”機智的大聰明五條悟想到了，“跟娜娜明一樣的情況吧，你看，他不也沒當咒術師，在東京上班嗎？”

夏油傑有點概念，他無語地看向五條悟道：“娜娜明不僅僅是上班，首先他是高薪人，其次他在券商，最後他畢業於慶應，沒做咒術師都有光明的未來。”

他話有點問題，對很多人來說，做咒術師才沒未來呢。

此時的夏油傑意識不到。

“哎——不錯嘛。”

硝子補充：“在普通人社會地位很高哦。”說著嘿咻一聲，投擲碎碎冰殼子，塑料皮太輕飄飄了，落在地上，夏油傑放了一只咒靈，讓它去扔了。

公寓保潔都是咒靈做的。

五條悟單手托腮，高大的上半身佝僂著，他說：“也就是說，他們跟娜娜明性質完全不同，對吧。”

硝子與傑異口同聲：“沒錯。”

以成年七海建人來看，本質都是逃兵，沒什麽區別，只是逃兵與逃兵間，也是不同的。

五條悟說：“意義不明，搞不懂。”

硝子：“問問別人吧。”看向夏油傑。

夏油嘆了口氣：“好吧。”

……

接電話的是上杉尋，果然是上杉尋，好端端一個前途無量的警視廳警察、東京監督局的元老級人物，都要成三人組的專屬監督啦。

但，三人組的實力為監督二字賦予別樣意味。

忙不過來時，也想抽調爆破班的萩原研二來，松田陣平就算了，情商不是很高的樣子，可惜爆破班不放人。

夏油傑言簡意賅地敘述完問題，給枷場夫妻姓氏打碼，剛說完，上杉尋一分鐘不打頓地說：“有的。”他篤定地說，“這樣的人，每年都有幾個。”

他們對視一眼，夏油傑問：“怎麽一回事呢，上杉先生。”

上杉尋直言不諱，他肩負的職責包括傳遞“真實”，循序漸進的、柔和的。

“夏油君你們很強，也有為咒術界奉獻的信念，故從未考慮過離開業界。”他停下筆，中斷寫一半的文案，“可對平民出身的咒術師、沒落小世家的傳人來說，不是這樣的。”

“平民還好些，沒有咒術界的扶持，在這世上都活不下去，有極少數人受過教育後放棄了，還有些因身無長物，又需掙錢留在業界。對他們，尤其是二級、三級咒術師來說，咒靈是很恐怖的，一次錯誤觀測就會葬送性命，極少數咒術師會壽終正寢。”

“小家族的術師也一樣，沒有傳承許久的禦三家之類龐然大物的資源，既受到了一點術師的教育，又能看見道路的恐怖，想逃離也可以理解。”

夏油傑點頭，是這樣沒錯啊。

“啊。”聽到這，硝子忽然明白了，她說，“所以才會來深山老林。”

上杉捕捉到她的聲音：“沒錯，關鍵在於人少。”

“人少，產生的負面情緒自然也少，咒靈也不多，一般是這樣的。”

五條悟插話道：“我看村民對他們也不怎麽樣啊，排擠得不行，他們感覺不到似的。”

上杉無奈地捏了下眉心，他說：“那也比被咒靈包圍好。悟君，咒術師，哪怕是四級咒術師都有普通人望塵莫及的體能，是不會被人欺負的。”

夏油傑暗忖，連帶眼眸都渙散了，他陷入思考：一般情況下，是的。

若是失去父母的，咒術師的幼崽呢。

“謝謝你的幫助，上杉先生。”他說，“我差不多知道是怎麽一回事了。”

“順便一問，如果遇見沒有父母引導的，咒術師的幼崽，監督局會怎麽做呢？”

上杉為難地說：“這種情況，據我所知，幾乎沒有出現過啊。” 話語背後是幾近殘忍的現實，“沒有父母的咒術師的孩子，是活不到成年的，一般如此。”

*

電話掛斷了。

夏油傑輕嘆一口氣，他從吊床上跳下來，正對茶幾坐下，硝子也是，她從冰箱裏拿出一聽啤酒，五條悟的地方大了，幹脆躺在吊床上，俊俏的臉頰被網格分出無數道。

板正的姿勢有利於夏油傑思考，他想：計劃完全被打亂了。

本想得很簡單，將枷場夫妻帶到咒術師協會，枷場姐妹有父母在身旁，不會重溫大藏村的遭遇，誰能想到呢，他們不僅不願意離開村落，對咒術師都心懷警惕。

“……既如此，我們能做的，是阻止枷場夫妻死亡。”蒼白的話語立刻被硝子反駁了。

“怎麽做？”她就著易拉罐口子喝啤酒，“在這裏呆幾年，看護她們成長嗎？”內容帶點兒嘲諷意味，硝子的態度卻很平靜。

五條悟也指出缺陷道：“而且，不是說躲過這一次，之後就不會出事了吧。”他撐住上半身坐起來，看向夏油傑，“最方便的還是將他們帶走，扔到咒術師協會吧。”

“那樣我們就成反派了哦。”硝子也不同意，夏油傑終於開口了，他說，“那樣會再逃跑吧。”

“有這麽難嗎？”五條悟不理解，“你把事情想覆雜了，不就想救那倆姐妹，只要不在大藏村就行了吧，將她們的存在報給監督局，派人來定期巡查，哪怕父母出事了，也有人收養，不是很簡單嗎？”

“……是這樣沒錯。”夏油傑終於承認了，“可我並不希望如此，說到底，枷場夫婦並沒有做什麽，卻要離開正常人社會，躲藏到深山老林，有許多咒術師跟他們一樣，並不合理。”

五條悟殘酷地指出：“因為他們太弱了啊，傑，弱者是這樣的。”

夏油傑不茍同：“咒術師保護普通人，正如強者需保護弱者，可強者中並非每一人都強，發展到要躲避普通人的地步，是本末倒置，要給他們選擇的機會。”

五條悟突出蛇形的舌頭，欠扁地說：“你說的都是正論，我最討厭你那一套了，傑，誰說非要保護他們？”

夏油傑皺眉，額角爆十字，快跟五條悟打起來了。

硝子突然說：“悟不說，你也夠傲慢的，傑。”一語中的道，“他們不是沒選擇，躲進深山老林就是他們的選擇，只是你不認同，希望他們回歸社會。”

五條悟自認有了盟友，囂張地嚷嚷：“對吧對吧，你看看你，傑，你自己都這麽霸道，還跟我說正論！”

一面被硝子說得啞口無言，另一面恨不得一拳打在五條悟臉上，糾結後是破罐子破摔：“你說得對，硝子，我就是很傲慢，想給不想當咒術師的人庇護，我就有這個想法。”就是想幫同類。

五條悟小學雞似的喊：“你承認了、你承認了。”

硝子卻說：“沒有問題，這就是你的思路。”

五條悟：噶？

硝子說：“這也是正論的一種吧，本質還是強者庇護弱者，只庇護得是同類。”不知不覺間，一罐啤酒喝完了，對酒豪來說，只是開胃小菜。

她一點都不避諱地說：“跟隔壁世界的夏油想法一樣啊。”

夏油傑：“不……我認為是有出入的。”他沒那麽激進好吧。

“既然這樣。”硝子的思路忽然被打開了，“咒術師協會不是慈善機構，不會養閑人，也就是說，你要建立一個無償幫助咒術師的公益機構，不是有參考嗎？”

她一說，五條悟跟夏油傑也反應過來了，異口同聲道：“盤星教！”

“沒錯，用盤星教的錢來搜索幫助不願走上咒術師道路的同類，幫助他們回歸適應社會，照拂他們的子女，教主也在這麽做吧？”硝子道。

五條悟不想挑釁傑，也不想打架了，他興致勃勃，臉上寫滿了搞事：“既然這樣，你去當教宗吧，傑，不是有經驗嗎？”

夏油傑大感不好：“你說的經驗，不會是貓貓神教吧？”太羞恥了。

五條悟理所當然：“那當然咯，你可是我的教宗！”

硝子也慫恿：“你天生就是幹這一行的，三天內拿下盤星教，把枷場夫妻變成第一批受助教徒，我就不說你霸道了，傑。”

“……”開什麽玩笑，三天拿下盤星教，你們知道盤星教的門往哪裏開嗎啊！

五條悟大手一揮：“這樣，考慮到來回時間，我幫你看枷場一周好了，期間你去當盤星教教宗，不就什麽都解決了。”他對硝子道，“硝子，你跟傑一起去吧，你可是我的神使啊。”大有放人去打江山的指揮勁兒。

“不。”一瞬間，夏油傑想了很多，最後不知怎的停留在五條悟蹬在玄關的，隨意擺放的鞋上，他一個人過真的沒問題嗎？真的不會把村民惹怒變成枷場綁架案嗎？

完全不值得信賴！

比他三天奪取盤星教還不靠譜。

他說：“硝子，你留下來看著悟，我一個人去盤星教。”

五條悟：？？？

“好啊，你不信任我！”他大聲控訴，“你個負心漢！”

？

負心漢是用在這兒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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