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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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我果然非常、極其、十分不擅長對付小孩子。’
淺草的hoppy街, 淩晨兩點紅艷艷的燈籠高掛在門簾下，該商業街承襲淺草寺的一貫風格，小店鱗次櫛比地排列在赤柱支撐起的帶頂篷步道內。
hoppy街一開始因啤酒賣得比其他地方便宜而成了下酒小菜與酒店的聚集地, 眼下已發展成頗有風情的商業一條街，燒肉串店、牛腸店、關東煮店、各色精釀啤酒、雞尾酒調色飲料等等，對貧窮的東京年輕人來說這裏是打發時間的好地方。
以咒術師高昂的薪水來看，九十九由基萬不至於淪落到只能喝廉價啤酒的地步，可縈繞在小夏油傑等人周圍的氣氛讓她忍不住逃離, 雖不至於後悔道出真相，也偶爾冒出“對小孩來說是不是太刺激了”諸如此類無限近似於懊惱的想法。
結果就是, 不能至心態大崩的三小只不顧，說幫他們聯系總監會又或者是自己的父母卻被斷然拒絕，只能帶著三個小孩回到位於東京的住處，並因不想跟他們呆在同一空間內而跑出去喝酒。
持續好幾天了, 這樣的日子。
九十九由基是高個豪爽美女, 又生一頭金發, 豪飲大紮啤酒時戶外聯排長凳上的男女小心翼翼地盯著她看，超高的英氣屬性同時吸引男生女生, 三兩結伴的人你搗我一下我推你一記, 催促人去搭訕。
到頭來因她兼具美麗與帥氣, 踟躕著不肯上前。
“嗝～”九十九由基打一個醉醺醺的酒嗝，她的□□是很強韌沒錯啦, 卻沒有如禪院甚爾一般根本不會醉倒的超級肝臟，在一紮一紮酒水的傾倒下肝臟超高負荷運轉，終於讓她的大腦浸泡在酒精中。
叼起半塊炸雞咀嚼, 又飲一口酒，卻發現酒杯倒轉過來也流不出一滴, 半醉的九十九由基“哈”了一聲，將厚玻璃酒杯狠狠貫在桌板上道：“大將——”
“再來一杯。”還沒說出口，就聽見耳邊傳來溫文爾雅之聲，“老板，給她滿上，記在我帳上。”
九十九由基扭頭，看見身穿袈裟的夏油傑大大咧咧地擡起右邊小臂，對她“喲”了一聲，隨即在現場男男女女詫異的眼光中坐在九十九由基邊上。
饒是在穿衣相對自由的東京，身著僧侶袈裟大搖大擺地喝酒也太過分了。
“沒想到先來的竟然是你，夏油。”九十九由基毫不避諱地將酒杯往前一推，心安理得地享受夏油傑的饋贈，等白色泡沫幾乎要溢出的滿紮啤酒杯回到她手中時，又問他，“你也來一杯？”
夏油傑身體向前傾，寬大的袖子在桌板上展成一朵花，他斂目道：“不用了，我不喝猴子經手制成的飲品。”
九十九由基道：“真遺憾，看來你的人生少了不少樂趣。”她咕咚咕咚飲上好幾口，發出很爽一聲“哈”，對夏油傑說，“真是好喝啊，啤酒。”
夏油傑笑瞇瞇盯她看，鎮定自若。
“所以說。”九十九由基談正事了，她單邊胳膊肘彎折拄在桌面上，頭向前抵著手肘，自下而上打量夏油傑道，“這麽多年不見，開始信教了嗎，夏油？”
“並非如此。”教宗大人道，“只是這樣更方便行事罷了，盤星教的猴子們很吃這一套。”
“像模像樣的對吧。”
九十九由基倒吸一口氣道：“真是專業啊。”
“那你是怎麽找到我的？”九十九由基問。
“也是機緣巧合。”他說，“畢竟盤星教信徒眾多，遍布各行各業，前幾天沒找到是因網撒得不夠廣，號召機場的工作人員地毯式搜索終於找到他們的行蹤，順水推舟發現你路線重合，也是理所當然的事了。”
九十九由基舉雙手投降道：“真要說我還做了好事，是從準一級咒靈手下撈走他們仨。”
“倒是你，傳說中並不知道自己有私生子存在的人渣父親，竟然默默關註他們仨嗎，這與你一直以來的行事風格不符啊。”
夏油傑平靜地拋下炸彈道：“因為他們根本不是猴子，不需要從我的新世界剔除。”
九十九由基睜大眼睛：“什麽？”
“你們，包括總監會的人完全被硝子跟悟騙了，或許還有我。”他說，“但為了找他們，其人擁有術式的傳聞已小範圍散開，你知道是遲早的事情吧。”
“那三個孩子非常聰明，到現在都沒暴露過。”
九十九由基：“……”
沈默了。
餵餵，不是吧，倘若說他們繼承了父母輩的術式，咒術界絕對會產生新的大動亂，更何況五條悟可是以一己之力打破咒術界平衡的男人，倘若再來一個五條悟，咒靈方的實力……
糟糕了，會膨脹到普通咒術師完全無法應對的地步。
九十九由基想了很多，在這短暫的時間中，大多數的想法都是零散的，她跟夏油傑說：“你現在來也沒用哦，如果不是有話要跟我說……當年我們的討論還沒有得出結論，你已經走上延續當年的道路了。”
夏油傑說：“想想也知道九十九前輩選擇了截然不同的道路，很遺憾，在這個關頭忽然現身找到你並不是要跟你討論下去。”
九十九由基說：“我猜也是。”
她以驚人的速度喝完了新一杯酒，奇怪的是，先前的微醺完全從她臉上褪去了，現在的九十九由基清醒得可怕。
“先說好，無論你們曾經是如何隱瞞他們的，我所知的真實已經一點不漏地全數告知他們了。”
她剛想說三人的反應，就見最應該慌張的男人笑了一下，以輕松的口吻道：“我早就猜到了。”
“在發現是九十九前輩帶走他們的時候，已做好準備了。”
九十九由基撅出小雞嘴，以不滿的胖虎臉道：“你說我是口無遮攔的女人嗎？”
“不，我一貫知道九十九前輩誠實可靠，什麽都敢說。”
本來吧，正常人也不會肯定他殺光所有普通人創造沒有咒靈世界的想法是“可行的”吧。
九十九由基向後一倒，路邊攤的小靠背椅岌岌可危地支撐她過於高大的身板，比起夏油傑矮不了多少呢，九十九由基小姐。
“切，所以你還是那個意思。”
她僅吐槽了一句，又恢覆罕見的正經狀態道：“所以，接下來準備怎麽辦呢？先說好，你的兒子且不說，剩下兩人可是被震驚到無以覆加，很像五條悟的那個嚷嚷著要打扁你讓你清醒點哦。”
“小硝子也說你是笨蛋。”
“當然，受到最大沖擊的肯定是……”
想到小夏油傑那不知道該如何形容的詭異的寡言，九十九由基說不出話來，怎麽說呢那模樣，與當年夏油傑叛逃前的樣子有異曲同工之妙吧。
一副世界觀被完全顛覆的模樣。
夏油傑輕巧地轉動脖子道：“這我完全清楚。”他說，“本來就不指望他們能完全理解我，就算被怨恨了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九十九由基：“……”
一言不發地盯著夏油傑看。
“不過，大人的事是大人的，小孩子們還是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比較好吧。”
九十九由基道：“到這個節骨眼，完全不可能無憂無慮吧。”
夏油傑笑說：“這其中也有九十九前輩你的一份力在。”
“……”九十九由基部不爽地扭過頭，“好吧，你說的對。”
“所以，你來的目的是？”
“稍稍帶他們一段時間吧，九十九前輩。”夏油傑瞇起眼，他眼前是擋板中翻烤牛腸的大將與夜晚的煙火氣，可當你細看他的瞳孔，卻發現什麽都沒有。
他像在看遠處的山與火，看未曾到達的彼方。
“帶他們看看，世界是什麽樣子吧。”他說。
九十九由基：“……”
她看玩笑似的說：“再帶他們看也不一定能看清你眼中的風景哦。”
夏油傑笑說：“那真是太好了。”
“……能看見與我所見不同的風景的話。”
*
夏油傑走了。
他與九十九由基不過談了十分鐘，付完酒錢利落離開，站起身時偷窺的東京男女終於看清夏油傑的長相，吸氣聲自四處炸響。
九十九由基露出月半眼，那小子果然生了張惹人喜愛的好皮囊。
“大將，再來一杯。”夏油傑離開後九十九又叫了新一輪菜與酒，額頭纏毛巾的中年男人自擋板內探出頭來，中氣十足道：“沒問題吧小姐，這可是第六杯了。”中間還夾雜著小盅清酒，小玻璃杯盛放在四方小木頭盞內，木頭盞連同玻璃杯灌滿酒液。
大將也不是沒看過酒豪，但像九十九這麽能喝的很不常見。
九十九由基完全酒醒了，多虧了夏油傑的一番話。
她擺擺手道：“沒問題啦大將，接著上。“她說，”麻煩再來一份牛腸以及唐揚雞塊，我還要可樂餅跟黃油牡蠣。”
大將嚇了一跳，九十九由基的能吃又燃起他作為料理人的熊熊火焰，他空擼起本就卷到胳膊肘的衣袖道：“真是不得了啊，我要使出看家真本事了。”
旁邊的助手月半眼看向大將心道：你是在演昭和劇嗎？
甭管演不演昭和劇，在水煮毛豆與酒用完前下一輪菜齊刷刷上，夏油傑捂熱的凳子還沒有涼，下一位勇於搭訕九十九由基的勇者尚未出現，小凳子又迎來一位超負荷的客人，以豪放的姿勢倒在凳子上讓三只腳成功失去重心向後仰。
“喲，在這個節骨眼上竟然回東京了。”如此瀟灑自由的打招呼方式，卻讓九十九由基露出簡筆畫眼，她扭頭看向五條悟道，“我說你啊，跟夏油真不是說好了嗎？”
“那家夥前腳剛從這裏離開哦。”
五條悟撇嘴道：“誰知道那個家夥。”又說出一模一樣的話道，“他們三個在你手上吧。”
九十九想：作為三個月後就要全面開戰的二人組你們倆是不是太默契了？
她沒回答五條悟的問題反倒是探頭探腦道：“硝子一會兒要來嗎？她來的話我就先把酒點好，我們倆可以喝到第二天黎明到來。”
她與硝子有過一面之緣，即見夏油傑的那次。
同為酒友，惺惺相惜。
這麽說來，看似與五條悟自來熟地搭話，這兩人實際第一次見呢。
照片倒見過，誰叫五條悟是咒術界的大名人。
五條悟說：“死心吧，硝子跟我是一派的，稍微想想就知道她絕對不可能出高專吧。”
才鬧出這麽大的事兒。
真是“人命關天”。
九十九喪氣道：“好吧。”大有一副“跟你們倆沒話說”的意思。
連“你喜歡什麽類型的女人”都問不出口了，是有兒子的papa桑二人組。
“是的，沒錯，他們在我手上，怎麽說你要領走嗎？”
五條悟當機立斷拒絕道：“才不要。”
“就由你帶著等三個月後再還給我吧，不管怎麽樣把十二月的百鬼夜行拖完。”
九十九道：“我說你啊，我可是被作為百鬼夜行中的防守大將從北美召喚來的哦，那群老東西說了不少話呢。”
五條悟說：“哈，只要有我一個人就夠了，作為幾乎沒有執行過任務的特級，直接拒絕不就好了，除了跳腳外老橘子們能說什麽。”
九十九由基：“……”
她的月半眼就沒消退過：“你很不受女人的歡迎吧。”
戴小圓墨鏡的童顏帥哥額角爆十字：“哈，怎麽可能。”
五條悟大帥哥超級受歡迎好吧。
直截了當的九十九由基持續小雞撅嘴：“不可能不可能，誰會喜歡這麽任性的家夥。”
“不過。”
她伸懶腰的間隙轉眼看五條悟：“12月24日對吧，應該拖不到那一天，我已經告訴他們仨了，那天夏油會發動百鬼夜行。”
五條悟睜大眼，就那麽一秒，他伸出一根手指頭道：“我說你啊，一點都不考慮少男少女心嗎？”
意料不到的吐槽，說指責也到不了那地步。
這話讓夏油傑說更合適，萬萬沒想到，提出的竟然是五條悟。
九十九道：“完全沒想到，你竟然是這種類型的嗎？”
五條悟歪鼻子斜眼，帥臉扭曲得像搞怪的不良少年：“哈？”
“比我想象得更像個靠譜的大人啊，你。”
五條悟吐出尖尖的舌頭，以諧星的嘲諷模樣道：“當然咯，身為三個特級中唯一一個在矜矜業業打工的，明明我才是成熟的大人吧。”
從這角度來說倒也沒錯。
“夏油說希望我帶他們看更多風景，你怎麽看？”
五條悟一秒都不帶猶豫的：“他都這麽說了，就這樣吧。”
九十九道：“還真不擔心他們黑化啊。”
才受重大打擊，完全有可能走上跟夏油一樣的道路吧。
五條悟卻道：“不可能。”
他篤定地說：“那三個孩子跟我們可不一樣。”
是互相扶持著如家人一般成長的三人組。
而他們呢，早已在不經意的命運的岔路口，轉身走向了三條截然不同的道路。
……
九十九由基離開後。
五條悟：。
家入硝子：。
夏油傑：……
前兩者睜眼看向天花板：睡不著！完全睡不著！
先前已提過，千萬別小覷九十九由基的財力，咒術師是拿錢買命的行當，且別說特級，輔助監督的收入都能同港區男女相提並論。
淺草是熱門景點、風水寶地，房價不可能低，九十九由基與港區男子七海娜娜明差不多，在此擁有一間豪奢的公寓，他們這群人夠年輕，沒有一個青睞一戶建的。
五條悟他們被塞在這間公寓內，屋主九十九由基上一次面對的未成年人是東堂葵，二者相性很是不錯，五條悟三人組對她來說略有些難搞，且又說了些撕破未成年人童話的真相，以至於尚未確定如何處置他們的特級小姐離家出走，一天中大半時間將屋子讓給三人。
夏油傑先不談，次沖擊的五條悟跟家入硝子真沒睡好覺，硝子還好，對快樂大貓五條悟來說，這世上本不存在讓他睡不著覺的事，只有他本人由於精力過於充沛通宵打游戲這一種選擇。
教宗大人的故事頭次讓他品嘗到輾轉反側難以入夢的滋味。
五條悟這幾日陷入情緒迷宮，以具現化的語言看：
啊？開什麽玩笑。
絕對要揍飛那個笨蛋。
未來的我在幹什麽啊。
殺了就殺了……可傑為什麽會做這種事。
他是怎麽想的。
你讓傑（我們這的）怎麽辦？
他在想什麽。
最後的他是個雙關意。
因無論如何都搞不清教宗大人的想法，也不知道自己世界的傑究竟受了多大的觸動而徹夜未眠。
最有意思的是，從來都一往無前不知關心與體貼為何物，從來都順應自身喜好自顧自說出些任性話的五條悟詞窮了，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你讓他安慰夏油傑，一切語言都顯得那麽蒼白，你讓他問“傑你現在在想什麽”就算五條悟都覺得殘忍，就算說“我幫你暴打一頓他（教宗大人）”都顯得自己非常像個小孩子，他都知道夏油傑會回答什麽，一定是“不必如此”，光想到對方蒼白著一張臉強撐說完這些話，五條悟就煩躁得不行。
不想玩游戲，覺睡不好，滿腦子都是傑傑傑傑傑，大的那個小的那個，就連出門屠殺咒靈都不能緩解他心頭的躁郁。
這或許是成長，是每個人長大成人必經之路上都會經歷的，可對五條悟來說這體驗真是頭一回。
他與夏油傑與家入硝子在不同房間，五條悟睜著一雙比探照燈還要明亮的六眼，磨蹭了一個小時後終於決定靜悄悄潛入家入硝子的房間。
躡手躡腳地潛入，黑暗中家入硝子正刷手機，手機屏幕的光如此明亮。
五條悟用虛聲道：“硝子。”
硝子一點兒也沒被嚇到，像早就猜到似的，裹著被子坐起身，又打開臺燈。
五條悟問：“怎麽不開大燈。”
硝子說：“開大燈太明顯了，光會從門縫中透出來，別讓傑知道我們沒睡比較好。”她停頓道，“算了，他也不一定會從房間裏出來。”
五條悟跳上硝子的床，盤腿道：“我睡不著。”
硝子道：“所以？”
聽著怪冷漠的。
五條悟拋出下一個問題：“該怎麽辦，硝子。”
他說：“大的那個小的那個，完全猜不到傑在想什麽。”
硝子說：“大的那個勉強能理解，在我看來完全是鉆牛角尖的笨蛋會有的行為，很難想象成年人會幹出這種事。”
五條悟有些激動：“不是成年人的問題吧，重點是傑啊傑！是他幹出來的！”
硝子說：“是他倒讓我不那麽奇怪，夏油是個固執的人。”
五條悟認為夏油傑是個固執的正義的夥伴，是規勸他的好好先生老好人，偶爾會有不靠譜的任性沒錯啦，但比起他悟大人小巫見大巫。
傑他完全是善的，是個喜歡正論的老牌英雄。
他完全理解不了，這樣的傑怎麽會要殺光所有猴子，還幹掉自己的父母。
這種事情……這種事情明明由他做比較合適吧！
五條悟也鉆牛角尖了。
硝子不同，她擁有一雙透過現象看本質的眼睛，她早看破了，夏油傑的天性中，“溫柔”“守護”“固執”是排前的，過於旺盛的保護欲造就了夏油的性格。
夏油又將咒術師與普通人分為了“我們”與“你們”，他給予普通人的保護是一種英雄對普通民眾的高高在上的保護，但說到底，普通人與咒術師是兩個物種。
倘若普通人威脅到了同伴的性命……
硝子：“嘖。”
五條悟的臉頰似河豚般鼓起來，用譴責的眼神盯著硝子看，好像在說：聽聽你在說什麽，硝子！
冷血！無情！
硝子又嘆了口氣：“不過，就像你說的，我完全猜不到夏油在想什麽。”此語境下定是他們這的夏油傑。
受打擊是肯定的，可他如何面對呢，毫無樣本，想象不出啊！
“只能陪著他了。”家入硝子說，“別的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麽吧。”
“這時候說安慰的話太蒼白。”
五條悟：“……”
好吧，硝子也沒辦法。
五條悟幹脆跳下床。
硝子問：“你去哪裏，五條？”
五條悟頭也不回：“反正傑肯定沒睡吧，我去跟他一起睡。”
就是那個啊，陪著。
硝子：“……”
她嘆了口氣，一般情況下，十二歲的少女不應該跟異性走得怎麽近對吧。
但怎麽說呢，真無法給這倆大齡兒童貼上“異性”的標簽。
家入硝子夾著枕頭道：“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
夏油傑閉了會兒眼。
九十九由基的話一遍遍在他腦內循環，間或夾雜著幾個月前的夢境碎片。
“他”自鳥型咒靈脊背一躍而下，與五條悟等人宣戰。
縈繞在耳邊的話成為擾亂他內心的詛咒，在黑夜中負面情緒越發放大了，他忍不住了，睜開眼，感謝不夜城東京的霓虹燈，光學汙染照亮一片天，屋外不至於全黑。
為什麽？
夏油傑想：為什麽呢？
百思不得其解，未來的他與現在的他相混合，固然理解不了成年自己的選擇，但一想到那是他在五年後犯下的錯誤——殺死一個山村的人以及更加嚴重的弒父弒母，夏油傑的心便像被一只大手拎起來，提到嗓子眼。
未來的他也會這麽做嗎？
我與他是完全相同的人，倘若說命運像是無數條支流最終匯入相同的一望無際的大海，那是否證明你我的命運會殊途同歸，我也終將做出相同的事。
一想到這點，他就恐懼地不敢合上眼睛。
有那麽一兩個瞬間，陷入極端情緒的他甚至考慮過，如果自己不存在那父母死亡的未來就不會到來，東京的一億普通人也不會面臨可能被百鬼夜行放出的咒靈殘殺的命運，是否從根源上消除他這個反派，未來的慘劇就不會發生呢？
好在這只是一時間的極端情緒，他很快又清醒過來，立志成為守護世界的強者的少年不會輕言放棄，更不會想要拋棄自己的生命。
夏油傑還在糾結，每一小時，每一分鐘，每一秒，都在糾結。
五條悟依舊不會敲門，他直接扭開夏油傑房間的門把手，又“啪”的一聲按下開關，刺目的燈光讓睜著眼睛數天花板上紋路的傑猛地閉上眼，又伸出雙手遮掩住眼道：“有什麽事，悟。”
肯定不是硝子，硝子會敲門。
“來陪你睡啊，傑。”五條悟選擇打直球，還是那麽的自說自話，“我完全睡不著，硝子也是，決定來跟你一起睡。”他都沒帶自己的枕頭，直接掀開被子，把夏油傑的腦袋擠到枕頭的另外半邊，“讓讓讓讓。”
夏油傑：“……”
無奈地挪動，可又感到一絲絲熨帖，五條悟正在用自己的方式關心他。
怎麽說呢，因知道他是個對他人情緒有多麽遲鈍的人，光是五條悟做出笨拙的關心姿態，就讓他有點感動了。
家入硝子緊隨其後，她看像毛毛蟲一樣擠成一團的男子國中生，或者說小學生，沈默了一秒，隨後將枕頭放在了床的另一半。
她鎮定自若：“男女有別，我拒絕跟你們擠一床被子。”於是折返拿了條羊毛毯。
夏油傑：“……”
“有性別差異就別睡在一起啊硝子。”
五條悟道：“有什麽關系呢傑我們可都是未成年的小朋友啊。”
他說：“而且傑比較怕寂寞，只能由我跟硝子給你溫暖啦。”
硝子爬上床，關燈。
“啪嗒。”
才被五條悟打開的燈又關上了。
夏油傑哭笑不得：怕寂寞什麽的……
但怎麽說呢，在空調十分強勁的涼爽的夜晚，空蕩蕩的大床從一個人變成三個人擠在一塊，心也感到一陣難言的溫暖，於是乎，就連盤桓於他心頭的猶豫都不自覺地說出來了。
“如果我以後也那樣……”
還沒說完，五條悟就道：“不可能。”
家入硝子：“我會看著你的。”
“回去考個心理咨詢師證好了。”硝子又說。
五條悟道：“以後只要你跟父母見面我都跟著。”
夏油傑：“……那倒也不必。”
這是什麽精神病人與身強體壯男護士劇本。
“但他跟我是同一個人，他走上了這條路倘若我也走上的話……”
硝子道：“都說了不可能了。”
他擔心夏油傑說出什麽“如果我成為反派就拜托你們幹掉我”之類的話，看遍jump漫的硝子可沒少見過這類橋段，她又對夏油傑的固執等級有清晰認識，在懵懂五條悟聽見讓他炸毛話前斬釘截鐵打斷了夏油傑。
“我們跟這裏的我以及五條可不同。”家入硝子說，“都知道你可能鉆牛角尖了，只要寸步不離地跟著你，堅持到老，就絕不可能踏入同一條河流。”
“對付笨蛋有對付笨蛋的方法。”
她說。
五條悟說不出硝子的話，他也無法跟夏油傑共情，幹脆拿起鳴人劇本道：“只要發現你有什麽不對，我會負責打斷你的手腳，硝子絕對不可以給傑治療。”
大聰明五條悟說：“這樣壓根不可能跨越千裏幹掉一個村落的人。”
夏油傑：“……”
我真謝謝你啊！
在五條悟離譜中透著一絲絲可行度的計劃中，夏油傑感受到了久違的倦意。
不知不覺間，他睡著了。
五條悟跟家入硝子也是。
*
次日。
“好了好了，起來吧，三人！”
晴天霹靂一般的暴喝驚醒睡夢中的五條悟、家入硝子與夏油傑。
特級咒術師九十九由基的潛行能力不算優秀，也不是三個小孩能發現的，高挑的女性同時掀起五條悟夏油傑蓋著的空調被以及家入硝子裹著的羊毛毯，任憑空氣鉆入被褥，被子掀起又狠狠落下，拍打三個人的臉。
於是三小只揉揉眼睛，有睡眼惺忪摸手機看幾點的（家入硝子），有驚訝於自己竟然睡了一整夜未驚醒的（夏油傑），更有大打哈欠沒進入狀態的（五條悟）。
九十九由基道：“真是小鬼啊，你們三個，寂寞地躺在一起了嗎？”
沒有人回答她的話。
九十九接著說：“接下來一段時間，你們三個小鬼就跟著我好了，還有三個月的時間，你們準備在百鬼夜行時出場對吧，好好體驗一下咒術師的世界再做出選擇吧。”
面對九十九由基的話，三人的反應各不相同，五條悟一點兒也不在意，他放下捂住嘴的手掌道：“我可是一出生就在咒術師的世界哦，完全不用你帶我體驗吧。”
一說完就後悔了。
五條悟：！糟糕，說錯話了！
在自己的世界，五條家的大少爺一直是咒術界的中心，但在這裏他是私生子是游離於場外的自由人啊！
果然，才睡醒腦子轉得慢。
九十九由基根本不在乎，她還以為五條悟說自己是咒術師一直在咒術界呢，雙手叉腰道：“可別以為自己會用術式就是在咒術界了，小鬼。”她說，“我要帶你們看的可是自由咒術師的世界。”
自由咒術師……
夏油傑舉手道：“你說的不會是詛咒師吧。”
一夜休憩後，他的狀態好了不少，低落還是低落，大腦能正常運轉了。
九十九由基道：“這麽說也太狹隘了，廣義上的詛咒師至非官方註冊的咒術師，狹義上的則是做些刺殺、咒殺等上不得臺面工作的咒術師。”
“自由雇傭兵還是不錯的，我在北美時周轉全靠接任務。”
硝子：“哎——”
夏油傑繼續問道：“是誰委托你帶我們走的。”
以他對九十九由基淺薄的了解，這個女人昨天為止還不知道該怎麽處理他們呢，只是基於對世界觀破碎的孩童的同情心，暫時收留他們。
九十九由基道：“真敏銳。”
她依舊沒有隱瞞三小只。
“是夏油跟五條，他們先後委托我的。”
她的臉又變成圓潤的Q版，在吐槽自己所不能理解之事時，咒回世界的人總會如此：“嘛，真難想象他們之前沒商量過，過於有默契了吧，他們倆。”
她相信夏油傑跟五條悟沒說好，畢竟，這兩也是坦蕩人，不需要刻意說假話。
實際上，五條悟與夏油傑的短暫星O克會面中，也沒有討論該怎麽安置三人。
只能說是默契，隔著時間與空間卻立刻理解彼此打算的默契。
夏油傑：“……”
輕聲道：“是覺得經歷夠多後，會理解他的想法嗎？”
此時的他不憚以最大的惡意來揣度教宗大人。
說完全不怨恨他是不可能的吧。
九十九由基摸下頜道：“這你就想錯了。”
“那家夥還不至於要拉攏你這沒長齊的小鬼，再說了，他要想這樣，五條悟第一個不答應。”
“那真是太好了。”
“……能看見與我所見不同的風景的話。”
九十九由基學舌道：“夏油他是這麽說的。”
夏油傑，他被陰翳所籠罩的眼中透出些許微光。
……
隱秘的落腳。
“五條悟、夏油傑與家入硝子的孩子……”
“第二雙六眼？”
越來越有趣了，這個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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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果然非常、極其、十分不擅長對付小孩子。’
淺草的hoppy街, 淩晨兩點紅艷艷的燈籠高掛在門簾下，該商業街承襲淺草寺的一貫風格，小店鱗次櫛比地排列在赤柱支撐起的帶頂篷步道內。
hoppy街一開始因啤酒賣得比其他地方便宜而成了下酒小菜與酒店的聚集地, 眼下已發展成頗有風情的商業一條街，燒肉串店、牛腸店、關東煮店、各色精釀啤酒、雞尾酒調色飲料等等，對貧窮的東京年輕人來說這裏是打發時間的好地方。
以咒術師高昂的薪水來看，九十九由基萬不至於淪落到只能喝廉價啤酒的地步，可縈繞在小夏油傑等人周圍的氣氛讓她忍不住逃離, 雖不至於後悔道出真相，也偶爾冒出“對小孩來說是不是太刺激了”諸如此類無限近似於懊惱的想法。
結果就是, 不能至心態大崩的三小只不顧，說幫他們聯系總監會又或者是自己的父母卻被斷然拒絕，只能帶著三個小孩回到位於東京的住處，並因不想跟他們呆在同一空間內而跑出去喝酒。
持續好幾天了, 這樣的日子。
九十九由基是高個豪爽美女, 又生一頭金發, 豪飲大紮啤酒時戶外聯排長凳上的男女小心翼翼地盯著她看，超高的英氣屬性同時吸引男生女生, 三兩結伴的人你搗我一下我推你一記, 催促人去搭訕。
到頭來因她兼具美麗與帥氣, 踟躕著不肯上前。
“嗝～”九十九由基打一個醉醺醺的酒嗝，她的□□是很強韌沒錯啦, 卻沒有如禪院甚爾一般根本不會醉倒的超級肝臟，在一紮一紮酒水的傾倒下肝臟超高負荷運轉，終於讓她的大腦浸泡在酒精中。
叼起半塊炸雞咀嚼, 又飲一口酒，卻發現酒杯倒轉過來也流不出一滴, 半醉的九十九由基“哈”了一聲，將厚玻璃酒杯狠狠貫在桌板上道：“大將——”
“再來一杯。”還沒說出口，就聽見耳邊傳來溫文爾雅之聲，“老板，給她滿上，記在我帳上。”
九十九由基扭頭，看見身穿袈裟的夏油傑大大咧咧地擡起右邊小臂，對她“喲”了一聲，隨即在現場男男女女詫異的眼光中坐在九十九由基邊上。
饒是在穿衣相對自由的東京，身著僧侶袈裟大搖大擺地喝酒也太過分了。
“沒想到先來的竟然是你，夏油。”九十九由基毫不避諱地將酒杯往前一推，心安理得地享受夏油傑的饋贈，等白色泡沫幾乎要溢出的滿紮啤酒杯回到她手中時，又問他，“你也來一杯？”
夏油傑身體向前傾，寬大的袖子在桌板上展成一朵花，他斂目道：“不用了，我不喝猴子經手制成的飲品。”
九十九由基道：“真遺憾，看來你的人生少了不少樂趣。”她咕咚咕咚飲上好幾口，發出很爽一聲“哈”，對夏油傑說，“真是好喝啊，啤酒。”
夏油傑笑瞇瞇盯她看，鎮定自若。
“所以說。”九十九由基談正事了，她單邊胳膊肘彎折拄在桌面上，頭向前抵著手肘，自下而上打量夏油傑道，“這麽多年不見，開始信教了嗎，夏油？”
“並非如此。”教宗大人道，“只是這樣更方便行事罷了，盤星教的猴子們很吃這一套。”
“像模像樣的對吧。”
九十九由基倒吸一口氣道：“真是專業啊。”
“那你是怎麽找到我的？”九十九由基問。
“也是機緣巧合。”他說，“畢竟盤星教信徒眾多，遍布各行各業，前幾天沒找到是因網撒得不夠廣，號召機場的工作人員地毯式搜索終於找到他們的行蹤，順水推舟發現你路線重合，也是理所當然的事了。”
九十九由基舉雙手投降道：“真要說我還做了好事，是從準一級咒靈手下撈走他們仨。”
“倒是你，傳說中並不知道自己有私生子存在的人渣父親，竟然默默關註他們仨嗎，這與你一直以來的行事風格不符啊。”
夏油傑平靜地拋下炸彈道：“因為他們根本不是猴子，不需要從我的新世界剔除。”
九十九由基睜大眼睛：“什麽？”
“你們，包括總監會的人完全被硝子跟悟騙了，或許還有我。”他說，“但為了找他們，其人擁有術式的傳聞已小範圍散開，你知道是遲早的事情吧。”
“那三個孩子非常聰明，到現在都沒暴露過。”
九十九由基：“……”
沈默了。
餵餵，不是吧，倘若說他們繼承了父母輩的術式，咒術界絕對會產生新的大動亂，更何況五條悟可是以一己之力打破咒術界平衡的男人，倘若再來一個五條悟，咒靈方的實力……
糟糕了，會膨脹到普通咒術師完全無法應對的地步。
九十九由基想了很多，在這短暫的時間中，大多數的想法都是零散的，她跟夏油傑說：“你現在來也沒用哦，如果不是有話要跟我說……當年我們的討論還沒有得出結論，你已經走上延續當年的道路了。”
夏油傑說：“想想也知道九十九前輩選擇了截然不同的道路，很遺憾，在這個關頭忽然現身找到你並不是要跟你討論下去。”
九十九由基說：“我猜也是。”
她以驚人的速度喝完了新一杯酒，奇怪的是，先前的微醺完全從她臉上褪去了，現在的九十九由基清醒得可怕。
“先說好，無論你們曾經是如何隱瞞他們的，我所知的真實已經一點不漏地全數告知他們了。”
她剛想說三人的反應，就見最應該慌張的男人笑了一下，以輕松的口吻道：“我早就猜到了。”
“在發現是九十九前輩帶走他們的時候，已做好準備了。”
九十九由基撅出小雞嘴，以不滿的胖虎臉道：“你說我是口無遮攔的女人嗎？”
“不，我一貫知道九十九前輩誠實可靠，什麽都敢說。”
本來吧，正常人也不會肯定他殺光所有普通人創造沒有咒靈世界的想法是“可行的”吧。
九十九由基向後一倒，路邊攤的小靠背椅岌岌可危地支撐她過於高大的身板，比起夏油傑矮不了多少呢，九十九由基小姐。
“切，所以你還是那個意思。”
她僅吐槽了一句，又恢覆罕見的正經狀態道：“所以，接下來準備怎麽辦呢？先說好，你的兒子且不說，剩下兩人可是被震驚到無以覆加，很像五條悟的那個嚷嚷著要打扁你讓你清醒點哦。”
“小硝子也說你是笨蛋。”
“當然，受到最大沖擊的肯定是……”
想到小夏油傑那不知道該如何形容的詭異的寡言，九十九由基說不出話來，怎麽說呢那模樣，與當年夏油傑叛逃前的樣子有異曲同工之妙吧。
一副世界觀被完全顛覆的模樣。
夏油傑輕巧地轉動脖子道：“這我完全清楚。”他說，“本來就不指望他們能完全理解我，就算被怨恨了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九十九由基：“……”
一言不發地盯著夏油傑看。
“不過，大人的事是大人的，小孩子們還是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比較好吧。”
九十九由基道：“到這個節骨眼，完全不可能無憂無慮吧。”
夏油傑笑說：“這其中也有九十九前輩你的一份力在。”
“……”九十九由基部不爽地扭過頭，“好吧，你說的對。”
“所以，你來的目的是？”
“稍稍帶他們一段時間吧，九十九前輩。”夏油傑瞇起眼，他眼前是擋板中翻烤牛腸的大將與夜晚的煙火氣，可當你細看他的瞳孔，卻發現什麽都沒有。
他像在看遠處的山與火，看未曾到達的彼方。
“帶他們看看，世界是什麽樣子吧。”他說。
九十九由基：“……”
她看玩笑似的說：“再帶他們看也不一定能看清你眼中的風景哦。”
夏油傑笑說：“那真是太好了。”
“……能看見與我所見不同的風景的話。”
*
夏油傑走了。
他與九十九由基不過談了十分鐘，付完酒錢利落離開，站起身時偷窺的東京男女終於看清夏油傑的長相，吸氣聲自四處炸響。
九十九由基露出月半眼，那小子果然生了張惹人喜愛的好皮囊。
“大將，再來一杯。”夏油傑離開後九十九又叫了新一輪菜與酒，額頭纏毛巾的中年男人自擋板內探出頭來，中氣十足道：“沒問題吧小姐，這可是第六杯了。”中間還夾雜著小盅清酒，小玻璃杯盛放在四方小木頭盞內，木頭盞連同玻璃杯灌滿酒液。
大將也不是沒看過酒豪，但像九十九這麽能喝的很不常見。
九十九由基完全酒醒了，多虧了夏油傑的一番話。
她擺擺手道：“沒問題啦大將，接著上。“她說，”麻煩再來一份牛腸以及唐揚雞塊，我還要可樂餅跟黃油牡蠣。”
大將嚇了一跳，九十九由基的能吃又燃起他作為料理人的熊熊火焰，他空擼起本就卷到胳膊肘的衣袖道：“真是不得了啊，我要使出看家真本事了。”
旁邊的助手月半眼看向大將心道：你是在演昭和劇嗎？
甭管演不演昭和劇，在水煮毛豆與酒用完前下一輪菜齊刷刷上，夏油傑捂熱的凳子還沒有涼，下一位勇於搭訕九十九由基的勇者尚未出現，小凳子又迎來一位超負荷的客人，以豪放的姿勢倒在凳子上讓三只腳成功失去重心向後仰。
“喲，在這個節骨眼上竟然回東京了。”如此瀟灑自由的打招呼方式，卻讓九十九由基露出簡筆畫眼，她扭頭看向五條悟道，“我說你啊，跟夏油真不是說好了嗎？”
“那家夥前腳剛從這裏離開哦。”
五條悟撇嘴道：“誰知道那個家夥。”又說出一模一樣的話道，“他們三個在你手上吧。”
九十九想：作為三個月後就要全面開戰的二人組你們倆是不是太默契了？
她沒回答五條悟的問題反倒是探頭探腦道：“硝子一會兒要來嗎？她來的話我就先把酒點好，我們倆可以喝到第二天黎明到來。”
她與硝子有過一面之緣，即見夏油傑的那次。
同為酒友，惺惺相惜。
這麽說來，看似與五條悟自來熟地搭話，這兩人實際第一次見呢。
照片倒見過，誰叫五條悟是咒術界的大名人。
五條悟說：“死心吧，硝子跟我是一派的，稍微想想就知道她絕對不可能出高專吧。”
才鬧出這麽大的事兒。
真是“人命關天”。
九十九喪氣道：“好吧。”大有一副“跟你們倆沒話說”的意思。
連“你喜歡什麽類型的女人”都問不出口了，是有兒子的papa桑二人組。
“是的，沒錯，他們在我手上，怎麽說你要領走嗎？”
五條悟當機立斷拒絕道：“才不要。”
“就由你帶著等三個月後再還給我吧，不管怎麽樣把十二月的百鬼夜行拖完。”
九十九道：“我說你啊，我可是被作為百鬼夜行中的防守大將從北美召喚來的哦，那群老東西說了不少話呢。”
五條悟說：“哈，只要有我一個人就夠了，作為幾乎沒有執行過任務的特級，直接拒絕不就好了，除了跳腳外老橘子們能說什麽。”
九十九由基：“……”
她的月半眼就沒消退過：“你很不受女人的歡迎吧。”
戴小圓墨鏡的童顏帥哥額角爆十字：“哈，怎麽可能。”
五條悟大帥哥超級受歡迎好吧。
直截了當的九十九由基持續小雞撅嘴：“不可能不可能，誰會喜歡這麽任性的家夥。”
“不過。”
她伸懶腰的間隙轉眼看五條悟：“12月24日對吧，應該拖不到那一天，我已經告訴他們仨了，那天夏油會發動百鬼夜行。”
五條悟睜大眼，就那麽一秒，他伸出一根手指頭道：“我說你啊，一點都不考慮少男少女心嗎？”
意料不到的吐槽，說指責也到不了那地步。
這話讓夏油傑說更合適，萬萬沒想到，提出的竟然是五條悟。
九十九道：“完全沒想到，你竟然是這種類型的嗎？”
五條悟歪鼻子斜眼，帥臉扭曲得像搞怪的不良少年：“哈？”
“比我想象得更像個靠譜的大人啊，你。”
五條悟吐出尖尖的舌頭，以諧星的嘲諷模樣道：“當然咯，身為三個特級中唯一一個在矜矜業業打工的，明明我才是成熟的大人吧。”
從這角度來說倒也沒錯。
“夏油說希望我帶他們看更多風景，你怎麽看？”
五條悟一秒都不帶猶豫的：“他都這麽說了，就這樣吧。”
九十九道：“還真不擔心他們黑化啊。”
才受重大打擊，完全有可能走上跟夏油一樣的道路吧。
五條悟卻道：“不可能。”
他篤定地說：“那三個孩子跟我們可不一樣。”
是互相扶持著如家人一般成長的三人組。
而他們呢，早已在不經意的命運的岔路口，轉身走向了三條截然不同的道路。
……
九十九由基離開後。
五條悟：。
家入硝子：。
夏油傑：……
前兩者睜眼看向天花板：睡不著！完全睡不著！
先前已提過，千萬別小覷九十九由基的財力，咒術師是拿錢買命的行當，且別說特級，輔助監督的收入都能同港區男女相提並論。
淺草是熱門景點、風水寶地，房價不可能低，九十九由基與港區男子七海娜娜明差不多，在此擁有一間豪奢的公寓，他們這群人夠年輕，沒有一個青睞一戶建的。
五條悟他們被塞在這間公寓內，屋主九十九由基上一次面對的未成年人是東堂葵，二者相性很是不錯，五條悟三人組對她來說略有些難搞，且又說了些撕破未成年人童話的真相，以至於尚未確定如何處置他們的特級小姐離家出走，一天中大半時間將屋子讓給三人。
夏油傑先不談，次沖擊的五條悟跟家入硝子真沒睡好覺，硝子還好，對快樂大貓五條悟來說，這世上本不存在讓他睡不著覺的事，只有他本人由於精力過於充沛通宵打游戲這一種選擇。
教宗大人的故事頭次讓他品嘗到輾轉反側難以入夢的滋味。
五條悟這幾日陷入情緒迷宮，以具現化的語言看：
啊？開什麽玩笑。
絕對要揍飛那個笨蛋。
未來的我在幹什麽啊。
殺了就殺了……可傑為什麽會做這種事。
他是怎麽想的。
你讓傑（我們這的）怎麽辦？
他在想什麽。
最後的他是個雙關意。
因無論如何都搞不清教宗大人的想法，也不知道自己世界的傑究竟受了多大的觸動而徹夜未眠。
最有意思的是，從來都一往無前不知關心與體貼為何物，從來都順應自身喜好自顧自說出些任性話的五條悟詞窮了，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你讓他安慰夏油傑，一切語言都顯得那麽蒼白，你讓他問“傑你現在在想什麽”就算五條悟都覺得殘忍，就算說“我幫你暴打一頓他（教宗大人）”都顯得自己非常像個小孩子，他都知道夏油傑會回答什麽，一定是“不必如此”，光想到對方蒼白著一張臉強撐說完這些話，五條悟就煩躁得不行。
不想玩游戲，覺睡不好，滿腦子都是傑傑傑傑傑，大的那個小的那個，就連出門屠殺咒靈都不能緩解他心頭的躁郁。
這或許是成長，是每個人長大成人必經之路上都會經歷的，可對五條悟來說這體驗真是頭一回。
他與夏油傑與家入硝子在不同房間，五條悟睜著一雙比探照燈還要明亮的六眼，磨蹭了一個小時後終於決定靜悄悄潛入家入硝子的房間。
躡手躡腳地潛入，黑暗中家入硝子正刷手機，手機屏幕的光如此明亮。
五條悟用虛聲道：“硝子。”
硝子一點兒也沒被嚇到，像早就猜到似的，裹著被子坐起身，又打開臺燈。
五條悟問：“怎麽不開大燈。”
硝子說：“開大燈太明顯了，光會從門縫中透出來，別讓傑知道我們沒睡比較好。”她停頓道，“算了，他也不一定會從房間裏出來。”
五條悟跳上硝子的床，盤腿道：“我睡不著。”
硝子道：“所以？”
聽著怪冷漠的。
五條悟拋出下一個問題：“該怎麽辦，硝子。”
他說：“大的那個小的那個，完全猜不到傑在想什麽。”
硝子說：“大的那個勉強能理解，在我看來完全是鉆牛角尖的笨蛋會有的行為，很難想象成年人會幹出這種事。”
五條悟有些激動：“不是成年人的問題吧，重點是傑啊傑！是他幹出來的！”
硝子說：“是他倒讓我不那麽奇怪，夏油是個固執的人。”
五條悟認為夏油傑是個固執的正義的夥伴，是規勸他的好好先生老好人，偶爾會有不靠譜的任性沒錯啦，但比起他悟大人小巫見大巫。
傑他完全是善的，是個喜歡正論的老牌英雄。
他完全理解不了，這樣的傑怎麽會要殺光所有猴子，還幹掉自己的父母。
這種事情……這種事情明明由他做比較合適吧！
五條悟也鉆牛角尖了。
硝子不同，她擁有一雙透過現象看本質的眼睛，她早看破了，夏油傑的天性中，“溫柔”“守護”“固執”是排前的，過於旺盛的保護欲造就了夏油的性格。
夏油又將咒術師與普通人分為了“我們”與“你們”，他給予普通人的保護是一種英雄對普通民眾的高高在上的保護，但說到底，普通人與咒術師是兩個物種。
倘若普通人威脅到了同伴的性命……
硝子：“嘖。”
五條悟的臉頰似河豚般鼓起來，用譴責的眼神盯著硝子看，好像在說：聽聽你在說什麽，硝子！
冷血！無情！
硝子又嘆了口氣：“不過，就像你說的，我完全猜不到夏油在想什麽。”此語境下定是他們這的夏油傑。
受打擊是肯定的，可他如何面對呢，毫無樣本，想象不出啊！
“只能陪著他了。”家入硝子說，“別的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麽吧。”
“這時候說安慰的話太蒼白。”
五條悟：“……”
好吧，硝子也沒辦法。
五條悟幹脆跳下床。
硝子問：“你去哪裏，五條？”
五條悟頭也不回：“反正傑肯定沒睡吧，我去跟他一起睡。”
就是那個啊，陪著。
硝子：“……”
她嘆了口氣，一般情況下，十二歲的少女不應該跟異性走得怎麽近對吧。
但怎麽說呢，真無法給這倆大齡兒童貼上“異性”的標簽。
家入硝子夾著枕頭道：“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
夏油傑閉了會兒眼。
九十九由基的話一遍遍在他腦內循環，間或夾雜著幾個月前的夢境碎片。
“他”自鳥型咒靈脊背一躍而下，與五條悟等人宣戰。
縈繞在耳邊的話成為擾亂他內心的詛咒，在黑夜中負面情緒越發放大了，他忍不住了，睜開眼，感謝不夜城東京的霓虹燈，光學汙染照亮一片天，屋外不至於全黑。
為什麽？
夏油傑想：為什麽呢？
百思不得其解，未來的他與現在的他相混合，固然理解不了成年自己的選擇，但一想到那是他在五年後犯下的錯誤——殺死一個山村的人以及更加嚴重的弒父弒母，夏油傑的心便像被一只大手拎起來，提到嗓子眼。
未來的他也會這麽做嗎？
我與他是完全相同的人，倘若說命運像是無數條支流最終匯入相同的一望無際的大海，那是否證明你我的命運會殊途同歸，我也終將做出相同的事。
一想到這點，他就恐懼地不敢合上眼睛。
有那麽一兩個瞬間，陷入極端情緒的他甚至考慮過，如果自己不存在那父母死亡的未來就不會到來，東京的一億普通人也不會面臨可能被百鬼夜行放出的咒靈殘殺的命運，是否從根源上消除他這個反派，未來的慘劇就不會發生呢？
好在這只是一時間的極端情緒，他很快又清醒過來，立志成為守護世界的強者的少年不會輕言放棄，更不會想要拋棄自己的生命。
夏油傑還在糾結，每一小時，每一分鐘，每一秒，都在糾結。
五條悟依舊不會敲門，他直接扭開夏油傑房間的門把手，又“啪”的一聲按下開關，刺目的燈光讓睜著眼睛數天花板上紋路的傑猛地閉上眼，又伸出雙手遮掩住眼道：“有什麽事，悟。”
肯定不是硝子，硝子會敲門。
“來陪你睡啊，傑。”五條悟選擇打直球，還是那麽的自說自話，“我完全睡不著，硝子也是，決定來跟你一起睡。”他都沒帶自己的枕頭，直接掀開被子，把夏油傑的腦袋擠到枕頭的另外半邊，“讓讓讓讓。”
夏油傑：“……”
無奈地挪動，可又感到一絲絲熨帖，五條悟正在用自己的方式關心他。
怎麽說呢，因知道他是個對他人情緒有多麽遲鈍的人，光是五條悟做出笨拙的關心姿態，就讓他有點感動了。
家入硝子緊隨其後，她看像毛毛蟲一樣擠成一團的男子國中生，或者說小學生，沈默了一秒，隨後將枕頭放在了床的另一半。
她鎮定自若：“男女有別，我拒絕跟你們擠一床被子。”於是折返拿了條羊毛毯。
夏油傑：“……”
“有性別差異就別睡在一起啊硝子。”
五條悟道：“有什麽關系呢傑我們可都是未成年的小朋友啊。”
他說：“而且傑比較怕寂寞，只能由我跟硝子給你溫暖啦。”
硝子爬上床，關燈。
“啪嗒。”
才被五條悟打開的燈又關上了。
夏油傑哭笑不得：怕寂寞什麽的……
但怎麽說呢，在空調十分強勁的涼爽的夜晚，空蕩蕩的大床從一個人變成三個人擠在一塊，心也感到一陣難言的溫暖，於是乎，就連盤桓於他心頭的猶豫都不自覺地說出來了。
“如果我以後也那樣……”
還沒說完，五條悟就道：“不可能。”
家入硝子：“我會看著你的。”
“回去考個心理咨詢師證好了。”硝子又說。
五條悟道：“以後只要你跟父母見面我都跟著。”
夏油傑：“……那倒也不必。”
這是什麽精神病人與身強體壯男護士劇本。
“但他跟我是同一個人，他走上了這條路倘若我也走上的話……”
硝子道：“都說了不可能了。”
他擔心夏油傑說出什麽“如果我成為反派就拜托你們幹掉我”之類的話，看遍jump漫的硝子可沒少見過這類橋段，她又對夏油傑的固執等級有清晰認識，在懵懂五條悟聽見讓他炸毛話前斬釘截鐵打斷了夏油傑。
“我們跟這裏的我以及五條可不同。”家入硝子說，“都知道你可能鉆牛角尖了，只要寸步不離地跟著你，堅持到老，就絕不可能踏入同一條河流。”
“對付笨蛋有對付笨蛋的方法。”
她說。
五條悟說不出硝子的話，他也無法跟夏油傑共情，幹脆拿起鳴人劇本道：“只要發現你有什麽不對，我會負責打斷你的手腳，硝子絕對不可以給傑治療。”
大聰明五條悟說：“這樣壓根不可能跨越千裏幹掉一個村落的人。”
夏油傑：“……”
我真謝謝你啊！
在五條悟離譜中透著一絲絲可行度的計劃中，夏油傑感受到了久違的倦意。
不知不覺間，他睡著了。
五條悟跟家入硝子也是。
*
次日。
“好了好了，起來吧，三人！”
晴天霹靂一般的暴喝驚醒睡夢中的五條悟、家入硝子與夏油傑。
特級咒術師九十九由基的潛行能力不算優秀，也不是三個小孩能發現的，高挑的女性同時掀起五條悟夏油傑蓋著的空調被以及家入硝子裹著的羊毛毯，任憑空氣鉆入被褥，被子掀起又狠狠落下，拍打三個人的臉。
於是三小只揉揉眼睛，有睡眼惺忪摸手機看幾點的（家入硝子），有驚訝於自己竟然睡了一整夜未驚醒的（夏油傑），更有大打哈欠沒進入狀態的（五條悟）。
九十九由基道：“真是小鬼啊，你們三個，寂寞地躺在一起了嗎？”
沒有人回答她的話。
九十九接著說：“接下來一段時間，你們三個小鬼就跟著我好了，還有三個月的時間，你們準備在百鬼夜行時出場對吧，好好體驗一下咒術師的世界再做出選擇吧。”
面對九十九由基的話，三人的反應各不相同，五條悟一點兒也不在意，他放下捂住嘴的手掌道：“我可是一出生就在咒術師的世界哦，完全不用你帶我體驗吧。”
一說完就後悔了。
五條悟：！糟糕，說錯話了！
在自己的世界，五條家的大少爺一直是咒術界的中心，但在這裏他是私生子是游離於場外的自由人啊！
果然，才睡醒腦子轉得慢。
九十九由基根本不在乎，她還以為五條悟說自己是咒術師一直在咒術界呢，雙手叉腰道：“可別以為自己會用術式就是在咒術界了，小鬼。”她說，“我要帶你們看的可是自由咒術師的世界。”
自由咒術師……
夏油傑舉手道：“你說的不會是詛咒師吧。”
一夜休憩後，他的狀態好了不少，低落還是低落，大腦能正常運轉了。
九十九由基道：“這麽說也太狹隘了，廣義上的詛咒師至非官方註冊的咒術師，狹義上的則是做些刺殺、咒殺等上不得臺面工作的咒術師。”
“自由雇傭兵還是不錯的，我在北美時周轉全靠接任務。”
硝子：“哎——”
夏油傑繼續問道：“是誰委托你帶我們走的。”
以他對九十九由基淺薄的了解，這個女人昨天為止還不知道該怎麽處理他們呢，只是基於對世界觀破碎的孩童的同情心，暫時收留他們。
九十九由基道：“真敏銳。”
她依舊沒有隱瞞三小只。
“是夏油跟五條，他們先後委托我的。”
她的臉又變成圓潤的Q版，在吐槽自己所不能理解之事時，咒回世界的人總會如此：“嘛，真難想象他們之前沒商量過，過於有默契了吧，他們倆。”
她相信夏油傑跟五條悟沒說好，畢竟，這兩也是坦蕩人，不需要刻意說假話。
實際上，五條悟與夏油傑的短暫星O克會面中，也沒有討論該怎麽安置三人。
只能說是默契，隔著時間與空間卻立刻理解彼此打算的默契。
夏油傑：“……”
輕聲道：“是覺得經歷夠多後，會理解他的想法嗎？”
此時的他不憚以最大的惡意來揣度教宗大人。
說完全不怨恨他是不可能的吧。
九十九由基摸下頜道：“這你就想錯了。”
“那家夥還不至於要拉攏你這沒長齊的小鬼，再說了，他要想這樣，五條悟第一個不答應。”
“那真是太好了。”
“……能看見與我所見不同的風景的話。”
九十九由基學舌道：“夏油他是這麽說的。”
夏油傑，他被陰翳所籠罩的眼中透出些許微光。
……
隱秘的落腳。
“五條悟、夏油傑與家入硝子的孩子……”
“第二雙六眼？”
越來越有趣了，這個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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