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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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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周淙予的作息逐漸恢覆正常。

家裏重新請了保姆負責一日三餐,冰箱裏慢慢也放上了新鮮的食物。書房窗外能望見的荒蕪的後院同樣煥然一新,園藝師移植了新的鮮花進來,靠墻的魚池也被仔仔細細清理了一遍,導入活水,養起了幾尾活潑的金魚。

這處宅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覆著活力,就和周淙予一樣。可他卻又有些隱隱的不安,生活好起來的速度太快了,總是有種虛幻的不真實感。

“哥,”棠景意從書房外探進頭來,“還不系領帶,發什麽呆呢?”

漂亮的金魚嬌氣地一拍魚尾,濺起一串水珠,引得周淙予也眨了幾下眼睛,才像是有些回過神來,他揉了揉鼻梁,便見棠景意已經走到了近前,手上撈著一條領帶。

“棠棠……你不用跟我一起去的。”

“那可不行。”棠景意撇嘴,“你胃病才剛好幾天,又要去應酬。從前都是我跟過去看著,這會兒回來了,當然得重操舊業才是。”

他擡手給周淙予圍上領帶,動作不甚熟練的比劃了一下,像是在回憶,兩只手拽著領帶耷拉在他胸口。

周淙予低眸看著,垂在身側的雙手不自覺地輕輕收攏,像是在抓握什麽,隨即便克制地收緊了,背到身後。

“棠棠,你酒量也不好。”

“還行吧,我是薛定諤的酒量,遇強則強。”棠景意不在意地道,在腦子裏回想了一下自己是怎麽打領帶的,然後鏡面動作替換過去,給周淙予系好。

“可是,”周淙予語氣微頓,“之前的時候大家都知道你是周璟棠,現在……”

頂著周璟棠的身份,人人都知道他隨性灑脫直來直往,再如何為所欲為也有人賣面子——再怎麽說,也是周家名正言順的繼承人。可現在不同了,沒了那些光環……

“怕我受欺負?”棠景意挑眉,拍拍他的肩,“這不是有你在嘛,大不了喝幾杯酒,有什麽的。”

周淙予拗不過他,只得答應。

棠景意的真實酒量雖算不上千杯不倒,但再怎麽著,應付普通酒會不在話下。巧合的是他還遇見了唐鏡,只不過不是同一場局,他們在會客廳裏,而唐鏡在隔壁的展廳開拍賣會。

“拍賣會?”棠景意好奇,“賣你的畫麽?”

“嗯,其實說是義賣更合適,最後籌到的款項都會用於慈善基金會。”唐鏡解釋,他們正站在外頭的走廊上說話,目光順著會客廳微敞的大門望進去,瞥見些衣香鬢影的觥籌交錯,便又忍不住皺眉,“小景,這是周淙予讓你過來的?”

棠景意呃了一聲,含糊道:“我剛好有時間,就一起過來了。”他怕唐鏡多問,趕緊又說,“那你先去忙,我也該進去了。”

應酬當然是無聊的,棠景意也懶得參與,只負責跟著周淙予,必要時配合著解圍喝幾口酒。他是個面生的長相,在人群裏又是最年輕的那個,便格外的顯眼。當然,其他或商務或政界的人士旁也多少伴著這樣的角色,但要麽是貌美玲瓏的女子,要麽是酒量極好、溜須拍馬格外上道的男男女女們。可棠景意哪一類都不屬於,非要說的話……在其他人看來,大概是屬於前者。

在酒會間隙,他和周淙予打了聲招呼,出去透透氣。

“去哪兒?”

“就外邊,走廊上吹吹風。”

“嗯,早些回來。”周淙予偏了頭,低聲和他說話,“再半小時我們就回去。”

“好。”

這會兒是真的入秋了,棠景意倚在欄桿邊一吹冷風,終於覺得清醒不少。

想起唐鏡在附近,他又往展廳走了幾步,走到岔道口卻一時記不起方向,楞神了一會兒,便聽有人叫他:“小棠。”

他回頭,看見方才酒會上的私募基金高管,他拿了兩杯水,面帶微笑地朝他走過來。

棠景意困難地檢索了一會兒這人的名字,“徐總。”

“客氣了,叫我鶴年就行。”徐鶴年笑著道,遞上手裏的玻璃杯,“剛看你臉色不太好,喝些檸檬水吧。”

棠景意道了聲謝,接了過來。

“小棠畢業了嗎?”

“還沒有。”

“那是在實習?”

“對。”

“那看來是能力出眾,要不周總身邊可從來不帶新人。”徐鶴年調侃。

“還行。”棠景意說。

徐鶴年倒不介意他的惜字如金,他喝了幾口水,嘆氣道:“裏邊確實是太悶了。唔,介意我抽煙嗎?”

“您請便。”

徐鶴年點了支雪茄,他看起來和周淙予差不多年紀,但煙癮卻是不輕,火光燃盡的速度又快又急。他偏頭吐出煙圈,瞥見棠景意手裏的杯子不曾動過,又笑:“小小年紀,戒心這麽重?”

“沒辦法,”棠景意說,“您這樣的人太多了。”他將水杯放到欄桿的臺面上,“周總找我還有事,我先回去了。”

敷衍完徐鶴年,棠景意百無聊賴地走回會客廳,吸了會兒二手煙確實有些不舒服,剛好碰到侍應生端著托盤送兌酒的冰水過來,他便拿了一杯,從反方向走到另一處露臺吹風休息。

但不知道是不是酒精殘留在胃裏不太舒服,這會兒又猛一喝冰水,便有些不上不下地卡著,連帶著腦袋也有些發暈。

棠景意遲鈍地支著下巴發了會兒呆,無意間嗅見逐漸靠近的煙草味。他以為是錯覺,但似乎……

棠景意登時臉色一黑,順手就抄起杯子砸了過去。

“嘖……”徐鶴年閃身避開,又去扶住他的手臂,低笑道,“這麽不小心?”

……老逼登。

棠景意用力閉了閉眼,好在他剛才喝得不多,只是有些暈眩而已,和普通醉酒沒什麽區別。

“喝醉了?”男人的手滑過肩膀,向下落去,“我扶你去休息吧。”

【棠棠棠棠——】007尖叫,【他摟你了樓你了怎麽辦怎麽辦——】

【閉嘴!】棠景意狠狠咬牙,【沒多大事兒,還能動,待會兒沒人的地方揍他。】

這種事就是這麽糟心——哪怕現在馬上鬧大去查監控,但冰水是從侍應生手裏拿的。即便知道他們肯定是串通好了的,就算真驗出裏邊有東西,也沒人能證明是徐鶴年動的手。所以明路沒法走,套上麻袋洩憤便成了退而求其次的選擇。

但不知道該說是運氣好還是不好,在繞過拐角時,他們便被人攔住了去路。

“小景?”

“……唐先生?”徐鶴年也有些錯愕,“您不是——”

“小景不舒服嗎?”唐鏡問,但這顯然並不是疑問句,因為他馬上伸出手,以一種平靜而又不容置疑的口吻說,“我帶他去休息吧,不勞煩您了。”

還是一樣的道理——這種上不得臺面的事,中途被人劫走也只能認栽。

【虧了。】棠景意靠在唐鏡肩上,和007嘆氣,【這老逼登還真是運氣,不然高低得被揍進醫院去。】

唐鏡哪裏能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他匆忙把棠景意帶到樓上的房間裏,扶到沙發上靠好。

“小景?”他湊近了看他,止不住的憂心,“小景,你吃什麽了?”

“沒什麽……”棠景意支著頭嘟囔,他還是頭暈,睜開不了一會兒便要閉上。又覺得熱,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進到了房間裏,又悶又熱,“唐鏡,想喝水,冰的。”

“好,你等一會兒,我讓人送。”

唐鏡擔憂地將他耷拉在額前的發絲拂開,打電話讓前臺送來冰礦泉水。

那加了東西的水棠景意是真沒喝多少,但好像直到現在藥效才竄了起來。他躺在沙發上喘氣,唐鏡拿來了冰水他也不想喝,直讓唐鏡也慌了,半跪在沙發旁去摸他的臉。觸及滾燙的呼吸時便是一驚,卻見他臉也燒紅了,一雙桃花眼半瞇著,像是浸了水一樣。

唐鏡呼吸一滯,慌亂地移開眼,勉強鎮定些許,伸手去扶他,“小景,起來喝點水吧。”

他力氣是不小的,可是當那道帶著足以將他也一並灼燒般熱度的呼吸靠近時,唐鏡手臂微顫,他無意識地松開了手,棠景意便滾下沙發,摔在他身上。

身下的駝絨地毯綿密又柔軟,緊緊地貼著唐鏡的後背,溫暖到快要沁出汗來。

“小景……”

手腕被用力禁錮住,棠景意氣勢兇悍,眉間緊擰著,不斷地深呼吸,像是在努力辨認什麽。

“小景——”唐鏡聲音微啞,他知道棠景意是在警惕他,將他當做某些別有用心的人。

當然……他也確實是,別有用心。

唐鏡直起身,捕捉住了這個可能隨時都要失去的吻。

棠景意實在混沌著,只覺得不太對,卻又說不出來哪裏不對。有人要靠近他,他自是扼住那人的脖頸往地上按,動作間不小心撞到沙發,碰翻了放著的冰水,冰涼的水流爭前恐後地順著微敞的瓶蓋湧出來,灑到棠景意背上。

刺骨的溫度讓他驟然清醒,此時007已經在腦海裏尖叫得聲音都要啞了:【唐鏡這個混蛋他他他占你便宜啊啊啊啊——!!】

棠景意瞳孔驟縮,他一下子直起身,猛烈而沈悶的心跳聲幾近震耳欲聾。

他似乎清醒了過來,唐鏡怔楞了一瞬,也撐著地板坐起來。

“小景……”

“不、等等——”

棠景意手忙腳亂地要去拿冰水,伸出去的手卻被唐鏡握住,靠近他。

“小景,我可以幫你。”

“不、不是——這不用、非得——”

“可是——”唐鏡說,他喘著氣,領口大敞著,露出幾枚發紅的指痕,“我想幫你。”

棠景意呆住了,他的呼吸還在燃燒,整個人幾乎以肉眼可見的程度在冒著熱氣。已經這樣艱難了,卻還是不得不被迫分出一絲精力來處理面前這個突然變得不可靠了起來的唐鏡。

“這不……”他繼續用力地把自己往沙發裏塞,“這不對,不能、不能這樣……”

棠景意拼了命的要遠離他,唐鏡怔怔地松了手,他輕抿了下唇,像是在感受著最後一絲殘留的溫存與熱度。

“那我,”他輕聲說,“叫顧雲深過來?”

棠景意:“?”

“不。不用。”他意識到唐鏡或許也靠不住了,只得勉強撐著沙發站起來,“我先……沖個涼,你去找周淙予……告訴他,過來……”

說到底,現在市面上這藥又不是古代小說裏的所謂□□或者春.藥,非得交合才能解決,沖個冷水忍過去也就完了。

等周淙予趕過來時,棠景意正泡在浴缸裏閉目養神,水面上飄著兩只橡皮鴨。他還是有些頭暈,可是精神已經好了很多。

見周淙予進來,他蛄蛹了一下,試圖坐起,“周……”

“別動。”

周淙予大概還是冷靜的,畢竟棠景意又沒出什麽事。可他的語氣雖然平靜,臉色卻又實在難看,尤其是在看見唐鏡下唇上的咬痕之後。更是快要壓不住面部肌肉的抽動,只得深吸一口氣,先拿了浴巾給剛剛撈出水的弟弟裹上。

唐鏡說:“我聯系了私人醫——”

“不必了。”周淙予冷若冰霜地看他,“我會安排的,今天多謝唐先生幫忙。”

因為周璟棠體弱的關系,周家自己就有私人醫院。周淙予馬不停蹄地帶著棠景意趕過去,等到查體驗血一條龍做完出結果的時候,已經是淩晨一點了。

“哥……”

周淙予放下化驗單,走回病床旁,棠景意正土豆似的卷著被子坐著看他。

“哥,這不關唐鏡的事。”

“嗯。”周淙予應了聲,擡手去碰他唇角的傷口,“還疼不疼?”

呃……有什麽疼的呢,親嘴時沒輕沒重磕上的,又不是挨揍留下的。

可是棠景意又不敢說,只得繼續默默往被子裏縮進去。

“為什麽不找我?”周淙予問。

“我找了……”棠景意辯解,“我不是讓唐鏡去……”

“一開始的時候,”周淙予說,“為什麽要和唐鏡回房間,不直接去找我?”

棠景意:“……”

現在再回頭想,他當時就在走廊外邊,相比起去樓下客房,周淙予當然離他是最近的。可他第一反應就將他排除了。

也許是當時思緒混亂真的沒有想到,也許是——他也沒有意識到的、潛意識裏的不信任。

周淙予俯下身,棠景意身形微僵,可他沒有動,周淙予垂下眼,在他發頂輕揉了下。

“好了,先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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