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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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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一片黑暗中,棠景意被人一把扯進懷裏。隨之而來的親吻湍急如同浪潮,洶湧地將他淹沒。

濕軟,潮熱。

棠景意下意識地擡手抵住他的肩,卻沒能抵去他執拗地想要靠近的力道。他貼得太近,舌頭糾纏著不斷深入。棠景意當機立斷地咬了一口,狗東西疼得嗚了一聲,就著鐵銹味又用力貼了下他的唇,委委屈屈地啞著嗓子說:“幹什麽咬我。”

棠景意被他不要臉的氣勢震驚了,他盯著黑暗中狗東西影影綽綽的輪廓,怒極反笑:“你——”

話未說完,卻聽見外面忽然有腳步聲靠近。

“棠棠?”

是傅初霽的聲音。

陸雁廷張了張口,棠景意反應飛快地一把捂住狗東西的嘴,不讓他說話。

“棠棠,你在裏面嗎?”

陸雁廷挑了下眉,倒是乖巧地配合著不吱聲,手上卻不老實,搭在棠景意腰側細細摩挲著。

倉庫裏沒有窗戶,只在靠近墻角的地方有一個通風用的小窗口,幾乎是一絲光亮也沒有。陸雁廷看不清棠景意的臉,可他觸到了他的體溫,感受到了他的呼吸,聞見了他身上的味道——是一種很特別的氣味,像是曬了很久太陽的大樹,低沈而悠長;又像是大樹上墜著的果子,帶著點甜滋滋的柔軟香甜。

很熟悉,熟悉到,好像過去的每一個夜晚,他都該在這樣氣息的環繞下睡下才對。

陸雁廷閉上眼,捂在嘴上的手很快就松開了,他知道傅初霽已經走了,攬著棠景意腰間的手卻不肯放,帶了點笑意地低聲問他:“我們這算偷.情嗎?”

棠景意瞪了他一眼。

陸雁廷就是看不見也感受到了他的怒視,他對於棠景意的一切動靜總是格外敏銳且敏感。

“偷.情也好,”他說,“更刺激。”

說是這樣說,攬著棠景意的手卻還是不自覺地收緊了,然後被一點也不溫柔的葡萄果凍狠狠甩開。

棠景意扭頭往外走,他糊弄不了傅初霽太久,得趕緊出去才行。要開門時卻被陸雁廷一把按住鐵門,他自身後抱住他,細碎柔軟的親吻印上耳廓。

太熟悉了。

過去他每每冷了臉不說話,陸雁廷總是這樣抱住他,恬不知恥地撒嬌親吻。過一會兒,連腿也要纏上來,狗東西不要臉的時候什麽話都敢往外說,什麽姿勢都敢做。到了半夜再哼哼唧唧地求饒,哭得眼睛通紅,聲音啞得不像樣,斷斷續續地說再也不敢了。

隔天起來,還要揉著腰抱怨——

“小祖宗,真難伺候。”

昏暗的倉庫內,狗東西貼在他耳邊小聲咕噥。

棠景意一怔,他回過頭。

陸雁廷沒料到棠景意會轉頭看他,但這並不妨礙他反應飛快地再次在他嘴上親了一口,好似占了什麽天大的便宜,像只偷吃了蜜罐的狐貍一樣饜足地瞇起了眼。

他懂的,小孩兒嘛,年紀小,又年輕,難免面皮薄自尊心強,他懂的。該追就追該哄就哄,偷.情又怎麽了,奸.情才是最堅固的萌芽!

007:【……宿主,陸雁廷好感度75了。】

棠景意心情覆雜地看了眼陸雁廷,一時無言,沈默半晌,一聲不吭地轉身離開了。

他繞了路去走廊外面,回去時便碰見了要出來找他的傅初霽。

“怎麽這麽著急?”棠景意捏著手機說,“我剛出去接了個導師的電話,經理找我了?”

“……”傅初霽上下打量了他幾下,抿唇道,“……沒什麽。”

這頭兼職照舊,另一頭,中洲的實習也得照舊。

棠景意挺適應社畜生活,倒也不覺得忙碌或是厭煩。賺錢沒什麽不好,他兩邊工資都不低——當然,中洲的實習工資是拖了顧雲深的光。但總之棠景意靠著自己也攢下了不少的小金庫,不僅自己過得滋潤,還在何皎生日時給她買了一條鉆石手鏈,給棠青換了新手機。過段時間傅初霽要生日了,棠景意也大方地給他批了一筆預算。

當然,親兒子小久他也沒忘記。

棠景意揣著新買的項圈牽引繩和貓條貓玩具,鼓鼓囊囊地塞滿了衛衣口袋,正要去顧雲深辦公室,路過門外時卻透過玻璃隔斷看見裏面好像有客人,背對著門口看不清是誰。棠景意以為是有公事,見顧雲深立在窗邊,和那人中間隔著一張書桌外加十好幾步的距離,也不像是要密切長談的樣子,索性在外面等著,順口問一旁和他關系不錯的行政姐姐道:“顧總辦公室裏的那是誰?”

“是顧總朋友,姓唐,好像叫……”行政低頭翻了下訪客記錄,“叫唐鏡。”

沒想到會在這兒碰到老熟人,棠景意登時楞住,下意識一擡眼卻和辦公室裏的顧雲深對上了視線,便見他神色陡然一變,三兩步就沖門口邁去,棠景意還來不及轉身就聽見顧雲深的聲音:“棠——”他壓下話裏的急促,盡量顯得平穩,“小棠,你留一下,我有事找你。”

他身後,小久從窗沿上跳下,一路小跑著自顧雲深腿間鉆出,喵嗷沖他叫了一聲。

棠景意無法,只得慢吞吞地往辦公室走去。他沒錯過唐鏡看見他的臉時錯愕的目光,對方顯然是想岔了什麽,不讚同地對顧雲深道:“雲深,你——”

顧雲深卻不想多說,只言簡意賅道:“我心裏有數,你不用管我了。替我跟許喆說聲新婚快樂,最近工作太忙,婚禮我就不去了。”

棠景意有些意外地看向唐鏡,七年過去,他的相貌較之前同樣成熟了許多,眼尾也印出了細小的紋路。但歲月待他顯然要比待顧雲深溫柔,他依舊沈靜而內斂,幹凈溫潤如同璞玉。沈默片刻,唐鏡嘆了口氣,轉身走了。

棠景意走進辦公室,顧雲深關上了門,將窗戶上的百葉簾防窺模式打開。

辦公室內陡然安靜下來,只有小久被棠景意抱到懷裏攤成了流體貓,舒服地呼嚕個不停,拿腦袋去蹭他的下巴。

棠景意低頭專心地給小久順毛,顧雲深卻按捺不住,試圖解釋:“棠棠,不是我找他的,是他先——”

“許喆要結婚了?”棠景意問,他一手托著小久,另一手拿起放在桌角的請柬。喜慶的紅紙上是飛揚飄逸的燙金字體,這是一張婚禮請柬。

棠景意捏著請柬,他覺得顧雲深誤會了他的意思,於是斟酌著用詞說:“顧雲深,婚禮畢竟是一輩子難得的大喜日子,你們三個從小一起長大,三十多年朋友了,總是該去道賀的。”

顧雲深垂下眼,“確實是大喜的事,”他笑了下,平和得讓人看不出異常,“道賀當然有,我封了紅包的。只不過你也知道,公司最近在忙項目,實在抽不開身,沒辦法。”

顧雲深拿工作當借口,棠景意一時間竟也不知道要怎麽開口勸。可他心裏清楚,顧雲深也清楚,無非還是因為當初那件事,無非還是因為他罷了。

“……顧雲深,”棠景意說,“我沒有別的意思,我知道你和唐鏡沒什麽,當時——那件事,你也知道那不是許喆的錯,你不用——”

“我知道。和許喆無關,和唐鏡也無關。”顧雲深輕聲說,“是我的錯……是我自己,過不去。”

軟弱也好,遷怒也好,不管是牽涉其中的唐鏡還是因交談被聽見而點燃這一切導火索的許喆……

顧雲深恍惚了一瞬,棠棠離開後的那段日子他總會想,如果他不認識唐鏡就好了,如果許喆那天下午不提那件事就好了……可世上哪有那麽多如果。棠棠走後,他和唐鏡許喆也漸行漸遠,雖不至於絕交,但到底是回不到以前那樣了。

是軟弱,是遷怒,也是無能狂怒下的自我封閉,深深的無力感讓顧雲深無法面對他們,或者說,是無法面對那些事裏的自己。

“是我自己不想見他們。”顧雲深平靜道。

棠景意抱著小久不說話,顧雲深的心情卻沒被影響太多——棠棠好好地站在他面前,沒什麽比這更重要的。餘光瞥見他鼓鼓的口袋,顧雲深一下子笑了,說:“給小久帶禮物了?”

棠景意把小久放到桌上,沒有應聲。顧雲深微微抿唇,見棠景意只抱著小久順毛,怎麽也不理他,冷意和無力的麻痹感再次在指尖凝聚,順著四肢百骸湧上心頭,好似連半邊身子都是麻木的。顧雲深用力閉了閉眼,試圖揮去眼前刺目眩暈的白光,他壓抑著發顫的氣息又笑了笑,說:“許喆的婚禮在一個月後,如果有空,我會去的。”

顧雲深有些心慌,以前他們相處的時候他不會這樣小心翼翼,因為他們是最親密的戀人。一段健康的戀愛關系從來都是坦誠相待的,無需掩藏自己的情緒又或是去揣測對方的心思。因為他們都知道,他們彼此深愛,彼此包容。

但如今,顯然不再是了。

顧雲深去拉棠景意的袖子,聲音越發壓得輕,“棠棠,別生氣。”

棠景意抱住小久,被偏愛的小貓咪才不管那麽多,只顧高興地和他貼貼。棠景意當然也察覺出了顧雲深的變化,他心裏有些不是滋味,撇了下嘴說:“我沒生氣,你愛去不去。”

“嗯。”顧雲深笑笑,他總是習慣性地笑,像是在寬慰自己,“那,你給小久帶了什麽?”

棠景意從口袋裏掏出給小久買的項圈和牽引繩。牽引繩是黑的,項圈一紅一藍,都是深色調。他把紅色的項圈給小久戴上,上面還墜了個金色的橢圓形貓牌,在燈光下亮閃閃的,小久的視線也被吸引過去,伸出爪子撥弄了下。

“小久不喜歡航空箱,你下次再帶它出來就用牽引繩。”

“好。”顧雲深順從地應了聲,一手搭在桌邊,拿起另一個藍色的項圈繞在手上,“棠棠還是喜歡深藍色。”

棠景意下意識地順著望了過去,顧雲深眉眼含笑,胸前端端正正地垂了條深藍色菱格紋的領帶。皮質的貓咪項圈被他纏在手腕上,細細的,幾乎要勒進皮肉裏,像極了他們過去共度過無數次的夜晚。

棠景意:“……”

他目不斜視地收回目光,又從口袋裏掏出一根貓條,撕開後餵到小久嘴邊。

顧雲深也伸手去摸貓,說道:“小久還是喜歡你,也就只有這會兒肯讓我摸久一點。”他翻過手背給棠景意看上面的幾道白痕,笑說,“你不在,它總撓我。”

像是告狀,又像是撒嬌,仿佛時光倒流,他們依舊彼此相愛,親密無間。

棠景意其實一直在有意規避這種情況,但確實不太容易。顧雲深太好,而他又太容易心軟。不管怎麽說,當初那個劇本規定的離開方式總歸是太不體面。解決的方式那樣多,偏偏要選最慘烈也最傷人的那一種。

而且……如果他到時候真的需要五百萬給傅初霽解約……

007:【這有什麽,不就是幹回攻略的老本行了。】

棠景意一噎,他放下貓條,轉身對顧雲深說:“我有事要找你幫忙。”

顧雲深一怔,棠棠並不常這樣對他提要求,從前和現在都是。他意識到這件事或許對棠棠來說很重要,便指了下沙發,“先坐。”

棠景意抱著小久坐下,顧雲深給他倒了茶,也跟著坐到他旁邊,說:“怎麽了?”

“你認不認識陸雁廷?”棠景意問。

據他了解,顧雲深是不認識的——畢竟七年前他們還處在不同的小世界。但現在全都混在了一塊兒,人物關系應當也變化不少。

“認識的。”顧雲深頓了頓,說道,“從前住一個大院,父輩來往也多些。”

棠景意聽出了他話裏的避重就輕,只說從前住得近,卻不說關系怎麽樣。只要他提,不管關系如何,顧雲深都願意去做。但其實棠景意只是想著如果他們是朋友,像和許喆唐鏡那樣,事情就好辦些。如果關系不到位,那直接給錢就要比欠下人情要劃算。

不過目前看來,即便顧雲深不直說,但大概是不怎麽樣——甚至比不怎麽樣還要更差些,否則他不會說得這樣含糊。

於是棠景意不再在他和陸雁廷的關系上糾結,他遲疑片刻,說道:“我之前的銀行卡,你銷戶了嗎?”

過去他也曾是攢下了不少錢的,一來和顧雲深同居沒什麽花銷,二來顧雲深擅長理財投資,棠景意的收入也都隨他去管,沒怎麽在意。只記得他每每打開交易賬戶或者銀行卡明細都能發現賬上的數字又變多了不少,照這麽算下來,存到現在,該是個不小的數目。

顧雲深怔楞了一瞬,大抵是沒想到他會缺錢用,但很快就說:“都在,所有的股票基金我都還代管著。”

棠景意松了口氣,解釋道:“我有個朋友簽了他名下的俱樂部,他想解約,可是估計合同沒那麽容易放人,違約金要五百萬。”

“好。”顧雲深說,“我統計一下資產,這兩天打到你卡上,不止五百萬。”

他答應得很快,這其實在棠景意的意料之中,但他還是有些心虛。和實實在在的現金不同,這些算上幾年時間的投資收入要真論起來,倒還不太能名正言順地說就是他的。

“其實,也不用這麽多……”

“你忘了?”顧雲深笑,“當時我們還說了,等哪天我自己開了公司,股權有我的一份兒,也會有你的一份。”

當時的顧雲深雖不受重用,但到底年輕,依舊意氣風發,一心想要脫離顧家自己創業,這好像是不願蔭蔽於父輩光環的二代們的通病。只是底子裏終歸是商人本色,他不喜歡顧家,卻也並不妨礙他利用顧雲深的身份牟利,這當然是最高效的捷徑。

年輕人總是愛幻想,深陷甜蜜愛情的人更愛暢想未來。顧雲深常擁著哈欠連天的阮棠規劃自己的商業版圖,籌劃著他們立於頂峰時的場景。阮棠卻不甚在意,抱著同樣昏昏欲睡的小久,一人一貓安穩地被他圈在懷裏睡著。

想到過去,顧雲深臉上的笑意不由又多了幾分。

“原本就該是有你的一份,再說……”顧雲深輕聲說,“你知道,這些東西對我來說毫無用處,如果你沒來……”

如果棠棠沒來,再多的錢和資產也都會被顧雲深捐給慈善機構。

棠景意只知道他不想和顧雲深扯上關系,卻不知道,如果不是有他放心不下的小貓需要養,如果不是小貓壽命足夠長,顧雲深可能都等不到他回來的這一天。

那片吞噬的他的深海,同樣會是顧雲深的最後歸宿。

顧雲深保持著嘴角上翹的弧度,溫柔的笑意像是一張面具,嚴絲合縫地扣在他蒼白的臉上。他知道棠景意的為難,他實在是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糾葛。當初如果不是顧雲深蓄意接近,他們根本不會有所謂的重逢。

但是,還好,還好小久被棠景意托付給了他,還好小貓的壽命足夠長。他才能與他再次相遇,重逢在春暖花開的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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