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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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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傅初霽每周都會回顧家吃飯,但是只有他來,母親不在,畢竟她不是名正言順的顧太太。

只是,每每想起那位在療養院跳樓去世的顧太太,傅初霽反而慶幸母親沒有這份福氣。

保姆正在將飯菜擺上桌,傅初霽都是踩點來,不願在這兒多待哪怕一秒鐘。事實上,如果不是母親希望他能和所謂的父親好好相處,他根本不會回這個鬼地方。

和他同樣想法的還有顧雲深。

但顧雲深顯然比他有底氣多了,到快開席時才姍姍來遲。他卷著冷風進門,保姆給他拿了拖鞋,又接過他脫下的外套,催促道:“老爺已經等了一會兒了。”

顧雲深冷淡地應了一聲,在餐桌旁坐下。

傅初霽就坐在他對面,他註意到顧雲深已經很久沒戴墨鏡了。

這頓飯吃得依舊安靜,傅初霽不知道他那名義上的爸是不是真的老年癡呆了,竟然對這樣死寂一般的平和頗為滿意。一邊吃著一邊問顧雲深公司的情況,時不時叮囑幾句,顧雲深敷衍著應他,頭也沒擡。

說完了顧雲深,又去問傅初霽書讀的怎麽樣,要去哪兒實習工作。

這方面傅初霽和顧雲深倒是如出一轍的敷衍,只說還沒想好,其他的一概不提。

顧老不太滿意,但他沒有明說,而是道:“如果還沒找實習,就先去中洲幹著。”

顧老名叫顧青山,聽著是個淡泊名利的樣子,但事實卻截然相反。他夾了一筷子菜,又說:“都是顧家的孩子,當然得一視同仁。”

傅初霽雖然不是豪門長大,但他不傻,看得出來顧青山讓他進公司不過是為了制衡顧雲深而已。甚至幾年前就是這個打算,才會找到他和母親,說是要讓他“認祖歸宗”。如今顧青山雖然還占著個董事長的名頭,但作為總裁的顧雲深實際上已經把控了整艘船,顧青山卻依舊賊心不死,想要分權。

顧雲深沒有那麽容易被恐嚇,不言不語地低頭扒米飯。傅初霽更是對公司一點意圖都沒有,他不願意和顧家扯上任何關系。

見沒人應他,顧青山道:“雲深,你也老大不小了,身邊總該有個伴才是。”

顧雲深動作一頓。

“我看你黃叔叔的女兒就不錯,過兩天——”

“我不考慮這些。”顧雲深放下筷子,拿過餐巾擦了擦嘴,“我吃飽了。”

顧雲深又要走,自覺不被放在眼裏的顧青山不由氣惱,只是不等他開口,傅初霽便說:“爸說的有道理。”

他難得在餐桌上講話,顧青山面露詫異,便聽他譏諷:“以大哥的年紀也是該成家了,免得在外對其他人糾纏不清。”

“是嗎。”顧雲深不冷不熱道,“有功夫管我的閑事不如管管你自己,不該碰的別伸手。”他擡起眼,似笑非笑地看著傅初霽,“真當能進顧家門就不是野種了?”

他依舊是冷淡的,冷漠且平靜,不見絲毫怒火。這樣雲淡風輕的口吻反而將嘲諷拉滿,像是傅初霽壓根不值得他放在眼裏。

傅初霽捏緊了筷子,顧青山看他一眼,說道:“好了。”他加重了語氣,顯得嚴厲,“雲深,初霽既然回來了,就說明他也是顧家的孩子,以後別再提那兩個字。”他以為顧雲深是不想傅初霽插手公司,面上裝作不快,心裏卻頗為滿意。

傅初霽自小野蠻生長,聽過比這還要難聽的話。他並不是為了野種的稱呼不快,而是不滿於顧雲深宣誓主權一樣的姿態——他有什麽資格這樣警告他。

這頓飯最後不歡而散,傅初霽吃完後就起身走人,路過玄關時被顧雲深攥住手臂,男人目露冷意,語氣森冷道:“你想給他惹麻煩嗎?!”

“下次閉緊你的嘴,不該說的話別在這裏說。”

傅初霽楞神幾秒,後知後覺地察覺到不妥,他確實缺乏豪門生存的相關經驗。這是他理虧,便沒再說什麽,悶著頭徑自離開了。

他打車回了校外的出租房,身上沒帶鑰匙,便敲了敲門。

“來了。”

裏面傳來棠景意的聲音,傅初霽輕輕抿唇,無意識地柔和了臉色。

家門自裏面打開,棠景意卻像是剛打完仗似的,從頭濕到了尾,懷裏抱著一只同樣濕淋淋的小貍花。

“……”傅初霽說,“你們這是……”

“在給小酒洗澡。”棠景意幹巴巴地說。

傅初霽忍不住笑,他走進家裏關上門,又說:“然後洗著洗著你就加入它了?”

棠景意:“……你嘲諷我!”

傅初霽笑出了聲,他去浴室拿了塊幹毛巾兜頭給棠景意蓋到了頭上,棠景意伸手抓住毛巾,“我自己——”

“別動。”傅初霽語氣淡淡,“抱好小酒就行了。”

他給棠景意擦幹頭發,棠景意有些不自在,小聲說:“沒關系的,一會兒就要洗澡了。”

“那是一會兒的事,”傅初霽說,又用幹凈的另一面給他擦了擦臉,“濕著容易著涼。”

棠景意身上也濕了,春天的薄睡衣被水一淋就貼在了身上,傅初霽看了一眼就別開了視線,說道:“……還是先去洗澡吧。”

棠景意舉起小貓,“那小酒?”

“我給它吹毛。”

“好。”

棠景意也覺得衣服濕著不舒服,便拿了毛巾和換洗衣服先去洗澡,出來後傅初霽還在給小酒吹毛。棠景意也過去盤腿坐下,拿逗貓棒逗著小酒玩,一邊和傅初霽聊天。

“晚上吃得怎麽樣?”

傅初霽:“還行。”

他不太想和棠景意說太多顧家的事情,他自己雖然能夠接受,然而面對棠景意,卻始終不太能心無芥蒂地把自己私生子的身份告訴他,畢竟不是什麽光彩的背景。

“還是不太習慣,但是……”他低頭撥弄了一下小酒的尾巴,臉上沒什麽表情,“反正,隨便吧。”

棠景意點點頭,看出來他不想多說,便也沒再繼續問下去,只是道:“你去洗吧,我來吹。”

等到人和貓咪挨個收拾完,已經是快十二點了。傅初霽關了客廳的燈回到房間,見棠景意站在門邊不動,楞了下問道:“怎麽了?”

“還是把床搬開吧,”棠景意說,“現在暖和了也不用再開空調,就不用拼在一起了。”

傅初霽頓了頓,點頭:“好。”

於是雙人床再次恢覆成了兩個單人床,分開放在了房間兩側。

隔天早上他們一起帶了小酒去打疫苗,下午上了四節課,隨便在食堂填飽肚子後就去酒吧兼職。

今天還是和過去一樣,每次棠景意兼職的時候陸雁廷都會包下吧臺的所有位置,只許自己一人坐著。

陸少管這叫做限定約會。

陸雁廷咬著吸管,見棠景意寧願擦桌子幹活兒也不跟他說話,不由氣悶。他們見面的時間著實有限,他雖然知道棠景意的學校,但也知道追到學校去不合適,所以一周到頭也就只有兼職的這幾個晚上能說得上話。

“我聽說,”他按捺不住開口,“你想給你那朋友解約?”對上棠景意的視線,陸雁廷挑眉一笑,“白鯊確實有它的老板,但出資人是我。”

棠景意按住桌面,“所以?”

傅初霽覆賽那天白鯊的老板也坐在那兒一塊兒看來著,棠景意搭了幾句話探探口風,但老板是個笑面虎,說得滴水不漏。只說自己是個打工的,也沒權決定選手的去留,還得聽大老板的話。

是的——選手能不能走不是看合同,而是看老板的意思。

棠景意早知道會是這樣,法律只能用來約束普通人,而陸雁廷並不在這一行列。

但傅初霽顯然還沒意識到這一點。他太純粹,能習慣狗咬人,卻適應不了人咬狗。

“所以,”陸雁廷意有所指地道,“如果你願意,你朋友隨時可以走。”

棠景意聽出了他話裏的意思,他只能說——這狗東西還是一點沒變。當初認識他的時候也是動不動包下整個酒吧,後來又要砸錢包.養,借著他酒醉的時候不老實,反被他逮住一頓胖揍。

陸雁廷自我隨性慣了,一切都是百無禁忌,開心就好。他的想法一天一變,誰都不覺得他這樣的爛人會和“深情”這種美好品質沾上邊,包括棠景意。當初他和陸雁廷在一起的時候就對他所謂的認真不以為然,如今也是一樣,只把他說話當放屁,同樣沒將那天更衣室裏陸雁廷說的話放在心上。

說實話,這麽久了,棠景意自認為是了解陸雁廷的。他任性,傲慢,驕縱,意氣用事,自我為中心。同時又軟弱,怯懦,自卑,像個沒長大的孩子。他所有的肆意妄為都是在家族庇蔭下,他不能也離不開陸家。

所以,當初棠景意並不覺得自己的消失會對陸雁廷有什麽影響。他以為,陸雁廷最終還是會順從家族的意思去訂婚聯姻,過上自己既定的人生。卻沒想到他會瘋了一樣地追著自己跑出來,結果卻出了車禍。

棠景意將抹布扔進水池,神色淡淡,“我只值五百萬?”

陸雁廷以為這是松口的意思,臉上不由多了些笑意,說道:“當然不是。如果你願意,白鯊就是你的。”

“而且——”他又說,“別講得這麽難聽,這不是交易。”他盯著青年搭在水池邊的修長手指,嘴裏被蹂躪許久的吸管快要咬變了形,“這是禮物,只要你願意收下。”

……狗東西。

棠景意很想嘆氣,有種即便是重生也難以躲得開既定歷史的無力感。同時又有些想笑,為眼前人這幅熟悉的模樣。

他知道陸雁廷是真不覺得這種提議有什麽不尊重,當初是,現在也是。只不過之前陸雁廷和他在一起後收斂了脾氣,在他的棍棒教訓下學會了怎麽尊重人——準確的說,是怎麽尊重他,對除他以外的陌生人,陸少臭脾氣依舊。而如今記憶清空,陸雁廷又從衣冠楚楚的陸少變回了狗東西。

棠景意原本還懷疑陸雁廷是不是也像顧雲深那樣認出他或者記起了什麽,然而現在他甚至都不用看好感度就知道——根本沒有。否則這狗不敢這麽對他,哪怕只是做戲。

陸雁廷和棠景意對視,對方很少願意這樣長時間地看著自己,專註又認真,只看著他一個人,讓陸少有些難以言喻的小甜蜜。可他很快就敏銳地發現棠景意並不是在看他——他的視線停駐在他身上,卻又像是透過他、越過了他在看著什麽。

陸雁廷回頭望身後看,便看見了不遠處的傅初霽。

陸雁廷:“……”

他氣極了,其實陸少也很想做出雲淡風輕什麽都不在乎的樣子,他也知道先動心的人即是弱勢。陸雁廷固然享受這種神秘又強烈的吸引感,毫無來由但甘願深陷其中。然而動物的本能卻又讓他感到失控和危險,下意識地想要成為掌控方。

也就是新鮮吧。

陸雁廷煩躁地想,圖個新鮮而已,嘗過了也就什麽都不是了。

如果棠景意聽得見他的心聲,一準會面無表情地掏出打狗棒來——這狗東西連心裏想的都和當初一模一樣,實在該揍。

陸雁廷見棠景意低下頭,以為他是看出了自己的不快,心下稍安了些。他繞到吧臺後,知道青年心高氣傲,也不想逼得太緊,便不再繼續,只是貼了下他白皙而骨節分明的手背,皺眉道:“手這麽涼,怎麽這裏水池連個熱水都沒有?”

棠景意覺得這人實在是沒事找事,懶得搭理,想要抽出手,卻被他握住。

“你要實習了吧,”陸雁廷問,“找好地方了嗎,要不要來陸氏?”

棠景意看向他,他很想問一句你算老幾。盡管手握股份分紅和無數資產,是陸氏唯一的繼承人,但那又如何。七年後顧雲深能從子公司高層一躍成為總公司總裁,而陸雁廷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

【呃……】007弱弱地出聲,【宿主,時間線不是這樣算的,顧雲深過了七年不代表陸雁廷也過了七年。而且人家出了車禍在醫院躺了大半年又休養了大半年,現在還有後遺癥呢,確實是有心無力……】

【是嗎。】棠景意冷笑,【那陸家老頭子應該抓緊時間再生一個,否則再這樣下去陸家遲早要倒。】

007:【……】

它不願觸宿主眉頭,默默匿了。

陸雁廷卻對他的嫌棄一無所覺,只是握著青年的手,將那好看的手指嵌在指間,只覺得滿意,“你不用擔心——”

棠景意被他抓得回過神來,面無表情地一把甩開。

陸雁廷:“……”

“我說過了,”棠景意重覆著過去的自己曾說過的話,語氣冷淡地道:“陸少想找樂子,外面多得是人願意奉陪。我只是個普通人,高攀不起。”

陸雁廷被他氣笑了,“高攀什麽高攀,少用這種話堵我,你不願意就直說——”

“是。”棠景意直截了當道,“我不願意。”

“……”陸雁廷看著他,一時之間竟不知要說什麽,良久,憋出一個字,“行。”

胸腔裏像是有一團無處發洩的怒火在橫沖直撞,他勉強壓下脾氣,一字一句道:“行,你那朋友別想從白鯊毫發無傷地走。”

棠景意倒是差點忘了還有這一茬兒,忍不住皺眉:“你——”

陸雁廷見他被自己惹得氣惱,卻不覺痛快,棠景意的抗拒和怒意無一不是在提醒他——他在意的始終只有傅初霽,如果不是有傅初霽在,他壓根不會站在這裏聽他說哪怕一個字。

他兀自克制著情緒,棠景意在意外他竟然也能隱忍之餘,又不由在心裏輕嗤一聲,狗東西不管失憶前還是失憶後還真是一點長進都沒有,同樣的招數他居然能蠢到吃兩遍。

【胡說。】007笑嘻嘻地冒頭,【明明是因為——只要是你的招數,不管什麽他都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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