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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課後是大課間,所有人都要去操場集合跑步。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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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裏人走得差不多了,史約翰收拾好桌面,準備偷懶睡個覺。

唐燦冷不丁地出現在後門,幽幽地說:“有一件事,我很不服氣。”

史約翰低聲罵咧:“見鬼!”

他心煩意亂地想去抓頭發,驟然想起自己換發型很久了。

“老子要睡覺,你該幹嘛幹嘛去!手下敗將!”史約翰不耐煩地說。

蹲在講桌邊擺放作業的關雅,聽到動靜後直起身,瞇起眼看教室後門處的那兩個人。

操場上傳來的運動員進行曲,竟然莫名地淪為兩人論戰的背景音樂。

劍拔弩張的架勢,讓空氣都開始變得凝重。仿佛下一刻,他們就能揪住對方衣領,來一頓胖揍。

“你們倆幹什麽呢?”關雅小跑過去。

唐燦掃了她一眼,臉色和緩幾分,道:“擺事實,講道理。”

人高馬大的史約翰靠著墻抖腿,滿不在乎地抱著胳膊,挑釁地看著唐燦。

“你說的那些蠢話,是非對錯,我都可以不計較。但有一條,你說錯了,必須得承認,以及道歉。”唐燦嚴肅地說。

“得得得,哥給你個機會。你說,我聽著。”史約翰指了指關雅,“課代表作證,我可沒欺負你。”

關雅默默地站在一旁不敢離開。現在教室裏就他們三個人,她怕這兩個幼稚的男生爭著爭著就打架了。

“我們班的班草甩你們班的十條街。”唐燦忿忿不平,“你說何思硯比不過你,這我可忍不了。”

“第一,比長相我肯定是不怕的,就我這樣玉樹臨風的帥哥,在B市都排得上名號。”史約翰胸有成竹地說,“第二,比成績我也不差。據我所知,那姓何的是貌似省實驗轉校生,明明是吊車尾吧,卻吹噓什麽學神,簡直low咖一個。”

“第三,我這個人吧,從小練書法,寫得一手好字,懂得修身養性,堪稱低調奢華有內涵。”

“單單就這三樣,那個空有其表的家夥能比得上我嗎?”史約翰的嘴角都快翹到天上去了。

關雅越聽越不對勁,嘴角終於忍不住抽了抽。

她心想:這家夥哪來的自信?

唐燦這邊臉黑得差不多了,他捏著拳頭,咬牙道:“你等一下。”

他跑到空無一人的5班,拿了個筆記本跑過來。

“你自己看,我不相信你的字比得上。”

史約翰起初是不屑一顧地在翻,慢慢地眼神完全變了。

這是一個英語筆記本,上面的英文字是好看的藝術體,中文標註則寫的很有大家風範。

最難得的是,前後字跡基本一樣,絲毫沒有出現潦草敷衍的現象。

史約翰翻頁的手停在某一頁。

他擡起頭,看向唐燦,嘴硬道:“筆記做得好有什麽用,成績還不是不行。”

唐燦輕輕勾唇,笑道:“明天出成績,我們拭目以待。我相信接下來的時間裏,你會不止一次聽到這個名字。”

史約翰冷哼一聲,準備蓋上筆記本,將本子還給唐燦,但被關雅叫住了。

“等等。”關雅不受控制地向前走,死死地盯著攤開的這一頁。

那頁夾著一張照片,正面朝上。

山路,天梯。純白的桐花撲簌簌地往下掉,似雪。一個小女孩站在桐花樹下,安靜地仰望著天空。

那是Ori的出道之作。聽說是父親幫他寄去參賽,結果獲獎了。後來他拍過無數照片,回憶起來,卻說這張是他最得意的作品。

關雅的眼裏泛起一層薄薄的霧。

“這個本子,是何思硯的。那,這張照片呢?”她指著照片,一字一頓。

唐燦一楞,理所當然地說:“也是他的呀。”

關雅完全僵住,一時間不知該作何反應。

Ori在2012年正式躍入大眾視野。這是一張沒有被公開過的照片,所以不可能是何思硯從網上下載的。

難道說……

何思硯就是Orion.Z,她崇拜了好幾年的男神攝影師?!

她曾經一度以Ori為原型,樹立完美老公的標準,以至於多年來誰也看不上……

“你看到了吧,何思硯還擅長攝影,你這個呆瓜比得上嗎?”唐燦搶過筆記本,啪的一聲把本子合上。

一聲脆響,將關雅從紛亂的思緒裏拉了出來。

史約翰訕訕一笑,咕噥了兩句:“我比不過,行了吧。”

說完,他就回到座位上,直接趴著睡覺。

唐燦痛快地笑了兩聲,轉頭見關雅的臉色不太好,多嘴問了句:“明天出成績,你很緊張?”

“……還好。”關雅的聲音微微顫抖。

比起這個,更令她緊張不安的是,她竟然發現何思硯很可能就是Orion.Z。

而且,他現在就站在離她不到半米的地方。

準確地說,他們之間其實就隔了一個窗臺的距離。

他那清澈的目光落在唐燦手裏的那個筆記本上。

不輕也不重。

20、Chapter 20 ...

Chapter20

天空湛藍而澄澈, 點綴其中的白雲看起來很柔軟。團團雲朵拼湊成一個可愛的形狀,如躍出海面的鯨魚。

何思硯站在窗外, 安靜安靜的。他的身體微微前傾,修長的手指隨意地搭在鋪滿白色瓷磚上。眸光溫淡,薄唇抿著, 似笑非笑。

感受到第四個人的存在, 教室裏完全安靜了下來。原本想說話的唐燦緊閉嘴唇, 隨即做了個吞咽的動作。

贏回一局的唐燦快速調整好情緒, 平靜地看向何思硯, 說:“抱歉啊, 讓你在樓下等的時間有點久,我這邊已經沒事了。”

接著,唐燦走到窗前, 把筆記本遞給何思硯, 從容地笑道:“不過啊,你來了也正好。喏,物歸原主。”

關雅立於窗前, 眼睛睜得大大的,盯著何思硯手上的筆記本, 一眨也不眨。

她崇拜和喜歡了好幾年的偶像, 現在竟然就站在她眼前?!

天底下真的會有這麽多的巧合嗎?可那張照片又作何解釋呢?

她將背挺得筆直, 涼風透過寬松的校服上衣領口灌進來,惹得她背後生寒。

“關雅,你不舒服嗎?”唐燦發現她從兩分鐘前開始, 臉色就一直不太好,紅一陣白一陣的。

被喊到自己的名字,關雅心下一抽。她收好自己的兵荒馬亂,極力掩飾那份躁動。

“我沒事,真的沒事。”關雅擺擺手,輕輕地勾唇。

“那就好。”唐燦說,“我還以為你是害怕明天出成績呢。對了,上回說的那件事你別放在心上。”

“什麽?”關雅抵在一張桌子上,撐住自己虛浮的雙腿。

唐燦抵了一下何思硯的胳膊,忽然有些害羞,道:“就是那個呀,我數學考過何思硯的話,你就答應我幫你補習。”

他看了眼何思硯,連忙搖頭,“這事不作數啊,你別放心上。”

“好。”關雅一口答應,本來她也沒放在心上。

唐燦擔心,萬一自己數學考得比何思硯好,關雅又當真了,那他就真的是橫刀奪愛了。

“你有什麽問題,都可以問他呢。”唐燦指著何思硯,理所當然地笑道,“我們是戰友嘛。考北大的戰友。”

這時,半夢半醒的史約翰哼了一聲,像是嘲諷。

唐燦撇嘴,驕傲地揚起了下巴。

“走吧,去跑步。”何思硯的語氣分外平靜。

“何思硯,有件事我想問問你。”關雅組織好語言,開口道,“我剛才看見你的筆記本裏夾了張照片,上面的風景很漂亮。”

她的語氣很溫柔,“我媽特別喜歡桐花,一直想去那樣的地方旅行。你能告訴我,你是在哪兒拍的麽?”

剛要轉身的何思硯安靜了一會兒,唇邊溢出幾個字:“錦城,癸山。”

唐燦好心插嘴:“你和家人一起去,想拍照的話,帶個輕便的數碼相機就可以啦。千萬別像這個家夥一樣,扛個大件去爬山,然後把自己累得夠嗆。”

兩人去五班放了本子,就跑下樓去了。

操場上的運動員進行曲還在繼續。

關雅楞在教室裏,人有些恍惚。

一粒小石子,在她的心裏瞬間激起了千層浪。

她、的、偶、像、居、然、真、的、是、何、思、硯。

何思硯收下她的藍莓,給了她三十塊錢。她隔天拿去買了糕點,全家吃得連渣也不剩。

Ori拍了一張藍莓圖傳微博,特意標明“很甜”。她那晚一激動吃了兩大晚飯。

何思硯用兩張烤肉店優惠券表達歉意,她轉身將兌換碼忘得一幹二凈。

Ori曾經發過好幾張烤肉的圖片,似乎很喜歡吃肉充電。她從此對烤肉上了心。

何思硯的自行車被戳胎了,她甚至有點幸災樂禍。

Ori傳了一張自行車車胎的黑白藝術照,叮囑大家“小心釘子”。她稱讚他很貼心,並且被他的“溫柔”甜到了。

何思硯就是以後的著名先鋒攝影師Ori。

一切似乎都對上號了。

可關雅卻陷入了矛盾裏。

昨晚,Ori給她點讚,她激動了老半天都沒睡著。

她想象不出何思硯坐在電腦前或者拿著手機,給她的留言點讚的樣子。

腦海裏一直模糊的身影漸漸清晰,變成了何思硯的模樣。他涼涼地睥睨著她,臉上沒有絲毫笑意。

關雅冷不丁哆嗦了一下,徹底回過神來。

呼——

前方飛來一枚做拋物線運動的粉筆,關雅眼疾手快,稍微偏了一下身體。

粉筆恰好砸到關雅後面同學的桌上。

啪。響聲清脆、沈重。

“上課給我好好聽!現在不聽講,盼著回家再去補,那做的都是無用功!”地理課,任教老師畫完一整幅全球洋流分布圖,轉身見關雅還在發呆,終於忍不住發作了。

他擰著眉頭,加重語氣,厲聲道:“尤其是地理差的同學,特別註意下!”

關雅拿濕紙巾擦了擦臉,讓自己清醒一些。

坐關雅後排的同學,盯著桌上的彩色粉筆頭,郁悶了一整節課。

下課,陸萌主動提出請關雅吃晚飯。

見陸萌興致高昂,關雅便答應了,她不想掃興,想著下次請回來就好了。

“你今天為什麽這麽高興?是什麽特殊的日子麽?”點好餐後,關雅問陸萌。

陸萌選了一間環境不錯的簡餐店,她們坐在二樓靠窗的位置,一偏頭就能看到陽臺上成排的綠色盆栽。有的盆栽還開了美麗的小花,好不漂亮。

陸萌將視線從窗外收回來,笑了笑,回答關雅:“考完了放松一下嘛。”

關雅點點頭,輕聲道:“謝謝你。”

陸萌一個勁笑,沒有表現出一點兒不高興。

其實,她是因為看今天關雅上課頻頻走神,有點不在狀態,很擔心她心情不好,所以帶她來吃點好吃的。

吃貨陸萌的認知裏,食物是最能治愈人心的東西。

然而她發現,這招好像沒什麽用。

當關雅第四次將筷子伸向辣子雞裏的大蒜塊的時候,陸萌忍不住提醒她:“小雅,你吃的是蒜。”

關雅一怔,終於感受到舌尖傳來的不適感,端起桌上的水猛喝了一大口。

陸萌:“……”

一個不喜歡大蒜的姑娘,連續吃了四顆蒜渾然不知,而且面色如常。

陸萌覺得,關雅肯定遇到什麽不開心的事情了,精神狀態才會這麽差。

她不知道是,關雅是因為剛才又不小心看到了何思硯,一時心虛,又恍然了。

月考後最牽動人心的時刻,大概就是宣布成績排名的時候了。

班裏鬧嚷嚷的,時不時傳來驚呼聲。

“哇靠!英語149分!那麽難的試卷啊!關雅你是怎麽考出來的!只扣了1分啊,簡直不是人吶!”

成績單傳到關雅和陸萌這一排,關雅從前往後看。她對自己還是有信心的。

她看到寫有自己成績的那一欄,有些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班級第8名,年級第19名,總分578分。

和期末考相比的確有了進步。不過,離她的預期差得有點遠。

語文130,英語149,歷史90,這三科都是單科年級第一。

政治考到了中上水平。這次地理試卷出得簡單,她發揮得還行,也勉強達到了班級平均分。

唯獨數學,於她而言,已經慘得不能用滑鐵盧來形容了。

正當關雅震驚之際,數學老師拿著成績單沖進教室,雷達般的眼睛鎖在關雅身上,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

他在來的路上,心急火燎的,烏黑亮麗的頭發被風吹得蓬亂。此刻,整個人看起來有幾分不修邊幅。

數學老師顧不上旁的,從一沓試卷的最上面抽出一張,遞到關雅面前。

手指狠狠地在試卷上敲了敲。

“58分!58分啊!在班裏只管了7個人!關雅,我問問你,你到底是怎麽考出來的啊!”

老師語氣很不好,聽得出來有壓著火氣。

“我在想你怎麽會連及格線都摸不到呢?何止是摸不到,簡直差了一大截!”

數學老師語速快,唾沫星子在空中橫飛,“我拿你試卷一看,沒空題,答題卡也沒填錯,但大題基本全部是錯的!”

“這次考的不算很難啊,你哪怕及個格,就是年級第一了,你說可惜不可惜?你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他的眼睛裏裝著的全是震驚,仿佛遇到了教學生涯中的劫難。

數學滿分150,及格分是90。在班級前十名裏,數學沒有低於110分的。

關雅呼了口氣,仰起頭,定定地看向數學老師,說:“是我覆習不到位,後面的題目,有些知識點忘記了。”

數學老師本來以為她會給出生病不在狀態之類的解釋。

聽完關雅的話,他的心情有些覆雜。

“你還想考北大?你說說看,現在哪個北大生數學只有58分?我強調了多少遍,基礎要打牢,不要眼高手低!”數學老師指著黑板旁邊貼著目標的紙,手指微微顫抖著,“數學是最簡單的一門課呀!你政史地那麽多東西都背得下來,這數學公式定理有什麽記不住的?”

“平時的單元測試題你做得挺好呀,怎麽一綜合就又不行了呢?”

數學老師接近崩潰邊緣,他曾經很看好的學生,腦海裏突然像是有塊橡皮擦一樣,把不少數學知識都給擦沒了。

連著兩節課上數學,老師把試卷和答案發下去,讓學生們對照答案改錯,還有搞不懂的題目,就集中講解。

教室裏很安靜,大家都在對答案。關雅不出意外地被喊了出去。

數學老師站在走廊裏,單獨訓了她足足二十分鐘,說得口幹舌燥。

連隔壁五班的人都聽不下去了。

來來回回就那幾套說辭。怪沒新意。

唐燦看著對面班走廊裏關雅的側影,默默地蹙起眉頭。

趁著給組長發英語答題卡的班主任李翠娥不註意,他寫了張紙條,扔給前桌的何思硯。

何思硯正在寫作業,有一張紙團恰好滾到他的筆端。

在這個班裏面,能這麽無聊地給他扔紙條的,除了唐燦,就沒別人了。

何思硯將紙團放到桌子的左上角,像什麽事都沒發生一樣,繼續寫題。

唐燦伸長脖子,模樣滑稽,像是一只渴望找食的長頸鹿。

他小聲“噓”了好幾次,何思硯沒什麽反應。

正好走到四組這邊的李翠娥,擡手在唐燦肩膀後面拍了一下,力道不輕。

“又犯什麽渾呢?別影響人家何思硯!”李翠娥不太高興地說,“你看看你這個英語成績!”

唐燦不服氣地辯駁:“老師,這回卷子這麽難,我考了46分誒。您就不能看到我的進步嘛。”

李翠娥抱著胳膊,呲道:“呦,你才這麽點進步,就驕傲自滿啦?人家何思硯英語考了147分,單科年級第二。僅僅英語這一科,就把你甩了一百分。你就不能跟他好好學學,認真點?”

李翠娥對唐燦這個學生吧,是又愛又恨。他是一票潛力股,可偏偏就是英語不行。唐燦每次基本能考進全校前100名,是能上重點大學的苗子。但要是英語多考幾十分,說不定可以沖一沖清華北大。

“你呀,只要腳踏實地,將來前途不可限量。”李翠娥幽幽地嘆了口氣。

然而,唐燦的註意力仍放在李翠娥的前幾句話上面。他的重點不在於自己英語只考了何思硯的零頭,而是何思硯的英語居然不是全校第一。

憑那家夥的水平,在英才中學理科部,九科全段第一都有可能啊!畢竟,以前在全省最牛的中學裏,他長期是年級前三的保持者。

“那誰的英語考得比何思硯還要好呀?”唐燦仰起頭,用一副求知欲很強的樣子,盯著李翠娥,驚奇地問道。

說真的,不止是唐燦驚訝,李翠娥也同樣感到驚訝。這次的英語單科年級第一,是一個她完全沒有想到的人。

“對面文科班的一個學生,叫關雅。”李翠娥的瞥了眼對面那條走廊上的女生,默默地收回目光。

完全是一匹黑馬啊。

李翠娥特意看過關雅的試卷,答得很漂亮,連作文都挑不出什麽毛病,甚至寫的比標準答案還要好。改卷老師幾乎都是忍著痛象征性地扣了一分。

弄得她對23班的厭惡感都稍微減輕了一丟。

“她考了多少分?”唐燦在心裏默默地笑了笑,決定打破砂鍋問到底。

李翠娥倒吸一口氣,道:“149分。”

何思硯的筆尖倏忽地一頓。

五班裏霎時起了一陣唏噓聲,連發答題卡的小組長們都楞了楞。

何思硯捏著筆,不動聲色地從抽屜裏拿出了英語月考試卷。

李翠娥當著全班的面,說:“這就證明,付出是能看得到回報的。”

黑板上寫著標準答案。何思硯拿到答題卡後對了對。

應該是作文扣了3分。

李翠娥走到講臺上,將電腦裏存著的拍有關雅作文的照片,用投影儀放出來展示。

“這是那個第一名的作文。你們看,字跡也非常漂亮。”

“同學們最好是能抄一遍,加深印象。一百多個字,也不長。作文分數不錯的,也可以不抄。我待會兒來講一下這篇作文的可取之處。”

五班裏響起一片讚嘆聲。

以及翻本子的聲音。

何思硯翻開活頁本的最後一頁,刷刷刷地寫起了字。

他時不時擡頭,看向面前的投影儀。

唐燦看到他的舉動,心門忽然像是被輕輕地撞擊了一下。

啊咧,何思硯什麽時候有了抄英語範文的習慣啦?

以他對何思硯的了解,這種事發生的可能性,比中獎的概率還要低。

唐燦手動合上自己因為驚訝而張開的嘴巴。

被數學老師訓斥了那麽久,原本沒那麽難過的關雅,都被弄愧疚了。

她紅著眼眶走進教室,耷拉著腦袋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這次的題目裏,除去她沒學到的知識點以外,還有一些陷阱題。陷阱題,她幾乎全軍覆沒。

不過沒過多久,她基本上調整過來了。因為她發現,在弄清知識點的情況下,她能夠寫對,並且舉一反三。

然而,在她的同桌陸萌看來,關雅處於可怕的低氣壓中。

“小雅,一次考不好沒事的。高三的日子還長著呢,你別想不開。數學老師那人吧,就是直腸子,嘴又笨,說話常常傷到人,你別往心裏去。”陸萌給關雅寫小紙條。

關雅看了後,溫溫淡淡地笑了笑。她輕輕地搖了搖頭,小聲對陸萌講:“我沒有在意,真的。”

講臺上的數學老師見她居然還有心思笑,扔了個粉筆頭下來,給關雅躲了過去。後桌的人再次中招,幽怨地看向老師。

數學老師咳了咳,給人道歉:“對不起啊,手誤,手誤。”

偏偏晚上又是數學晚自習。關雅為了讓老師的心裏好受點,強行裝了幾個小時的憂郁。

為了親力親為地給關雅搞輔導,數學老師今天把原本約好的廣場舞行程都給推掉了。

終於熬到了晚自習課後,她收拾好書包,扯了扯自己略微僵硬的臉頰,混在人潮裏去了自行車停車場。

走到二樓的轉彎處,她不經意地往上邊的樓梯看了眼。

一眼看到人群中的何思硯。

兩個人視線差點對上。

關雅趕緊回頭,微微彎著身子,匿在人群裏,盡最大努力快速下樓。

夜風呼啦啦地吹著,道路兩旁的樹葉颯颯作響。

溫黃的路燈映照過烏泱泱的人群。大家各自在路口四散,鼎沸的人聲漸漸變小。

在得知何思硯就是Orion.Z的這兩天,關雅一看到他就開始緊張和心虛。

她想,或許是因為長期以來,她將Ori視為星光般的人。他是遙不可及的。

關雅從未想過有一天,Ori會出現在她身邊。而且現在,他倆不僅是校友,班級隔得近,還同住一個小區。

忽然有了一種偶像從雲端墜落地面的微妙感。

關雅揣著自己覆雜的小心思,從一堆車的夾縫裏,十分不易地拖出自己的腳踏車。

各排自行車之間的過道比較狹窄,關雅小心翼翼地將車弄出來,在過道裏停好,人卻不小心碰了下對面一排的某輛車。

刺耳的鳴笛聲當即響了起來。

嗚嗚嗚嗚——嗚嗚嗚——

音調那叫一個抑揚頓挫。

停車場裏其他人朝她這邊看過來。

她尷尬地站在原地,眼皮奇怪地跳了跳。

關雅偏過頭,看見那車上頻繁閃爍著的指示燈,光線很強,她下意識地伸手遮住了眼睛。

那輛自行車貌似裝了電子鎖,一旦被人碰到就會發出很大的響聲。

她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關雅將旁邊的車移了移,給這輛不停發聲的車讓出比較多的空間來。

車還是在響。燈光一直在閃爍。持續了有兩分鐘。

她怕再不走,何思硯就會過來了。她暫時還沒有整理好心情,怕自己看見他以後,會做出什麽奇怪的舉動。

關雅有些心急,低著頭去研究那個鎖,最終無果,於是她就沒好氣地吐槽了句:“破車。”

“誰這麽無聊把自行車還裝報警器啊?不怕給人造成麻煩麽?”關雅仍舊彎著腰,煩躁地抓了抓頭發。

話音剛落,一道黑影擋住了她的視線。

這時候,車子神奇般地停止了響聲。

關雅舒了一口長長的氣。

她直起腰,準備去推自己的車,卻見何思硯站在她的身側。

何思硯默不作聲地將關雅口中的“破車”用鑰匙解了鎖。

關雅楞住,像是一個做錯事被抓住的孩子,輕輕地咬唇。

淡淡的紅暈漸漸地爬上她的雙頰,蔓延到了耳根。

關雅怔忡地退後幾步,給他讓出位置。

她想說什麽,但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何思硯正在推車出列。

夜風吹啊吹,撩動她的長發。

關雅看著何思硯被淡淡的光照耀著的側影,心裏頭亂糟糟的。

“那個我先走了,再見。”她故作鎮定,說。

她想趁他還沒轉身,推著車,瀟灑地走掉。

誰知剛走沒幾步,她就發現她的車不對勁了。

恰好經過路燈明亮的一段路。

關雅傾身,看見自行車的前胎被戳壞了。

車胎正癱瘓著,十分可憐地貼著地面。

身後隱隱傳來此起彼伏的吐槽聲。

“哇靠!誰TM又一次把我車胎給戳了?!有沒有公德心啊!”

關雅這回是真的低氣壓了。她垂著頭,無力地嘆了口氣。

她上次還特瀟灑地在何思硯面前揚長而去。

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啊。

說到何思硯,她剛才好像……

關雅回頭,見何思硯推著車,站在她身後,淡淡地看著她。

“不好意思啊,我擋著你路了。”關雅趕緊將自己的車推進旁邊的停車位,讓出道給他。

何思硯停在原地,盯了她好一會兒。

“你不走嗎?”關雅問著,拉正自己的書包帶子,準備走回去。

何思硯看著她,輕啟薄唇:“順路。”

關雅倒吸一口涼氣,怔怔地問:“你載我?”

“上車。”他很幹脆。

“沒關系,我可以走回去。”關雅搖搖頭。

何思硯看著關雅,眼裏映出她的倒影。他沈默著,沒說話,也沒要走。

女生猶豫了一會兒。

“……那謝謝你。”她垂下頭,緩緩道。

她將自己的表情掩在長發的陰影裏。

雖然第一反應是拒絕,盡量不給他添麻煩。

但是,關雅心裏更多的聲音是……

——答應他。

秋天的夜晚,微微涼風吹動著他們的衣衫一角。

道路旁的銀杏樹幾乎全部變成了金黃色。葉子緩緩地隨風飄落,鋪了一地。

路燈昏沈,光線溫和,不刺眼。那光芒透過樹葉的罅隙落下來,照在他身上,神奇般地磨平了他的冷冽和棱角。

寬闊的馬路上,偶爾有開著明亮刺眼的雙閃燈的汽車經過。

關雅安靜地望著何思硯的背影,心裏萌生著一種特別的情愫。

他像是一個騎士,帶著她穿越充斥著怪物的森林。

關雅坐在何思硯的自行車後座,抓著座位上的鐵架,收回目光,慢慢地陷入胡思亂想裏。

——何思硯載她回去,應該沒有別的意思吧。只是舉手之勞而已,就像扶老奶奶過馬路一樣。

可他不是一向都是那副什麽事情都不在乎的高冷樣麽?這是不是代表,他對她有好感呢?

——餵餵餵,關雅,這個人就是你的男神誒,你難道沒有一點點動心嗎?

怎麽可能呢?她的心裏,現在有好多只小鹿在激動地踢著正步呢。

——二十六的老阿姨現在對一個十七歲的小鮮肉犯花癡,關雅你醒醒好麽?

是啊,你該醒醒。你要淡定。好好學習,拼命考北大。別想這些。

…………

關雅努力保持理智。她搖了搖頭,將那些奇怪的聲音,從腦海裏趕出去。

行程過半。她低著頭,開始碎碎念,用數學公式來趕跑心中的雜念。

自行車經過一家商店,櫥窗玻璃裏映出兩人的身影。

何思硯淡淡地往旁邊瞥了一眼。

他看見,玻璃裏映出的女生,雙手用力地抓著後座的鐵杠,微微垂著頭,情緒不高。

恍恍惚惚,一副有心事的樣子。

看來唐燦說得沒錯,她受這次數學考試的打擊不小。他想。

今天上英語課的時候,唐燦扔了個紙團給他。起初,他以為是惡作劇。放學回家的時候,在扔掉紙團之前,他打開來看了下。

被揉皺的紙上寫著兩行潦草的字。

——哥們,咱們戰友的數學考砸啦。

——她正在外面走廊上被老師訓話,好像還哭了呢。

何思硯想了想,很平靜地開口道:“數學成績提高不難,你還有時間。”

關雅聞聲擡起頭。她靜了會兒,嘴角輕輕揚了揚。

“嗯,謝謝。”其實,她沒有因為數學成績而傷心。

疏星綴在漆黑如墨的天幕中,散發著淡淡的光芒。

關雅一面希望時間快點走,一面又希望這麽平和的時刻永遠停住。

車停在小區裏的分岔路口。

關雅從自行車後座上跳下來。

她再次道謝後,快步往自家小區的方向走去。

何思硯蹬著腳踏車,頭也不回地走了。

她一回家,放下書包就沖進臥室裏,倒在床鋪上,鹹魚一般地躺著,看著天花板。

一顆小心臟撲通撲通地跳著。

房裏黑乎乎的,也沒開燈。

透過窗戶落進屋裏的月光,撐起了所有的光明。

扣扣。扣扣。

沈秀蓮敲關雅房間的門。

“小雅,你沒事吧?”沈秀蓮見女兒今天有點奇怪,很擔心她。

關雅應聲:“我很好,只是上了一天的課,有點累。”

關雅撐起身子,摸到床邊的燈,把燈打開。

接著,她又躺回原位,盯著天花板。

燈光晃得眼睛疼,她閉上了眼。

腦海裏浮現出何思硯騎車的背影。

“對了,你爸去A省出差了,半個月後才能回來。”沈秀蓮說。

關雅懶懶地回:“嗯,我知道了。”

“你想吃什麽宵夜?”沈秀蓮在門外問,“我去做。”

關雅從床上起來,打開門,沖母親笑了笑,說:“媽,你去休息吧。我不餓。”

沈秀蓮神情覆雜地看了她一眼。

“那你洗完澡早點睡。”

“嗯。”關雅點點頭。

哄走母親,關雅靠在門上,沈默地放空了很久。

直到內心恢覆平靜。

翌日清晨,英才中學校門口。

關雅付給司機錢,從出租車上走下來。

“早上好呀,戰友。”唐燦一個急剎車停在校門口,他看著關雅,狐疑地問,“誒,你今天怎麽沒騎自行車啊?”

關雅皺眉,“我車胎被人戳了。”

“有幫孫子最近賊得很,凈幹壞事。”唐燦啐了一聲,嘆道,“但短時間內也很難管。”

“你要不要裝個電子鎖?”他積極提議,“何思硯的車前一陣子也被戳胎了,他去修車鋪換胎,然後裝了個會叫的鎖,再沒出過事。”

關雅邊往校園裏走,邊問他:“你知道那個修車鋪在哪兒嗎?”

唐燦狡黠地眨眨眼,“你去問何思硯唄,讓他帶你去。”

關雅一噎,沒說話了。

唐燦笑了兩聲,敷衍了過去。

這時候,史約翰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他打著哈欠,給唐燦使了個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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