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課，照例是全校清潔大掃除時間。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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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秀蓮見狀，就沒再問下去了。
“冰箱裏有西瓜，小雅你……”沈秀蓮吞掉後面半句，詫異地看著關雅。
關鴻也看過來，一臉意外：“小雅，你不是最討厭苦瓜的麽？”
被父母的一驚一乍影響，關雅不小心咬到舌尖，細密的疼痛散開來。
她吃痛地“嘶”了聲，埋頭扒飯，含糊不清道：“最近食堂有供應這個菜，試著吃了幾次，覺得還不錯。”
關雅仰起頭，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指著桌上的菜，大肆稱讚：“媽媽做的苦瓜炒肉比食堂的好吃。”
“我小時候吃過一兩次苦瓜，因為苦將它們永遠打入冷宮，結果錯過這麽多美味，真是太不明智了。”關雅徐徐道。
很多幼時視為天敵的食物，成年後為了養生逼自己去吃，時間久了，便再也討厭不起來。
關鴻點點頭，讚同女兒：“像我以前特別討厭蔬菜，和你媽結婚後，卻不可自拔地愛上了。”
沈秀蓮老臉一紅。
關雅捂腮幫，故意做出牙酸的樣子。
她忍不住揶揄：“老關，你真應該去開個情話補習班。”
關鴻有些不好意思，閉上嘴默默吃飯。
沈秀蓮夾了好幾塊苦瓜到關雅碗裏，笑道：“喜歡就多吃點。”
晚飯過後，父母去公園散步，留關雅一個人在家。
坐在熟悉的臥室裏，抱著父親送的玩具熊，關雅的心，漸漸安定下來。
放空好半天以後，關雅跳下柔軟的床，翻開書包，找出作業記載本。
看到每項任務後的紅色對勾，她松了口氣。
不管怎樣，今天不用寫作業了。
翌日清晨，五點四十分，關雅被鬧鐘準時叫醒。
她花了五分鐘洗漱，十分鐘吃完母親沈秀蓮做的愛心早餐，然後騎著腳踏車去上早自習。
呼吸著清晨的新鮮空氣，感受著耳邊掠過的風，關雅的嘴角不自覺地往上揚。
飄著各種各樣早點香氣的城市街道，對她來說，陌生又熟悉。
關雅將自行車鎖在學校停車場，聽到從四面八方傳來朗朗讀書聲，不由一怔。
“不是吧？”她低頭看手表，離正式上早讀還有十五分鐘。
關雅拎起書包，急匆匆跑進教學樓。
還沒到班門口，遠遠就看見教務主任揮著戒尺沖她喊：“就剩你一個，快點進班！”
明亮的教室裏，烏泱泱的，全是人。
教務主任是他們班的語文老師，一直以來，他的威嚴大於教學能力。
關雅走到座位上坐下，把書包掛在椅子一側，從課桌裏拿出語文課本。
同桌陸萌用餘光掃了她一眼，想說話，礙於教導主任在場，欲言又止。
關雅擡頭看黑板，眼裏閃過一絲不解。
黑板正中間寫著今天的早讀內容，右下角是課表，原定的政治被換成了語文。
好端端的，向天歌為什麽要換課？
早讀課長達四十分鐘，加上教導主任要求所有人提前二十分鐘到，臨近下課時，不少人懨懨地，哈欠連天。
一下課，班裏又是另一幅光景。
“啊，總算是活過來啦！”陸萌掄起胳膊畫圓，接著伸了個舒服懶腰，最後愜意地坐下，從書包裏拿出三明治吃。
關雅保持著雕塑般的姿勢，盯著課文。
見關雅看《荊軻刺秦王》一臉苦大仇深的模樣，糊了一嘴沙拉醬的陸萌移了移椅子，碰了一下她的胳膊。
“教務主任早走了，已經下課啦，你要不要休息一會兒？”
關雅的睫毛顫了顫。她揉了揉發痛的眼睛，轉過頭看見陸萌的吃相，一下子笑出聲來。
“終於笑了啊。”陸萌語氣輕松，“你整個早讀都像苦行僧。”
關雅想起些什麽，微微俯身，湊近陸萌，低聲問：“你知道為什麽班主任不來上早讀嗎？”
“他生病了。”陸萌咬了一口三明治。
生病？好突然。昨天放學的時候，向天歌精神頭挺足的呀。
陸萌補充：“教務主任說的，那時候你還沒來。”
“其實，我知道真正的原因。”陸萌拿紙巾擦嘴，圓溜溜的眼睛瞄了一圈，確定沒人註意她們以後，這才對關雅道出實情。
“昨天班主任和劉校長一起吃飯，喝高了。估計這會兒，還在家裏呼呼大睡呢。”陸萌說，“我爸也在場，說是勸都勸不住。老向好像有點情緒失控。”
這下就說得通了。昨天要不是劉校長打電話過來，向天歌就要去她家做家訪了。
“你說，老向是不是遇到什麽事啦？”關雅嘆了口氣。
“你爸沒說嗎？”關雅又問。
陸萌的爸爸是五班的物理老師，和劉校長是小學同學。
當年，他們沒少從陸萌那裏知道學校老師們的八卦。關雅因而對此印象深刻。
陸萌搖頭，“我爸說他不知道。”
關雅還想回憶更多的細節，記憶卻好像斷片一般。
“可能是昨天被滅絕師太刺激到了，他肯定過幾天就沒事啦。”陸萌大方笑道，“能教我們班的，哪個不是打不死的小強？”
關雅跟著笑了。
嘭——
光頭史約翰不知從哪兒冒出來，往關雅桌上擱了盒牛奶。
關雅和陸萌齊齊看向他，均是一臉疑惑。
“課代表，這是昨天幫你解圍的那小子請你的。”史約翰瞇著小眼睛，笑道，“他讓我給你帶話。”
“他說他叫唐燦，唐是唐玄宗的唐，燦是陽光燦爛的燦。他很高興認識你。”史約翰擰著眉，模樣滑稽。
沈默片刻，史約翰若有所思地點頭，“課代表，我覺得那小子是想追你。”
關雅盯著桌角看了會兒，騰地站起，拿起那盒特侖蘇，走出教室。
陸萌從課桌裏拿出一包香瓜子，倒了一小堆在光滑的桌面上，邊嗑邊說：“那小子沒戲。”
史約翰扭頭，看見從對面班吊兒郎當走出來的唐燦，順手抓了把瓜子，嬉笑道：“我也覺得。”
5、Chapter 5 ...
Chapter5
五班門口。
“唐燦同學，我有話跟你說。”關雅聲音淡淡的。
“巧了，我也有好多話要說。”唐燦的笑容裏帶著一絲痞氣，他轉頭往班裏看了一眼，回頭對關雅說，“我們換個地方。”
唐燦經過關雅身邊的時候，她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水味。
這味道她有幾分熟悉，像是香奈兒的Chance香水。
關雅驚訝地擡頭，將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頭發特意梳過，噴了啫喱水。校服和腳上的球鞋都很幹凈，在陽光下泛白。
無處安放的手不知該放在哪，索性插.進.褲子口袋裏。
關雅抿著唇，跟在唐燦後面走。
頂樓。天文教室。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的時候，何思硯正蹲在地上解方程式。
撿書的時候靈光乍現，索性不拘小節拿筆記下靈感。
“關雅同學，請進。”
聽到唐燦的聲音後，原本打算偷偷出去的何思硯改變了主意。
他繼續埋頭解題，身體被實驗臺擋著，沒人註意。
軟磨硬泡求來鑰匙，唐燦就為了在今天耍帥。
在一堆星空的照片包圍裏告白，是唐燦絞盡腦汁想了很久的方案。
幾乎不知道這間教室存在的關雅，一進門，便被滿墻的星宿分布圖給吸引。
她沒想到，英才還有這麽棒的一間教室。
關雅楞楞地站在一面墻壁前，全神貫註。
身後的唐燦開門見山：“關雅同學，在遇到你之前，我不相信一見鐘情。可就在昨天，我信了。請問，你可以做我的女朋友嗎？”
見女生毫無反應，唐燦跑到她身側，再次傳達心意：“關雅同學，我喜歡你。”
女生專註的眼神未有半分游移。
唐燦氣憤地瞪了眼比他還搶戲的星宿圖，決定使出殺手鐧。
他走到關雅面前，微微下蹲，盯著她看。
關雅猛然回神，往後退了兩步，懷著歉意說：“不好意思，你剛才說了什麽？我沒聽見。”
一旦專註於某件事，她就會自動屏蔽世間其他的聲音。
唐燦生無可戀地搖頭，“沒什麽。對了，你有什麽話跟我說？”
關雅把牛奶遞給他。“這個，我不能收。”
“你幫了我，理應我來謝謝你才是。”
聽她這麽說，唐燦瞬間恢覆元氣，他笑道：“小事一樁，別客氣。不過話說回來，如果你真想謝謝我，可以考慮一下我的提議。”
“你說。”關雅莞爾。
唐燦神秘一笑，從背後變出一副塔羅牌，在桌上鋪開。
“你抽一張。”他笑著說。
關雅不知道他在玩什麽把戲，隨便抽了一張牌，翻開。
唐燦看到牌面，眼睛都亮了。
他暗自在心裏爽：機智如我，還好留了一手。她絕對會感動哭哈哈哈！
“星星，正位。”唐燦俯身，胳膊抵著桌面，單手撐著頭。他對上關雅波瀾不驚的視線，興致盎然，“這是一張希望之牌，預示你的前途一片光明。”
這話正中關雅下懷。
“謝謝。”她盯著那牌，眼角含笑。
她衷心希望，重生後的日子能順遂。
“除此之外，這張牌還有另外一層含義。”唐燦怪不好意思，耳根紅了紅。他鄭重地說道，“在你面前，有一個非常棒的交往對象。他有可能是你命中註定的那個人。”
唐燦停頓一秒，繼續道：“你願意……抓住這個寶貴的機會嗎？”
關雅眼角一抽。
哈？原來，他做了這麽多鋪墊，是為了告白啊。
唐燦用力地沖她眨眼，送電波。
關雅避開他的視線，努力組織語言。
仔細想想，直到二十六歲，她的戀愛經驗仍舊為零。
甚至在遺願清單上寫下了“想談一場戀愛”這種話，她對戀愛的渴望值幾乎爆表。
正常情況下，極度渴望愛情的她，遇到深情告白，說不定頭腦一熱就答應了。
可現在，關雅內心竟然毫無波動。
因為，完全沒有心頭小鹿亂撞的感覺呀。
一點兒也沒有。
關雅定定地看著唐燦，說：“唐燦同學，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這回輪到唐燦楞住，他沒底氣地說：“那你錯過一個和優秀青年交往的好機會了……”
關雅語氣鄭重：“我在和學習談戀愛。”
躲在教室另一頭的何思硯恰好聽見這句話，手中的鉛筆霎時頓住。
原本沒什麽情緒波動的臉上，多了幾分似有若無的笑意。
此時，如同置身過山車裏的唐燦摸摸後腦勺，極力化解尷尬：“好巧啊，我也是。高中生就該以學習為重。”
然而，他的眼神裏卻寫著“這妹子沈迷學習無可救藥了，學渣果然惹不起”。
“沒什麽事的話，我就先回班了。”關雅灰溜溜地跑了。
唐燦沖著她的背影揮揮手，“不耽誤你和練習冊談情說愛。”
他躁動不安的愛情，就這麽被扼殺在萌芽裏。
唐燦惆悵地望著窗戶。
哼，天殺的學習！
放著一堆天文書籍的長桌後，突然冒出一個身影。
唐燦嚇得一哆嗦，看清人後，拍胸脯道：“何思硯，你怎麽在這裏？”
“剛才的對話，你聽見了多少？”唐燦臉頰通紅，心虛地問。
何思硯揚了揚手裏的草稿紙。
紙上密密麻麻的數字符號看得唐燦頭疼。
他懸著的心又回到肚子裏。
唐燦懂，何思硯寫題的時候，就是個聾子。
兩人一起走回教室。
被戀愛問題沖昏頭腦的唐燦，理智漸漸回來。
他停下腳步，問何思硯：“天文教室的門，一直都是關著的。鑰匙在我手上，而且沒有備用的。你是怎麽進去的？”
唐.福爾摩斯.燦腦海裏閃現出一個搞笑的畫面。
鬼鬼祟祟爬窗進教室，套在這個道貌岸然的家夥身上，別提多稀奇。
何思硯冷靜地轉移話題：“在回教室前，你最好解決下你身上女士香水的問題。”
母親最喜歡香奈兒的邂逅香水，何思硯對這個味道很熟悉。
唐燦在風中淩亂。
納尼？！女士香水？？？
“香水難道還分男士和女士麽？”不都是一樣的嗎？
唐燦面如死灰，特別是當他和李翠娥迎面相遇的時候。
李翠娥今天換了款香水，然而由於噴得太多，味道還是有些重。
唐燦發瘋似的扭頭就跑，沖向廁所。
和滅絕師太撞香水是種什麽體驗？
唐燦覺得今天把一輩子的臉都丟光了。
早晨偷家裏香水的時候，他應該旁敲側擊問幾句的。：）
李翠娥眼瞅自己學生如脫韁的瘋馬，活躍得不正常，稍微有點擔心。
她問何思硯：“唐燦怎麽了？”
何思硯面不改色：“他昨晚熬夜學習，不小心受涼，今天一直拉肚子。”
李翠娥表情凝重：“這樣啊。我得去班裏說說，提倡健康的學習方式。畢竟，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6、Chapter 6 ...
Chapter 6
“拉肚子”事件後，頻繁遭受到李翠娥的“噓寒問暖”，唐燦受寵若驚，一連兩天的英語課都是如坐針氈。
每次熬到下課，目送李翠娥的背影離開，唐燦這才敢來個葛優躺放松放松。
唐燦捏了捏他的臉，因為刻意保持面癱般的表情，臉都僵硬了。
唐燦盯著何思硯的背，一臉幽怨地問：“何思硯，你那天到底跟香飄飄說了什麽？別整我行不行？”
占據黃金單人席的何思硯合上英語書，淡淡道：“我誇你學習認真。”
“英語全班倒數第一，不，幾乎是全校倒數。”唐燦瞪圓了眼睛，癟嘴，“她不掐死我算好的了。”
“你知道就好。”何思硯換了本課外書看，說得雲淡風輕，“看人家小姑娘的覺悟，學著點。”
當事人一聽就清楚這話的弦外之音。
唐燦不高興了，一拍大腿，高聲道：“嘿，何思硯，你不是說你什麽也沒聽見嗎？再說了，你裝什麽老成啊。”
班裏大部分人都朝這邊望過來。何思硯無動於衷。
唐燦怕再說下去糗事暴露，一下子心虛。雖然臉上還表現出大義凜然的樣子，但是聲音卻軟了不少。
唐燦說：“學習的時候，怎麽能心有雜念呢？你得心無旁騖才行。”
“哎呦餵，你一個英語37分的渣渣說這種話心不會痛嗎？”坐在唐燦後面的幾個男生笑得快肚子抽筋。
其中一個捂著肚子問他：“餵，唐燦，你上回說要追文科班的那個妹子，成功沒？”
唐燦的唇緊抿成一條線，表情嚴肅得不像話。
吃瓜群眾在等他的下文。
唐燦冷哼一聲，一字一頓道：“你們這些人真是膚淺，腦袋裏都不想正經事。”
“現在不好好學習，將來連對象都找不到。”唐燦一本正經，“別妨礙我和學習培養感情。”
後面的一票男生聽得目瞪口呆。有一個笑得趴在椅子上不能動的，後知後覺地摸嘴巴，他只是想確定，自己的嘴巴有沒有笑歪。
“你可拉倒吧。”
“哈哈哈，燦哥，咱別逗行不？”
誰都知道，5班的唐燦，成績湊合，就是人吧，飄得不行。更別談踏踏實實搞學習。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唐燦呵斥他們閉嘴，“你們吵著我學習了。”
何思硯從抽屜裏拿出一本嶄新的小學英語單詞練習冊，扔給唐燦。
“何思硯，你什麽意思？”唐燦看到書皮，額頭落下三條黑線，他氣勢洶洶喊完何思硯的名字，後半句就蔫了。
“你的戀人。”何思硯淡淡道。
“人啊，沒了夢想，跟鹹魚沒什麽兩樣。”
代課的政治老師已經把這話講了不下十遍。他在三尺講臺上來回踱步，昂著頭，眼睛看天花板，正努力醞釀下一句話。
關雅嚴重懷疑這位老師大學主修成功學而非思想政治。
當然了，處於人生迷茫期的高中生最缺強心劑，這人的雞湯很受用，成功激起不少同學的鬥志。
向天歌已經兩天沒來上課。每個來代課的老師都給同一個理由——向老師生病了。
可關雅隱約覺得不對勁。
代課老師走下來，在班裏四處晃。
“離下課還有十分鐘，你們拿一張紙出來，寫上自己名字和理想的學校，下課前交上來。我先聲明，那種指甲大小的紙就別拿出來丟人現眼了，那是在侮辱你們的夢想。”代課老師不看人，依舊盯著天花板，中氣十足，“一定要認真寫，而且要實際。55個人都上清華北大我是不信的。”
“人生不會倒帶，你們只有一次機會。而邁向康莊大道的第一步，就是確立目標。現在，你們的手裏握著未來。好好考慮吧，同學們。”
教室裏陸陸續續響起撕紙的聲音。
關雅捏著筆，在白紙上寫下名字後，便陷入了漫長的思索當中。
理想的學校啊，該寫什麽呢？如果是沒有重來的高中那會兒，她能毫不猶豫地寫下“北京大學”。
她那時候，最不缺的就是一腔孤勇。
然而，現實給的耳光永遠很響亮。
高考失利，上了所二本學校，大四考研究生，差一點進北大。靠著向外調劑才沒被刷下來。
專碩畢業以後，關雅眼瞎進了家黑心公司，累死累活拼了一年，好不容易有升職的機會，結果遭同事排擠。
大哭一場後辭去工作，繼續讀書，考博士。
終於在二十六歲的時候，關雅踏進了北大的門檻。
“我討厭一眼能望到頭的人生。”年輕氣盛時掛在嘴邊的話，後來常被她拿來自嘲。
做好一輩子待在學校的覺悟以後，關雅收到生病的噩耗。
如那晚桐溪山的流星雨一般，她靜靜悄悄地隕落了。
“同學，你是認真的？”代課老師在關雅身邊駐足，視線終於不再親睞天花板，而且落在她的筆端。
“北京大學”四個字，遒勁有力。
代課老師看關雅的眼神覆雜了許多，有質疑，有玩味。
英才中學文科班十二年沒出過北大生了。上個世紀創造的記錄如今無人能破。
每個學生的桌子右上角，都貼著期末考試的成績。關雅的成績條上，地理那一欄，紅色的32分猶為醒目。
代課老師掏出一盒煙，不屑地看了她一眼，“關雅是吧，先學好地理再做夢。”
說完，他就走到教室外吞吐煙霧去了。
只有關雅知道，這四個字，意義多麽深刻。
準備快點回家寫考北大計劃的關雅，在停車場被唐燦截胡。
“關雅同學，我可以邀請你一起走嗎？”唐燦推著自行車，笑得單純，“在路上，我們可以討論戀愛，不，我是說學習問題。”
關雅問他：“你家住哪？”
唐燦心肝顫了一下，激動地回答：“成才路的花溪小區。”
“不順路，你先回吧。”關雅微微頷首，“學習加油。”
關雅走進停車場，在一排排模樣差不多的自行車裏，尋找屬於自己的那輛。
唐燦瞥見朝停車場這邊走來的何思硯，熱情地揮了揮手，並隔空喊話，“何思硯，一起回家呀。”
面對一個熱愛學習的姑娘，唐燦覺得，炫耀自己的學霸，不，堪稱學神的朋友，一定倍有面子。
一米八七的何思硯邁著大長腿走過來。
他淡淡地掃了唐燦一眼，說：“我們是反方向。”
唐燦瘋狂使眼色，用唇語說：“餵，是兄弟就幫個忙，有妹子在呢。”
何思硯越過唐燦，目光落在停車場裏的那抹倩影身上。
他的眼睛生得明亮，瞳仁泛著深沈的褐色，像是藏著什麽卻又意外純粹。
“沒興趣。”何思硯收回目光，對唐燦說。
“哎呀，兩分鐘的事，你就當大發慈悲拯救困難兒童嘛。”唐燦推搡著何思硯往前走。
關雅還在找她的車。不知為何，今天停車場裏的自行車出奇的多，長得一模一樣的還不少，看得人眼花繚亂。
“關雅，我介紹個人給你認識。”唐燦揚眉。
關雅在自行車海中停住。她對上何思硯的視線，想起前些日子第一次見到他的場景。那天的他，被陽光包圍，整個人都散發著溫暖。
此刻的他，眼裏都是疏離，她看不到半點溫暖。
畢竟是陌生人。
“他叫何思硯，我從小玩到大的朋友，是個超級大學霸。你以後有不懂的題都可以問他，高中知識，無論理科還是文科，基本沒有他不會的。”唐燦自作主張拉關系，“以後，我們就是考北大的戰友啦。”
“戰友？”關雅一怔。
“我看到了呦。你們班裏貼出來的目標。”唐燦伸出手，“好巧，我也想考北大。”
關雅出於禮貌輕輕握了握唐燦的手。
“我一定會上北大。”她的目光格外堅定。
一旁充當人線木偶的何思硯，眼裏那片寧靜的湖，泛起淡淡的漣漪。
唐燦扯過何思硯的手，搭在他和關雅握住的手上。
何思硯的掌心沒過一絲暖流。
關雅連忙抽回手。說不清原因，她忽然有點害羞。
“我們以後，就是戰友啦。”唐燦笑著說。吊兒郎當的他，眼神突然很真摯。“一年後，北大見。失敗的人不許哭鼻子。”
道別後，唐燦歡欣地騎車自行車走了，留給何思硯和關雅一個瀟灑的背影。當然，他就是這麽想的，所以一次也沒有回頭。
何思硯十秒內找到車開了鎖，關雅卻還是一臉懵逼。
她真的忘了，今早來的時候，車停在哪裏了。
何思硯走到一半停住，轉頭對關雅說了句“再見”。
關雅擡起頭，眼裏裝著詫異，她揮揮手，道：“再見。”
她又在車海裏仔細找了幾分鐘，終於看到自己的自行車。
回家晚了，怕爸爸媽媽擔心。關雅坐上腳踏車，使出渾身解數去騎。
經過第一個路口時，她看到了那個人的身影。
跟她說“再見”的何思硯。
7、Chapter 7 ...
Chapter 7
十字路口，關雅剎車，停在何思硯後面。
晚風吹動他的襯衫一角，昏黃的路燈下，背影顯得格外動人。
她盯著他的背影，安靜地抿了抿唇。
下個岔路口，他們應該就會分道揚鑣。所以，關雅沒上前打招呼。
綠燈亮起。車流從她的身邊經過。
見何思硯已經在百米開外，關雅踩著綠燈的尾巴過去。
才騎了一公裏的車，常年缺乏鍛煉的關雅，已經是氣喘籲籲。
快到小區門口的時候，關雅停下來，準備推著車進去。她實在是騎不動了。
喉嚨卡著一團火，心臟撲通撲通地跳，臉楞是燒得通紅。
視線裏又出現那個少年。他輕松剎車，在進小區的伸縮門前停下。
她沒想到，何思硯居然和她住在同一個小區。
上輩子的印象裏，高中階段，從沒在自家附近遇到過他。
關雅頂著紅撲撲的臉蛋走過去，十分友好地跟何思硯打招呼。
“好巧啊——”話說到一半，她被突然偏過頭的何思硯嚇到了。
後面半句“我也住這裏”，關雅生生憋了回去。
何思硯的臉色陰沈，眉梢似乎都染上了嫌惡。
那雙漂亮的眼睛，正用可怕的眼神在審視著關雅。
“別再跟著我。”冷冷地扔下這句話，何思硯蹬著腳踏車進了小區，很快消失在轉角處。
關雅無語地望了望天。
見過自戀的，沒見過這麽自戀的家夥。
敢情他以為她一路尾隨，故意和他制造偶遇？學霸的腦子裏都裝著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小雅，你在門口楞著幹嘛，怎麽不回家？”照例買饅頭回來的關鴻，拍了拍女兒的肩膀。
轉頭看見爸爸，關雅笑笑，“我有點累，停下歇會兒。”
關鴻看見她額頭的汗，心疼道：“小雅，路上慢點騎，別趕趟。安全第一。”
“爸，我知道了。”關雅點頭，如小雞啄米。
經過路口時，關雅停下來，往何思硯消失的方向望了望。
視線裏，只剩下枝繁葉茂的綠樹在風中搖曳的模樣。
“小雅，在看什麽？”耳畔傳來父親的聲音。
“沒什麽。”關雅回頭，推著自行車，往反方向快步疾走，跟上了父親。
她伸手摸摸鼻尖。
在停車場時，不小心被那家夥的手碰到過的無名指，冰冰涼涼的。
她心想：溫暖什麽的，都是錯覺吧。
寫完月計劃，關雅從筆記本裏擡頭，掃了眼時鐘。
晚上九點半。窗外早已是黑漆漆的一片。
最近的作業不多，基本就是寫資料，對著答案訂正。關雅能應付得來。
完成家庭作業後，她本來想寫一整張考北大作戰計劃的。深思熟慮後，先列了月計劃。她想著，等到一個月後，看自己的學習情況再做打算。
關雅記得，她高考那年，其實趕上省裏試卷改革，難度有降低。基礎知識掌握得牢固，心態好的學生基本都考了比較好的分數。
那一屆的市文科狀元，是對手學校的一匹黑馬，只差了北大5分。在當時引起不小的轟動。
如果關雅好好努力，考北大不是沒有可能。
語文和英語她不擔心。數學短時間難以撿起來，基本只能跟著老師走。
政治靠背誦，她只要花點時間記綱要和知識點，刷刷題目熟悉套路就沒問題了。
至於歷史，關雅本碩期間，讀過不少歷史書籍，知識儲備還是相當不錯的。這門課，她有信心學好。
最令人頭疼的是地理，靈活性強不說，出題人的路數也是捉摸不定。平時考些套模板的死知識還湊合，一碰上創新的，她就毫無招架之力。
關雅看著32分的期末地理試卷，不禁黯然神傷。答題卡沒填錯，試卷也寫滿了，可惜答不到點子上。
她收好試卷，看著書桌上的課本，深深呼氣，再緩緩吐出來。
關雅抽出地理必修一，開始看地球運動這一章。
房門外響起輕輕的敲門聲。
沈秀蓮做了宵夜，問關雅想不想吃。
誘人的面包香氣透過門縫飄進來。
她舌尖的味蕾蠢蠢欲動。
地球運動和面包之間，關雅果斷選擇了後者。
“媽，今天烤的是什麽面包？”關雅邊推門邊問。
客廳裏的餐桌旁，沈秀蓮正在將剛出爐的面包裝盒。見女兒出來，她溫柔地笑了笑，道：“肉松面包。我多做了一些，你待會兒給林叔叔家送兩盒過去。”
沈秀蓮生了一雙巧手，烤的糕點不比外面賣的差。她口中的林叔叔是關鴻單位的同事，和他們家住一個小區，只隔了幾棟樓。
兩家關系不錯，有時候節假日還會結伴去旅游。
沈秀蓮烤的面包很松軟，沒有咀嚼負擔，關雅很快吃完。她端起清茶，抿了一口。
她不記得林叔叔家具體在哪裏了。怕母親看出異樣，沒敢問她。
關雅磨蹭了半天才出門。
怪她常年鮮少回家，原本熟悉的街鄰，幾乎認不全。
關雅憑著感覺走到了林叔叔家樓下，可她不知道是幾樓。
擡頭往上看，只有五樓的燈暗著，其他樓層裏都有人。
貿貿然喊一嗓子也不太好。
關雅閉上眼睛，細細回憶。她依稀記得，林叔叔家門前貼了白綠色相間的瓷磚，地上鋪了墊子。
清脆的腳步聲落進她的耳朵裏。
關雅睜開眼睛，黃燦燦的光沖她撲過來。
腳步聲霎時停了。
樓道裏一片明亮，暖暖的光打在一個高個子男生身上。
他穿著簡單的家居服，腳下趿了一雙黑色的人字拖。整個人看起來懶洋洋的。
關雅定睛一看，發現樓道裏站著的帥哥，是何思硯。
他的目光落在她手裏的蛋糕盒上。
關雅默默地把手往後縮了縮。
8、Chapter 8 ...
Chapter 8
何思硯移開目光，趿著人字拖繼續往下走，一步一步，離她越來越近。
關雅一時間楞在原地，有些尷尬。
少年跟個沒事人似的，從她身邊繞過去。
他的身上有淡淡的清香，檸檬味的。
關雅清嗓子，轉過身，看著何思硯的背影，平靜地說：“何思硯同學，我想你之前誤會了。”
走到銀杏樹下的何思硯，腳步一頓，駐足。
“我就住在這個小區，跟蹤什麽的純屬無稽之談。還有，我過來是給我爸同事送蛋糕的，湊巧碰到你而已。”
關雅的聲音軟軟的，她也不知道為什麽，看著這人清冷的背影，自己表現得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明明不是她的錯。
以後擡頭不見低頭見的，她不想被人無端扣個“跟蹤狂”的帽子。
銀杏樹葉在晚風的吹拂下簌簌地響，奏著無關緊要的樂章。
路燈的光如春日細雨，斜斜地撒在他的身側，溫潤美好。
何思硯轉過身，看著關雅，漫不經心地“嗯”了聲。
他的眉眼淡淡的。一臉的人畜無害。
關雅凝眉，嚴肅地說：“你難道不覺得應該向我道歉嗎？”
空氣安靜到死寂。
兩個人之間，隔著沈沈的夜色。他在明裏，她在暗裏。
何思硯的語氣稀松平常：“討厭烤肉嗎？”
關雅：“……？”她老實地搖搖頭。
“ZXJM37C、NKLID69。”何思硯報了兩串字母數字。
“……這個是什麽？”
“優惠券兌換碼。”何思硯說，“希望路32號。”
關雅抿了抿唇，默念那兩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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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秀蓮見狀，就沒再問下去了。
“冰箱裏有西瓜，小雅你……”沈秀蓮吞掉後面半句，詫異地看著關雅。
關鴻也看過來，一臉意外：“小雅，你不是最討厭苦瓜的麽？”
被父母的一驚一乍影響，關雅不小心咬到舌尖，細密的疼痛散開來。
她吃痛地“嘶”了聲，埋頭扒飯，含糊不清道：“最近食堂有供應這個菜，試著吃了幾次，覺得還不錯。”
關雅仰起頭，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指著桌上的菜，大肆稱讚：“媽媽做的苦瓜炒肉比食堂的好吃。”
“我小時候吃過一兩次苦瓜，因為苦將它們永遠打入冷宮，結果錯過這麽多美味，真是太不明智了。”關雅徐徐道。
很多幼時視為天敵的食物，成年後為了養生逼自己去吃，時間久了，便再也討厭不起來。
關鴻點點頭，讚同女兒：“像我以前特別討厭蔬菜，和你媽結婚後，卻不可自拔地愛上了。”
沈秀蓮老臉一紅。
關雅捂腮幫，故意做出牙酸的樣子。
她忍不住揶揄：“老關，你真應該去開個情話補習班。”
關鴻有些不好意思，閉上嘴默默吃飯。
沈秀蓮夾了好幾塊苦瓜到關雅碗裏，笑道：“喜歡就多吃點。”
晚飯過後，父母去公園散步，留關雅一個人在家。
坐在熟悉的臥室裏，抱著父親送的玩具熊，關雅的心，漸漸安定下來。
放空好半天以後，關雅跳下柔軟的床，翻開書包，找出作業記載本。
看到每項任務後的紅色對勾，她松了口氣。
不管怎樣，今天不用寫作業了。
翌日清晨，五點四十分，關雅被鬧鐘準時叫醒。
她花了五分鐘洗漱，十分鐘吃完母親沈秀蓮做的愛心早餐，然後騎著腳踏車去上早自習。
呼吸著清晨的新鮮空氣，感受著耳邊掠過的風，關雅的嘴角不自覺地往上揚。
飄著各種各樣早點香氣的城市街道，對她來說，陌生又熟悉。
關雅將自行車鎖在學校停車場，聽到從四面八方傳來朗朗讀書聲，不由一怔。
“不是吧？”她低頭看手表，離正式上早讀還有十五分鐘。
關雅拎起書包，急匆匆跑進教學樓。
還沒到班門口，遠遠就看見教務主任揮著戒尺沖她喊：“就剩你一個，快點進班！”
明亮的教室裏，烏泱泱的，全是人。
教務主任是他們班的語文老師，一直以來，他的威嚴大於教學能力。
關雅走到座位上坐下，把書包掛在椅子一側，從課桌裏拿出語文課本。
同桌陸萌用餘光掃了她一眼，想說話，礙於教導主任在場，欲言又止。
關雅擡頭看黑板，眼裏閃過一絲不解。
黑板正中間寫著今天的早讀內容，右下角是課表，原定的政治被換成了語文。
好端端的，向天歌為什麽要換課？
早讀課長達四十分鐘，加上教導主任要求所有人提前二十分鐘到，臨近下課時，不少人懨懨地，哈欠連天。
一下課，班裏又是另一幅光景。
“啊，總算是活過來啦！”陸萌掄起胳膊畫圓，接著伸了個舒服懶腰，最後愜意地坐下，從書包裏拿出三明治吃。
關雅保持著雕塑般的姿勢，盯著課文。
見關雅看《荊軻刺秦王》一臉苦大仇深的模樣，糊了一嘴沙拉醬的陸萌移了移椅子，碰了一下她的胳膊。
“教務主任早走了，已經下課啦，你要不要休息一會兒？”
關雅的睫毛顫了顫。她揉了揉發痛的眼睛，轉過頭看見陸萌的吃相，一下子笑出聲來。
“終於笑了啊。”陸萌語氣輕松，“你整個早讀都像苦行僧。”
關雅想起些什麽，微微俯身，湊近陸萌，低聲問：“你知道為什麽班主任不來上早讀嗎？”
“他生病了。”陸萌咬了一口三明治。
生病？好突然。昨天放學的時候，向天歌精神頭挺足的呀。
陸萌補充：“教務主任說的，那時候你還沒來。”
“其實，我知道真正的原因。”陸萌拿紙巾擦嘴，圓溜溜的眼睛瞄了一圈，確定沒人註意她們以後，這才對關雅道出實情。
“昨天班主任和劉校長一起吃飯，喝高了。估計這會兒，還在家裏呼呼大睡呢。”陸萌說，“我爸也在場，說是勸都勸不住。老向好像有點情緒失控。”
這下就說得通了。昨天要不是劉校長打電話過來，向天歌就要去她家做家訪了。
“你說，老向是不是遇到什麽事啦？”關雅嘆了口氣。
“你爸沒說嗎？”關雅又問。
陸萌的爸爸是五班的物理老師，和劉校長是小學同學。
當年，他們沒少從陸萌那裏知道學校老師們的八卦。關雅因而對此印象深刻。
陸萌搖頭，“我爸說他不知道。”
關雅還想回憶更多的細節，記憶卻好像斷片一般。
“可能是昨天被滅絕師太刺激到了，他肯定過幾天就沒事啦。”陸萌大方笑道，“能教我們班的，哪個不是打不死的小強？”
關雅跟著笑了。
嘭——
光頭史約翰不知從哪兒冒出來，往關雅桌上擱了盒牛奶。
關雅和陸萌齊齊看向他，均是一臉疑惑。
“課代表，這是昨天幫你解圍的那小子請你的。”史約翰瞇著小眼睛，笑道，“他讓我給你帶話。”
“他說他叫唐燦，唐是唐玄宗的唐，燦是陽光燦爛的燦。他很高興認識你。”史約翰擰著眉，模樣滑稽。
沈默片刻，史約翰若有所思地點頭，“課代表，我覺得那小子是想追你。”
關雅盯著桌角看了會兒，騰地站起，拿起那盒特侖蘇，走出教室。
陸萌從課桌裏拿出一包香瓜子，倒了一小堆在光滑的桌面上，邊嗑邊說：“那小子沒戲。”
史約翰扭頭，看見從對面班吊兒郎當走出來的唐燦，順手抓了把瓜子，嬉笑道：“我也覺得。”
5、Chapter 5 ...
Chapter5
五班門口。
“唐燦同學，我有話跟你說。”關雅聲音淡淡的。
“巧了，我也有好多話要說。”唐燦的笑容裏帶著一絲痞氣，他轉頭往班裏看了一眼，回頭對關雅說，“我們換個地方。”
唐燦經過關雅身邊的時候，她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水味。
這味道她有幾分熟悉，像是香奈兒的Chance香水。
關雅驚訝地擡頭，將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頭發特意梳過，噴了啫喱水。校服和腳上的球鞋都很幹凈，在陽光下泛白。
無處安放的手不知該放在哪，索性插.進.褲子口袋裏。
關雅抿著唇，跟在唐燦後面走。
頂樓。天文教室。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的時候，何思硯正蹲在地上解方程式。
撿書的時候靈光乍現，索性不拘小節拿筆記下靈感。
“關雅同學，請進。”
聽到唐燦的聲音後，原本打算偷偷出去的何思硯改變了主意。
他繼續埋頭解題，身體被實驗臺擋著，沒人註意。
軟磨硬泡求來鑰匙，唐燦就為了在今天耍帥。
在一堆星空的照片包圍裏告白，是唐燦絞盡腦汁想了很久的方案。
幾乎不知道這間教室存在的關雅，一進門，便被滿墻的星宿分布圖給吸引。
她沒想到，英才還有這麽棒的一間教室。
關雅楞楞地站在一面墻壁前，全神貫註。
身後的唐燦開門見山：“關雅同學，在遇到你之前，我不相信一見鐘情。可就在昨天，我信了。請問，你可以做我的女朋友嗎？”
見女生毫無反應，唐燦跑到她身側，再次傳達心意：“關雅同學，我喜歡你。”
女生專註的眼神未有半分游移。
唐燦氣憤地瞪了眼比他還搶戲的星宿圖，決定使出殺手鐧。
他走到關雅面前，微微下蹲，盯著她看。
關雅猛然回神，往後退了兩步，懷著歉意說：“不好意思，你剛才說了什麽？我沒聽見。”
一旦專註於某件事，她就會自動屏蔽世間其他的聲音。
唐燦生無可戀地搖頭，“沒什麽。對了，你有什麽話跟我說？”
關雅把牛奶遞給他。“這個，我不能收。”
“你幫了我，理應我來謝謝你才是。”
聽她這麽說，唐燦瞬間恢覆元氣，他笑道：“小事一樁，別客氣。不過話說回來，如果你真想謝謝我，可以考慮一下我的提議。”
“你說。”關雅莞爾。
唐燦神秘一笑，從背後變出一副塔羅牌，在桌上鋪開。
“你抽一張。”他笑著說。
關雅不知道他在玩什麽把戲，隨便抽了一張牌，翻開。
唐燦看到牌面，眼睛都亮了。
他暗自在心裏爽：機智如我，還好留了一手。她絕對會感動哭哈哈哈！
“星星，正位。”唐燦俯身，胳膊抵著桌面，單手撐著頭。他對上關雅波瀾不驚的視線，興致盎然，“這是一張希望之牌，預示你的前途一片光明。”
這話正中關雅下懷。
“謝謝。”她盯著那牌，眼角含笑。
她衷心希望，重生後的日子能順遂。
“除此之外，這張牌還有另外一層含義。”唐燦怪不好意思，耳根紅了紅。他鄭重地說道，“在你面前，有一個非常棒的交往對象。他有可能是你命中註定的那個人。”
唐燦停頓一秒，繼續道：“你願意……抓住這個寶貴的機會嗎？”
關雅眼角一抽。
哈？原來，他做了這麽多鋪墊，是為了告白啊。
唐燦用力地沖她眨眼，送電波。
關雅避開他的視線，努力組織語言。
仔細想想，直到二十六歲，她的戀愛經驗仍舊為零。
甚至在遺願清單上寫下了“想談一場戀愛”這種話，她對戀愛的渴望值幾乎爆表。
正常情況下，極度渴望愛情的她，遇到深情告白，說不定頭腦一熱就答應了。
可現在，關雅內心竟然毫無波動。
因為，完全沒有心頭小鹿亂撞的感覺呀。
一點兒也沒有。
關雅定定地看著唐燦，說：“唐燦同學，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這回輪到唐燦楞住，他沒底氣地說：“那你錯過一個和優秀青年交往的好機會了……”
關雅語氣鄭重：“我在和學習談戀愛。”
躲在教室另一頭的何思硯恰好聽見這句話，手中的鉛筆霎時頓住。
原本沒什麽情緒波動的臉上，多了幾分似有若無的笑意。
此時，如同置身過山車裏的唐燦摸摸後腦勺，極力化解尷尬：“好巧啊，我也是。高中生就該以學習為重。”
然而，他的眼神裏卻寫著“這妹子沈迷學習無可救藥了，學渣果然惹不起”。
“沒什麽事的話，我就先回班了。”關雅灰溜溜地跑了。
唐燦沖著她的背影揮揮手，“不耽誤你和練習冊談情說愛。”
他躁動不安的愛情，就這麽被扼殺在萌芽裏。
唐燦惆悵地望著窗戶。
哼，天殺的學習！
放著一堆天文書籍的長桌後，突然冒出一個身影。
唐燦嚇得一哆嗦，看清人後，拍胸脯道：“何思硯，你怎麽在這裏？”
“剛才的對話，你聽見了多少？”唐燦臉頰通紅，心虛地問。
何思硯揚了揚手裏的草稿紙。
紙上密密麻麻的數字符號看得唐燦頭疼。
他懸著的心又回到肚子裏。
唐燦懂，何思硯寫題的時候，就是個聾子。
兩人一起走回教室。
被戀愛問題沖昏頭腦的唐燦，理智漸漸回來。
他停下腳步，問何思硯：“天文教室的門，一直都是關著的。鑰匙在我手上，而且沒有備用的。你是怎麽進去的？”
唐.福爾摩斯.燦腦海裏閃現出一個搞笑的畫面。
鬼鬼祟祟爬窗進教室，套在這個道貌岸然的家夥身上，別提多稀奇。
何思硯冷靜地轉移話題：“在回教室前，你最好解決下你身上女士香水的問題。”
母親最喜歡香奈兒的邂逅香水，何思硯對這個味道很熟悉。
唐燦在風中淩亂。
納尼？！女士香水？？？
“香水難道還分男士和女士麽？”不都是一樣的嗎？
唐燦面如死灰，特別是當他和李翠娥迎面相遇的時候。
李翠娥今天換了款香水，然而由於噴得太多，味道還是有些重。
唐燦發瘋似的扭頭就跑，沖向廁所。
和滅絕師太撞香水是種什麽體驗？
唐燦覺得今天把一輩子的臉都丟光了。
早晨偷家裏香水的時候，他應該旁敲側擊問幾句的。：）
李翠娥眼瞅自己學生如脫韁的瘋馬，活躍得不正常，稍微有點擔心。
她問何思硯：“唐燦怎麽了？”
何思硯面不改色：“他昨晚熬夜學習，不小心受涼，今天一直拉肚子。”
李翠娥表情凝重：“這樣啊。我得去班裏說說，提倡健康的學習方式。畢竟，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6、Chapter 6 ...
Chapter 6
“拉肚子”事件後，頻繁遭受到李翠娥的“噓寒問暖”，唐燦受寵若驚，一連兩天的英語課都是如坐針氈。
每次熬到下課，目送李翠娥的背影離開，唐燦這才敢來個葛優躺放松放松。
唐燦捏了捏他的臉，因為刻意保持面癱般的表情，臉都僵硬了。
唐燦盯著何思硯的背，一臉幽怨地問：“何思硯，你那天到底跟香飄飄說了什麽？別整我行不行？”
占據黃金單人席的何思硯合上英語書，淡淡道：“我誇你學習認真。”
“英語全班倒數第一，不，幾乎是全校倒數。”唐燦瞪圓了眼睛，癟嘴，“她不掐死我算好的了。”
“你知道就好。”何思硯換了本課外書看，說得雲淡風輕，“看人家小姑娘的覺悟，學著點。”
當事人一聽就清楚這話的弦外之音。
唐燦不高興了，一拍大腿，高聲道：“嘿，何思硯，你不是說你什麽也沒聽見嗎？再說了，你裝什麽老成啊。”
班裏大部分人都朝這邊望過來。何思硯無動於衷。
唐燦怕再說下去糗事暴露，一下子心虛。雖然臉上還表現出大義凜然的樣子，但是聲音卻軟了不少。
唐燦說：“學習的時候，怎麽能心有雜念呢？你得心無旁騖才行。”
“哎呦餵，你一個英語37分的渣渣說這種話心不會痛嗎？”坐在唐燦後面的幾個男生笑得快肚子抽筋。
其中一個捂著肚子問他：“餵，唐燦，你上回說要追文科班的那個妹子，成功沒？”
唐燦的唇緊抿成一條線，表情嚴肅得不像話。
吃瓜群眾在等他的下文。
唐燦冷哼一聲，一字一頓道：“你們這些人真是膚淺，腦袋裏都不想正經事。”
“現在不好好學習，將來連對象都找不到。”唐燦一本正經，“別妨礙我和學習培養感情。”
後面的一票男生聽得目瞪口呆。有一個笑得趴在椅子上不能動的，後知後覺地摸嘴巴，他只是想確定，自己的嘴巴有沒有笑歪。
“你可拉倒吧。”
“哈哈哈，燦哥，咱別逗行不？”
誰都知道，5班的唐燦，成績湊合，就是人吧，飄得不行。更別談踏踏實實搞學習。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唐燦呵斥他們閉嘴，“你們吵著我學習了。”
何思硯從抽屜裏拿出一本嶄新的小學英語單詞練習冊，扔給唐燦。
“何思硯，你什麽意思？”唐燦看到書皮，額頭落下三條黑線，他氣勢洶洶喊完何思硯的名字，後半句就蔫了。
“你的戀人。”何思硯淡淡道。
“人啊，沒了夢想，跟鹹魚沒什麽兩樣。”
代課的政治老師已經把這話講了不下十遍。他在三尺講臺上來回踱步，昂著頭，眼睛看天花板，正努力醞釀下一句話。
關雅嚴重懷疑這位老師大學主修成功學而非思想政治。
當然了，處於人生迷茫期的高中生最缺強心劑，這人的雞湯很受用，成功激起不少同學的鬥志。
向天歌已經兩天沒來上課。每個來代課的老師都給同一個理由——向老師生病了。
可關雅隱約覺得不對勁。
代課老師走下來，在班裏四處晃。
“離下課還有十分鐘，你們拿一張紙出來，寫上自己名字和理想的學校，下課前交上來。我先聲明，那種指甲大小的紙就別拿出來丟人現眼了，那是在侮辱你們的夢想。”代課老師不看人，依舊盯著天花板，中氣十足，“一定要認真寫，而且要實際。55個人都上清華北大我是不信的。”
“人生不會倒帶，你們只有一次機會。而邁向康莊大道的第一步，就是確立目標。現在，你們的手裏握著未來。好好考慮吧，同學們。”
教室裏陸陸續續響起撕紙的聲音。
關雅捏著筆，在白紙上寫下名字後，便陷入了漫長的思索當中。
理想的學校啊，該寫什麽呢？如果是沒有重來的高中那會兒，她能毫不猶豫地寫下“北京大學”。
她那時候，最不缺的就是一腔孤勇。
然而，現實給的耳光永遠很響亮。
高考失利，上了所二本學校，大四考研究生，差一點進北大。靠著向外調劑才沒被刷下來。
專碩畢業以後，關雅眼瞎進了家黑心公司，累死累活拼了一年，好不容易有升職的機會，結果遭同事排擠。
大哭一場後辭去工作，繼續讀書，考博士。
終於在二十六歲的時候，關雅踏進了北大的門檻。
“我討厭一眼能望到頭的人生。”年輕氣盛時掛在嘴邊的話，後來常被她拿來自嘲。
做好一輩子待在學校的覺悟以後，關雅收到生病的噩耗。
如那晚桐溪山的流星雨一般，她靜靜悄悄地隕落了。
“同學，你是認真的？”代課老師在關雅身邊駐足，視線終於不再親睞天花板，而且落在她的筆端。
“北京大學”四個字，遒勁有力。
代課老師看關雅的眼神覆雜了許多，有質疑，有玩味。
英才中學文科班十二年沒出過北大生了。上個世紀創造的記錄如今無人能破。
每個學生的桌子右上角，都貼著期末考試的成績。關雅的成績條上，地理那一欄，紅色的32分猶為醒目。
代課老師掏出一盒煙，不屑地看了她一眼，“關雅是吧，先學好地理再做夢。”
說完，他就走到教室外吞吐煙霧去了。
只有關雅知道，這四個字，意義多麽深刻。
準備快點回家寫考北大計劃的關雅，在停車場被唐燦截胡。
“關雅同學，我可以邀請你一起走嗎？”唐燦推著自行車，笑得單純，“在路上，我們可以討論戀愛，不，我是說學習問題。”
關雅問他：“你家住哪？”
唐燦心肝顫了一下，激動地回答：“成才路的花溪小區。”
“不順路，你先回吧。”關雅微微頷首，“學習加油。”
關雅走進停車場，在一排排模樣差不多的自行車裏，尋找屬於自己的那輛。
唐燦瞥見朝停車場這邊走來的何思硯，熱情地揮了揮手，並隔空喊話，“何思硯，一起回家呀。”
面對一個熱愛學習的姑娘，唐燦覺得，炫耀自己的學霸，不，堪稱學神的朋友，一定倍有面子。
一米八七的何思硯邁著大長腿走過來。
他淡淡地掃了唐燦一眼，說：“我們是反方向。”
唐燦瘋狂使眼色，用唇語說：“餵，是兄弟就幫個忙，有妹子在呢。”
何思硯越過唐燦，目光落在停車場裏的那抹倩影身上。
他的眼睛生得明亮，瞳仁泛著深沈的褐色，像是藏著什麽卻又意外純粹。
“沒興趣。”何思硯收回目光，對唐燦說。
“哎呀，兩分鐘的事，你就當大發慈悲拯救困難兒童嘛。”唐燦推搡著何思硯往前走。
關雅還在找她的車。不知為何，今天停車場裏的自行車出奇的多，長得一模一樣的還不少，看得人眼花繚亂。
“關雅，我介紹個人給你認識。”唐燦揚眉。
關雅在自行車海中停住。她對上何思硯的視線，想起前些日子第一次見到他的場景。那天的他，被陽光包圍，整個人都散發著溫暖。
此刻的他，眼裏都是疏離，她看不到半點溫暖。
畢竟是陌生人。
“他叫何思硯，我從小玩到大的朋友，是個超級大學霸。你以後有不懂的題都可以問他，高中知識，無論理科還是文科，基本沒有他不會的。”唐燦自作主張拉關系，“以後，我們就是考北大的戰友啦。”
“戰友？”關雅一怔。
“我看到了呦。你們班裏貼出來的目標。”唐燦伸出手，“好巧，我也想考北大。”
關雅出於禮貌輕輕握了握唐燦的手。
“我一定會上北大。”她的目光格外堅定。
一旁充當人線木偶的何思硯，眼裏那片寧靜的湖，泛起淡淡的漣漪。
唐燦扯過何思硯的手，搭在他和關雅握住的手上。
何思硯的掌心沒過一絲暖流。
關雅連忙抽回手。說不清原因，她忽然有點害羞。
“我們以後，就是戰友啦。”唐燦笑著說。吊兒郎當的他，眼神突然很真摯。“一年後，北大見。失敗的人不許哭鼻子。”
道別後，唐燦歡欣地騎車自行車走了，留給何思硯和關雅一個瀟灑的背影。當然，他就是這麽想的，所以一次也沒有回頭。
何思硯十秒內找到車開了鎖，關雅卻還是一臉懵逼。
她真的忘了，今早來的時候，車停在哪裏了。
何思硯走到一半停住，轉頭對關雅說了句“再見”。
關雅擡起頭，眼裏裝著詫異，她揮揮手，道：“再見。”
她又在車海裏仔細找了幾分鐘，終於看到自己的自行車。
回家晚了，怕爸爸媽媽擔心。關雅坐上腳踏車，使出渾身解數去騎。
經過第一個路口時，她看到了那個人的身影。
跟她說“再見”的何思硯。
7、Chapter 7 ...
Chapter 7
十字路口，關雅剎車，停在何思硯後面。
晚風吹動他的襯衫一角，昏黃的路燈下，背影顯得格外動人。
她盯著他的背影，安靜地抿了抿唇。
下個岔路口，他們應該就會分道揚鑣。所以，關雅沒上前打招呼。
綠燈亮起。車流從她的身邊經過。
見何思硯已經在百米開外，關雅踩著綠燈的尾巴過去。
才騎了一公裏的車，常年缺乏鍛煉的關雅，已經是氣喘籲籲。
快到小區門口的時候，關雅停下來，準備推著車進去。她實在是騎不動了。
喉嚨卡著一團火，心臟撲通撲通地跳，臉楞是燒得通紅。
視線裏又出現那個少年。他輕松剎車，在進小區的伸縮門前停下。
她沒想到，何思硯居然和她住在同一個小區。
上輩子的印象裏，高中階段，從沒在自家附近遇到過他。
關雅頂著紅撲撲的臉蛋走過去，十分友好地跟何思硯打招呼。
“好巧啊——”話說到一半，她被突然偏過頭的何思硯嚇到了。
後面半句“我也住這裏”，關雅生生憋了回去。
何思硯的臉色陰沈，眉梢似乎都染上了嫌惡。
那雙漂亮的眼睛，正用可怕的眼神在審視著關雅。
“別再跟著我。”冷冷地扔下這句話，何思硯蹬著腳踏車進了小區，很快消失在轉角處。
關雅無語地望了望天。
見過自戀的，沒見過這麽自戀的家夥。
敢情他以為她一路尾隨，故意和他制造偶遇？學霸的腦子裏都裝著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小雅，你在門口楞著幹嘛，怎麽不回家？”照例買饅頭回來的關鴻，拍了拍女兒的肩膀。
轉頭看見爸爸，關雅笑笑，“我有點累，停下歇會兒。”
關鴻看見她額頭的汗，心疼道：“小雅，路上慢點騎，別趕趟。安全第一。”
“爸，我知道了。”關雅點頭，如小雞啄米。
經過路口時，關雅停下來，往何思硯消失的方向望了望。
視線裏，只剩下枝繁葉茂的綠樹在風中搖曳的模樣。
“小雅，在看什麽？”耳畔傳來父親的聲音。
“沒什麽。”關雅回頭，推著自行車，往反方向快步疾走，跟上了父親。
她伸手摸摸鼻尖。
在停車場時，不小心被那家夥的手碰到過的無名指，冰冰涼涼的。
她心想：溫暖什麽的，都是錯覺吧。
寫完月計劃，關雅從筆記本裏擡頭，掃了眼時鐘。
晚上九點半。窗外早已是黑漆漆的一片。
最近的作業不多，基本就是寫資料，對著答案訂正。關雅能應付得來。
完成家庭作業後，她本來想寫一整張考北大作戰計劃的。深思熟慮後，先列了月計劃。她想著，等到一個月後，看自己的學習情況再做打算。
關雅記得，她高考那年，其實趕上省裏試卷改革，難度有降低。基礎知識掌握得牢固，心態好的學生基本都考了比較好的分數。
那一屆的市文科狀元，是對手學校的一匹黑馬，只差了北大5分。在當時引起不小的轟動。
如果關雅好好努力，考北大不是沒有可能。
語文和英語她不擔心。數學短時間難以撿起來，基本只能跟著老師走。
政治靠背誦，她只要花點時間記綱要和知識點，刷刷題目熟悉套路就沒問題了。
至於歷史，關雅本碩期間，讀過不少歷史書籍，知識儲備還是相當不錯的。這門課，她有信心學好。
最令人頭疼的是地理，靈活性強不說，出題人的路數也是捉摸不定。平時考些套模板的死知識還湊合，一碰上創新的，她就毫無招架之力。
關雅看著32分的期末地理試卷，不禁黯然神傷。答題卡沒填錯，試卷也寫滿了，可惜答不到點子上。
她收好試卷，看著書桌上的課本，深深呼氣，再緩緩吐出來。
關雅抽出地理必修一，開始看地球運動這一章。
房門外響起輕輕的敲門聲。
沈秀蓮做了宵夜，問關雅想不想吃。
誘人的面包香氣透過門縫飄進來。
她舌尖的味蕾蠢蠢欲動。
地球運動和面包之間，關雅果斷選擇了後者。
“媽，今天烤的是什麽面包？”關雅邊推門邊問。
客廳裏的餐桌旁，沈秀蓮正在將剛出爐的面包裝盒。見女兒出來，她溫柔地笑了笑，道：“肉松面包。我多做了一些，你待會兒給林叔叔家送兩盒過去。”
沈秀蓮生了一雙巧手，烤的糕點不比外面賣的差。她口中的林叔叔是關鴻單位的同事，和他們家住一個小區，只隔了幾棟樓。
兩家關系不錯，有時候節假日還會結伴去旅游。
沈秀蓮烤的面包很松軟，沒有咀嚼負擔，關雅很快吃完。她端起清茶，抿了一口。
她不記得林叔叔家具體在哪裏了。怕母親看出異樣，沒敢問她。
關雅磨蹭了半天才出門。
怪她常年鮮少回家，原本熟悉的街鄰，幾乎認不全。
關雅憑著感覺走到了林叔叔家樓下，可她不知道是幾樓。
擡頭往上看，只有五樓的燈暗著，其他樓層裏都有人。
貿貿然喊一嗓子也不太好。
關雅閉上眼睛，細細回憶。她依稀記得，林叔叔家門前貼了白綠色相間的瓷磚，地上鋪了墊子。
清脆的腳步聲落進她的耳朵裏。
關雅睜開眼睛，黃燦燦的光沖她撲過來。
腳步聲霎時停了。
樓道裏一片明亮，暖暖的光打在一個高個子男生身上。
他穿著簡單的家居服，腳下趿了一雙黑色的人字拖。整個人看起來懶洋洋的。
關雅定睛一看，發現樓道裏站著的帥哥，是何思硯。
他的目光落在她手裏的蛋糕盒上。
關雅默默地把手往後縮了縮。
8、Chapter 8 ...
Chapter 8
何思硯移開目光，趿著人字拖繼續往下走，一步一步，離她越來越近。
關雅一時間楞在原地，有些尷尬。
少年跟個沒事人似的，從她身邊繞過去。
他的身上有淡淡的清香，檸檬味的。
關雅清嗓子，轉過身，看著何思硯的背影，平靜地說：“何思硯同學，我想你之前誤會了。”
走到銀杏樹下的何思硯，腳步一頓，駐足。
“我就住在這個小區，跟蹤什麽的純屬無稽之談。還有，我過來是給我爸同事送蛋糕的，湊巧碰到你而已。”
關雅的聲音軟軟的，她也不知道為什麽，看著這人清冷的背影，自己表現得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明明不是她的錯。
以後擡頭不見低頭見的，她不想被人無端扣個“跟蹤狂”的帽子。
銀杏樹葉在晚風的吹拂下簌簌地響，奏著無關緊要的樂章。
路燈的光如春日細雨，斜斜地撒在他的身側，溫潤美好。
何思硯轉過身，看著關雅，漫不經心地“嗯”了聲。
他的眉眼淡淡的。一臉的人畜無害。
關雅凝眉，嚴肅地說：“你難道不覺得應該向我道歉嗎？”
空氣安靜到死寂。
兩個人之間，隔著沈沈的夜色。他在明裏，她在暗裏。
何思硯的語氣稀松平常：“討厭烤肉嗎？”
關雅：“……？”她老實地搖搖頭。
“ZXJM37C、NKLID69。”何思硯報了兩串字母數字。
“……這個是什麽？”
“優惠券兌換碼。”何思硯說，“希望路32號。”
關雅抿了抿唇，默念那兩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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