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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風起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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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風起時

120.風起時

(——卦不敢算盡,恐天道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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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長室。

哈利坐在扶手椅裏,兩條腿絞在一起,手也使勁兒互相扭著,臉上一副想開口又不知從何開口的尷尬。

鄧布利多坐在辦公桌後,耐心等待著哈利開口。

“自從上次魁地奇時我因為突如其來的殺意把德拉科撞了下去,我已經很久沒有共感到Voldemort的憤怒情緒了。”哈利猶豫著說,“這很奇怪……教授,你不覺得這太風平浪靜了嗎?沒有襲擊,沒有戰鬥,對方一點消息都沒有……”

“上次魁地奇事件一定發生了什麽,只是我們還沒有發現。”鄧布利多說,“所以我們需要你的夢境作為線索。”

“教授……很抱歉……”哈利訥訥說,“這次的夢我真的不知道怎麽描述……很奇怪……似乎和現在的事並沒有關聯……”

“如果無法描述的話,”鄧布利多提示,“我能否通過回憶場景看一看?”

本來以前他們也這麽做過,但是這次哈利卻像是被他嚇了一跳,連連擺手,頭搖的像撥浪鼓,“不不不不不——我我我——”幾秒後,他低下頭,洩氣似的說,“好吧,我可能是夢到了棘霓.迪斯洛安的……祖母。”

鄧布利多的藍眼睛靜靜註視著哈利,目光清澈而堅定,等待著他繼續敘述。

“夢境地點似乎是在一所很華麗的莊園,”哈利閉著眼回憶著夢境,“有白孔雀沿著薔薇花墻的樹蔭走來走去,白色大理石噴泉又高又大,水花在陽光下反射著彩虹的光芒,遠處的屋子像是小型宮殿,石雕柱子上泛著熒光……”

鄧布利多靜靜聽著這看似無關緊要的背景敘述,目光裏露出思索的深沈。

“我——夢裏的‘我’站在樹蔭下,”哈利臉上露出淡淡的懷念神色,“突然頭頂傳來枝葉簌簌的聲音,於是我擡頭去看……”哈利的語調突然緩了下去,“樹上開滿了白色的細碎小花,綠色的枝葉郁郁蔥蔥遮住了陽光。在樹椏高處,坐著一個人。她穿著淺灰色的鬥篷,鬥篷下面露出一雙銀色的靴子;她緞子一樣的黑色長發長長的垂下來,直垂到腳踝,被風吹著,像是柔軟的柳枝飄拂;她的手上戴著黑色的手套,一只手握著一束白孔雀尾羽,一只手扶著樹幹。她全身遮得嚴嚴實實,就連脖子和手腕都被鬥篷遮住了。她……”

“咳咳。”鄧布利多忍不住出聲打斷了哈利滔滔不絕的描述,“哈利,說重點。”

“抱歉,教授。”哈利臉上一閃而過尷尬神色,他也連忙清清嗓子,重新開口,“她的臉被面紗遮住了,我看不清她的容貌,但是我似乎知道,她的眼睛是黑色的……很漂亮的黑色,沒有一點雜質的純黑。”頓了頓,哈利固執的加了一句,“雖然看不見,但是我就是知道。”

“那麽你們有什麽互動嗎?”鄧布利多問。

“有,”哈利又陷入了夢幻般的回憶神色,“‘我’對她說,‘Gini,你手裏拿的是什麽?阿布上次還說,他家的白孔雀見了你就跟見了鬼似的撒腿就跑。’然後,那個少女很不高興,使勁搖晃著手邊的樹枝,樹葉和小小的奶油色花朵紛紛揚揚飄落下來,落了我滿身;但是我沒有生氣,只是很縱容的看著她……然後夢就結束了。”

看著哈利意猶未盡的惋惜臉,鄧布利多似乎有點無奈,他沈吟半晌,站了起來,從書架上取下一只水晶球,把裏面白霧一樣的記憶抽出來,倒進冥想盆。

“這是我的一段回憶,來自於二十四年前。”他說,“如果我沒有記錯,這應該是我唯一一次親眼見到你夢中看到的這位人物。”

一陣霧氣朦朧,兩人落在了空無一人的霍格沃茨禮堂。回憶裏,穿著棕紅色禮服的鄧布利多站在門口,側耳傾聽著外面遠處隱約傳來的人聲鼎沸。

“這是二十四年前的一場學院魁地奇比賽。”如今的鄧布利多開口解釋,“這場比賽裏斯萊特林的追球手正是當時六年級的盧修斯.馬爾福。”

“難不成斯萊特林除了馬爾福就沒別人會魁地奇?”哈利忍不住吐槽。

鄧布利多失笑,“馬爾福的魁地奇的確天賦頗高。”

哈利剛想問這次比賽另一支隊伍是哪個學院,但是這時從禮堂另一端走來兩個人,吸引了他的註意力。

那是一個淺金發色的英俊男人,神色冷漠高傲,穿著一身純白色長袍,手裏握著一支蛇頭手杖。在他旁邊跟著一個矮個子少女,臉上蒙著白色面紗,穿著一身石青色束腰長袍,外披月藍色兜帽鬥篷,肩上搭著一條深綠繡銀披肩,披肩兩端的墨綠色流蘇垂在她的腳邊,和鬥篷的下擺一起隨著她的步伐如流雲般輕輕擺動著。

哈利只覺得兩個人都十分眼熟——這個男人和如今馬爾福家主盧修斯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就連那種高傲的神色都如出一轍;而那個矮個子,不就是自己夢到的那位少女——

她居然和馬爾福家族是相識的嗎?

“這是阿布拉克薩斯.馬爾福,盧修斯.馬爾福的父親,當時的馬爾福家主。”如今的鄧布利多解釋,“剛剛你夢中所說的‘阿布’,應該就是指他。”

“馬爾福先生,別來無恙。”曾經的鄧布利多看到他們,走上前打招呼,“這位是?”他看向那個鬥篷少女。

“我兒子在法國的遠房表妹,Nana,”馬爾福回答,“小姑娘體弱,不能見光,但是和盧修斯感情很好,非要來看他比賽——娜娜,這位是鄧布利多校長,真遺憾你不在我們英格蘭的霍格沃茨上學,鄧布利多校長的變形課讓我記憶猶新。”

少女提起鬥篷衣角,微微傾身行禮,動作不卑不傲,看不出情緒。

“我也記憶猶新,就好像給你們那一屆上課就是在昨天,啊,原諒一個老頭子的念舊……幾十年了,真是物是人非啊。”鄧布利多說。

馬爾福微笑著,不露痕跡將少女擋在身後,指了指門口,“校長,比賽該開始了。”

兩人朝門口走去,那個鬥篷少女雖然個子比馬爾福矮了不少,卻毫不費力跟上了他的步伐,腳步也毫不忙亂,鬥篷下擺隨著她的步伐翻起平穩細碎波浪。

“娜娜?”哈利低聲喃喃,“這是棘霓的祖母的名字嗎?可是她不是也叫Gini麽?”

“當然,後來我也查過‘娜娜’這個名字,”白色胡子的鄧布利多揮著魔杖,看著回憶裏的場景煙霧般消散,“毫無疑問,這是個假名;馬爾福家族也並沒有法國的遠方親戚。”

“是這樣嗎……”哈利失望的說。

“但是我們至少知道,這位‘娜娜’和馬爾福家淵源頗深。”鄧布利多卻並沒有失望的神色,“這是我唯一一次見到他們兩人同時出現——這段回憶的同年九月,馬爾福當時的家主阿布拉克薩斯.馬爾福急病身亡,秘密下葬;這位‘娜娜’小姐也從此沒有公開露過面了。”

哈利怔怔聽著,只覺得心裏說不出的煩悶。

“而據我的情報,”鄧布利多說,“Voldemort的另一個神秘手下也活躍於那個時期——也就是‘解謎者’,‘Gini’。”

“我快被您搞糊塗了,教授。”哈利說,“‘娜娜’和‘Gini’究竟誰才是祖母?”

“她們是同一個人。‘Gini’是她作為食死徒的名字,而‘娜娜’是她來觀看比賽時的假身份。”鄧布利多說。隨著他的話音,虛空裏無數銀色的光點慢慢匯聚,在冥想盆上方凝聚成兩個人形。她們背靠背站著,一個臉上蒙著白色面紗,一個臉上戴著一副詭異的蛇臉面具。

兩個少女的人像緩緩旋轉著,最後融為一體,消失在空氣裏。

“在那之後十年,”鄧布利多看著冥想盆裏亮銀色的漩渦,慢慢說,“她偶爾出現在馬爾福莊園,卻不再參加食死徒的會議,但是十年後,也就是一九八一年,她似乎被Voldemort派任了什麽任務,離開了這裏,從此再也沒有出現過。自始至終,無論是‘娜娜’還是‘Gini’,都沒有露出過真實容貌。”

“但是這很奇怪,教授。”哈利喃喃自語,“在夢裏,‘我’對Gini的態度可以稱得上是溫柔;但是迪斯洛安卻說她的祖母和母親都死於Voldemort之手——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鄧布利多也沈默了半晌,“的確。但是如果按時間來說,這也是說得通的——她的祖母是純血,所以Voldemort縱容她;而在她生下一個啞炮孩子後,基於血統的寵愛也走到了盡頭,Voldemort決定清洗自己‘不潔’的後裔,於是痛下殺手。”

哈利看起來很不舒服,但還是忍住了。頓了頓,他又開口,“教授,最後多嘴問一句……當時那場比賽,誰贏了?”

“……斯萊特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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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樓。

在那場突如其來的告白後,我和裏德爾之間的關系似乎並沒有發生什麽太大的變化。我也不知道究竟是因為我們之前的相處模式就已經很親密,還是因為在這方面我們都沒什麽經驗——“愛”這門選修課實在太艱深晦澀,Voldemort是零分,Nagini也未必能及格。

——不過好在可以肯定的是,在我直述心意並且得到回應之前,我們對彼此,都不自知的圖謀不軌了許多年。

兜兜轉轉,生離死別,如今這般,已是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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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裏德爾並不是那種會被個人私情絆住腳的人,第二天阿茲卡班那邊似乎有事需要他出面,於是他幹脆利索趕了過去,只來得及囑咐我一句註意安全。我一個人呆在藍樓也挺無聊,於是跑去馬爾福莊園找盧修斯他們。

不出所料,斯圖爾特也在,看起來還大有蹭完午飯才肯走的趨勢。此時我的增齡易容藥劑已經失效,我依舊是原來那個灰發金眼的小姑娘,但是斯圖爾特在看到我時,還是行了個端正優雅的古典紳士禮。

然而他下一句話就把我雷的目瞪口呆——

“臣未曾護駕,請王後恕罪!”

“………”

“………”

“………”

周圍三個人都露出被雷劈中的呆滯表情——最先反應過來的是納西莎,她笑得跌在沙發上,一手攥著流蘇抱枕一手狂拍旁邊盧修斯的背;盧修斯被她拍的一口茶噴出來(也說不定是被斯圖爾特嚇的),嗆得直咳嗽卻也開始哈哈大笑。兩個從來都是秉持優雅的家夥狂笑到毫無形象,如果被德拉科看見,八成又要瞠目結舌。

“別——別笑了——有那麽好笑嗎!”我惱羞成怒,揪著斯圖爾特的領子呲牙咧嘴,“王後是什麽鬼啦!小心我揍你啊!”

“那怎麽叫?”斯圖爾特一臉做作的惶恐,“王妃?夫人?娘娘?”

本來好不容易止住笑的兩個家夥又開始哈哈大笑,幾乎有笑到滾下沙發的趨勢。

“好好好,”我咬牙切齒,“那本宮今天就賜你一尺白綾,去死吧!刁民!”

我這邊和斯圖爾特打成一團,那邊納西莎慢慢止住笑,突然毫無征兆嗚嗚哭起來。盧修斯起初嚇了一跳,然而卻像是明白了什麽,攬著納西莎,寵溺輕拍著她的肩。

“她不會有事的,不要怕,”他輕聲哄著納西莎,“你不是早就看出來了嗎?所以不要害怕,她好好的呢……”

我停下怒揪斯圖爾特呆毛的動作,怔怔看著他們——此刻我突然明白了,他們剛剛的歡笑,不止有被斯圖爾特逗笑的原因,更多的是對我平安無事的歡喜。

納西莎掛著眼淚的笑靨,就像是晨曦裏帶露的花,我願意將它珍藏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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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交流後,我把目前我和裏德爾的關系掐頭去尾大概告訴了他們。盧修斯一臉吃了芥末多味豆的詭異表情(我覺得短時間內他都無法直視Voldemort了),納西莎則一臉欣慰,眼神裏都透露出滿滿溫柔和甜蜜。

“我一直希望能有一個合適的人陪著你。”她說,“但是無論是實力,地位,亦或者觀念,適合你的人實在是太少了,每次想到這個我都覺得你好孤單,如果我和盧修斯不在了,誰還能陪著你呢(盧修斯插嘴:“那不是還有德拉科嗎。”),而現在這樣,我真的是——得償所願,如願以償……我終於能放下心來……”

納西莎揉著眼角,清澈漂亮的杏眼裏淚珠不停滾落。她此刻的容顏和十六年前那哭泣的少女的容顏恍惚間重疊,就好像時間只不過一瞬,婚禮花門下那憂傷慌張的貴族少女就已經成長為了巫師界第一權貴家族的女主人。

人類的時間,真的太快了啊……也許再過幾十年,我只能對著德拉科,懷念曾經的盧修斯……

而只有那個人,逆著時間的長河上岸,將流逝的生命扼於手中。也只有他,能與我一起走在看不見盡頭的長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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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飯後,我要返回霍格沃茨。離開前,斯圖爾特叫住了我。他把自己棕色的柔軟卷發揉的一團糟,臉上掛著歉意的溫柔笑意。

“那個,雖然不想說,但是還是不得不告訴你,我……我可能要提前離開倫敦啦,”斯圖爾特說,“下一次季風抵達北美海岸之前,成群的霜翎鷺會從天空墜入海面化成泡沫,我想親眼去看看。”

“還會再來倫敦嗎?”我不舍的問。我知道他是如此的自由,不論是什麽都阻止不了他風一樣的腳步。

“等明年夏天,太平洋的鳶尾銀珊瑚鳥隨著洋流遷徙的時候,我會回來。”他說,“在那之前,我會留在喀麥隆,直到完成我曾經的承諾。”

“那麽,最後為我占蔔一次吧。”我說。

他掏掏口袋,遞給我一幅撲克牌,我抽了一張,居然又是面容肅穆的黑王後。

“那張你第一次為我占蔔時的黑王後?”我認出了它。

“是呀。”他說,“這也算是命中註定吧?”

他拋起一把紅豆,隨意接住幾顆,剩下的半把大珠小珠落玉盤,泠泠落落散在了鋪滿桌面的撲克牌背面。然後他用魔杖翻開一張落了三顆紅豆的撲克,梅花Q。又翻開一張一顆紅豆都沒有的撲克,紅心國王。最後一張落了一顆紅豆,翻開後,咧著嘴的黑桃傑克露了出來。

他將剩下的紅豆堆在一起點燃,淺藍色的輕煙慢慢冒了出來,懸浮不散,隱約是一片密密麻麻的梵文。在一片檀木氣息的朦朧煙霧裏,他垂眉斂目,低聲念念有詞。

“東冥有山,靈魄夜來。騰蛇乘霧,入主北鬥。因果不轉,機緣不開,雖無心偶得,然其緣難解。破軍明滅不定,雙星命軌未清,群輝鋒芒相爭。白虎逼宮,赤鳳割據,成懸崖縱馬之勢,可一步騰龍,也可直墜深淵。此為非兇非吉不定之簽。”

他的蔔辭我聽懂了七八,心裏有點不安。

“也就是說,”我喃喃,“目前狀況不容樂觀,而且前途未蔔?”

“命運這種東西不要深信哪。”他恢覆了不著調的悠閑神色,“這種似是而非的占蔔,從來都是在事後才被人刻意對號入座的哦?”

是這樣嗎……那當年特裏勞妮那個預言,究竟指示了什麽呢?

“不過嘛,有一點還是肯定的。”他呼的吹滅藍色火焰,擡頭朝我說,“殺孽損命,害人傷己。雖然你家boss比較獨斷(他意有所指擠擠眼睛),但是還是希望你能多多規勸他,身上血腥氣太重可不好喲——納西莎肯定也是這麽想的。”

我笑起來,“好,我盡力。”

他收拾好東西,沈吟一會兒,才說,“還有,恭喜你們在一起。雖然不了解你們的具體情況,不過能從細微末節看出來,你們很般配哦。”說完,他還假惺惺抹了抹眼淚,“哎,小美人名花有主,大哥我心裏酸溜溜的……嗚嗚嗚………”

“……你現在帶我私奔還來得及哦大哥。”

“……讓我多活幾年吧小妹妹。”

一番打趣後,斯圖爾特從他不知道哪個神奇口袋又掏出一把烏木簽,插到自己的空茶杯搖了搖,隨手遞過來。

“我在東亞那邊學會的月老簽,”他笑嘻嘻說,“不給你和你那位抽一支玩玩嗎?”

“我才不信這種東西呢。”雖然這麽說著,我還是忍不住伸手抽了一根。

“現在別看哦,等會兒我走了再看。”見我要翻過簽,他連忙伸手擋住那根簽的簽文,“不然萬一是‘一支梨花壓海棠’之類的簽我怕你當場打死我……”

“有這種覺悟還敢讓我抽嗎!”

“嘿嘿,簽就送給你當紀念啦,以後看到簽就當是看到你帥氣的大哥了。”他露出尖尖小虎牙笑著,一拍大腿站了起來,“那,我走啦,咱們青山不改,綠水長流!”

我看著他提起背包甩在肩上,大步走出大門,挺拔身影逆著耀眼陽光,就像是太陽之子,此刻又要踏著陽光離開。我恍惚了幾秒,突然後知後覺出聲喊道,“大哥,你自己的月老簽文是什麽?”

他回過頭,笑容燦爛,毫無陰霾。

“我的?——是‘孤身只影,長風萬裏’哦。”

我楞楞看著他身影消失在莊園結界邊界,空氣裏泛起一陣漣漪,什麽都沒剩下。

然後我低下頭,慢慢翻轉那枚烏木簽。在光滑的簽體背面,一行方塊小字風流瀟灑。

“道雖不容,情不可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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