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104章 對不起

關燈
第104章 對不起

對不起

(——對不起有用的話,要阿瓦達做什麽。)

.

.

我環顧四周。戰鬥結束得很快,所有敵方巫師都被殺死,目光所及之處一片黏膩血腥——血腥基本都是我造成的,死咒的幹凈整潔程度是我的物理攻擊遠遠不及的。

嗅著空氣裏濃重的血液氣息,我朝著腳下死屍彎下腰,伸手去摸屍體胸口,然後後頸突然被拎住了。

不知何時出現在我身後的裏德爾把我拎起來,另一只手伸過來,輕輕抹去我眼角的血跡。

那抹血跡在我眼角斜斜暈開,像極了東方戲曲裏戲子的紅妝,艷極,狠極。

“想吃東西?”他說,“忍著。找到目標再說。”

我舔舔嘴角,不情不願跟上他的腳步,朝著塔樓走去。他的靴子毫不客氣踩過那些血肉碎塊,就像是踏著廢紙或者垃圾。

這可是他同類的屍體呢……

這個人類的冷酷無情,真是遠遠超乎我的想象。

.

失去了魔力的塔樓防禦陣形同虛設,我們長驅直入一路來到大堂。身後食死徒遠遠跟著,沒有首領的命令,並不敢緊跟上來。

大廳另一頭,精致的桌椅沙發擺放在華麗的地毯上,瓷杯中紅茶還飄著裊裊白霧,居然是一幅舒適悠閑的場景。

而我們的目標——赫敏格蘭傑斜靠在沙發裏,雙目緊閉,看不出生死;在她旁邊,威克多.克魯姆正不緊不慢的收回自己的魔杖,眼睛依舊註視著一動不動的赫敏。

看到我們進來,他只分出一個眼神,隨即又看向了赫敏。

“沒死吧?”我有點擔心。赫敏看起來衣衫整齊,露出的臉上肌膚也並沒有傷痕,似乎並沒有遭受虐待。

裏德爾抽出了魔杖。

“等等!”克魯姆突然說話了,他站在赫敏旁邊,神色坦然而冷靜。他看向我們,最後目光落在我身上,“你也來了。”

我伸手重新拉攏面紗,往裏德爾身後躲了躲。

“我知道是你,”克魯姆提高了聲音,“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我有話想對你說——單獨的。”他指向其他食死徒。

裏德爾冷笑一聲,不耐煩的神色出現在他臉上。在他舉起魔杖前,我按住了他的手臂。

“你想說什麽呢?”我問。

克魯姆看了一眼我身邊的裏德爾和身後的食死徒。

“你先回避一下?”我示意裏德爾。

裏德爾垂下眼望我,眼神一片冰涼,“你是教訓吸取的不夠,還是對未知世界太有好奇心?”

“我也有話想要問他。”我堅持,“你又不會走太遠,有什麽事我會叫你的。”

他不太高興,不過還是勉強同意了我的決定。“我什麽時候成了你的保鏢?”他抱怨一句,返身離開,食死徒也跟隨他的腳步,退潮般離開了大廳。

大廳裏只剩下我和克魯姆遙遙相望,再加上一動不動的赫敏。

“放心,她沒死。”克魯姆突然說,見我懷疑的眼神,又補了一句,“我只是對她用了一忘皆空而已。”

“怎麽,”我說,“有什麽事必須要讓她忘記?”

克魯姆笑了一下,這讓他陰沈的臉色活泛了不少。

“你要說什麽呢?”我問,“你逃不了的,你會死在這兒,你對此有什麽異議嗎?”

“沒有,”克魯姆很快的回答,“我知道我是棄子,赫敏也是,但是……”他的眼神落在赫敏身上,“如果可以的話,請你替我……跟她說……對不起。”

“不說。”我嗤笑一聲,“對不起有用的話,要黑魔法幹什麽?”

克魯姆楞了楞,隨即也笑起來。他往常一貫的嚴肅陰沈形象此刻柔軟了許多,語氣也緩了下來,“也許你不信,我從沒想過傷害她……如果一開始我們的相遇不是一場陰謀,我真的很喜歡……”

“沒有如果。”我打斷他。

“……說的也是。”他說,“你要問我什麽?”

“卡卡洛夫現在在哪裏?你為什麽跟隨他?”我問。雖然對於這個問題,我並不抱有能得到答案的期待。

“我不知道。”果不其然,克魯姆這麽說,“不過現在,我和他有點兒觀念相悖,所以我試圖離開他的權力範圍……不過結局你也看到了。”他聳肩。

又一個雷古勒斯.布萊克。

“說完了?”我意興闌珊舉起了魔杖。

他本垂著頭,一幅坦然由命的姿態,此刻卻突然擡起頭望著我,“最後想告訴你,雖然那並不是你的真實水平,不過……你的比賽很精彩,霍格沃茨的迪斯洛安小姐。”

我怔了怔,回以溫和微笑,“謝謝你,克魯姆先生。你的魁地奇比賽,是我看過的最出色的比賽了。”

他沒有笑,也沒有回答,只側過頭楞楞看著大廳窗外一片濃煙廢墟的廣場。

我也明白他不想再提起這些事了,於是轉了轉手腕,舉起了魔杖。一道藍色光芒閃過,毫不防禦的克魯姆被我的咒語擊中,捂著胸口跪在了地毯上。

“枯血咒……”他喃喃說。

“殺戮者必被殺,此乃天道報應。”我說,“我們都應該做好準備。”

克魯姆蜷縮在地毯上,喘息著問,“那麽,誰會殺你?”

“總會有的。”我說。

幾秒鐘後,他的動作慢慢僵硬了。

我退出了大廳。

塔樓外廣場上,裏德爾高挑挺拔的身影凝成一線漆黑,神色喜怒難辨,只有眼底一抹血色光澤閃爍,陰晴不定。在他身後不遠處,黑壓壓一片鬥篷身影,每一個都靜默站立,像是他最忠實的影子。

見我出來,他擡眼看我一眼,又看向陰沈昏暗的湖底天空。

那裏,碧綠色的黑魔標記正灼灼升起,像是最深的夢魘裏那顆惡魔的眼球。

.

.

.

“棉花糖!棉花糖!還有烤玉米!要哪個?”

“冰棍兒!冰淇淋!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最新鮮的草莓——藍莓——不甜不要錢!”

“要拍照嗎先生?和水怪合影!”

……我懷疑我走錯了劇本。

此刻我正位於一條熱鬧的小鎮街道上,周圍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和五花八門的店鋪攤位。空氣裏充滿了游客們的喧鬧聲和小孩子跑來跑去追逐打鬧的嬉戲聲,伴隨著棉花糖、水果和烤腸的香氣,密密擠滿了身周每一寸空氣。

這裏是溫德米爾湖湖畔的某個小鎮,因水怪出沒而出名,又以旅游業而著名,每年不斷有游客湧入這裏,帶來豐厚產業利潤的同時,也帶來全國各地的風俗美食。

此刻正是“溫德米爾湖水怪節”,這個充滿噱頭的麻瓜節日吸引了大量游客。他們擠在街道和湖邊,不停拍著淺水區的水怪雕像,歡聲笑語,其樂融融——雖然我覺得那完全是自娛自樂。

而其中最不和諧的部分,當仁不讓就是此刻正坐在咖啡店外遮陽傘下的裏德爾。

他容貌和氣質如此出眾,卻沒有一個麻瓜看向這裏;他身側像是有無形的結界,周圍的人群自動忽略了這塊地方,從遠處就繞開了。

……八成是用了忽略咒。

我也算是沾了他的光,得以悠閑坐在遮陽傘下,手邊還有一杯冰咖啡。雖然我此刻呆滯迷茫的表情大煞風景,但是本著有問題就問的原則,我開口了,“我們為什麽在這裏?”

“一想到回去後就要面對那群蠢材和呆瓜,”裏德爾說,“我就不想回去了。”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接了一句,“偶爾偷懶有助於思考。”

“說得對。”我讚同。

“你不能讚同,”裏德爾懶洋洋的說,“你從來都在偷懶,從沒思考過;你的腦子裏一邊是水,一邊是鼻涕蟲粉末,一旦動起來就是一團漿糊。”

我面無表情盯著他,他回我囂張一笑。

“你要吃棉花糖嗎?”空氣裏甜蜜氣息太過於濃重,我忍不住岔開話題,“我去買。”

“不吃。”意料之中的答案。

我環顧四周,把周圍的攤位一一列舉出來,“那你要吃什麽?烤腸?巧克力布丁?冰淇淋?那是什麽?草莓果醬三明治?我不太能認得人類的食物……”

他擡眼望去,饒有興趣的看了半晌,也敗下陣來,“我也不怎麽能分辨麻瓜的食物。”

“我還以為你知道呢,”我大失所望,“畢竟你小時候在麻瓜界呀。”

對於這個話題,他已經完全不生氣了。“小時候孤兒院條件不好,能吃飽肚子已經不錯了,零食之類的,只有節日才有一點兒。那時候想吃卻吃不到,後來能吃到了,卻已經不想吃了……”他勾起嘴角笑了起來,“人的貪欲啊,總是無窮無盡的。”

我完全沒有被他微妙的情緒感染,依舊沈浸在空氣裏食物的誘人香氣裏,“梅林啊,那個真的是巧克力棉花糖嗎?人類是怎麽把巧克力和棉花糖組合在一起的?真是神奇……”

心動不如行動,我站了起來,朝著街對面的攤位走去。從空間袋裏摸出幾張麻瓜錢幣,我跟在排隊的顧客最後,等著賣一支棉花糖嘗嘗。

突然,有人從背後撞了我一下,我回頭看,是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孤零零的,看起來是和家人走丟了,正一邊抹眼淚一邊亂跑。

我回過頭繼續排我的隊,那個小女孩卻突然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嚎啕大哭起來。

“哥哥!哥哥!哥哥嗚嗚嗚嗚嗚——”她聲嘶力竭,哭得直打嗝。

我,“………”

周圍有人看過來,我聽見有人在竊竊私語,“走丟了?”“那是她姐姐?”“哭著要買糖吧……”

我試圖把手抽回來,可是這個驚恐的幼崽力氣大得超乎我的預料,一掙之下不但沒有脫身,反而把她弄疼了,於是她哭得更大聲了。

別哭了,快放手,我要去買棉花糖……

周圍全是人,我也不能用魔法把她怎麽樣,只能一臉冷漠拽著她,跟著隊伍往前挪。等到我的時候,我買了兩支棉花糖,遞給她一支,“吃不吃?”

她正哭破一個鼻涕泡,淚汪汪的大眼睛看著我,委屈巴巴搖搖頭,“哥哥說不能吃陌生人的東西。”

我惡狠狠一瞪眼,“那哥哥沒有告訴你,不要拉陌生人的手?”

她又嗷的哭了起來,然而手還是拉著我不肯放。我有點無奈,又不敢把她帶到裏德爾旁邊,只好手足無措站在原地看著她。

“看不出來你挺招小孩子喜歡啊?”裏德爾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我回頭去看,他正一臉戲謔看著我。

“看了整場戲的話我要收門票的!”我說,“怎麽辦?這個孩子迷路了,又不肯放手……”

“不放手?那正好,領到沒人的地方弄死丟湖裏算了。”裏德爾冷笑一聲,瞥了那個女孩一眼。

本來那個女孩已經漸漸收住了哭聲,被裏德爾看了一眼後,不但嚎啕大哭,還躲在了我的身後,攥著我的袖子不撒手。

足以見得裏德爾這一眼有多麽的淩厲狠絕。

……幼稚的裏德爾。

“多大的人了還欺負幼崽。”我不滿的抱怨,“去去去,別礙事,我還是把她還給她哥哥吧。”

裏德爾哼了一聲,懶得管我。

我拽著小姑娘朝小鎮中心廣場走,打算去那裏找警局,裏德爾不緊不慢跟在我身後,一臉看好戲的神情。

他一身淺棕色風衣,輕薄的布料勾勒出修長挺拔的身軀,雖然風華出眾,卻無一人註意到他,反而是前面的我,因為一臉尷尬地拽著一個小哭包,一路上被無數路人行註目禮。

等我們走到小鎮廣場,我發現這裏倒是人不多,無數白鴿落在噴泉邊悠閑地散步,幾個游人在用谷物餵鴿子,旁邊還有賣藝者在拉小提琴,曲調哀傷。

“到這兒然後呢?”身後裏德爾問,“把她淹死在噴泉裏嗎?”

“別嚇唬她!”我厲聲說,“不然我——”

一句話還沒說完,不遠處傳來一個男聲大喊,“愛麗絲——愛麗絲!”

我手裏的小姑娘一聽,撒了我的手蹦著就往那邊跑,我回頭去看,來人似乎有點兒眼熟……

“棘霓!”他先認出了我。

那個介於少年與青年之間的男孩先是抱起哭唧唧的小姑娘,又跑到了我的面前,氣喘籲籲站定。

這是……這是亞歷山大.凱拉!福利院的那個孩子!

“是你!”我高興起來,往前蹦了一步,“真沒想到你在這裏!”

“我也是!”亞歷山大說。久別重逢的喜悅使一貫以來嚴肅的他也笑容滿面,要不是他懷裏還有個小姑娘,我都懷疑他要擁抱我了。

隨即他又突然反應過來,“你的嗓子好了?這真是太——太讓我驚喜了!”

“是啊!”我咧著嘴笑,“這還要歸功於……”我回頭想看裏德爾,可是身後卻空無一人。“噫?”我疑惑,“人呢……”

亞歷山大也跟著我探頭探腦,“誰啊?是醫生嗎?”

“是一個兇巴巴的好看叔叔!”那個小姑娘奶聲奶氣說,此刻她已經不哭了,緊緊抱著亞歷山大的脖子,撅著嘴抱怨。

……你差點就被你的兇巴巴好看叔叔人道毀滅了好嗎。

“別管了,”我也不太敢把裏德爾介紹出去,於是一揮手岔開話題,“你怎麽在這兒?這是誰?”

說起這個,亞歷山大又恢覆了嚴肅,“這是我的養父母的女兒,愛麗絲。我的養父母在這裏開了一個照相館,我跟著他們學攝影。我的願望是成為最好的攝影師,拍出最動人的畫面。”

“啊!真厲害!”我對於藝術家都充滿了敬佩,“我能看看你拍的照片嗎!”

於是亞歷山大邀請我去他的照相館,就在噴泉另一邊的街道上。我開開心心跟著他走,把消失的裏德爾拋在腦後——都多大的人了,還能走丟不成。

等到了照相館,我發現這裏又寬敞又明亮,天藍色的墻紙上掛滿了照片,一張張看過去,有景色有人物,角度和色彩都充滿一種溫柔寧靜的感覺。

亞歷山大果然是個面冷心軟的傲嬌!

等我欣賞完,亞歷山大才說,“今天店裏只有我一個人,忙得分不開身,還得多虧你幫我找到了愛麗絲。”

“愛麗絲!”我十分高興,“我有一個同學也叫愛麗絲!她超可愛的!”

“那太好了,你現在在那所學校還好嗎?”亞歷山大說,“你的嗓子是什麽時候治好的?用的是他們的魔術嗎?你在那裏還好嗎?”

“我很好我很好,”我連聲說,“你呢,你也好嗎?自從你離開福利院,我們都沒聯系過了!”

亞歷山大還想說什麽,然而有客人進來打斷了我們的敘舊。那位客人想要去噴泉旁邊拍照留念,於是亞歷山大拿著相機,領著愛麗絲和我,跟著客人重新回到噴泉。

我坐在噴泉邊,一邊等亞歷山大工作完,一邊變出一把谷子去逗那些白鴿。暖洋洋的太陽照在我身上,夏日的微風拂過我的發梢,一只只鴿子雪白的刺眼,看起來就跟好吃的樣子……

“棘霓!”亞歷山大突然叫我。

我回頭去看,那一瞬間,滿地白鴿突然撲翅飛起,有片片白羽飄落如神跡,陽光從羽翼間灑落,在噴泉水面上反射出碎玉般的光,悠揚的小提琴曲的節奏間隙,我聽見有快門聲哢嚓響起——

“我拍了一張你的照片!”不遠處亞歷山大朝我揮舞著相機,“剛剛一瞬間光線和場景都很好。”

“不!”我按著被風吹亂的頭發目瞪口呆,“剛剛風把我的頭發吹亂了!我申請重拍!”

“你不懂,”亞歷山大一臉嚴肅,“最自然的狀態才能拍出最好的照片。我是專業的,信我。”

我半信半疑,“好吧,你總是對的。”

亞歷山大回去給客人洗照片,我坐在噴泉邊上繼續曬太陽等他。旁邊拉小提琴的賣藝者正拉著一首悲傷的曲子,聽起來就像是冰封的湖面上孤舟渡雪,空靈寂寞。

我手腕一轉,變出一把笛子,也跟著吹了起來。起初曲調合著小提琴曲,嗚嗚咽咽,如泣如訴,漸漸卻變得溫柔喜悅,進而變得歡快活潑,充滿盎然生機;小提琴曲的哀傷慢慢消散,被我的曲調帶動,也歡快起來。

一曲終了,周圍竟有不少人鼓掌,更有許多走上前來,向賣藝者的琴盒裏投入錢幣。等眾人散去,賣藝者朝我走來,我收起笛子,歪著頭看他。

“你吹的真好,小姐。”他說。他的嗓子嘶啞難聽,和他的曲子形成鮮明對比。

我的笛子是師兄教的,雖然遠遠不得師兄精髓,不過上百年下來,也勉強有模有樣。因著師兄的原因,我也不故作謙虛,朝著賣藝者一笑,“謝謝你,先生。你的小提琴曲也很美。”

他擡頭看我,我這才突然發現,他的眼睛是渾濁的。

他是個瞎子。

“在你的曲子裏,我看到了夏日炎炎之下草木蔥郁茂盛,萬物生機蓬勃的畫面。”他說,“敢問這支曲子叫什麽?我第一次聽到它,似乎是異國的風格……”

“‘夏至’,”我低聲說,“它叫夏至……是東方的曲子,講述的,正是先生描述的場面。”

賣藝者哈哈大笑,“看來我的眼睛雖然瞎了,心卻還不瞎。”

異鄉難得逢知音,我也開懷笑起來,重新擺出吹奏姿勢,恭敬請求,“先生,此刻我們周圍游人如織,白鴿起落,日光明亮清澈,泉水叮咚,就此畫面,請先生與我共奏一曲。”

“好!”他爽快答應。

曲調重起,這次的調子清澈寧靜,悠揚溫暖,仿佛有一片片白羽落在了音符上,帶著悠閑的微風;曲至一半,天色轉陰,雲起風涼,於是曲調隨之一轉,變得陰雨霏霏,如長風過地;至最後,大雨滂沱,曲調再次隨之一轉,寥落孤寂,曲終人散。

意猶未盡放下長笛,我朝他道別,“先生,雖然知音難尋,不過曲有終,人有散,我該走了。”

他豁達一笑,摸索著收起琴盒,轉身先離開了。

我看著他蹣跚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一轉頭,就看到裏德爾靠在噴泉邊的石雕上,斜著眼看我。他身側滴雨未落,就連風都無法抵達。

他淺色風衣已經換下,此刻重新裹在一襲黑衣裏,像是和世界格格不入的影子。

“你去哪兒了?”我隨口一問,“我還以為你也迷路了。”

“我迷路了也沒哥哥姐姐來找我啊。”他刻薄反諷。

我呆滯片刻,沒抓住他的重點,於是轉移話題,“現在呢?回去?你讓食死徒把赫敏先帶回去,我有點兒不放心……”

他嗤笑一聲,看起來並沒有回去的打算,而是舉步朝著湖邊走去。此刻大雨傾盆,游人早就一散而空,街道上只剩下寥寥幾人匆匆而過,尋著避雨之處。

我滿懷疑慮跟著他的步伐,很快就來到湖邊。這裏倒是有不少人,都站在湖邊木屋的屋檐下等著雨停。

裏德爾遠遠看著湖面,突然,一絲惡作劇的笑容爬上他的臉頰;他一擡手,極遠處的水面上突然風浪大作,有蛟龍似的銀色巨獸破開湖面水霧,一躍而起!

湖邊眾人頓時尖聲大喊,連滾帶爬亂成一團!

“瘋了你!”我目瞪口呆,“這可都是麻瓜!你不能這樣!”

“反正魔法部逮捕我的罪名也不差這麽一條,”裏德爾一點都不緊張,反而哈哈大笑,“今天不是‘溫德米爾湖水怪節’麽,讓他們過個節好了!”

我差點給他跪了,“我們走吧求你了!我懷疑傲羅就快要來了!”

裏德爾懶洋洋擺擺手,“不可能,剛剛我屏蔽了這裏的魔法波動。”

看他如此肆意張狂,我心驚膽戰,幾乎以為他要在這裏大開殺戒。不過最後,他只是冷笑一聲,一甩衣袖,垂地鬥篷重新籠罩了他的身影。

“瞧把你嚇的,行了,走吧。”他朝我伸手。

我終於放下心來,也朝他伸出手。

.

.

.

我不知道的是,那張照片在我離開後,終於洗了出來。亞歷山大用衣服遮著雨怕淋濕了它,一路狂奔到小鎮噴泉,卻已找不到少女的身影。

他呆呆站了半晌,低頭去看衣袖遮蔽下的照片。

那上面,黑裙灰發的少女回眸一笑,身側陽光細碎明亮,有雪白鴿子撲翅飛起,帶著片片水花,如同碎玉瓊光灑落畫面;而在噴泉另一側,模糊的水花後,有一個一身修身黑色風衣、身形挺拔的男子正倚著石雕站立,微微側著頭看向少女的方向,雖然距離太遠看不清面容,不過依舊能看出英俊無雙,風度絕倫。

這是一張無論從意境還是畫面,都很溫柔美好的照片。

又等了很久,還是沒有人來,亞歷山大只能慢慢踱了回去。回去後,他將這張照片貼在了照相館墻壁不起眼的角落,和一盆郁郁蔥蔥的綠蘿放在了一起。

而他也不知道的是,很久很久以後,會有人前來,看到這張照片,再從這張照片上,帶走一個時光最深處的秘密。

.

.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