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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前塵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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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前塵舊事

前塵舊事

(——這忽晴忽雨的世間,願你隨處可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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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看不到嗎?”

這已經是他第四遍發問了。

【我看不到!】我帶著壓抑的怒火一把揮開了他舉在我眼前的那本書。書本掉在地上,封面朝上,金閃閃的“初級魔咒入門”幾個字沾了一層薄灰。

“那可真是太遺憾了。”格林德沃說,“這本書上的字,麻瓜和啞炮是看不到的。”

我坐在椅子上,呼哧呼哧喘粗氣。

一個小時前,我做好了我的骨扇,就在我滿心歡喜想要試試魔法的時候,卻發現我用不出一丁點兒魔法。

所以他找了一本魔法書來驗證我的猜想——不幸的是,現在它真的被證實了。

“我以為我之前用不了魔法是因為我沒有工具,”我努力平靜下來,“但是為什麽我有了道具還是不行?以前並不會這樣!”

“別急嘛,”格林德沃說,“你遇到那麽大的變故,肯定哪裏和以前不一樣了。說出來我幫你分析一下?”

我拿出紙筆,開始一條一條把我能想到的變化都寫了下來。

魔杖沒有了,魔力同上,靈力依舊在,化形依舊可以成功,會被魔咒攻擊到(幽靈體質的優勢已經消失了),除此之外,封印石不見了——

我讓靈氣在體內流轉一周,終於發現了哪裏不對。封印石並沒有消失,它化成了一縷靈氣在我的靈識裏閃閃爍爍,就好像不斷的在抵禦著什麽——每當我想把靈力轉化成魔力施展咒語時,它就開始發光。

它拒絕了我的魔法。

我用通俗易懂的詞大概向格林德沃描述了一下我遇到的情況。

不得不說,他真的很聰明,很快就從我語焉不詳的只言片語裏看出了問題所在。

“你的能力體系拒絕了巫師的能力體系,”他緩緩地說,“那麽你有沒有想過,其實你用巫師的體系是錯的?”

我用眼神追問他。

“你看,”他說,“你有自己的一套能力體系,是和魔法截然不同的能量。後來你一直跟著巫師學習魔咒,但是其實這是錯的;終於,在你成人之後,這個錯誤被你自身糾正過來了。”

錯的?我皺著眉頭思考起來。

一直以來由於骨扇對魔咒的不配合,我一直都用魔杖施咒。而現在經歷過成人式後,這種方法已經徹底從根源上被掐斷了——我連魔力都沒有了。

現在的我,除去自己本身的靈力,就是個麻瓜。我並不可惜失去的魔力,我只是不安,如果沒有了魔法,我還怎麽回去巫師界呢?

“另外,”格林德沃悠悠然提醒我,“我覺得你那個銀環也大有文章,那上面的黑魔法遠遠不止同命禁術那麽簡單,還有至少一個詛咒或者禁錮魔法在裏頭。”

“你怎麽不早說?”我皺著眉頭。

他無辜的聳了聳肩,“你又沒問。”

“現在我問了,”我說,“那是個什麽詛咒?”

“我不知道具體的內容,”他說,“不過這種詛咒一般用於限制,被施咒者往往需要達到施咒者的條件才能解開詛咒,而條件內容由施咒者決定。”

“莫名其妙的魔咒,”我說,“你是想說那個家夥給了我一個限制,我達不到就沒有魔力嗎?”

“誰知道呢,”格林德沃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不懂你們年輕人——你當時同意他把銀環給你的時候,難道以為這是一顆好吃的糖?”

“他告訴我這是安全的。”我說。

格林德沃讚嘆了一聲,“真不錯。”

我趴在桌子上,把臉埋進手臂裏。

“其實也不是什麽壞事,”格林德沃說,“在錯誤的時間遇到了錯誤的人,現在錯誤糾正過來了,你可以按照你的方式生存。這麽想想其實挺好的,不是嗎?”

我悶悶的應了一聲。

“你可能會不開心一段時間,但是總會過去的。”他說,“總會忘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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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我夢到了裏德爾。

這是近一年來我第一次夢到他。自從他離去,我就開始無法集中精神,從每個細小的情節聯想到他。然而即使是這樣反反覆覆的念頭,他也從來未曾進入我的夢境。

當他出現在我的眼前,我並不知道這只是夢,夢中的我也沒有悲傷和憤恨,我只是平靜而喜悅的和他一起走著。場景變幻,從大雪紛飛的霍格沃茨到夕陽西下的海邊,從水霧氤氳的阿爾巴尼亞森林到深秋蕭瑟的倫敦街頭,他的步伐從容,卻飛快地掠過了一張張畫面,一轉眼就是幾十年的時光。

到最後,我夢見黑夜般的寒鴉銜著他的黑色風衣鬥篷,像是深秋的落葉似的把他輕飄飄帶起,無數的漆黑羽毛落在我的周圍,像是一場絕望的雨。隨後它們飛向雲端,遮天蔽日,鉛灰色的天空漸漸被染黑。

我從夢中醒來,睜著眼看著鐵窗外那一小片黑色的天空。

夢境和現實的界限就此模糊。可是這又有什麽區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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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如何定義裏德爾——他給了我一切,但是他也收回了一切。他平時對我那麽的寬容和溫和,但是他的離去卻如此偏激而決絕。

他究竟想幹什麽呢?

——然而這個答案已經隨著他一起,塵封在了那個千裏之外的深秋之夜。

留下我依舊迷茫,孤身一人踟躕不前,進退兩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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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以後我開始頻繁的夢到過去的事,夢裏有所有的人,有所有的經歷,卻唯獨沒有他,甚至就連背影他都吝於給我。

夜深忽夢少年事,唯夢閑人不夢君。

終於,我請求格林德沃教我大腦封閉術,他似笑非笑地同意了。開始後我才知道這會導致他進入我的思維,閱讀我的記憶。不過他並不趁人之危,只是點到為止。他甚至告訴我,等我習成那天,他可以講他以前的故事作為交換。

與此同時我開始恢覆靈術的使用。徒然撿起多年不用的東西實在是困難,那些師兄教我的術法早就生疏的七七八八,但是漸入佳境後居然順手無比——我不禁開始反思,是不是真的如格林德沃說的那樣,我用魔咒就是一個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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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族的能力來源於天地靈氣,而能力屬性則和自身本體有關。蛇族性陰,多為水屬性,偶爾也有雷電和風系。很不幸,我就是那個特立獨行的雷電屬性,這也直接導致師兄對我的教導都是“順其自然,無需模仿”——說白了就是瞎折騰,愛怎麽就怎麽。

骨扇再次凝聚起細微的電弧,鋒利的扇緣帶著風聲刀鋒般劈過墻面。石墻上有魔法陣保護,卻依然留下了一道淺淺的白痕。

身後傳來格林德沃的鼓掌聲,我轉頭看向他,突然覺得一陣恍惚,馬爾福莊園的白玫瑰和藍樓的聖誕花環從我的眼前掠過。我努力抵禦思維的入侵,幾乎一瞬間就恢覆了冷靜。

格林德沃再次為我鼓掌,“小有所成。”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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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已經十二月,窗外的森林染上了霜灰色,落葉松和常綠灌木點綴著這個蕭瑟的初冬。

清空大腦的感覺讓人上癮。

我常常在深夜獨自站在森林中央,清空我的回憶,然後隨便選一個方向開始漫無目的走,有時會突然止步,在原地站著等上一會。

遠處夜色垂垂,黑暗憧憧,死寂簇擁而來,極遠處似乎有人影朦朧,頭發漆黑融入夜幕。

我緩緩轉身回望,四處寒鴉空啼,落葉寂靜。

漸遠漸暗,到處空空蕩蕩,本來就什麽都沒有。

只有風揚起積雪,簌簌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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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誕節的時候格林德沃邀請我參加他一個人的聖誕聚會。“去年你還是個標本呢,今年就活蹦亂跳了,難道不應該慶祝一下嗎?”

我沈默的點了點頭。

回想以前,我居然從沒能和裏德爾單獨過過任何一個節日,甚至包括他的生日。每年總是有各種突發狀況,就算沒有,他也往往忙到不見人影。

真正處於冬青花環和聖誕彩帶的包裹中時,我才恍惚意識到,從此以後我再也沒有機會和他一起過節了。

那時候總覺得來日方長,卻不知道時光荏苒,急轉而下,然後戛然而止。

“回神。”格林德沃在我耳邊打了個響指。

我朝他歉意的點點頭,“抱歉,你講到哪裏了?”

“講到我被德姆斯特朗開除,”他舉著一大杯黑啤酒,“我只不過是用人來做了個實驗而已,他們太沒有創新精神了。”

我坐在火爐邊,一邊努力集中精神,一邊聽他講故事,。

他的故事充滿了傳奇色彩。我從沒想到他和鄧布利多會是朋友關系,也曾經好到無話不談。他們在十八歲相遇,一見如故,經過好到蜜裏調油的兩個月後,又因為鄧布利多的妹妹的死亡而突然翻臉,天各一方。直到五年後,偉大的白巫師領袖鄧布利多打敗了罪行累累作惡多端的黑巫師首領格林德沃,將他關在了曾經為他的反對者準備的紐蒙伽德。

故事到此結束。

“敬更偉大的利益。”他朝我舉杯。

“那個小姑娘到底是誰殺的?”我問。

“問這個有意義嗎?”他說,“就像你現在知道是誰殺了那個馬爾福,又有什麽用呢?”

我大笑起來,也朝他舉杯,“敬往事不回頭。”

喉嚨裏還有許多話,都伴著酒一起咽下去,都別說了,都過去了。

幹杯,不醉不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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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第二天我們從宿醉裏醒來的時候,都頭疼欲裂,耳鳴眼花。

他揉著臉頰,給我們各自來了個醒酒咒,“我現在聞起來就像一塊擦過酒吧桌子的抹布一樣。”

“差不多,”我說,“還是丟到墻角發酵三天的那種。”

他為我的比喻發出嘔聲。

“以後我都不喝酒了,”我說,“我怕這種感覺會上癮。”

那些酒杯在格林德沃的指揮下依次擦亮擺好,然後他回頭看我,“同理,不要用太多次大腦封閉術。清空一切的感覺固然輕松,但是次數太多會導致你開始懷疑人生。”

“你都知道?”我說,“不過已經沒關系了,自從他離開,我已經沒什麽可想的了。”

“聽起來就像是你愛他似的,”格林德沃說,“不會是真的吧?”

“愛?”我仔細咀嚼著這個詞,“什麽是愛?我不懂。”

“我也不懂,”他大大咧咧說,“你不該問一個一把年紀的老頭子這個問題的。”

“鄧布利多老是說這個,”我說,“我還以為作為朋友你們會有共同觀點。”

格林德沃動了動嘴巴,就像是吃下了什麽很苦的東西。

“等春天雪化,我就走了。”我繼續說,“你好好保重身體。”

他意興闌珊的揮了揮手。

“還有兩個多月呢,”我說,“在這之前有什麽我能幫你的嗎?我走了以後可能都不會回來了。”

“沒有。”他說。

“唔。”

一陣沈默。

“你會去殺鄧布利多或者哈利波特為那個人報仇嗎?”他問。

“我打不過鄧布利多,”我說,“我也不想殺一個受害者來報仇。”

“好吧。”他說。

“那麽你想殺鄧布利多嗎?”我反問他。

“我不知道,”他說,“我想我恨他。”

我靜靜的等著,我知道這下面往往會有一個轉折。

“但是……”果不其然,他繼續說,“我們畢竟那麽好過。”

“別讓自己後悔,”我說,“人類的生命太短了,而且充滿了意外。”

他笑起來,“後悔沒殺了他還是後悔沒和他和好?”

“這得問你自己,”我說,“我連我自己的事都搞不清楚呢。”

他按滅了煙頭,朝我幸災樂禍的說,“我覺得,你可能是喜歡他。”

“已經沒意義了,”我說,“他已經死了。”

格林德沃意味深長的笑起來。

“你笑什麽?”我皺著眉頭問。

“介意來個保密咒嗎?”他說,“鑒於昨天酒後失言,我們似乎說了很多不必說的東西。”

我搖了搖頭,“沒必要,我從不相信保密咒——在我的手下,解開過無數他們認為牢不可破的保密咒。只要你想守住一件事,沒有什麽比信念和心更堅固。”

“說的也是,”他說,“畫地為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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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月轉瞬即逝,我簡單收拾好格林德沃友情讚助的行李,準備出發。

“回去之後你可能會死。”他說。

“不會的,”我說,“就算不能反擊,自保能力我還是有的。”

“順便提醒,”他抱著手臂靠著墻,“卡卡洛夫回來了。”

“他不是被抓了嗎?”我震驚,“什麽時候放出來的?”

格林德沃嫻熟的點上一根煙,深深吸了一口,“他供出了幾個食死徒,得到了保釋。去年冬天的時候,他來找過我。”

“供出了誰?報紙為什麽沒說?”我問。

“威森加摩對此事保密,”他說,“放心,他沒有供出你——因為在他被捕之前來找過我,我對他用了一忘皆空——關於你的那部分。”

“……”我有點難以置信,“為什麽?”

“當時我想留下你,”他咧嘴一笑,“作為標本。”

“……謝天謝地我還有這個價值,”我說,“他來求你保護他不被傲羅抓走?他現在在哪裏?”

“我拒絕了他。”格林德沃的臉隱藏在煙霧後,“他又走了。”

“我還以為他是你的人,”我說,“那為什麽他把冠冕給你?”

香煙在他指縫間升騰起銀藍色的煙霧,他說,“不關你的事。”

他把冠冕和門鑰匙放在我的背包上,“一路走好,祝你早日實現願望。”

我垂著眼看著冠冕,發現自己心裏居然沒有一絲波動,平靜而溫和,就像是早就知道遲早會踏上這條路。

“也祝你能獲得自由,”我說,“無論是身體還是心。”

他大笑起來,一頭金發在初春稀薄的陽光下耀眼奪目,藍眼睛閃爍著不再年輕的光。

仿佛千帆過盡,唯有餘影。

“你懂個屁,”他把煙頭按滅,朝我一笑,“快滾。”

我背上背包,朝他揮了揮手,走入了白霧氤氳的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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