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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長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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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長河

“近日,雲市及其周邊地區頻繁發生地震,引起了當地居民的廣泛關註。據地震監測機構的數據,過去一周內,雲市附近發生了多次有感地震,震級在4.0至5.8級之間,震源深度普遍較淺。地震導致部分老舊建築出現裂縫,部分居民家中物品掉落......”

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進房間,柔和地包裹著沙發上的聞念。

電視在一旁低聲播放著新聞,而她的註意力此刻都在手機屏幕上。

聞念剛給時遇發消息,問他最近是否在雲市附近。進度條目前已經達到98%,她想,是時候跟他道別了。

然而時遇的消息還沒等到,先迎來了趙雪萍女士的電話。

女兒第一次不在家過年,趙雪萍女士顯得格外焦慮,往常三天都想不起來聯系一次,最近幾乎每天要打個電話。

“怎麽了老媽?”聞念的聲音十分無奈,她甚至能猜出接下來聽見的內容。無外乎,最近吃的好不好,自己一個人在屋裏冷不冷雲雲。

果不其然,趙雪萍女士第一句話問的就是,吃飯了沒。

聞念看了眼接近九點的時鐘,投降般地“嗯”了聲。

她耐心的回答完一系列這幾天聽過無數遍的詢問寒暄後,準備掛斷,趙雪萍女士連忙喊住:“先別掛,還有事沒說完。”

“還有什麽事啊......”

半個小時過去了,居然還有話在後面等著。聞念被磨的沒脾氣,欲哭無淚仰頭靠向沙發。

“我最近看新聞,雲市那邊總有地震,媽心裏不踏實,你那邊應該沒事吧?”

聞念閉著眼點點頭:“放心吧,都是很小的地震,而且是在雲市附近,我住的地方一點感覺都沒。”

“那就行。媽最近總是心慌,擔心你一個人在外面有危險。”

“我都多大了,再過兩年大學都畢業了,沒什麽可擔心的。”聞念先發制人,“你照顧好自己,早點睡覺。我還有事,先掛了,老媽晚安。”

手機屏幕恢覆到剛才的聊天界面,聞念如釋重負般舒了口氣。

時遇已經回了消息。

「SY:我在你家樓下。」

「SY:出什麽事了?」

“?”

聞念看著這兩條內容,一時有些啞口無言。

她只是想問時遇明天有沒有時間見個面,怎麽這會兒人已經在樓下了?

但來都來了,已經洗完澡換上睡衣的聞念 ,只好隨便抓了件長款羽絨服,又圍上沈瑜川送給她的那條圍巾,匆匆下了樓。

她推開公寓大門,才發現外面下了雪。

雪花在微弱的燈光下顯得晶瑩剔透,並不是鵝毛大雪,但細細的雪花已經鋪白了地面。

聞念吸了一口氣,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她環視一周,沒發現時遇的蹤跡,正準備發消息問他在哪,旁邊的小花園裏傳來了動靜。

“這裏。”時遇故意壓低聲音,像是怕被人聽見。

聞念其實沒看見他人。

只知道聲音是從旁邊的小花園傳來的,那裏有一條石板路,算是連接兩棟樓之間做的綠化設計。

夜色中,小花園顯得靜謐而幽深,

她踏上第一塊石板,微涼的石面傳遞到腳底,時遇的身影才若隱若現地暴露在路燈下。

聞念走過去,他正坐在石板路旁邊的石桌旁。

“鬼鬼祟祟地幹嘛呢?”

她坐在時遇對面,冰涼的石凳凍得聞念一哆嗦,連忙擡起身子把羽絨服墊在屁股下。

“剛剛怎麽不過來?本來看著下雪了,還想帶你進公寓裏面的休息室。”

聞念每次見他,他總是穿一件薄薄的外套。

兩人一對比,完全不像是在同一個季節。但聞念已經不會再問他“冷不冷”這個問題了,因為每次得到的回答都是——不冷。

時遇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還是不去了吧,我最近總是在你們公寓晃悠,被樓管盯上了,還是離遠點好。”

聞念:“......”

她也不理解這算是哪門子理由,但還是忍不住好奇:“你最近總在我們公寓樓晃悠什麽?”

“這可不能告訴你,我自然有我的目的。”

“......”

聞念不想跟他掰扯,直截了當地說:“我幾天後就要走了,來跟你道別。”

她知道時遇明白這個“走了”是什麽含義,也就沒有過多解釋,只是靜靜地等待他的回答。

“嗯,知道了。”

“?”

聞念瞪大眼睛。

“就這個反應?”

“我的意思是......”時遇緊皺眉頭,思考地十分認真,“祝你順利。”

“不只是任務,還有以後的生活。”

“......”

聞念其實應該感謝時遇,短短幾句話把她的傷感驅散大半。

不過也是。

學會接受一切的發生,無論好與壞,只當作是生命中的體驗,整個人反而會輕松許多。

“我不會忘記你的。”聞念語氣很認真。

她確實不會。

來到這個世界已經是一件十分可遇不可求的經歷,又遇見和自己同樣遭遇的人,她到死都會記得。

不僅是時遇,還有沈瑜川。

以及聶杉、小琴、師浩辰、趙勁......

聞念忽然兀自笑出聲。她或許,也會記得蔣初曼。

時遇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臉,認真回應:“我也不會。”

聞念記得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自己任務結束的時間,於是好奇地問:“你什麽時候走?”

時遇垂眸,不經意地看著手指。

“也快了。”

聞念笑了聲:“夠巧啊。”

時遇沒回答。

轉而問:“你不會只過來跟我說再見了吧,跟沈瑜川道別沒?”

聞念不可思議:“這事怎麽直接說啊?他又不知道我的身份 。”

“不過.....也算是變相講了吧。”

時遇好整以暇地看著她:“你跟他的關系,是不是不一般?”

“......”

聞念知道喜歡一個人很難完全隱藏,但她已經盡力掩飾,只是不想太過明顯,防止沈瑜川真要主動表白。

這會兒反而被時遇問得有些心虛。

他居然都能發現不對勁,會不會沈瑜川也感覺到了?

“你為什麽這麽問?”

時遇嘴角直抽:“第二次見面的時候我就想問,你怎麽天天跟在沈瑜川後面,是不是喜歡他?”

聞念已經想不起第二次見時遇是什麽時候,但只是兩次見面,他怎麽就得出“天天”這個結論了?

她其實有過一瞬想要坦白的念頭。

畢竟時遇不是聶杉,不會有走漏消息的風險。任何事情,都會隨著他消失的那天,被遺忘在時間的角落

可親口說出“我喜歡沈瑜川”這句話,無疑會讓她更加難以走出這段不得不結束的感情。

這是聞念的一種自我保護。

既然不會有任何人知道,那不如就讓它永遠地,成為一個秘密。

操縱命運的上帝偶爾顯得極為頑皮。

它既能慷慨地給予眷顧,也能毫不留情地施以殘忍。

沈瑜川去取了他幾天前偷偷定制的情侶戒指,剛打車從一個半小時車程外的市區趕回來。

他準備在今晚表白。

沈瑜川坐在後排,窗外是匆匆閃過的街景。

宛如命運的眷顧,他許久不曾有過如此充滿期待和希望的時刻。

他左手捧著花,低頭看著那圈小巧精致的戒指,右手指尖緩慢摩挲,仿佛已經感受給聞念套上時的觸感。

然而,命運的殘忍,莫過於它的不可預見性。

你永遠不知道它下一秒會帶來什麽。

如同在沙漠中跋涉的人,遠遠望見大片綠洲,滿懷希望地奔去,卻發現那只是海市蜃樓。

又好像拼盡全力追趕末班車,氣喘籲籲在後面拼命招手,追上的卻只是車尾氣。

總是差一點。

只差一點。

沈瑜川頂著漫天飛雪,風塵仆仆朝公寓趕的時候,也不會想到,上一秒他還滿心歡喜的拿著戒指,如同抱著糖果滿載而歸的小孩。

下一秒,卻壓抑著瘋狂跳動的心臟,等待著一個答案。

一個人可能在某個瞬間,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幸福與滿足,仿佛一切美好都在此刻凝結。然而,就在這最幸福的時刻,命運的手突然伸出,毫不留情地剝奪這一切。

沈瑜川從不會對別人的感情寄予希望。

即便是父母的愛,他也從未完全相信過。

他已經接受,自己不會擁有堅定的選擇。

直到聞念出現。

一步步瓦解他的防線和質疑,真正走入他的生命。

讓這樣一個驕傲冷漠的人篤定,或者說,曾經篤定,她也喜歡他。

卻又在此刻,讓他聽見她說。

“我當然不喜歡他,我做這些,都是迫不得已。”

沈瑜川沒有驚動花園裏的兩人,他只是放慢腳步,悄無聲息地走向公寓大門。

又在即將踏上門廊時,驀然頓住。

深不見底的眸子被長睫半遮。他靜默半晌,把裝著兩枚戒指的盒子,拋進了旁邊的垃圾桶。那束花,也被輕輕地放在的地上,如同一場無聲祭奠。

命運的殘忍好像一場猛烈的暴風雨,席卷一切。

但暴風雨過後,天空依然會放晴。

而沈瑜川,或許永遠都走不出這個雪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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