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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長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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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長河

沈瑜川只是不想回寢室,才漫無目的地走到了平日最常待的地方,沒料到這裏會有人。

眼前人擡著眼,神情緊張,秀眉微皺。

剛才在公交站的情景又在腦海中浮現。

他怔楞了片刻,緩緩擡起手,停在她臉頰一厘米處,喉結艱難滾動。

小心翼翼地,用指背輕輕觸碰。

不是幻覺。

涼意順著皮膚蔓延,聞念不自覺地抖了抖。

今天的沈瑜川,好像有點不一樣。

她語氣一滯,輕聲問:“...沈瑜川,你怎麽了?”

聞念扯過他手腕,拉著他坐下。

“你先等會兒。”

片刻後,她拿著藥箱從儲物間走出來。

這一次,聞念學著沈瑜川之前的方法,十分輕巧地打開了箱蓋:“除了眉骨,還有哪受傷嗎?”

沈瑜川的視線一直在她身上沒有移開,哪怕是剛才她進了儲物室,目光也緊緊鎖定在門沿,生怕她會消失似的。

“沒了。”

聞念把沾了碘伏的棉簽遞給他:“你自己能行嗎?”

沈瑜川在臉上隨意戳了兩下,敷衍地完成一項任務,把棉簽扔進垃圾桶。

聞念看了眼他眉毛上方完美避開傷口的褐色藥液:“......”

她沒說什麽,又拆了根新棉簽。

兩人並排坐,這個角度不太方便聞念替他上藥,她停頓稍許,說:“轉過來點。”

聞念還是有點夠不著,幹脆直接上手,托著他側臉,朝她的方向又扭了一個角度。

她用幹凈棉簽把碘伏漬擦掉,又順帶清理了已經凝固的血液。

暴露出的傷口不是很長,但有點深,像是被什麽銳利的東西重重砸了一個坑。

聞念的耳尖被他直勾勾的漆黑目光燒得發燙。

“你別看我。”

她動作很輕,生怕弄疼他,畢竟這個傷口光是看著都讓她腿腳發虛。

沈瑜川倒是沒多大反應。

聞念有一兩下不小心手重了,他也沒吭聲,長睫聽話地垂著,安靜地跟睡著了一樣。

“你說的11月20號有重要的事,就是回家跟你爸打架?”

這話有一半是猜的,聞念也不知道他臉上的傷從何而來。

“這麽好看的臉,留疤了怎麽辦?”

話音落下,沈瑜川睫毛微顫,聞念才後知後覺意識到,這話顯得她像流氓。

可他一直不說話,氣氛壓抑的可怕,她也不知道說什麽能活躍氣氛。

處理完畢。

聞念這時候直視他的眼睛,才發現他眼眶有些泛紅。

上次沈瑜川臉上帶著傷見她,也沒有像今天這般低落。聞念有種強烈的預感,他好像遇到了什麽不好的事。

不好到,這麽晚,居然想一個人躲來這裏。

聞念怔楞。

會不會是沈瑜川想找一個無人的地方發洩情緒,比如大哭一場,可因為她的存在,他不太好意思。

“你...想哭就哭。”她停頓片刻,“我可以回避。”

聞念不想讓他覺得被動,快速收拾好桌面上的東西,準備起身離開,把獨處空間留給沈瑜川。

剛起身,手腕被人握住,又隨著站起的動作,那只手順勢滑向她的掌心。

幹燥、溫熱、有力。

一陣電流般的酥麻感從聞念的頭頂瞬間傳遍全身。

沈瑜川拽著她的手向下拉,聞念身體不由控制地落了回去。

“別走。”這是他今晚的第二句話。

低沈幹啞的聲音在耳畔回響,一瞬間,主動權調換,坐立不安的人變成了聞念。

她身體繃得筆直。

熱度源源不斷的從身邊傳來,攀上她的手臂,她的肩背。

沈瑜川寬大的手緊握她手背,聞念實在心猿意馬,話卡在嗓子眼,片刻後才吐出來。

“...好。”

他沒有大喊大叫,沒有痛哭流涕,可聞念的每個頭發絲,仿佛都感受到了沈瑜川外露的情緒。

就像平靜的海嘯。

屋裏亮堂堂的,聞念覺得不自在,也怕沈瑜川覺得不自在。她視線上移,看向沙發靠背上方的開關。

擡起那只空閑的手。

“啪——”

眼前瞬間一片黑暗。

昏暗的空間可以給人帶來無限遐想,也能帶來從容自如。聞念看不見,就少了些胡思亂想,身體也終於可以放松下來。

她聲音很輕:“現在不用擔心流淚會被人看見了。”

說完,目光微側,月光下,只能看到沈瑜川的模糊輪廓。他依舊很安靜,聞念卻感覺到他松散不少。

那只熱騰騰的手依舊牢牢覆蓋在她手背之上,聞念沒有刻意躲避。

沈瑜川好像鮮少向別人展露自己的脆弱,或者說根本沒有,她暗暗想,自己可能是第一個。

忽然,黑暗中劃過道綠光。

聞念立馬提起精神,進度條閃爍幾下後,前進了5%。

-

國研所簡歷投遞通道開啟的當天下午,聞念就填完了申請。

更巧的是,簡歷篩選結果公布的日子,和她的生日是同一天。

聞念對過生日不感興趣,但原因不同於沈瑜川。

這一天是“聞念”的生日,不是她自己的。

可聶杉卻不知道這事。

她坐在寢室桌前化妝,正在和聞念討論生日那天怎麽慶祝:“剛好11月28號坪灘廣場有煙火表演,那天的門票和車費大小姐我包了,再附帶精美包裝生日禮物一份,怎麽樣?”

“後面的提議還行。”聞念趴在桌上,慢悠悠地回答,“...只是,什麽人會花錢看放煙花?還是坪灘廣場,站在咱學校東邊的文化樓頂層不一樣能看見?”

聶杉對著鏡子翻了個白眼:“這你就土老帽了吧。”

“人家煙火秀自然是有最佳觀景位置,而且當天晚上憑門票可以在攤位上免費領煙花自己放著玩,主要是圖個氛圍。”

“那文化樓頂層黑黢黢的,連個人影都沒,傻站著看煙花有什麽意思?”

聞念:“......”

聶杉“嘖”一聲:“不用替我心疼那幾個錢,去不去?”

“行——”聞念拉長尾音,“去。”

“不過,就咱倆?”

聶杉不好意思“嘿嘿”笑兩聲,說:“我能喊上趙勁嗎?”

聞念:“?”

“讓壽星給你當僚機,還挺物盡其用啊你。”

停頓一秒:“喊吧,喊吧,寧拆十座廟,不破一樁婚吶。”

聶杉:“你要能喊得動管小琴也行,她的門票車費我包,她最近缺錢的厲害。”

“不過我覺得,她大概率會選擇泡圖書館。她好像說過要參加什麽什麽國研所招聘,背水一戰,難度系數很高,需要全力以赴。”

她轉頭,手上還拿著眉筆,朝聞念的方向看過去:“誒,我記得你是不是也要去國研所啊?好久之前聽你念叨過有個叫汪曉舟的還是誰,你說他履歷很哇塞那個。”

聞念:“人家叫汪遠舟。”

“對,我簡歷昨天下午剛交上。”

聶杉撇撇嘴。

她大多時候不太理解物理系的人為什麽都這麽卷,哪怕是道德水平低下,嘴臭得沒句話能聽的蔣初曼都抱著本物理書不離手。

哦,除了趙勁,這個狗是物理系的一枝獨秀。

“大二寒假就開始實習,你讓我這種人情何以堪。”

聶杉正睜著眼睛帶美瞳,說話都有些變形:“不過呢,我以後能混個初高中的數學老師當當就行,貴在清閑,反正我一人吃飽,全家餓不死。”

“話說回來,你和管小琴都要去國研所,這不又成了競爭對手了?”聶杉突然壓低聲音,看向蔣初曼空著的座位:“這人要去嗎?”

聞念仰靠在椅子上:“有競爭關系的豈止是我們兩個,這可是全國範圍的招聘。在物理學這個臥虎藏龍的領域,要麽天才,要麽平庸,沒有中間地帶,所以才這麽殘酷。”

“至於蔣初曼,應該不去吧?沒聽她提這事。按著她的性子,如果也打算去國研所,估計早就開始陰陽怪氣了。”

聶杉開始貼假睫毛,寢室這方寸之間也安靜下來。

聞念還挺緊張簡歷的篩選結果。

如果她連著第一關都沒有過,豈不是功虧一簣?到時候進度條不會因為這件事再退回去吧?

她一想到這個可能性,渾身上下難受。

連忙雙手合十,朝空氣拜了拜。

身後好半天沒動靜,聞念好奇轉頭。

聶杉正扒拉著眼皮往上粘東西,神情十分認真。

她眉梢輕挑,問:“你這全副武裝,準備約會去?”

“不過現在都晚上七點多了,能去哪啊?”

聶杉沒立刻回答,而是粘上最後一簇假睫毛後才開口:“去酒吧,看趙勁表演。”

聞念給她豎了個大拇指。

“趙勁要是有你這麽個爹就好了,能全心全意支持他的音樂夢想。”

聶杉呵呵笑兩聲:“你上次還說讓趙勁跟管小琴換爹呢,這樣倆人都不會這麽痛苦。”

話鋒一轉:“不過我當他爹也行,最起碼他愛幹什麽幹什麽。”

聞念又給她豎了個大拇指:“你一定會是個好爹。”

話音落下不久,聞念忽然想起什麽,身體坐直:“不對啊,管小琴要是不去,那咱們三個去看煙花秀?”

“這算什麽,我可不想當電燈泡。”

聶杉不以為然:“那你把沈瑜川喊上唄。”

聞念:“......”

她想想那個畫面,更不對了。

“別喊他了。”

聶杉:“為什麽?”

“他...”聞念隨便編個了理由,“囊中羞澀。”

“連國研所實習在雲市租房都要考慮好久。”

聶杉狐疑地看著她。

怎麽這麽沒有說服力呢?

“那我把他的票也包了,這樣總可以了吧?”

聞念:“......”

她暫時沒找到別的理由,幹脆避而不答 :“到時候再說吧,萬一簡歷篩選沒過,我也沒心情去看什麽煙花秀,你跟趙勁大可以直接二人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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