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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巴·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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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巴·念

周六上午成績公布,宜江大學不負眾望,蟬聯第一。

京大第二,第三是南州大學。

四舍五入算是南州人的聞念,看到自己“父母”任教的南州大學也得了獎,居然有種與有榮焉的喜悅。

領獎臺上,四人一組學校為單位,正在合照。

拍照結束後,十幾個人又開始商量獎金怎麽花。

今年賽後出游的地點是京大這邊人選的,說是古建湖那邊的新概念露營最近很火。

傳統露營一般就是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搭帳篷,這個新概念露營,住的是房車。

一來住宿體驗比帳篷要高,再加上價格也不算貴得離譜,聽起來又很高大上,所以剛推出就吸引了很多人。

本來預定了十二輛房車,但方明誠拍完照就消失了,到現在還沒來。

一群人裏面只有李盛鑫和沈瑜川有方明誠的微信號,李盛鑫不想搭理方明誠。

按他的話來說,就是他們那個圈子對私生子都十分嗤之以鼻,所以不想跟他有過多的交流。

他們這些人不知道沈瑜川和方明誠之間的事,於是就讓沈瑜川給他發消息。

沈瑜川倒也沒表現出什麽不悅,一如既往神色淡淡,問方明誠什麽時候到。

結果好一會兒,對面才回過來三個字:不去了。

這事兒正和李盛鑫的意,其他人跟方明誠也不熟,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於是沒過多久,大家就開始圍一塊兒喝酒吹水。

雖然說是露營,但其實房車區域後面就是服務站,裏面有洗手間淋浴室和熱水之類的,專門為了給不適應野外生活,但想體驗露營的人準備,也是新概念露營的其中一個賣點。

一開始從服務站搬過來了十二把椅子。

因為少了個人,所以空出一把。

聞念還跟沈瑜川鬧別扭,不想跟他坐一塊。於是,混進了有空椅子的南州大學這邊。

跟沈瑜川是最遠的對角線。

她一直和南州大學的這四個人聊天,漸漸熟絡。

“真的嗎?你們倆都上過我媽的課?”聞念驚奇地偏頭看向旁邊的一男一女。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她說話時,餘光中對面總有道視線落在她臉上,但聞念懶得去探究,所以根本沒擡頭看。

“對,大一的時候,趙老師上課可有意思了。”

不知道聊到什麽話題,其中一個女生忽然湊近,小聲問聞念:“那個沈瑜川是你男朋友嗎?”

聞念嘴裏的酒還沒咽下去,慌亂中差點兒嗆著,連忙擺手。

“不是不是。”

那女生點頭:“也是,他看起來就不好追,肯定有很多女生喜歡他。不過你可以試試啊,畢竟近水樓臺先得月,你倆平常交流肯定比別人多。”

聞念說:“追他?還是算了吧。”

“你不喜歡他?”

“我跟他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從哪個角度來說,她都不能喜歡沈瑜川。因為不論在這裏待多久,她總歸要離開。

“性格不合?”

聞念不想解釋太多,只好敷衍過去:“......差不多吧。”

那女生微微嘆口氣,恨鐵不成鋼地說:“我要是你,管他性格合不合,就直接睡了他,反正不虧。”

聞念:“?”

......

一整晚,聞念都沒搭理沈瑜川。

哪怕是他去服務站的洗手間,和她的座位擦肩而過,聞念也沒看他。

沈瑜川就算再遲鈍,也能知道,聞念生他氣了。

晚上活動結束,大家各自散去。

房車裏,溫度正好。

沈瑜川對於平時睡眠這件事關註並不是很多。

有時做物理實驗或推演比較投入,晝夜顛倒和熬通宵都是常有的事,但他從來沒有失眠的困擾,洗漱完躺在床上很快就能入睡,差不多六個小時,就能把電量充滿。

這很符合他對高效率的追求。

睡眠作為恢覆精力的手段,也是一樣的高效率。

可今天晚上,他卻遲遲沒能入睡。

房車內的昏暗將他的身影包裹,沈瑜川從從床上坐起,黑色短發稍顯淩亂,幾縷發絲在他起身時輕輕拂過車頂。

生活節奏被打亂,沈瑜川的眼裏情緒算不上好,目光所及之處,仿佛瞬間被凍成冰塊。

跟女生道歉這事,他實在半點經驗都沒。

思來想去,還是給師浩辰打了個電話。

-

聞念今天累壞了。

沾著枕頭沒兩分鐘就進入夢鄉。

房車的小窗戶開著一條小縫,紗窗擋著,清涼的夜風微弱吹拂到枕邊,十分舒適。

聞念甚至覺得自己睡的不是硬硬的小窄床,而是一米八大床。

朦朧間,她好像聽到有敲門聲。

緩緩掀開眼皮,走到門前,打開一盞昏黃小燈。

她拉開門,清新的空氣卷來一陣草木香。

聞念眨眨眼:“沈瑜川?”

他“嗯”了一聲。

“你冷不冷啊,穿個短袖。”聞念問。

十月中旬的晚上,涼氣還是挺盛的。

沈瑜川走近一步,輕輕搖頭,暗示道:“外面冷,裏面不冷。”

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消失,沈瑜川的氣息如潮水般撲面而來,聞念能感受到他身上散發的炙熱。

她臉頰微微泛紅,低頭看了看自己,突然發現她穿著睡衣,連內/衣都沒穿。

逼仄環境內,她幾乎和沈瑜川的胸膛相貼。

聞念心跳如鼓,仿佛整個世界都安靜了,只剩下兩人的呼吸聲。

她輕輕閉上眼睛,感覺到沈瑜川的氣息越來越近。

一股顫/栗酥麻的感覺從腳底湧上全身,聞念的腿一軟,幾乎站立不住。下一秒,腰間被穩穩托住,她落進沈瑜川的懷裏。

昏暗中,唇邊傳來一陣溫熱的觸感,像是一陣柔軟的羽毛輕輕拂過。

毫無預兆的,沈瑜川的唇便覆蓋了上來。

唇齒深/入交纏,碰撞如同電流般刺激著她的每一個神經,聞念仿佛漂浮在雲端,身體輕盈濕/濡。

又真實又虛假。

沈瑜川的手掌輕柔地在她背後游走,將她的理智一點點融化,留下整片空白。

他的吻從她的唇邊游移到耳畔,輕輕啃咬著她的耳垂,低沈的聲音帶著難以抑制的渴望:“念念,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嗎?”

聞念輕輕顫抖著,雙手緊緊抓住他赤/裸的肩頭,白皙柔軟的手指正好覆蓋住他右肩的一顆痣。

她微微擡眼,迎上了雙深邃如夜的眼眸。

她快要力竭。

忽然耳邊傳來陣噪音,仿佛一陣涼風拂過,帶走了所有的夢幻和溫暖。

聞念的眼睛猛然睜開,眼前是低矮的車頂。

她的心跳如鼓聲般急促,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靜謐,只有她一人的呼吸聲在耳邊回蕩。

聞念腦袋“咯嘣”一聲連上信號,猛地從床上坐起來。

原來是個夢。

她夢見了什麽?

沈瑜川。

她和沈瑜川....

啊啊啊!!!

聞念把自己摔回床上,頭卷進被子裏,兩條腿兒跟魚尾巴似的來回蹬。

為什麽會這樣。

她不理解,為什麽會做這樣的夢!

不僅那麽真實,而且她在夢裏絲毫沒有要反抗的意思,還十分享受。

完了。

以後怎麽面對他?

就在這時,敲門的“砰砰”聲再次響起。

聞念嚇得一激靈。

她捏了捏自己的胳膊,好疼,不是夢。

她打開床頭燈,走下床,開門。

沈瑜川站在門外。

“我——”

眼前畫面和夢中重疊,聞念倒抽一口涼氣。

“啪。”

門被無情地關上。

房車外,有片落葉從枝頭掉落,在空中打了個旋兒,落在沈瑜川腳邊。

他沒說完的話,隨著切斷的視線,全部消散在風裏。

他不理解。

怎麽能氣成這樣?

房車內,聞念把自己從上到下看了一百遍,確認衣服完整,內/衣穿好,甚至把襪子都套上了。

深呼吸,冷靜良久。

這才再次把門打開。

沈瑜川沒在門口。

聞念視線稍偏,他正坐在房車窗戶下的小凳子上。

沈瑜川本打算待一會兒就走,沒想過她還會再出來。

兩人視線在空中相撞。

聞念極其不自然的撇開眼,走過去,在他旁邊坐下。

不知道是剛才夢境的原因,還是她給自己捂得太嚴實,身體逐漸開始升溫,渾身發燙。

聞念不著痕跡地把凳子挪遠了點。

“大半夜的,你來幹什麽?”

沈瑜川睡不著,想著過來看一眼。

如果她睡了,就明天再說,如果沒睡,就今晚道歉。

過來後,她房車裏的燈確實還開著,裏面還有窸窸窣窣的響動,聽起來像是在床上跳舞。

這才敲了門。

沈瑜川拿出手機,沒說話,而是遞給她一只耳機。

聞念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接過來。

耳機線在兩人之間松松垮垮地垂著,長度剛好夠用。

聞念看沈瑜川在屏幕上點了幾下,耳機裏開始緩緩播放歌曲。

樂曲空曠靜謐,仿佛從遙遠的夜空傳來,帶著宇宙的回聲。

天空漆黑一片,卻好像能看見無垠的銀河交相輝映。

此刻宇宙的脈動和心跳連接,仿佛被溫柔地包裹在造物者的懷抱中。

清風明月中,兩人安靜地聽完了一首歌。

最後一個樂符息止。

聞念的心情都變好了許多。

“這是什麽意思?”她問。

沈瑜川把耳機收起來,才緩緩開口,語氣平靜。

“高一的時候,我爸媽離婚第三年,也是我爸脾氣最暴躁易怒的時候。”

“我的手機被他摔壞了再買,買了又摔。後來我聽當時的同桌說,學校附近電子城裏的東西質量好,從五樓扔下去都不會壞,我就去買了個二手的MP3,專門用來聽歌。”

微風帶動樹葉沙沙作響,聞念雙手撐在膝蓋上,聽得很認真。

“當時裏面的歌曲沒刪幹凈,只不過歌單列表裏的歌名都是12345這種阿拉伯數字。”

“這首歌就是那個3。”

“第一次聽到這首歌後,我從早晨起床開始單曲循環,一直到晚上睡著。每次和我爸吵完架、打完架,或者心情莫名煩躁、生氣時,我都會聽這首歌。”

“它仿佛成為了我的鎮定劑。”

“到現在,這首歌的歌名我都不知道叫什麽,也沒有刻意去找過。但每次換手機,第一件事就是把這首歌拷貝過來——”

“沈瑜川。”

聞念忽然打斷他的話。

身體向前靠近,用視線描摹他此刻的表情。

她眼角微微下彎,聲音很輕。

“你是在跟我道歉嗎?”

沈瑜川目光落在聞念身上。

夜色下,黑色的長發如瀑布般垂落在肩頭,映襯得她膚色如雪。

看著他的眼睛明亮澄澈,像是藏著一整片星空。

喉結上下滾動,他艱難地擠出一個字:“嗯。”

他之前給師浩辰打電話尋求幫助。

師浩辰說,可以送花。

沈瑜川問,野花行不行,這露營的地方好像只允許他找到野花。

師浩辰嚴詞否認了沈瑜川的想法,說這樣只能火上澆油,但是送什麽花,他也不在知道,只是看電視上都這麽幹。

後來,師浩辰又忽然想起來看過的一個電視劇,裏面好像是送的茉莉花,因為茉莉代表“莫離”,也就是相濡以沫不分離的意思,女孩兒肯定都喜歡。

師浩辰還沒說完,沈瑜川就把電話掛了。

他只是道歉,怎麽就扯到相濡以沫不分離了?

但沈瑜川沒安慰過人,不知道怎麽讓一個人心情變好。

他也從未被人安慰過,無從學習這樣的技能。

除了說一句“對不起”,這首歌,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可以讓人心情變好的方法。

所以他想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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