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事不順×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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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事不順×齊心
《灼情之夏》新劇發布會如期在海沢劇院中心舉行，在眾多媒體記者和幸運粉絲面前，大導演陳礁帶領一眾演員登臺亮相，為新劇開播舉行最隆重盛大的宣傳。
為了這次出席，江總沒少給楚挽沁打預防針，推心置腹的話說了一大堆，只盼著她在發布會上能好好表現。作為事業轉型的重要節點，也作為緋聞後的初次亮相，楚挽沁在發布會上的一舉一動容不得半點差池。
楚挽沁也算全力配合，至少在江總面前立了保證。然而江總很不放心，又找唐以凝千叮萬囑，生怕節骨眼上再出岔子，總之多一個人盯著也能多一份放心。
唐以凝也在江總面前立了保證，保證全程都盯緊，絕對不會讓好事的記者有文章可做。背地裏，她又語重心長地對楚挽沁說了不少掏心窩子的話，算是做足了準備。
當天楚挽沁不負眾望，作為女主角被邀請上臺時，正是全場氣氛最熱烈的時刻。毫不誇張地講，她的驚艷亮相甚至比同時登臺的男主角封轍還要受歡迎。
只要站在聚光燈前，楚挽沁就會拿出最完美的狀態，無論是迷人的笑容，還是優雅的身段，包括與主持人的互動，都吸引著臺下每個人的註意力。錦上添花的是，與她同框的封轍也毫不示弱地散發魅力，湊成一對養眼的熒屏情侶，帶來更熱烈的反響。
待在後臺的唐以凝時刻繃著一根筋，眼看著發布會的流程按部就班地往下走，每次話筒回到楚挽沁手裏便提心吊膽，好在一切都很順利，順利得足以讓人忘記前陣子發生的不愉快。
“唐姐，不好了。”
發布會已過半，楚挽沁在臺上地狀態依舊飽滿，加上演員之間默契的配合，唐以凝也終於稍作放松。後半場無非是一些輕松的粉絲互動和過場表演，涉及楚挽沁的部分都已經提前彩排過，只要她保持美美的狀態，不會有任何問題。而且，憑借楚挽沁的以往的經驗，這些亮相都不在話下。
但瑞瑞突然出現在後臺，還一臉驚慌失措的模樣，著實讓人不安心。
“怎麽了？”唐以凝不得不壓低聲音，把人拉遠了，“別大呼小叫的，嚇我一跳。”
“唐姐，真的不好了，我剛才在隔壁化妝間看見沈茉。”
“沈茉？”唐以凝神色一僵，又很快鎮定，不以為意道，“來就來了，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
“可是沈茉今天和沁姐撞衫了。”瑞瑞急得氣都喘不穩，“這可怎麽辦？”
撞衫？唐以凝心裏也咯噔了一大下。
“你看清楚沒有？”
瑞瑞點頭如搗蒜：“看清楚了，我和關關都看清楚了，真的是一模一樣的禮裙。”
唐以凝臉色沈了又沈，要說別時別處撞衫也便算了，今天這麽重要的發布會，還與沈茉同臺亮相，撞衫這種事也太魔幻了。
“唐姐，怎麽辦啊，沈茉馬上就要候場了。”
唐以凝扶著額頭一陣頭疼：“你在這兒守著，我去找沈茉的經紀人。”
從出場到現在，楚挽沁始終是臺上最亮眼的存在。她很滿意這次發布會的安排，雖然不排除幕上文化憑借其影響力為她撐腰，但她本身就是特別出眾的藝人。
制片人在主持人和媒體面前誇獎了她在拍攝期間的表現，而陳導則很難得地用溫和的語氣評價了各位演員的演技，尤其提到楚挽沁時給了不低的評價，幫她賺足了風頭。
盡管知道有一大半原因是節目效果，但能讓陳導如此不吝嗇讚美，實屬破例了。
第一場互動告於段落之後，幾位主演在臺上的嘉賓席落座，主持人熱情介紹了即將登臺的下一位神秘嘉賓。楚挽沁並未在意這位神秘嘉賓的來頭，劇組裏的大多數演員她都見到了，沒見到的多是不重要的也認不清的群演，並沒有必須登臺的理由，所以接下來這位多半與她也不相幹。
正這樣想著，臺上的燈光瞬間黯淡下來，從場內音響裏傳來不熟悉卻悠揚悅耳的旋律。美妙的旋律吸引了臺上臺下所有人，就連楚挽沁也開始好奇來人是誰。
隨著前奏結束，溫柔的女聲緩緩融入旋律，由淺唱開始綿延，是空靈的、深情的、引人入勝的。幾句抒情之後，再是不留痕跡的轉音，那聲音從輕緩變成躍動，經由飽含深意的歌詞唱出一段令人感懷的故事。果然是貼合劇情的演唱作品，更完整地詮釋了主人公在片中的情感。
楚挽沁本該傾心於這場特別演繹，然而她對演唱者的嗓音過於熟悉，下意識就從心底生出一些疑慮。
今天的新劇發布會只提到一位神秘嘉賓，沒想到竟然會是沈茉。
沈茉是什麽身份，楚挽沁再清楚不過。當年二人一同參加歌賽比拼到最後，本是不相上下的對手，若非楚挽沁後來卷入意外事故，哪能讓沈茉剛出道就出盡風頭，還手握大把大把的資源紅極一時。
哪怕到現在，楚挽沁也不得不承認，沈茉的人氣遠在她之上，光是憑借一首傳唱度極高的歌曲，就足以讓她作為壓軸登場而引起高度關註。
楚挽沁很慶幸，接下來不必與沈茉正面接觸，可當沈茉正式亮相後，她卻沒由來地僵直了後背。
追燈一路照亮沈茉腳下的路，與柔美的歌聲一同來到臺前更貼近觀眾的位置。進入副歌之後，燈光逐漸亮起來，走到臺正中的人終於展現出神秘的身姿與容貌。
而早在這之前，楚挽沁的心已經提到嗓子眼，她不明白沈茉身上的禮服為什麽與她穿的高定款一模一樣。
臺下的氣氛並沒有任何改變，或許大多數人並沒有意識到沈茉的出現究竟帶來怎樣的話題。不過，當燈光全部亮起，當歌曲進行到尾聲時，楚挽沁知道，她即將面臨的是什麽。
果然，主持人最先察覺到問題，但這已是無法挽回的局面了。
一曲歌畢，沈茉輕步緩走，給了相當出彩的落幕——燈光集中打在她身上，純白色羽毛禮裙輕盈蓬散，掐著腰線勾勒出完美的身形，點綴其間的亮片如同星碎般熠熠閃爍。同一時間，在她身後出現一條流動的星河，盡管人人都知那是燈光設計下的效果，可美不勝收的景象已經讓人無暇在意是虛擬還是真實。
沈茉站在這星河般流動的光束之中，帶來了驚艷也帶來了意想不到的對比。
臺下多了竊竊私語，更多人的目光在沈茉與楚挽沁之間來回切換。
主持人到底有些專業能力傍身，在展現控場能力的關鍵時刻發揮了重要作用，不等所有人反應過來，便提前開始介紹沈茉這次登場的理由。
楚挽沁竟然也是這時候才知道，原來自己之前演唱的歌曲並非這部劇真正的主題曲，沈茉唱的這首才是。所謂神秘嘉賓帶來的神秘驚喜，直到此時此刻才被揭曉。
主持人還在奮力化解尷尬，試圖讓大家的註意力不必停留在二人的服裝上，可這根本是很艱難的事。
沈茉神態自若，以一副光彩照人的模樣接受采訪。主持人有心拋梗活躍氣氛，她都能完美接住，風趣加上高情商的發言輕松贏得了臺下觀眾的好感。
而楚挽沁根本沒有機會開口，她只能幹坐在嘉賓席上，默默看著不屬於她的互動，有種不甘不願的情緒在悄無聲息地蔓延。
還不是最糟糕的，只要表現夠突出，就沒有人能蓋過她今天的風頭。楚挽沁如此想著，不屑地瞥了眼沈茉的背影。
身旁的封轍不安分地偏過身，用只有她能聽到的聲音說：“這種巧合都能上演，你們是為了發布會效果，特地約好的嗎？”
明知是諷刺，楚挽沁卻說不出一個字。
發布會不可能因為這點差錯就半途而廢，她必須得忍耐，忍到下臺以後。
時間從來沒有這樣漫長，她忍了主持人喋喋不休的提問，忍了可有可無的互動效果，也忍了沈茉目中無人的姿態。
當主持人宣布發布會結束時，楚挽沁焦灼的心情已經無處安放了。
此刻在後臺，最著急的人是唐以凝。在劇組一行人下臺前，她已經聯系過各家媒體，搶在發布會的官方報道發布前，做好輿論應對措施。
接到楚挽沁後，唐以凝也第一時間把人帶回休息室。只要處理好撞衫的事，今天還是完美的出席，她絕對不會讓這點小意外，再度影響自家藝人的形象。
“挽沁，你今天在臺上的表現出眾，不過現在你得把這套禮服的來歷告訴我。”唐以凝可以擋在前面，但私下有些事有必要講清楚。
楚挽沁窩了一肚子的火，正沒處發洩，一看到休息室裏正對自己的試衣鏡，更是臉色難看。
“沈茉存心的吧，非要和我穿成一樣登臺。”
“按理說不可能，沈茉那邊一沒動靜二沒接觸，怎麽可能知道你會穿什麽樣的禮服。”
唐以凝有心給她安慰，可效果並不如意。
“這是A家的高定，當季的新款禮服，我費了功夫才借到的，整個海沢也只有一件。”楚挽沁重重坐回椅子上，咬了咬牙，繼續說，“她身上那件怎麽看都是山寨貨，糊弄誰呢。”
“你是說她穿的不是真品？”唐以凝再怎麽懷疑也沒往那方面考慮，“以沈茉的排面，不至於穿假的吧。”
“唐姐，你不相信我？”楚挽沁轉過椅子，盛氣淩人，“我出道到現在穿過的高定是她沈茉能比的嗎，真的還是假的我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
唐以凝不是不相信，是覺得沈茉沒道理做這種事，而其中的理由也是有出處的。
“挽沁，你知不知道，沈茉上個月剛參加過A家的高定時裝周，還和A家的創意總監合過影，她沒什麽立場做出這種事情吧？”唐以恒繼續追著問，“你老實告訴我，這衣服從哪裏借的？”
楚挽沁緊鎖眉頭，更加不掩飾咬牙切齒的表情，就差把嘴唇咬破了。
“挽沁，說了實話，我才能更好的幫你。”
“這件事我自己會解決的。”楚挽沁哼了聲，“我還有個電話要打，你先出去吧。”
唐以凝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她，因為看出了她的猶豫和遲疑，有些猜測也不得不浮出心頭。
“挽沁，我們再談談，萬一沈茉那邊有動作，我也可以提前解決，而且……”
“我說了，不需要。”楚挽沁壓根不聽她說下去，“我想一個人待著，誰也別來煩我。”
“唐姐……”正好推開門的瑞瑞聽到動靜，不由得面露難色，“有好多記者過來，問能不能采訪沁姐，他們……”
“采訪什麽采訪，還不快去把人攔住，已經夠亂了。”
唐以凝勸不動楚挽沁，至少還有雷厲風行的手段，自己人可以慢慢哄，局外人卻不能手下留情。
她快步走出休息室，朝走廊裏吵鬧的地方奔去。
終於無人打擾，楚挽沁迅速找到手機，撥出某個電話。然而電話不是正占線就是無應答，她試了好幾次還是打不通，只能撥通另一個號碼，誰知對方的態度異常冷淡。
“不好意思，店裏實在太忙，有什麽事請趕緊說吧。”
楚挽沁不認為還有什麽事比眼下她的事更著急的。
“您說那套禮服啊，自然是貨真價實，我家老板特意買下的高定款，不可能有問題。您不相信我們，也該相信方老師，他在國內時尚界的地位不該有人質疑吧。您是方老師介紹來的，我們何必騙您呢。啊，現在真的很忙，您改時間再打來吧。”
對方沒講幾句就掛了電話，楚挽沁怎能忍得下這口氣。這圈子裏她也算有些輩分，被人這樣敷衍對待未免太瞧不起人了，她有數秒的後悔感，後悔剛才沒有和唐以凝坦誠相待，但很快她又冷靜下來。
沒什麽需要坦誠的，她從來不會看走眼，這套禮服她說是真的就是真的，沒人能質疑。
扔遠的手機再響時，她以為是剛才的回電，可來電顯示令人失望。
一個男人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學妹，你之前答應給我的獨家可以兌現了吧？”
“我答應你的自然不會少，不過最近我很忙，暫時別聯系了。”
男人算是她的大學校友，因為娛記的職業身份，在畢業後偶爾和楚挽沁在公開場合碰面。前陣子楚挽沁為了解決麻煩，拜托他幫了幾個小忙，一來二去聯系也多了。
“別客氣嘛，我很願意幫你。今天《灼情之夏》的發布會，你可是備受矚目，怎麽也得加點錦上添花的話題，總不能讓沈茉沾光吧。”
聽到沈茉的名字，她又一陣煩躁，但還是耐著性子回答。
“沒這種必要，她就算沾光也無所謂。”
“真的無所謂？就在剛才，A家官方賬號轉發了沈茉在發布會上的宣傳照。”
“你說什麽？”楚挽沁還沒來得及關註網上的發布情況，關聽到這幾句就夠驚嚇的了。
“看來你真不知道，A家出面認領了沈茉穿的那套高定，明顯已經把話題炒起來了，你要不要再考慮考慮我剛才提的……”
楚挽沁沒心思跟他繼續掰扯，切斷通話直接登陸daylog首頁，根本無需翻找，“沈茉高定”兩組詞便躍入眼簾，而同時關聯的熱搜詞恰恰是“楚挽沁方暫無回應”這條刺眼的標題。
她竟然低估了沈茉一方的公關速度，而且沈茉能傍上品牌方大做文章，顯然是故意針對她。
楚挽沁飛快瀏覽了幾十條留言，越看越上火。不過她堅信，唐以凝會看著處理，撞衫的事可大可小，幕上不會眼睜睜看她受欺負，只要沈得住氣，真真假假又有什麽關系。
她索性關機，暫時選擇與世隔絕。
可有時候就是得不到半刻安寧，緊閉的大門反覆被敲響。
如果是唐以凝，她尚且能理解；若是兩個小助理，她可不會有好脾氣。
外面的人敲了一會兒，還是很有耐心，連敲門的節奏都不慌不忙，大有不等她開門就一直敲下去的意思。
楚挽沁被吵得心煩氣躁。晚上陳導還特意安排了劇組聚會，她抹不開面子也沒有立場拒絕，想著無論如何都要調整好狀態。
她不願繼續回想發布會上的尷尬事，尤其是在今晚。
沖著對方堅持不懈的勁頭，她開了門。
高大的身形赫然出現在門口，楚挽沁恍了神，擡頭看清對方的臉。
“你怎麽在這裏。”她下意識便是沒好氣的語氣，再看對方手捧一大束惹眼的香水百合，更加沒了好臉色。
卓秉約的右手還保持著敲門的高度，見楚挽沁終於出現，這才向後退了半步。
明明懷裏捧著香氣熱烈的鮮花，可他偏偏是面無表情，目光掃過楚挽沁臉上的神色，才不緊不慢地與她對視。
“祝賀你。”話倒是稱心的話，語氣卻多是冷淡敷衍。
“祝賀？”楚挽沁換上一副你開什麽玩笑的表情，不屑道，“得了吧。你看起來一點兒也不像來祝賀我的，到底做什麽？”
卓秉約將整束花遞過去，非是塞到她懷裏。
“這是叔叔阿姨讓我轉告你的話，他們今晚實在來不了，又不想錯過你的新劇發布會。這束花是阿姨親自挑選的，她一天聯系不上你很擔心，希望你回個電話。”
百合花束裏夾著張卡片，上面的確是秦芮的筆跡。新劇發布會的安排，楚挽沁一早就告訴家裏，只怪最近意外頻發，好好的計劃都被打亂了。
收到家人的祝賀和喜愛的花兒，本該是件值得欣慰的確幸，卻偏由卓秉約送來，她怎麽都開心不起來。不久前鬧得不愉快的情形還歷歷在目，她怎麽可能假裝無事發生。
“卓大醫生，還真是勉強你了。”楚挽沁冷嘲熱諷了句，“要你做這種情不甘意不願的事。”
“是順路，不是特意。”卓秉約弱化了必行的目的，為了避免不必要的爭吵。
走廊另一頭不時發出吵鬧聲，而這邊卻意外得安靜，楚挽沁理解為，唐以凝已經把麻煩的媒體和粉絲們攔住，卻更加好奇卓秉約是如何輕松找到她。
“你這時候找來，是特意給我找麻煩吧。”
“麻煩的事我做得夠多了，這是最後一次。”
最近冒風險的事太多了，楚挽沁早已無力應付，可她不能表現出無力，因為那樣會顯得她特別沒用。鬼使神差的，她想到了許多糟糕的事。
楚挽沁讓開條路，換了種語氣：“先進來。”
卓秉約意外的沒有拒絕，或許如他所言，他真的是抱著再見一面的決心來的。
“我爸這幾天怎麽樣。”楚挽沁將花隨手放在桌上，抽出裏面的卡片，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
“你爸怎麽樣，你應該自己多關心。”
通常情況下，卓秉約絕對不會用這種語氣和人講話，他總是很有分寸很照顧別人情緒。變成這樣，只能說明在他心裏，已經徹底沒有了她的位置。
“我一直很關心，不像某些假仁假義的人，把父母的用心良苦當成累贅。”
“如果是累贅，她何必等到現在才割舍，你對阮月就不能有一點點讚同嗎。”
“我為什麽要讚同她，她無情無義，就不許我指出來。”楚挽沁放下卡片，口不留情，“你根本不是看在我爸媽面子上，又是為了楚阮月是吧。”
卓秉約目光冷冷的：“我不是來吵架的，但有件事必須說清楚。別再揪著過去的事不放了，真相並不難調查，你的謊話也不難揭穿，如果再繼續自欺欺人，你會毀了現在擁有的一切。”
“這不就是來吵架的嗎？”楚挽沁本來就有氣沒處撒，“你倒是會挑時間，在這麽重要的日子，跟我說這些沒用的。哦，你去見過楚阮月了，怎麽的，又被她的花言巧語迷住了？你們男人全都瞎了眼。”
“她已經對你夠寬容了，六年前在天悅真正發生過什麽，你心裏清楚，執迷不悟到最後難堪的是你自己。”
“某些人說教上癮，以為自己很了不起呢。你越是維護她，我就越要毀了她，你不是從一開始就知道了嗎，現在說這些有什麽意義。”
“你終於承認之前那些都是自導自演的戲。”卓秉約看起來冷靜，其實在忍耐脾氣，“阮月都經歷了那麽多糟糕的事，你還搬弄是非誤導人心，你究竟能從中得到什麽？”
“要不是因為她，我會從小被人嘲笑沒有爸爸嗎，會直到十歲才把秦挽沁改成楚挽沁嗎，她憑什麽擁有原本屬於我的東西。只要有她存在，我心裏就永遠紮著根刺，就不可能過得舒心。哪怕到今天，她還是看不起我，隨隨便便就拿走我想要的東西。”
“有些東西從一開始就不屬於你，無論怎麽搶都搶不來。”卓秉約看她的眼神裏多了嫌惡，“你心裏的刺也不是全都因為阮月，而是埋在心底時不時發作的自卑。”
聽到這些，楚挽沁反應極大，抓起手邊的花束便朝他臉上砸去。
“少把自己標榜成聖人，還輪不到你教訓我！”楚挽沁壓抑許久的情緒在一瞬間都爆發出來，“我就是恨她，什麽妹妹，什麽家人，我恨不得她當初困在火場裏，再也不要活著出來！”
卓秉約看著她因怒氣而變得陌生的臉，頓時大為震驚。來這裏前，他也想過幾種可能，唯獨沒想過楚挽沁會說出摻雜如此惡意的話語。
“楚挽沁，你把人命當成兒戲嗎，這想法太令人寒心了。”
“寒心就更好了，我本來也不指望你能真心站在我這邊。只要楚阮月存在一天，我就有本事打亂她身邊的一切，永遠不會讓她過得心安理得。”
楚挽沁輕蔑著嘲笑著，盡情訴說著她的仇恨，那些明知故犯的小伎倆已經無法滿足她的報覆心，以至於需要大聲說出來才解氣。
可這些算什麽，她斤斤計較了這麽多年的，究竟又算什麽。
卓秉約沒辦法理解她的所思所做，他勸慰不了也無力拯救這顆被惡意吞噬的心靈，正如他好像從來就沒有能力為她們做有意義的事，但一切還來得及。
“那我必須讓你失望了。”卓秉約用比她更堅定更堅決更無可動搖的語氣回應道，“只要有我在，你也別妄想。”
“卓秉約，你有什麽了不起，人家根本不在乎你是誰！”幾句話戳中痛處，楚挽沁不平衡的心態暴露無遺，“你就是個自作多情自以為是的蠢貨。等著吧，我要讓你們都後悔莫及！”
卓秉約有無數可以反駁的話語，最後卻只能笑了笑。
笑自己多費口舌之爭，更笑她越來越離譜。從來沒人能改變楚挽沁，而他唯一能做的只是阻止她繼續犯錯。
罵走卓秉約讓楚挽沁心裏終於舒服了。可笑的是，她現在什麽都做不了，只能用咒罵發洩心中的不快。但僅憑這些遠遠不夠，能讓人痛快的事，必須要比咒罵更瘋狂才行。
卓秉約離開海沢劇院中心時，劇院大門口還圍了不少粉絲團。今晚出席新劇發布會的藝人都有不錯的人氣，而其中最受矚目的當屬沈茉和楚挽沁。他向來不太關心這些，但也知道楚挽沁今天的表現不在狀態，尤其是剛才失控的情緒，很難讓人相信她在外人面前的優雅不是偽裝。
可她偽裝得太好了，好得從未被外人發現過。然而，越是如此反差，越是危機重重，楚挽沁將來究竟會變成什麽樣，他已經不敢想象。
剛上車，葉伊雯來電，接通後第一句便大煞風景。
“卓，看到最新消息了嗎？楚挽沁她居然穿高仿誒！幕上很缺錢嗎，連一套高定都借不到，好吧就算借不到，也不能穿高仿啊。這種事在圈子裏很丟人的，楚挽沁那麽傲氣的人，不會真的看走眼吧。”
葉伊雯嘰嘰呱呱講了一大堆，卓秉約基本聽懂了。但他並不想關心這些，甚至不想再聽到有關楚挽沁的事。
“你打來，不會就為了說這些吧。”他自顧自地打斷葉伊雯的話，“工作怎麽樣了，之前說好一個月，這又過去多久了，到底什麽時候能回國。”
“哎呀，我的工作總是這樣，哪說得準嘛。你這麽著急，是關心我嗎？”
“我是擔心等你回來之後，年糕都快不認識你了。”卓秉約嘆息，“當初是你要養狗的，現在卻麻煩別人。”
“別人？阮月又不是別人，你不用說的這麽生疏吧。”
葉伊雯爽朗的笑聲傳來，但落到卓秉約耳中是另一番滋味。
“葉伊雯，你真的管閑事管過頭了啊，我真的不需要……”
“不需要什麽？”葉伊雯搶著打斷，“我知道你放不下阮月，可你不能繼續回避現實。你看阮月現在過得很幸福很快樂，你作為朋友是不是應該心懷祝福尊重她的選擇？實在沒必要和自己過不去了。”
“所以，你做那麽多有的沒的，是為了讓我面對現實？”卓秉約何嘗不清楚她的用意，“我並沒有逃避什麽，也能坦然接受現實，你能不能少摻和。”
“喲，這語氣是生氣了啊。對啊，我就是多管閑事，我就是見不得你委屈自己。你不喜歡我沒關系，就像阮月不喜歡你也沒關系，這並不影響我們繼續熱愛生活。”
“我非常熱愛現在的生活，葉大作家，我現在得專心開車，麻煩你……”
“好好好！你不需要我的安慰，要是你真的放下了，就把年糕接回來吧。除非，你還想借著機會和阮月見面。別告訴我，你沒這樣想過。”
卓秉約心裏一緊，葉伊雯什麽都知道，而且句句紮心。
這一路歸程，他開得極快，似乎想用飛馳的車速擺脫內心的種種混亂，可腦海中反覆是葉伊雯給的勸告。
過去年少時，他的無心之舉傷害過楚阮月，也縱容過楚挽沁。後悔之餘，他立誓再也不允許發生類似的事。而現在，類似的事情顯然又發生了，盡管他在楚挽沁面前放了狠話，可接下來會變成什麽樣，他也無法預料。
做了一整夜不真實的夢，卓秉約頭痛得厲害。昨晚到家後，他思緒萬千，全無睡意，最後只好靠酒入眠。沒想到，喝得太過，最後迷迷糊糊倒頭就睡，哪怕到了夢裏仍被錯縱覆雜的現實煩擾。
等他真正清醒過來，習慣性地拿起手機確認當天的工作安排，才發現多了幾十通未接來電提醒。
這幾十通來電裏，楚挽沁的占了一半，剩下的大多都來自楚家。如此誇張的情形，他隱約有種深深的不妙。
最後一通是楚阮月打來的，他想都沒想便回撥過去。
然而，這次輪到他沒打通，在無人應答的等待中，他的心情愈發焦慮。
卓秉約看向掛鐘，九點剛過十分鐘，他飛快換衣服出門。
[蘇老師來了]
蘇憑淵看清來電人後，隨即接通電話。
“阮月，你找我？”
“是我。”蘇憑淵不冷不熱地回答，“阮月暫時不在。”
猜得出來，卓秉約正在發楞，不過認錯對象這種狀況並非第一次發生，相信他已經完全適應。
“確實有事找你，換我講也一樣。”蘇憑淵繼續說，“卓醫生最近是否和楚挽沁見過面，還聊了些不愉快的話題，而話題的內容涉及到楚家的事。”
“你怎麽知道？”
卓秉約的驚訝反應完全在意料之中，這也證實了某些猜測。蘇憑淵盡管不滿，但還是耐著性子繼續說下去。
“今天早上，有人接連在網上發布了幾段錄音，因為錄音內容提到楚挽沁的名字，現在已經討論開了。”
“什麽？”卓秉約還雲裏霧裏，似乎不明白這兩件事之間有什麽關聯。
“錄音裏出現了你的聲音，所以你有必要先去聽一聽，確認裏面的內容是否屬實。還有，在此之前，我必須告訴你的是，這件事無論真假，都已經嚴重侵犯到個人隱私，尤其對阮月產生了很大的困擾。等確認過後，請你第一時間聯系我們。”
該說的已經簡明扼要地傳遞給對方，可蘇憑淵的心情並沒有好轉。前段時間，因為楚挽沁的不負責任的言論，已經把他們折騰得夠嗆，阮月是那麽認真的人，更不願牽連其他人。所幸翟漠也是明白事理，雙方齊心合力，算是把事情解得完美。
但眼下一再出的亂子，像是不肯給他們安穩，這次竟然把卓秉約也拉上了。
蘇憑淵當然足夠冷靜，但冷靜不代表他能繼續容忍。不管這次的事情是誰主導，楚挽沁終歸脫不了幹系，只是不知這次她還能怎樣全身而退。
蘇憑淵慢下腳步，隔著庭院的落地窗看向客廳。阮月正陪著爺爺奶奶聊天，大概聊到了興頭上，臉上洋溢著溫柔笑容，美得令人心動。
“老弟，你倆能不能別那麽肉麻，從回來到現在，不是你盯著小月著迷，就是小月盯著你發呆，這恩愛秀得都快沒邊了。”
蘇奪從身後冒出來，冷不丁來了句。
“知道你們現在甜甜蜜蜜，也稍微照顧下我這個孤家寡人可好？”
蘇憑淵移開視線，往庭院另一側走了幾步：“懂什麽啊，你就適合孤家寡人。”
蘇奪自覺遭受一萬點傷害，楞是沒接得上話，但同時，他察覺到某些異樣。
“你什麽情況，心神不寧的，不打算進去陪老爺子喝茶下棋嗎？”
“有阮月陪著夠了，我回車上取點東西。”蘇憑淵扭頭便走，再沒有多餘的話。
取東西是借口，等電話才是真，以他對卓秉約的了解，下一個來電不會等很久。
僅僅半天時間，網上曝光的內容已發酵到面目全非，雖然大家關註點都集中在楚挽沁誇張的言論上，但錄音的真偽也是很重要的方面。楚挽沁所在的經紀公司幕上文化還沒有發聲，楚挽沁本人就更別提了，自從上次緋聞事件發生後，她的個人平臺已經很久沒有更新動態。
對照以往的狀況，蘇憑淵多半能猜到。楚挽沁一向以自我為中心的性格，才不會管他人是否陷入困境，她不但能胡作非為不帶一絲愧疚，而且總能找到替她收拾爛攤子的人。卓秉約也清楚這些，但卷入是非的漩渦又是另一回事。
未等多久，卓秉約便回電。
“這次還是我。”蘇憑淵語氣如常，“你可以認為，是阮月委托我溝通這件事，所以不必多問了。”
卓秉約壓根就沒機會問，任憑他在蘇憑淵面前如何要強，比不過就是比不過。阮月從以前起，就全心全意向著蘇憑淵，更別提信任這回事。
他沈了沈心，捋順思路，終於開口。
“錄音我全部聽了，的確是我和楚挽沁的部分對話，但不是全部內容。對於錄音這件事本身，我是毫不知情的。曝光這份錄音的人明顯想要制造一些負面的輿論效應，至於他的目的，我不得而知。剛才，我已經嘗試聯系楚挽沁，並沒有成功，相信她現在也和我一樣，對這件事不知情。”
“這個結論，未免下早了。”蘇憑淵不客氣地說，“至今為止，她做過的違背常理的事還少嗎。”
“截取的錄音明顯在針對她，現在最該追究責任的不應該是設局的始作俑者嗎。”
卓秉約下意識的反駁並無偏袒誰的意思，但說出這些後，他又意識到不恰當，立即又補充道：“我的意思是……”
“你的意思不重要。”蘇憑淵依然冷淡，“對於搖擺不定的人，我不想了解太多。”
“蘇憑淵，你什麽意思。我只是實話實說，你沒必要這種態度。”卓秉約不該是易怒的人，但今天卻控制不了情緒。
“我知道你跟楚家的關系不一般，也知道你迄今為止放不下的是什麽。但很抱歉，你從來沒有能力處理好任何一樁事，哪怕到現在，你還是認不清事實。不管楚挽沁現在是存心還是無意，她都沒理由推卸責任，所以別再說她不知情三個字了。”
嚴苛來講，確實存在蝴蝶效應，如果真要追究責任，楚挽沁一次又一次的任性都得算在其中。
“還有，我沒興趣知道你和楚挽沁現在是什麽關系。既然你是當事人，也清楚事情原委，那麽由此產生的影響，希望你能夠盡快妥善處理。別再拿就事論事當擋箭牌，這根本不是一天兩天造成的結果，楚挽沁能變成今天這樣，你在其中扮演了什麽角色，你自己有深刻反思過嗎。”
蘇憑淵的幾句話懟得人毫無招架之力，卓秉約好幾次想開口，都不知從何回答。
“阮月從來都不是軟弱猶豫的人，但她常常顧慮你的存在，不去計較太多細節。哪怕是發生現在的事，她第一反應也是擔心你的狀況。這麽多年，她和楚家的關系一直僵持著，你不可能不明白她內心有多糾結，如果你不希望她繼續遭受困擾、繼續背負過去的痛苦，就做點像樣的事。楚挽沁犯的錯就該她自己承受，我是絕對不會讓阮月再受半點傷害的。”
與其說，是這次突發事件給了蘇憑淵一個責難他的機會，倒不如蘇憑淵在借此表明最後的立場。同樣身為男人，卓秉約理所當然能理解這種行為象征著什麽。
“我也不會讓阮月再受半點傷害。”卓秉約心有不甘，卻無意辯駁，“這是我與楚挽沁之間的矛盾，自然會以我的方式解決。至於別有用心的人，我會查清楚給你個交代。”
“希望這個交代是你給得了的。”蘇憑淵秉承一個多說無益，果斷掛了電話。
蘇憑淵倚在車旁繼續陷入沈思，他實在需要一點時間來恢覆心境。本以為已經不會再對無關緊要的人生氣，但一想到卓秉約自以為是的口氣，他還是起了情緒。
“你果然在這裏。”遠遠的，楚阮月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說好一起陪爺爺奶奶的，卻把我一個人留下。”
她連抱怨也是動聽的聲音，瞬間趕走他心間的陰霾。
“怎麽板著臉？”楚阮月走近了，也敏銳察覺到什麽。
蘇憑淵拉起她的手，順勢把捂熱的手機還給她。
“卓秉約回電話了。”
楚阮月會意點頭：“他怎麽說？”
“他確實見過楚挽沁，但不知道錄音的事，所以我告訴他，這件事務必要給我們個交代。”
楚阮月聽出他語氣裏的不滿，抓住他的手晃了晃：“別說賭氣話，這事肯定有內情。”
“內情就是，卓秉約被人利用了還想逞英雄。”蘇憑淵的評價毫不留情。
“他現在應該也很困擾，畢竟那是他和楚挽沁私下的事，我們並沒有立場指責什麽。”楚阮月表現出來的冷靜是蘇憑淵沒想到的，“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放心吧，我對楚挽沁口無遮攔的語言攻擊早就免疫了，不管這次的事演變成什麽樣，她都必須對自己的言行負責。我們現在能做的，就是相信卓秉約可以處理好。”
聽她左一句右一句的分析，蘇憑淵沒道理再生氣。
“你很相信卓秉約。”
“我是相信你。”楚阮月握緊他的手，“我不希望卓秉約為了以前的事再對我有任何愧疚感，由你出面溝通也能代表我的態度，過去的事早就該放下了，他雖然還有猶豫但遲早會明白的。”
總以為太善良容易被人抓住軟肋，但楚阮月現在擁有不一樣的心界，楚挽沁也好，卓秉約也好，在她的人生中，有的人是必須要面對的，有的人是不得不割舍的，她已經做出了選擇。
“好了，爺爺奶奶還有話和我們講，你快點跟我回去，別讓他們等太久。”楚阮月很自然就轉換了話題，拉著他往回走，“你知道嗎，奶奶剛才又把你小時候的相冊翻出來了，不過有張照片我是第一次看見，你能不能和我講講……”
看她一副把煩惱拋之腦後的灑脫，蘇憑淵也沒理由繼續犯愁。
只要他們夫妻齊心，再多的阻撓總能迎面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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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情之夏》新劇發布會如期在海沢劇院中心舉行，在眾多媒體記者和幸運粉絲面前，大導演陳礁帶領一眾演員登臺亮相，為新劇開播舉行最隆重盛大的宣傳。
為了這次出席，江總沒少給楚挽沁打預防針，推心置腹的話說了一大堆，只盼著她在發布會上能好好表現。作為事業轉型的重要節點，也作為緋聞後的初次亮相，楚挽沁在發布會上的一舉一動容不得半點差池。
楚挽沁也算全力配合，至少在江總面前立了保證。然而江總很不放心，又找唐以凝千叮萬囑，生怕節骨眼上再出岔子，總之多一個人盯著也能多一份放心。
唐以凝也在江總面前立了保證，保證全程都盯緊，絕對不會讓好事的記者有文章可做。背地裏，她又語重心長地對楚挽沁說了不少掏心窩子的話，算是做足了準備。
當天楚挽沁不負眾望，作為女主角被邀請上臺時，正是全場氣氛最熱烈的時刻。毫不誇張地講，她的驚艷亮相甚至比同時登臺的男主角封轍還要受歡迎。
只要站在聚光燈前，楚挽沁就會拿出最完美的狀態，無論是迷人的笑容，還是優雅的身段，包括與主持人的互動，都吸引著臺下每個人的註意力。錦上添花的是，與她同框的封轍也毫不示弱地散發魅力，湊成一對養眼的熒屏情侶，帶來更熱烈的反響。
待在後臺的唐以凝時刻繃著一根筋，眼看著發布會的流程按部就班地往下走，每次話筒回到楚挽沁手裏便提心吊膽，好在一切都很順利，順利得足以讓人忘記前陣子發生的不愉快。
“唐姐，不好了。”
發布會已過半，楚挽沁在臺上地狀態依舊飽滿，加上演員之間默契的配合，唐以凝也終於稍作放松。後半場無非是一些輕松的粉絲互動和過場表演，涉及楚挽沁的部分都已經提前彩排過，只要她保持美美的狀態，不會有任何問題。而且，憑借楚挽沁的以往的經驗，這些亮相都不在話下。
但瑞瑞突然出現在後臺，還一臉驚慌失措的模樣，著實讓人不安心。
“怎麽了？”唐以凝不得不壓低聲音，把人拉遠了，“別大呼小叫的，嚇我一跳。”
“唐姐，真的不好了，我剛才在隔壁化妝間看見沈茉。”
“沈茉？”唐以凝神色一僵，又很快鎮定，不以為意道，“來就來了，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
“可是沈茉今天和沁姐撞衫了。”瑞瑞急得氣都喘不穩，“這可怎麽辦？”
撞衫？唐以凝心裏也咯噔了一大下。
“你看清楚沒有？”
瑞瑞點頭如搗蒜：“看清楚了，我和關關都看清楚了，真的是一模一樣的禮裙。”
唐以凝臉色沈了又沈，要說別時別處撞衫也便算了，今天這麽重要的發布會，還與沈茉同臺亮相，撞衫這種事也太魔幻了。
“唐姐，怎麽辦啊，沈茉馬上就要候場了。”
唐以凝扶著額頭一陣頭疼：“你在這兒守著，我去找沈茉的經紀人。”
從出場到現在，楚挽沁始終是臺上最亮眼的存在。她很滿意這次發布會的安排，雖然不排除幕上文化憑借其影響力為她撐腰，但她本身就是特別出眾的藝人。
制片人在主持人和媒體面前誇獎了她在拍攝期間的表現，而陳導則很難得地用溫和的語氣評價了各位演員的演技，尤其提到楚挽沁時給了不低的評價，幫她賺足了風頭。
盡管知道有一大半原因是節目效果，但能讓陳導如此不吝嗇讚美，實屬破例了。
第一場互動告於段落之後，幾位主演在臺上的嘉賓席落座，主持人熱情介紹了即將登臺的下一位神秘嘉賓。楚挽沁並未在意這位神秘嘉賓的來頭，劇組裏的大多數演員她都見到了，沒見到的多是不重要的也認不清的群演，並沒有必須登臺的理由，所以接下來這位多半與她也不相幹。
正這樣想著，臺上的燈光瞬間黯淡下來，從場內音響裏傳來不熟悉卻悠揚悅耳的旋律。美妙的旋律吸引了臺上臺下所有人，就連楚挽沁也開始好奇來人是誰。
隨著前奏結束，溫柔的女聲緩緩融入旋律，由淺唱開始綿延，是空靈的、深情的、引人入勝的。幾句抒情之後，再是不留痕跡的轉音，那聲音從輕緩變成躍動，經由飽含深意的歌詞唱出一段令人感懷的故事。果然是貼合劇情的演唱作品，更完整地詮釋了主人公在片中的情感。
楚挽沁本該傾心於這場特別演繹，然而她對演唱者的嗓音過於熟悉，下意識就從心底生出一些疑慮。
今天的新劇發布會只提到一位神秘嘉賓，沒想到竟然會是沈茉。
沈茉是什麽身份，楚挽沁再清楚不過。當年二人一同參加歌賽比拼到最後，本是不相上下的對手，若非楚挽沁後來卷入意外事故，哪能讓沈茉剛出道就出盡風頭，還手握大把大把的資源紅極一時。
哪怕到現在，楚挽沁也不得不承認，沈茉的人氣遠在她之上，光是憑借一首傳唱度極高的歌曲，就足以讓她作為壓軸登場而引起高度關註。
楚挽沁很慶幸，接下來不必與沈茉正面接觸，可當沈茉正式亮相後，她卻沒由來地僵直了後背。
追燈一路照亮沈茉腳下的路，與柔美的歌聲一同來到臺前更貼近觀眾的位置。進入副歌之後，燈光逐漸亮起來，走到臺正中的人終於展現出神秘的身姿與容貌。
而早在這之前，楚挽沁的心已經提到嗓子眼，她不明白沈茉身上的禮服為什麽與她穿的高定款一模一樣。
臺下的氣氛並沒有任何改變，或許大多數人並沒有意識到沈茉的出現究竟帶來怎樣的話題。不過，當燈光全部亮起，當歌曲進行到尾聲時，楚挽沁知道，她即將面臨的是什麽。
果然，主持人最先察覺到問題，但這已是無法挽回的局面了。
一曲歌畢，沈茉輕步緩走，給了相當出彩的落幕——燈光集中打在她身上，純白色羽毛禮裙輕盈蓬散，掐著腰線勾勒出完美的身形，點綴其間的亮片如同星碎般熠熠閃爍。同一時間，在她身後出現一條流動的星河，盡管人人都知那是燈光設計下的效果，可美不勝收的景象已經讓人無暇在意是虛擬還是真實。
沈茉站在這星河般流動的光束之中，帶來了驚艷也帶來了意想不到的對比。
臺下多了竊竊私語，更多人的目光在沈茉與楚挽沁之間來回切換。
主持人到底有些專業能力傍身，在展現控場能力的關鍵時刻發揮了重要作用，不等所有人反應過來，便提前開始介紹沈茉這次登場的理由。
楚挽沁竟然也是這時候才知道，原來自己之前演唱的歌曲並非這部劇真正的主題曲，沈茉唱的這首才是。所謂神秘嘉賓帶來的神秘驚喜，直到此時此刻才被揭曉。
主持人還在奮力化解尷尬，試圖讓大家的註意力不必停留在二人的服裝上，可這根本是很艱難的事。
沈茉神態自若，以一副光彩照人的模樣接受采訪。主持人有心拋梗活躍氣氛，她都能完美接住，風趣加上高情商的發言輕松贏得了臺下觀眾的好感。
而楚挽沁根本沒有機會開口，她只能幹坐在嘉賓席上，默默看著不屬於她的互動，有種不甘不願的情緒在悄無聲息地蔓延。
還不是最糟糕的，只要表現夠突出，就沒有人能蓋過她今天的風頭。楚挽沁如此想著，不屑地瞥了眼沈茉的背影。
身旁的封轍不安分地偏過身，用只有她能聽到的聲音說：“這種巧合都能上演，你們是為了發布會效果，特地約好的嗎？”
明知是諷刺，楚挽沁卻說不出一個字。
發布會不可能因為這點差錯就半途而廢，她必須得忍耐，忍到下臺以後。
時間從來沒有這樣漫長，她忍了主持人喋喋不休的提問，忍了可有可無的互動效果，也忍了沈茉目中無人的姿態。
當主持人宣布發布會結束時，楚挽沁焦灼的心情已經無處安放了。
此刻在後臺，最著急的人是唐以凝。在劇組一行人下臺前，她已經聯系過各家媒體，搶在發布會的官方報道發布前，做好輿論應對措施。
接到楚挽沁後，唐以凝也第一時間把人帶回休息室。只要處理好撞衫的事，今天還是完美的出席，她絕對不會讓這點小意外，再度影響自家藝人的形象。
“挽沁，你今天在臺上的表現出眾，不過現在你得把這套禮服的來歷告訴我。”唐以凝可以擋在前面，但私下有些事有必要講清楚。
楚挽沁窩了一肚子的火，正沒處發洩，一看到休息室裏正對自己的試衣鏡，更是臉色難看。
“沈茉存心的吧，非要和我穿成一樣登臺。”
“按理說不可能，沈茉那邊一沒動靜二沒接觸，怎麽可能知道你會穿什麽樣的禮服。”
唐以凝有心給她安慰，可效果並不如意。
“這是A家的高定，當季的新款禮服，我費了功夫才借到的，整個海沢也只有一件。”楚挽沁重重坐回椅子上，咬了咬牙，繼續說，“她身上那件怎麽看都是山寨貨，糊弄誰呢。”
“你是說她穿的不是真品？”唐以凝再怎麽懷疑也沒往那方面考慮，“以沈茉的排面，不至於穿假的吧。”
“唐姐，你不相信我？”楚挽沁轉過椅子，盛氣淩人，“我出道到現在穿過的高定是她沈茉能比的嗎，真的還是假的我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
唐以凝不是不相信，是覺得沈茉沒道理做這種事，而其中的理由也是有出處的。
“挽沁，你知不知道，沈茉上個月剛參加過A家的高定時裝周，還和A家的創意總監合過影，她沒什麽立場做出這種事情吧？”唐以恒繼續追著問，“你老實告訴我，這衣服從哪裏借的？”
楚挽沁緊鎖眉頭，更加不掩飾咬牙切齒的表情，就差把嘴唇咬破了。
“挽沁，說了實話，我才能更好的幫你。”
“這件事我自己會解決的。”楚挽沁哼了聲，“我還有個電話要打，你先出去吧。”
唐以凝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她，因為看出了她的猶豫和遲疑，有些猜測也不得不浮出心頭。
“挽沁，我們再談談，萬一沈茉那邊有動作，我也可以提前解決，而且……”
“我說了，不需要。”楚挽沁壓根不聽她說下去，“我想一個人待著，誰也別來煩我。”
“唐姐……”正好推開門的瑞瑞聽到動靜，不由得面露難色，“有好多記者過來，問能不能采訪沁姐，他們……”
“采訪什麽采訪，還不快去把人攔住，已經夠亂了。”
唐以凝勸不動楚挽沁，至少還有雷厲風行的手段，自己人可以慢慢哄，局外人卻不能手下留情。
她快步走出休息室，朝走廊裏吵鬧的地方奔去。
終於無人打擾，楚挽沁迅速找到手機，撥出某個電話。然而電話不是正占線就是無應答，她試了好幾次還是打不通，只能撥通另一個號碼，誰知對方的態度異常冷淡。
“不好意思，店裏實在太忙，有什麽事請趕緊說吧。”
楚挽沁不認為還有什麽事比眼下她的事更著急的。
“您說那套禮服啊，自然是貨真價實，我家老板特意買下的高定款，不可能有問題。您不相信我們，也該相信方老師，他在國內時尚界的地位不該有人質疑吧。您是方老師介紹來的，我們何必騙您呢。啊，現在真的很忙，您改時間再打來吧。”
對方沒講幾句就掛了電話，楚挽沁怎能忍得下這口氣。這圈子裏她也算有些輩分，被人這樣敷衍對待未免太瞧不起人了，她有數秒的後悔感，後悔剛才沒有和唐以凝坦誠相待，但很快她又冷靜下來。
沒什麽需要坦誠的，她從來不會看走眼，這套禮服她說是真的就是真的，沒人能質疑。
扔遠的手機再響時，她以為是剛才的回電，可來電顯示令人失望。
一個男人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學妹，你之前答應給我的獨家可以兌現了吧？”
“我答應你的自然不會少，不過最近我很忙，暫時別聯系了。”
男人算是她的大學校友，因為娛記的職業身份，在畢業後偶爾和楚挽沁在公開場合碰面。前陣子楚挽沁為了解決麻煩，拜托他幫了幾個小忙，一來二去聯系也多了。
“別客氣嘛，我很願意幫你。今天《灼情之夏》的發布會，你可是備受矚目，怎麽也得加點錦上添花的話題，總不能讓沈茉沾光吧。”
聽到沈茉的名字，她又一陣煩躁，但還是耐著性子回答。
“沒這種必要，她就算沾光也無所謂。”
“真的無所謂？就在剛才，A家官方賬號轉發了沈茉在發布會上的宣傳照。”
“你說什麽？”楚挽沁還沒來得及關註網上的發布情況，關聽到這幾句就夠驚嚇的了。
“看來你真不知道，A家出面認領了沈茉穿的那套高定，明顯已經把話題炒起來了，你要不要再考慮考慮我剛才提的……”
楚挽沁沒心思跟他繼續掰扯，切斷通話直接登陸daylog首頁，根本無需翻找，“沈茉高定”兩組詞便躍入眼簾，而同時關聯的熱搜詞恰恰是“楚挽沁方暫無回應”這條刺眼的標題。
她竟然低估了沈茉一方的公關速度，而且沈茉能傍上品牌方大做文章，顯然是故意針對她。
楚挽沁飛快瀏覽了幾十條留言，越看越上火。不過她堅信，唐以凝會看著處理，撞衫的事可大可小，幕上不會眼睜睜看她受欺負，只要沈得住氣，真真假假又有什麽關系。
她索性關機，暫時選擇與世隔絕。
可有時候就是得不到半刻安寧，緊閉的大門反覆被敲響。
如果是唐以凝，她尚且能理解；若是兩個小助理，她可不會有好脾氣。
外面的人敲了一會兒，還是很有耐心，連敲門的節奏都不慌不忙，大有不等她開門就一直敲下去的意思。
楚挽沁被吵得心煩氣躁。晚上陳導還特意安排了劇組聚會，她抹不開面子也沒有立場拒絕，想著無論如何都要調整好狀態。
她不願繼續回想發布會上的尷尬事，尤其是在今晚。
沖著對方堅持不懈的勁頭，她開了門。
高大的身形赫然出現在門口，楚挽沁恍了神，擡頭看清對方的臉。
“你怎麽在這裏。”她下意識便是沒好氣的語氣，再看對方手捧一大束惹眼的香水百合，更加沒了好臉色。
卓秉約的右手還保持著敲門的高度，見楚挽沁終於出現，這才向後退了半步。
明明懷裏捧著香氣熱烈的鮮花，可他偏偏是面無表情，目光掃過楚挽沁臉上的神色，才不緊不慢地與她對視。
“祝賀你。”話倒是稱心的話，語氣卻多是冷淡敷衍。
“祝賀？”楚挽沁換上一副你開什麽玩笑的表情，不屑道，“得了吧。你看起來一點兒也不像來祝賀我的，到底做什麽？”
卓秉約將整束花遞過去，非是塞到她懷裏。
“這是叔叔阿姨讓我轉告你的話，他們今晚實在來不了，又不想錯過你的新劇發布會。這束花是阿姨親自挑選的，她一天聯系不上你很擔心，希望你回個電話。”
百合花束裏夾著張卡片，上面的確是秦芮的筆跡。新劇發布會的安排，楚挽沁一早就告訴家裏，只怪最近意外頻發，好好的計劃都被打亂了。
收到家人的祝賀和喜愛的花兒，本該是件值得欣慰的確幸，卻偏由卓秉約送來，她怎麽都開心不起來。不久前鬧得不愉快的情形還歷歷在目，她怎麽可能假裝無事發生。
“卓大醫生，還真是勉強你了。”楚挽沁冷嘲熱諷了句，“要你做這種情不甘意不願的事。”
“是順路，不是特意。”卓秉約弱化了必行的目的，為了避免不必要的爭吵。
走廊另一頭不時發出吵鬧聲，而這邊卻意外得安靜，楚挽沁理解為，唐以凝已經把麻煩的媒體和粉絲們攔住，卻更加好奇卓秉約是如何輕松找到她。
“你這時候找來，是特意給我找麻煩吧。”
“麻煩的事我做得夠多了，這是最後一次。”
最近冒風險的事太多了，楚挽沁早已無力應付，可她不能表現出無力，因為那樣會顯得她特別沒用。鬼使神差的，她想到了許多糟糕的事。
楚挽沁讓開條路，換了種語氣：“先進來。”
卓秉約意外的沒有拒絕，或許如他所言，他真的是抱著再見一面的決心來的。
“我爸這幾天怎麽樣。”楚挽沁將花隨手放在桌上，抽出裏面的卡片，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
“你爸怎麽樣，你應該自己多關心。”
通常情況下，卓秉約絕對不會用這種語氣和人講話，他總是很有分寸很照顧別人情緒。變成這樣，只能說明在他心裏，已經徹底沒有了她的位置。
“我一直很關心，不像某些假仁假義的人，把父母的用心良苦當成累贅。”
“如果是累贅，她何必等到現在才割舍，你對阮月就不能有一點點讚同嗎。”
“我為什麽要讚同她，她無情無義，就不許我指出來。”楚挽沁放下卡片，口不留情，“你根本不是看在我爸媽面子上，又是為了楚阮月是吧。”
卓秉約目光冷冷的：“我不是來吵架的，但有件事必須說清楚。別再揪著過去的事不放了，真相並不難調查，你的謊話也不難揭穿，如果再繼續自欺欺人，你會毀了現在擁有的一切。”
“這不就是來吵架的嗎？”楚挽沁本來就有氣沒處撒，“你倒是會挑時間，在這麽重要的日子，跟我說這些沒用的。哦，你去見過楚阮月了，怎麽的，又被她的花言巧語迷住了？你們男人全都瞎了眼。”
“她已經對你夠寬容了，六年前在天悅真正發生過什麽，你心裏清楚，執迷不悟到最後難堪的是你自己。”
“某些人說教上癮，以為自己很了不起呢。你越是維護她，我就越要毀了她，你不是從一開始就知道了嗎，現在說這些有什麽意義。”
“你終於承認之前那些都是自導自演的戲。”卓秉約看起來冷靜，其實在忍耐脾氣，“阮月都經歷了那麽多糟糕的事，你還搬弄是非誤導人心，你究竟能從中得到什麽？”
“要不是因為她，我會從小被人嘲笑沒有爸爸嗎，會直到十歲才把秦挽沁改成楚挽沁嗎，她憑什麽擁有原本屬於我的東西。只要有她存在，我心裏就永遠紮著根刺，就不可能過得舒心。哪怕到今天，她還是看不起我，隨隨便便就拿走我想要的東西。”
“有些東西從一開始就不屬於你，無論怎麽搶都搶不來。”卓秉約看她的眼神裏多了嫌惡，“你心裏的刺也不是全都因為阮月，而是埋在心底時不時發作的自卑。”
聽到這些，楚挽沁反應極大，抓起手邊的花束便朝他臉上砸去。
“少把自己標榜成聖人，還輪不到你教訓我！”楚挽沁壓抑許久的情緒在一瞬間都爆發出來，“我就是恨她，什麽妹妹，什麽家人，我恨不得她當初困在火場裏，再也不要活著出來！”
卓秉約看著她因怒氣而變得陌生的臉，頓時大為震驚。來這裏前，他也想過幾種可能，唯獨沒想過楚挽沁會說出摻雜如此惡意的話語。
“楚挽沁，你把人命當成兒戲嗎，這想法太令人寒心了。”
“寒心就更好了，我本來也不指望你能真心站在我這邊。只要楚阮月存在一天，我就有本事打亂她身邊的一切，永遠不會讓她過得心安理得。”
楚挽沁輕蔑著嘲笑著，盡情訴說著她的仇恨，那些明知故犯的小伎倆已經無法滿足她的報覆心，以至於需要大聲說出來才解氣。
可這些算什麽，她斤斤計較了這麽多年的，究竟又算什麽。
卓秉約沒辦法理解她的所思所做，他勸慰不了也無力拯救這顆被惡意吞噬的心靈，正如他好像從來就沒有能力為她們做有意義的事，但一切還來得及。
“那我必須讓你失望了。”卓秉約用比她更堅定更堅決更無可動搖的語氣回應道，“只要有我在，你也別妄想。”
“卓秉約，你有什麽了不起，人家根本不在乎你是誰！”幾句話戳中痛處，楚挽沁不平衡的心態暴露無遺，“你就是個自作多情自以為是的蠢貨。等著吧，我要讓你們都後悔莫及！”
卓秉約有無數可以反駁的話語，最後卻只能笑了笑。
笑自己多費口舌之爭，更笑她越來越離譜。從來沒人能改變楚挽沁，而他唯一能做的只是阻止她繼續犯錯。
罵走卓秉約讓楚挽沁心裏終於舒服了。可笑的是，她現在什麽都做不了，只能用咒罵發洩心中的不快。但僅憑這些遠遠不夠，能讓人痛快的事，必須要比咒罵更瘋狂才行。
卓秉約離開海沢劇院中心時，劇院大門口還圍了不少粉絲團。今晚出席新劇發布會的藝人都有不錯的人氣，而其中最受矚目的當屬沈茉和楚挽沁。他向來不太關心這些，但也知道楚挽沁今天的表現不在狀態，尤其是剛才失控的情緒，很難讓人相信她在外人面前的優雅不是偽裝。
可她偽裝得太好了，好得從未被外人發現過。然而，越是如此反差，越是危機重重，楚挽沁將來究竟會變成什麽樣，他已經不敢想象。
剛上車，葉伊雯來電，接通後第一句便大煞風景。
“卓，看到最新消息了嗎？楚挽沁她居然穿高仿誒！幕上很缺錢嗎，連一套高定都借不到，好吧就算借不到，也不能穿高仿啊。這種事在圈子裏很丟人的，楚挽沁那麽傲氣的人，不會真的看走眼吧。”
葉伊雯嘰嘰呱呱講了一大堆，卓秉約基本聽懂了。但他並不想關心這些，甚至不想再聽到有關楚挽沁的事。
“你打來，不會就為了說這些吧。”他自顧自地打斷葉伊雯的話，“工作怎麽樣了，之前說好一個月，這又過去多久了，到底什麽時候能回國。”
“哎呀，我的工作總是這樣，哪說得準嘛。你這麽著急，是關心我嗎？”
“我是擔心等你回來之後，年糕都快不認識你了。”卓秉約嘆息，“當初是你要養狗的，現在卻麻煩別人。”
“別人？阮月又不是別人，你不用說的這麽生疏吧。”
葉伊雯爽朗的笑聲傳來，但落到卓秉約耳中是另一番滋味。
“葉伊雯，你真的管閑事管過頭了啊，我真的不需要……”
“不需要什麽？”葉伊雯搶著打斷，“我知道你放不下阮月，可你不能繼續回避現實。你看阮月現在過得很幸福很快樂，你作為朋友是不是應該心懷祝福尊重她的選擇？實在沒必要和自己過不去了。”
“所以，你做那麽多有的沒的，是為了讓我面對現實？”卓秉約何嘗不清楚她的用意，“我並沒有逃避什麽，也能坦然接受現實，你能不能少摻和。”
“喲，這語氣是生氣了啊。對啊，我就是多管閑事，我就是見不得你委屈自己。你不喜歡我沒關系，就像阮月不喜歡你也沒關系，這並不影響我們繼續熱愛生活。”
“我非常熱愛現在的生活，葉大作家，我現在得專心開車，麻煩你……”
“好好好！你不需要我的安慰，要是你真的放下了，就把年糕接回來吧。除非，你還想借著機會和阮月見面。別告訴我，你沒這樣想過。”
卓秉約心裏一緊，葉伊雯什麽都知道，而且句句紮心。
這一路歸程，他開得極快，似乎想用飛馳的車速擺脫內心的種種混亂，可腦海中反覆是葉伊雯給的勸告。
過去年少時，他的無心之舉傷害過楚阮月，也縱容過楚挽沁。後悔之餘，他立誓再也不允許發生類似的事。而現在，類似的事情顯然又發生了，盡管他在楚挽沁面前放了狠話，可接下來會變成什麽樣，他也無法預料。
做了一整夜不真實的夢，卓秉約頭痛得厲害。昨晚到家後，他思緒萬千，全無睡意，最後只好靠酒入眠。沒想到，喝得太過，最後迷迷糊糊倒頭就睡，哪怕到了夢裏仍被錯縱覆雜的現實煩擾。
等他真正清醒過來，習慣性地拿起手機確認當天的工作安排，才發現多了幾十通未接來電提醒。
這幾十通來電裏，楚挽沁的占了一半，剩下的大多都來自楚家。如此誇張的情形，他隱約有種深深的不妙。
最後一通是楚阮月打來的，他想都沒想便回撥過去。
然而，這次輪到他沒打通，在無人應答的等待中，他的心情愈發焦慮。
卓秉約看向掛鐘，九點剛過十分鐘，他飛快換衣服出門。
[蘇老師來了]
蘇憑淵看清來電人後，隨即接通電話。
“阮月，你找我？”
“是我。”蘇憑淵不冷不熱地回答，“阮月暫時不在。”
猜得出來，卓秉約正在發楞，不過認錯對象這種狀況並非第一次發生，相信他已經完全適應。
“確實有事找你，換我講也一樣。”蘇憑淵繼續說，“卓醫生最近是否和楚挽沁見過面，還聊了些不愉快的話題，而話題的內容涉及到楚家的事。”
“你怎麽知道？”
卓秉約的驚訝反應完全在意料之中，這也證實了某些猜測。蘇憑淵盡管不滿，但還是耐著性子繼續說下去。
“今天早上，有人接連在網上發布了幾段錄音，因為錄音內容提到楚挽沁的名字，現在已經討論開了。”
“什麽？”卓秉約還雲裏霧裏，似乎不明白這兩件事之間有什麽關聯。
“錄音裏出現了你的聲音，所以你有必要先去聽一聽，確認裏面的內容是否屬實。還有，在此之前，我必須告訴你的是，這件事無論真假，都已經嚴重侵犯到個人隱私，尤其對阮月產生了很大的困擾。等確認過後，請你第一時間聯系我們。”
該說的已經簡明扼要地傳遞給對方，可蘇憑淵的心情並沒有好轉。前段時間，因為楚挽沁的不負責任的言論，已經把他們折騰得夠嗆，阮月是那麽認真的人，更不願牽連其他人。所幸翟漠也是明白事理，雙方齊心合力，算是把事情解得完美。
但眼下一再出的亂子，像是不肯給他們安穩，這次竟然把卓秉約也拉上了。
蘇憑淵當然足夠冷靜，但冷靜不代表他能繼續容忍。不管這次的事情是誰主導，楚挽沁終歸脫不了幹系，只是不知這次她還能怎樣全身而退。
蘇憑淵慢下腳步，隔著庭院的落地窗看向客廳。阮月正陪著爺爺奶奶聊天，大概聊到了興頭上，臉上洋溢著溫柔笑容，美得令人心動。
“老弟，你倆能不能別那麽肉麻，從回來到現在，不是你盯著小月著迷，就是小月盯著你發呆，這恩愛秀得都快沒邊了。”
蘇奪從身後冒出來，冷不丁來了句。
“知道你們現在甜甜蜜蜜，也稍微照顧下我這個孤家寡人可好？”
蘇憑淵移開視線，往庭院另一側走了幾步：“懂什麽啊，你就適合孤家寡人。”
蘇奪自覺遭受一萬點傷害，楞是沒接得上話，但同時，他察覺到某些異樣。
“你什麽情況，心神不寧的，不打算進去陪老爺子喝茶下棋嗎？”
“有阮月陪著夠了，我回車上取點東西。”蘇憑淵扭頭便走，再沒有多餘的話。
取東西是借口，等電話才是真，以他對卓秉約的了解，下一個來電不會等很久。
僅僅半天時間，網上曝光的內容已發酵到面目全非，雖然大家關註點都集中在楚挽沁誇張的言論上，但錄音的真偽也是很重要的方面。楚挽沁所在的經紀公司幕上文化還沒有發聲，楚挽沁本人就更別提了，自從上次緋聞事件發生後，她的個人平臺已經很久沒有更新動態。
對照以往的狀況，蘇憑淵多半能猜到。楚挽沁一向以自我為中心的性格，才不會管他人是否陷入困境，她不但能胡作非為不帶一絲愧疚，而且總能找到替她收拾爛攤子的人。卓秉約也清楚這些，但卷入是非的漩渦又是另一回事。
未等多久，卓秉約便回電。
“這次還是我。”蘇憑淵語氣如常，“你可以認為，是阮月委托我溝通這件事，所以不必多問了。”
卓秉約壓根就沒機會問，任憑他在蘇憑淵面前如何要強，比不過就是比不過。阮月從以前起，就全心全意向著蘇憑淵，更別提信任這回事。
他沈了沈心，捋順思路，終於開口。
“錄音我全部聽了，的確是我和楚挽沁的部分對話，但不是全部內容。對於錄音這件事本身，我是毫不知情的。曝光這份錄音的人明顯想要制造一些負面的輿論效應，至於他的目的，我不得而知。剛才，我已經嘗試聯系楚挽沁，並沒有成功，相信她現在也和我一樣，對這件事不知情。”
“這個結論，未免下早了。”蘇憑淵不客氣地說，“至今為止，她做過的違背常理的事還少嗎。”
“截取的錄音明顯在針對她，現在最該追究責任的不應該是設局的始作俑者嗎。”
卓秉約下意識的反駁並無偏袒誰的意思，但說出這些後，他又意識到不恰當，立即又補充道：“我的意思是……”
“你的意思不重要。”蘇憑淵依然冷淡，“對於搖擺不定的人，我不想了解太多。”
“蘇憑淵，你什麽意思。我只是實話實說，你沒必要這種態度。”卓秉約不該是易怒的人，但今天卻控制不了情緒。
“我知道你跟楚家的關系不一般，也知道你迄今為止放不下的是什麽。但很抱歉，你從來沒有能力處理好任何一樁事，哪怕到現在，你還是認不清事實。不管楚挽沁現在是存心還是無意，她都沒理由推卸責任，所以別再說她不知情三個字了。”
嚴苛來講，確實存在蝴蝶效應，如果真要追究責任，楚挽沁一次又一次的任性都得算在其中。
“還有，我沒興趣知道你和楚挽沁現在是什麽關系。既然你是當事人，也清楚事情原委，那麽由此產生的影響，希望你能夠盡快妥善處理。別再拿就事論事當擋箭牌，這根本不是一天兩天造成的結果，楚挽沁能變成今天這樣，你在其中扮演了什麽角色，你自己有深刻反思過嗎。”
蘇憑淵的幾句話懟得人毫無招架之力，卓秉約好幾次想開口，都不知從何回答。
“阮月從來都不是軟弱猶豫的人，但她常常顧慮你的存在，不去計較太多細節。哪怕是發生現在的事，她第一反應也是擔心你的狀況。這麽多年，她和楚家的關系一直僵持著，你不可能不明白她內心有多糾結，如果你不希望她繼續遭受困擾、繼續背負過去的痛苦，就做點像樣的事。楚挽沁犯的錯就該她自己承受，我是絕對不會讓阮月再受半點傷害的。”
與其說，是這次突發事件給了蘇憑淵一個責難他的機會，倒不如蘇憑淵在借此表明最後的立場。同樣身為男人，卓秉約理所當然能理解這種行為象征著什麽。
“我也不會讓阮月再受半點傷害。”卓秉約心有不甘，卻無意辯駁，“這是我與楚挽沁之間的矛盾，自然會以我的方式解決。至於別有用心的人，我會查清楚給你個交代。”
“希望這個交代是你給得了的。”蘇憑淵秉承一個多說無益，果斷掛了電話。
蘇憑淵倚在車旁繼續陷入沈思，他實在需要一點時間來恢覆心境。本以為已經不會再對無關緊要的人生氣，但一想到卓秉約自以為是的口氣，他還是起了情緒。
“你果然在這裏。”遠遠的，楚阮月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說好一起陪爺爺奶奶的，卻把我一個人留下。”
她連抱怨也是動聽的聲音，瞬間趕走他心間的陰霾。
“怎麽板著臉？”楚阮月走近了，也敏銳察覺到什麽。
蘇憑淵拉起她的手，順勢把捂熱的手機還給她。
“卓秉約回電話了。”
楚阮月會意點頭：“他怎麽說？”
“他確實見過楚挽沁，但不知道錄音的事，所以我告訴他，這件事務必要給我們個交代。”
楚阮月聽出他語氣裏的不滿，抓住他的手晃了晃：“別說賭氣話，這事肯定有內情。”
“內情就是，卓秉約被人利用了還想逞英雄。”蘇憑淵的評價毫不留情。
“他現在應該也很困擾，畢竟那是他和楚挽沁私下的事，我們並沒有立場指責什麽。”楚阮月表現出來的冷靜是蘇憑淵沒想到的，“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放心吧，我對楚挽沁口無遮攔的語言攻擊早就免疫了，不管這次的事演變成什麽樣，她都必須對自己的言行負責。我們現在能做的，就是相信卓秉約可以處理好。”
聽她左一句右一句的分析，蘇憑淵沒道理再生氣。
“你很相信卓秉約。”
“我是相信你。”楚阮月握緊他的手，“我不希望卓秉約為了以前的事再對我有任何愧疚感，由你出面溝通也能代表我的態度，過去的事早就該放下了，他雖然還有猶豫但遲早會明白的。”
總以為太善良容易被人抓住軟肋，但楚阮月現在擁有不一樣的心界，楚挽沁也好，卓秉約也好，在她的人生中，有的人是必須要面對的，有的人是不得不割舍的，她已經做出了選擇。
“好了，爺爺奶奶還有話和我們講，你快點跟我回去，別讓他們等太久。”楚阮月很自然就轉換了話題，拉著他往回走，“你知道嗎，奶奶剛才又把你小時候的相冊翻出來了，不過有張照片我是第一次看見，你能不能和我講講……”
看她一副把煩惱拋之腦後的灑脫，蘇憑淵也沒理由繼續犯愁。
只要他們夫妻齊心，再多的阻撓總能迎面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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