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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不下的歡喜[卓·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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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不下的歡喜[卓·番]

接連下了好幾天雨,把節後的年味沖散了大半,忙碌的工作將生活節奏帶入正軌,讓人沒辦法繼續松懈。

時間將近晚上九點,楚阮月撐著傘往公寓樓走,經過樓下的垃圾桶時被一只紙箱吸引了註意。

本來是不該在意的,畢竟垃圾桶旁的紙箱很可能也是丟棄物,但她聽到了奇怪的動靜,不得不慢下腳步。

靠近了才聽清楚,像小動物嗚嗚的叫聲,她不太確定是什麽,直到上前揭開蓋頂。原來是只渾身臟兮兮的小狗,蜷縮在紙箱裏瑟瑟發抖,多半是被人遺棄在這裏的。

如此寒冷的天氣,若是放任不管,這個小可憐恐怕是撐不過冬夜。既然遇到了,她怎能置之不理。

楚阮月未做猶豫,抱起紙箱走回公寓樓,心裏盤算著接下來該怎麽做。

等待電梯的片刻,有人走進樓道,不等她在意,便聽到對方打招呼。

“楚小姐,你才回家啊?”

爽朗的聲音很耳熟,楚阮月一下就認出來,再轉身只見葉伊雯裹著件不厚的大衣站在身後。

楚阮月朝她點點頭:“你好,葉小姐。”

“真巧。”葉伊雯露齒一笑,又看了眼她手裏半翻開的紙箱,“咦”了一聲,“好可愛的狗狗啊。”

楚阮月友好道:“是挺可愛的,但被人丟在外面,也怪可憐的。”

正說著,電梯門打開,葉伊雯邊跟進去邊說道:“撿來的?誰這麽狠心啊,看起來還小呢。”

楚阮月也答不上來,這年頭心狠的人多的是,何況這麽只弱不禁風的小狗,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

“嗯,外面還下著雨,它看起來凍壞了。”電梯開始上行,楚阮月照實回答,“先帶回去看看,該怎麽幫助它。”

葉伊雯探過頭,看了看小狗,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我覺得可以先給它洗個澡,對了,你可以帶它來我家啊,小家夥病懨懨的樣子,可不得找個醫生先好好檢查一番。”

楚阮月被提醒了,才想起這樓裏正好有個寵醫。

“說的也是,我也不太懂這些,能讓醫生檢查一下是最好……”楚阮月看了眼縮在箱子角落的小狗,同情心又泛濫了。

“那就這麽決定啦,我先打個電話給卓秉約,讓他準備點應急的物資帶回來,以防萬一。”

葉伊雯語速很快,但楚阮月把她話裏每個重點都抓住了。

“他還沒下班呢?”

“是啊,最近他可忙了,天天不是加班就是值班。”葉伊雯回答,“其實診所裏人手也夠,他非要都安頓好了才放心。”

“卓哥一直很有責任心,我能想象得到。既然他那麽忙,就不麻煩了,等明天……”

“不麻煩,他看到貓貓狗狗最開心了。”電梯已到樓層,葉伊雯急忙說,“楚小姐,咱們就這麽約定了,你過會兒有空,一定要來找我哦。”

楚阮月目送她快步離開,懷裏的小狗又“嗚嗚”了叫了兩聲,也不知是餓了還是害怕了。她確實沒什麽經驗,還是老老實實找外援吧。

半小時後,楚阮月下樓敲門,葉伊雯見了她,熱情地把人往家裏請。

“哇,洗幹凈後更可愛了。”葉伊雯伸手摸了摸躲在楚阮月懷裏的用浴巾包裹著的小狗,“原來是只小白狗呀。”

小白狗很怕生,剛才洗澡時也很抗拒被人觸碰,楚阮月折騰了好久才搞定。

“楚小姐,你隨便坐,你喝什麽?橙汁還是汽水?”

楚阮月隨口答了句,多看了幾眼客廳的布局。和樓上是一模一樣的戶型,不過風格卻大不相同,也不只是房主本來的喜好,還是葉伊雯他們重新調整的。東西不少,但屋子收拾得整潔,一看就是精心打掃過的。

葉伊雯端著果汁回來時,小白狗已經探出腦袋,四處張望。

“我還以為,蘇老師也會來呢。”

楚阮月答:“學校值晚班,他還沒回來。”

“哦,難怪呢,楚小姐,你平時也很忙吧。”葉伊雯開啟了閑聊模式,“設計師這份職業並不容易。”

“每份工作都有各自的不易,確實很難與輕松掛鉤。”

“也是,別看我是自由撰稿人,有‘自由’兩個字襯托,可要是一天寫不出東西,也會焦慮到失眠。”葉伊雯眨了眨眼睛,說回正題,“卓應該快回來了,咱們再等等。”

楚阮月會意,把小白狗放到地毯上。小家夥實在很難適應陌生環境,始終用警惕地眼神盯著別處,一動也不敢動。

葉伊雯倒了碗溫開水,又拿來煮好的雞蛋,剝出蛋黃搗碎成泥。

“給它先喝點水吧,卓說他會帶些幼犬糧回來。”

“我剛才試過了,它很膽小,怎麽都不肯吃東西。”楚阮月摸了摸小白狗的腦袋,“都不知道該怎麽辦。”

“我來試試。”葉伊雯舀了一勺蛋黃遞到小白狗嘴邊,跟哄孩子似的逗著,可依然是沒能讓小白狗放下戒心,“啊,果然好難啊。”

兩個人相視一笑,有種無可奈何的氣氛彌漫,但很快就聽到了開門聲。

卓秉約一進門就看到她們,本該很在意楚阮月的存在,卻不自覺地被地上縮成一團的小白狗吸引目光。

“啊,你終於回來啦。”葉伊雯的感嘆過於誇張,“這下有救了。”

“還有什麽事是你都搞不定的?”卓秉約半開玩笑地說著,捧著一大袋東西走過來,然後輕松自在地向楚阮月打招呼,“阮月,你來很久了嗎?”

“沒有。”楚阮月跟著站起來,朝他笑了笑,“我剛來。”

“我們都是門外漢,可不得等你回來救場。”葉伊雯補充道。

“好好好,你們先等我準備一下。”卓秉約步伐匆忙,在她們面前走來走去,還不時留意小白狗的狀況,“看來小家夥很緊張啊,先把它抱起來放在那邊的茶幾上吧。”

楚阮月小心翼翼把小白狗抱起來,軟綿綿的小小的一團捧在掌心,像極了年糕。等葉伊雯鋪好幹凈的墊子,才舍得放手,將其安放在茶幾上。

卓秉約很快回來,問了句:“不肯吃東西吧,得先讓它放松警惕。”

說罷,他從口袋裏拿出件東西,舉到小白狗面前。

“這是磨牙繩結,狗狗用來解悶的玩具。”

楚阮月看了眼,是個狗骨頭造型的繩結,她曾在明玫家見過類似的。

卓秉約晃了晃繩結,用極溫柔的聲音說:“來,這是送給你的禮物,你會喜歡的。”

小白狗半趴在原地一動不動,但目光卻盯著繩結左右追隨,顯然是感興趣的模樣。

卓秉約索性大方地放在離它最近的位置,繼續說:“來咬著試試,別害怕呀。”

小白狗跟聽懂了似的,上前嗅了嗅,當發現並沒有人阻止它繼續之後,終於壯了膽子,揮起爪子抓了下繩結。繩結微微滾動,它更感興趣了,壓低的身子再往前一撲,牢牢咬住了繩結。

楚阮月和葉伊雯一臉驚奇地看著,不約而同佩服起卓秉約的本領。

“這是土松犬,看起來也就兩個月大。”卓秉約半蹲在地上,很有耐心地看著小白狗在地上玩耍,“別著急,先讓它熟悉下環境。”

“剛才還不敢動呢,現在已經玩開了。”葉伊雯托著下巴,半蹲在卓秉約身邊,嘟嘟囔囔,“看著傻乎乎的,反差萌啊。”

卓秉約噗嗤笑了,帶著溫柔的表情說:“我帶了幼犬糧回來,一會兒有辦法讓它進食。”

“我去準備吧。”楚阮月自告奮勇。

卓秉約卻說:“稍等片刻,讓我先試探一下。”

他用寬大的手掌撫過小土松犬的後背,既像安撫又像順毛,總之還是那麽耐心。他一定是無數次面對這種弱小的生命了,但絕不是僅憑借經驗行事,目光中流露出來的喜愛之情是藏不住的,正如他散發溫柔時給人一種踏實愜意的氛圍。

很快,他抱起小土松犬,任它在懷裏繼續玩耍,認生的小家夥已經完全放下戒心,踩著他的手臂淘氣地爬來爬去。

“真可愛。”楚阮月不禁小聲說。

“看吧,有卓在,這些小貓小狗啊都會淪陷在他的懷裏。”葉伊雯也小聲說,“太有魅力了。”

“雖然說得浮誇,但這些優點我都承認。”卓秉約說,“現在可以準備進食了,需要用溫開水泡一小碗幼犬糧。”

“我來吧。”葉伊雯拍了拍楚阮月的肩,“你陪小白狗玩一會兒。”

卓秉約也正有此意:“阮月,你可以過來抱抱它。”

楚阮月欣然靠近,從他遞過來的雙臂中抱過小土松犬。

卓秉約問:“是你幫它洗了澡?”

“沒錯,剛抱回來的時候,渾身臟兮兮的,差點沒看出來它是白色的。”楚阮月面露難色,“卓哥,它沒什麽問題吧?”

“剛才簡單檢查了一下,挺活潑的小狗,精神也不錯,暫時沒什麽不妥。”卓秉約靠過來,握住小白狗的爪子,作握手狀逗弄著,“其他的,等我明天帶它去診所檢查。”

楚阮月正想問呢:“你的診所能收留這種來路不明的幼犬嗎?”

“可以的,接受之後我們會先安排身體檢查,如果情況不太好,優先治療吧,我們診所有一項資金是專門用來救治流浪動物的,總之,盡所能幫助它們吧。之後再看看有沒有愛心人士願意收養,如果一段時間後還是無人收養,再轉移到專門的流浪動物救助站,那邊的工作人員再安排它們的去處。”

楚阮月感慨:“再渺小也是條生命,我們能做的也只是為它們尋找一個能夠庇護的地方。”

“在我們看不見的地方,還有很多流浪動物在遭受不幸,能救一個算一個吧。”卓秉約用指尖碰了碰小白狗的鼻子,笑得略帶無奈,“至少眼前這個我們會盡力,讓它過得開心些。”

楚阮月第一次聽卓秉約主動提及工作相關的事,恍惚間又想起過去的點滴回憶。

卓秉約並不總像他表面看上去那麽隨性自在,也有心思細膩的一面。正如他們初識時,誰都不曾發現她內心的孤寂,但他發現了,而且還主動關心了,光憑這一點,她就無法討厭。

如今再觸碰他的這一面,回憶變得更加鮮明清晰,她實在很難忽略。

“你做的很好,既溫柔又堅定,給人一種很踏實的感覺。”有些話是不由自主說出來,可說出來之後,她又不得不解釋清楚,“我是指,你真的很熱愛這份工作,真的很好。”

卓秉約看著她的雙眼,是無限溫柔的註視,也是情不自禁的吸引。

“你上次就說過了,這份職業很適合我。但教會我溫柔的人,你是其中之一,阮月,如果不是認識你,我也未必也會這份耐心選擇這份職業。”

他說的話並不容易理解,楚阮月無法想象自己何德何能,有本事左右一個人的選擇。但他那麽真誠的講述,又絕非謊言,她好像也沒辦法反駁什麽。

“是你內心的選擇,並不是因為我。”到最後,她也只有這樣回答,“卓哥,你是很好的人。”

卓秉約微微別過臉,笑了聲:“是啊,我是很好的人。”

“狗糧來咯。”葉伊雯端著飯盆再次出現,像只歡快的燕子飛來,“哇,它看起來已經不害怕了呢。”

“是啊,現在應該很願意進食了。”楚阮月拉開與卓秉約的距離,將小白狗輕輕放下。

卓秉約也默契地把飯盆拿近:“狗糧泡得不錯,會合它胃口的。”

“吃吧吃吧,趕緊填飽肚子。”葉伊雯寵溺地摸了摸小白狗的腦袋,“哎,你們有沒有覺得,這小家夥軟綿綿的很像一團年糕啊?”

楚阮月笑道:“發現了,特別是蜷縮成一團的時候,更像。”

“那就叫它年糕吧。”卓秉約跟了句,“有個名字喊起來更順口。”

“年糕?”楚阮月和葉伊雯又異口同聲。

只見小白狗正呼哧呼哧大口吃著泡開的狗糧,一副餓得不行的模樣,既滑稽又可愛。

“沒錯,你就叫年糕吧。”卓秉約笑得爽朗。

“說得我好想吃年糕啊。”葉伊雯感慨,“卓,你餓嗎?要不然,咱們吃火鍋?”

“火鍋好啊,忙了一整天,我正愁吃什麽呢。”卓秉約說。

“你還沒吃完飯?”楚阮月驚訝。

“是啊,他經常不按飯點吃飯,誰說都不聽呢。”葉伊雯不禁抱怨起來,“楚小姐,你幫忙罵罵這個不聽勸的男人吧,他一定會聽你的話。”

“別胡說。”卓秉約居然著急了,“我的身體我還不清楚嗎,餓了自然會吃飯。”

楚阮月已經猜到會是怎樣的狀況,一本正經道:“卓哥,就算工作再忙,你也不能不顧胃的感受,以後還是準時吃飯吧。不然我會……我們都會擔心的。”

“聽聽吧,我們都在關心你啊!”葉伊雯特別強調“我們”兩個字,“你是不是也該好好表現。”

“知道了,不是說要吃火鍋嗎,真的餓了。”

“我去準備!楚小姐,你也一起吃吧!”葉伊雯熱情邀請,“家裏的菜多的吃不掉,況且多點人吃飯會更熱鬧的!”

楚阮月也確實有點餓,看著葉伊雯熱切期盼的表情,點了點頭:“好吧,一起吃。”

卓秉約很不可思議地看著她,又聽她說:“我也去幫忙。卓哥,你就在這裏陪年糕吧。”

等一切準備就緒,年糕已經吃飽喝足,懶洋洋地躺在卓秉約懷裏,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逗得葉伊雯直笑。

“這畫面太溫馨治愈了,看來年糕已經把信任交付給你了。”

卓秉約聳了聳肩:“應該是我平時接觸的貓貓狗狗太多,有它熟悉的味道吧。好了,現在年糕也安頓好了,阮月你就放心吧。”

楚阮月當然放心,沒有比把年糕交到卓秉約手上更放心的選擇了。

與朋友圍坐在一起,一邊聊天一邊吃著熱氣騰騰的火鍋,不失為冬天裏最美妙的享受。葉伊雯又是熱情似火的性格,有她在根本沒有冷場機會,倒也緩和了與卓秉約之間的小小尷尬。

“住得近就是方便,楚小姐,以後我們可以常來常往,約著一起吃飯啊。”葉伊雯生怕日子過得冷清,凡事都往熱鬧上湊。

卓秉約聽得不樂意了,忙說:“葉伊雯,她平時工作很忙的,你別有事沒事打擾,會讓阮月困擾的。”

“你緊張什麽,我們很聊得來的,還不能多見面嗎?你說是吧,楚小姐。”

“你叫我阮月吧。”楚阮月笑了笑,“今天確實要謝謝伊雯,幫我照顧年糕。”

“我也沒做什麽,就是想幫忙沒幫上。”葉伊雯朝卓秉約做了個鬼臉,俏皮道,“還是托了某人的福。”

卓秉約一臉無奈,只裝作沒聽見,繼續往嘴裏塞吃的。

“阮月,我也認識卓好幾年了,從沒見過他在誰面前這麽緊張的,你一定是對他很重要的人吧,真羨慕啊。”

葉伊雯的話裏藏著一絲微妙的意味,果然又把卓秉約惹急了。

“葉伊雯,你是不是喝多了……”

“我清醒著呢,不過是隨便聊幾句,緊張什麽。”葉伊雯湊過來,挽著楚阮月的手臂,繼續說,“阮月,你一定很了解卓的脾氣吧,其實我追了他好久都沒進展,他總以為我開玩笑呢。”

“葉伊雯……”卓秉約扶額,“你快少說幾句吧。”

“幹嘛,我喜歡你又不是什麽秘密,有本事別和我同居啊。”葉伊雯別扭了句,“反正我不會放棄你的……”

卓秉約急得沖過來捂住她的嘴,忙著解釋道:“阮月,她真的喝多了,你別在意。”

楚阮月何嘗看不出葉伊雯對卓秉約有意思這件事,喜歡一個人的時候,眼神是騙不了人的,那種把欣喜映照在眼底的神采會讓人閃閃發光,至少在她看來,葉伊雯打從一開始就沒掩飾過這一點。

葉伊雯推開礙事的手,嚷嚷著:“你這人怎麽這樣啊,我還不能說句實話嘛,卓秉約,我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麽,但那也改變不了我對你的好感。你是把我當成妹妹沒錯,可我從沒把你當成哥哥。”

卓秉約手忙腳亂,又夾起一筷子生菜往葉伊雯嘴裏塞:“能不能多吃菜少說話!”

葉伊雯卻笑得不行:“你心虛的樣子還是挺可愛的。”

“可愛你個鬼啊!”

楚阮月看著他倆來回頂嘴的場面,更是欣賞葉伊雯坦率不做作的性格。

喜歡一個人,也可以大聲地說出來,哪怕知道結果未必如願,也算了無遺憾。卓秉約是值得這樣被人喜歡的,真希望他能好好放下關於她的念想,收獲一份真正屬於他的感情。

“年糕又犯困了啊?”楚阮月不想讓卓秉約難看,有心換了話題,“卓哥,年糕很喜歡你啊。”

卓秉約楞了楞,抱起團坐在膝蓋上的年糕:“吃飽了,玩累了,也終於要好好睡覺了。不如就留在我這兒吧,正好明天也要帶去診所的。”

“也好呢,那就麻煩你操心了。”楚阮月朝他笑道,“明天我下了班再去看它。”

“好啊!”卓秉約欣然應聲。

“我也要去,阮月我們明晚還可以約一場。”葉伊雯嘻嘻哈哈,“我來找吃飯的地方。”

大概是他們太熱鬧了,年糕用爪子揉了揉臉,扭了扭身體,又動作笨拙地往卓秉約懷裏鉆。

三人看到後不約而同笑起來。火鍋暖胃,年糕暖心,這大概是這個寒冷冬夜裏最治愈人心的兩件事了。

熱鬧的火鍋吃到結束時,葉伊雯接了個電話,急急忙忙背著包要出門。

臨走前她說,有個編輯找她談事情,要晚些再回來。

卓秉約追了句,這麽晚,要不要送啊。

葉伊雯回答道,有人在樓下等著了,安全得很。

很快,屋子裏就剩下他和楚阮月兩個人,原本熱鬧到忘記時間的氣氛忽然起了變化。

“伊雯也很忙啊,這麽晚還有工作。”楚阮月輕聲問了句,帶著依然惹他動心的笑容。

“她工作就那樣,沒個準。”卓秉約答了句,卻還是站起身,“我還是得看一眼。”

楚阮月原本沒明白,他說的“看一眼”是什麽意思,可當卓秉約走到客廳的陽臺上,朝著樓下遠遠張望時,她忽然明白了。

雖然剛才和葉伊雯打打鬧鬧,可還是放心不下嘛,看來他心裏到底還是牽掛著葉伊雯的,就算他不承認是男女之情,也是特別的感情吧。

楚阮月也起身走過去。推開玻璃移門後,外面的冷風倒灌進客廳,一下子讓人冷得清醒。

“這麽遠,看得到嗎?”她站在一旁說,“要不然,你打個電話問問唄。”

“不用,不是說有人接嗎,沒什麽可擔心的。”卓秉約答得理所當然。

“明明在擔心,別假裝不在乎。”楚阮月笑,“其實,你很在意葉伊雯。”

卓秉約伏在欄桿上的雙手不自覺握緊,目光從遠的看不清的樓下緩緩轉移到她的臉龐上。

“阮月,我和葉伊雯真不是你想得那樣。我把她當成妹妹,所以……”

“所以,你就承認吧,不管當成什麽,她都算重要的人,否則以你的性格,也不會同意和她住在一起啊。”

楚阮月看得很透徹,所以也能說得很直白。

“但是,我也看出來了,葉伊雯非常喜歡你,而且是絲毫不作偽裝的喜歡,我不相信你感覺不出來。”

聽到此,卓秉約的上身微微前傾,但終究沒能說出什麽。

“我記得,你以前很受歡迎的,也很擅長與女孩子相處,難道葉伊雯身上真的沒有吸引你的地方嗎?”

楚阮月並非要幹涉他的私事,只是希望他能放下執著,放寬眼界,別沈迷於往事,耽誤了自己。

“她人很不錯,有許多優點,但是……”他幾乎是把所有的猶豫不決都展現在楚阮月面前,有時候真是丟臉得很,不得已,他只能避開那雙純澈的雙眼,“你知道的,我心裏是什麽樣。”

楚阮月微微嘆了口氣:“我把你當成哥哥。”

卓秉約略作沈默,又笑了笑:“你今天願意找我幫忙,我很高興。”

“我也是覺得拜托你會更放心些。”楚阮月也跟著笑,“我在樓下發現年糕的時候,它都快凍僵了,那麽小的一團,換了誰都會心疼。正好又遇見了伊雯,我們聊了幾句就決定找你幫忙了。卓哥,你一直是可靠的人,所以你別推辭我的謝意。今天,真的謝謝你。”

“別客氣,大家都是盡一份力。”卓秉約微垂著臉,“結果好就夠了。”

兩個人憑欄站了一會兒,冷卻下來的氣氛實在是很難有回溫的起色。

許久之後,楚阮月才開口:“卓哥,有件事,我想向你打聽一下。”

卓秉約回神:“什麽事?”

“我想問問。”楚阮月轉過身,半靠著欄桿,“關於我媽媽生前的事,卓叔叔會不會知道一些。”

“你媽媽的事?”卓秉約顯得驚訝,“怎麽突然提起這個。”

楚阮月定定看了他好幾眼,目光裏皆是種熟悉的倔強感,就像初次見面時,那種遙遠的難以處理的疏離感,讓人忍不住好奇。

他好像明白了什麽,問道:“發生什麽了?”

“還能發生什麽呢,我家不就是那些司空見慣的事嗎。”楚阮月笑著回答。

可落在卓秉約眼裏,她絕非是開心的笑。在某些方面,他還是很了解楚阮月的,她終究是比過去更加成熟更加堅強了,提及再痛苦的事也能輕描淡寫地略過。

知道追問也難以得到他想要的答案,所以倒不如順著她說下去。

“我爸應該是知道一些,但他很少和我提起。不過我想,即便是他知道的,大多也是楚叔叔告訴他的,阮月,你是想打聽什麽?”

“想知道在我出生之前,我媽跟我爸之間發生的事,但我並不想知道那種片面之詞,而是客觀事實。”

楚阮月坦誠的回答令他欣慰,至少她沒有因為無法回應他的情感而變成陌路人。她如此主動地提問,是否也說明,她的確還是非常信任他的。

“我最近會找時間跟我爸打聽的,如果你想了解更詳細的,可以告訴我。”

如今他能做的,也只是這些事,但為何還有些開心呢。

“如果方便的話,我想約卓叔叔見面,有的事我更想當面問。”

“當然沒問題,我幫你約時間。”卓秉約大概明白她的想法。

“謝謝你。”楚阮月又是一次感謝。

“又跟我客氣了。”

“這是禮貌,應該的。”楚阮月回他以溫柔似水的笑容。

卓秉約很想多看幾眼,想把這反覆撥動他心弦的迷人神采印刻在心間,但多註視一秒,他便心疼一秒,竟是脆弱得可笑。

“那就這麽說定了?”楚阮月絲毫未察覺他內心的波動,“時間也不早了,我也該回家了。”

卓秉約一聽她要走,立刻想到他也還有話沒講。

“阮月,你爸最近身體怎麽樣了?”

“挺好的,出院之後就在家休養。”楚阮月神色平靜,“芮姨一向照顧得好。”

“楚挽沁後來有沒有跟你鬧情緒?”卓秉約卻是盯著這件事問。

“她的情緒一直很多,別當回事就行。這些你就不必擔心了。”

卓秉約不想見她避重就輕:“其實,我之前找楚挽沁單獨聊過。她最近的行為越來越沒分寸了,我看得出來,是針對你。如果要讓我視若無睹,還真辦不到。阮月,你們之間是不是又發生了什麽?”

楚阮月搖搖頭:“沒關系,我都應付得來,她針對我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如果這點都處理不好,那我也太沒用了。”

“楚挽沁對你一再過分,這件事上我也有責任。”卓秉約有些垂頭喪氣,“當初我要是能少插手你的家事,也不至於讓她往極端走。”

“和你有什麽關系啊。”楚阮月盈盈笑著,“你會不會責任心太強了,我家的事呢,向來比較覆雜,換了誰插手都阻止不了走到今天這個地步。你別有多餘的負擔,真的沒必要想那麽多。”

卓秉約苦笑:“也知道自己的想法確實多餘,但還是很想看你變幸福,別再被所謂的家庭所拖累。”

楚阮月笑得更耀眼:“我現在是很幸福啊。你放心,我不會說什麽‘感謝苦難‘這種無意義的傻話,是因為現在真的很幸福,才無所謂計較過去。當然啦,楚挽沁現在真要繼續胡攪蠻纏,破壞屬於我的幸福,那她肯定會大失所望。”

“因為蘇憑淵嗎?”卓秉約不想提的,但實在沒忍住,“你和他在一起後,變得更堅強了。”

“這也是很重要的原因吧,他確實影響了我對生活的一些態度,讓我明白自己該好好珍惜的是什麽。”楚阮月趁他不備,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卓哥,你也一定會找值得好好珍惜的人的。”

“誰知道呢。”卓秉約無法抒發更多情感,因為那些都是不該說出口的。

有些人愛了,便會在心裏藏一輩子。聽起來很愚蠢 ,可他就是願意這麽愚蠢下去。

或許,放不下的歡喜,也是一種浪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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