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割裂的親情×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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割裂的親情×堅定

楚阮月趕到海大附屬醫院時,已經將近淩晨兩點。

半個小時前,她突然接到秦芮的電話,被一句“你爸心臟病犯了”驚得困意全無。身邊的蘇憑淵比她反應更快,簡單問了幾句,便拉著她出門了。

父女不和是一碼事,真到了這種時候楚阮月怎麽可能坐視不管。何況聽秦芮的意思,楚灃的病發作得突然,楚挽沁暫時又聯系不上,她著急得亂了分寸,也只有打給楚阮月。

楚灃的心臟一直有些問題,這也是楚阮月平時能避則避著不見,有矛盾盡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原因。但不和睦也總有吵起來的時候,就像生日那次,楚阮月當場頂撞的幾句徹底惹惱了楚灃,這矛盾算是再難調和了。

哪怕是除夕,醫院裏也是一片忙亂。

他們很快在急診室門口見到了秦芮,而當楚阮月真正看到躺在病床上面色難看的楚灃時,更加情緒混亂。

那個每次見她就沒有好臉色的,把頤指氣使當成習慣的,總是偏愛另一個女兒的男人,現在正面無血色地躺在那裏,看起來無比虛弱無比悲淒,與不久之前跟她大吵一架還嫌不過癮的父親簡直派若兩人。當然,她也不是就此會心軟的人,畢竟過去乃至現在仍被他的固執、冷漠、專橫傷透心,早已割裂的僅靠血緣維系的關系幾乎毫無用處。

正因如此,她才覺得混亂。

蘇憑淵心知肚明地摟住她的肩:“這時候得相信醫生。”

楚阮月木然地點了點頭。

秦芮正情緒激動著,醫護人員過來勸了好幾句,才把人的情緒安撫住。可秦芮一看到楚阮月,情緒又上來了。

“你怎麽現在才來?你爸都那樣了,還要擺臉色耍脾氣嗎?”

秦芮向來對她冷淡,但這張口就來的指責簡直莫名。

“怎麽會突然這樣子?”楚阮月忍著不安,只問了句。

“怎麽會這樣?”秦芮帶著哭腔,卻脾氣很大,“你爸心臟不好你不知道嗎?本來好好休息著沒什麽的,還不是為了你那點事沒完沒了地操心。他為什麽會這樣,你不應該最清楚嗎?”

“芮姨,你先冷靜,我們想知道發生了什麽。”蘇憑淵不想頂撞秦芮,只想護著阮月,這無端的指責太傷人。

“我不出現,他才能更好地休息。”楚阮月也是沖動,有些話脫口而出,“芮姨,就算我和爸關系不好,也不希望他出事。現在情況緊急,我們實在沒必要在這種地方爭執。”

“呵,我是說不過你們。”秦芮抹了下眼角的淚,嗓門反而更大了,“我管不了你的事,要不是看在你爸的面子上,我幹嘛跟你客氣。還有小蘇,我家的事,你摻和得夠多了,能不能有點分寸。上次你和老楚都說了什麽啊,把家裏都搞得不安寧,把我女兒也惹得不高興,你最好有點數,否則我對你不客氣。”

秦芮說了一大堆,都是積怨。楚阮月早就知道,有些話人家不講,不代表沒想法,恰恰相反,這麽多年,她在家裏不受待見又被父親討厭,怎麽不會是秦芮在他耳邊煽風點火呢。

她早就對那個家失望透頂。

再爭執不休也改變不了任何事,她明白這個道理,蘇憑淵也是。

“救人要緊。”蘇憑淵冷冷說了句,便拉著楚阮月退到一旁。

秦芮一改哭容,沒好氣地繼續說:“老楚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跟你們沒完。”

再過分的話到了楚阮月耳裏也能自動過濾,秦芮非要如此她也無所謂,但這裏是醫院,在這裏為了家務事吵鬧,實在不合適。

“那些話都別往心裏去。”蘇憑淵陪在身邊,出聲安慰。

“我沒事。”楚阮月深吸了一口氣,目光始終看向急救室。

蘇憑淵握住她的手,才發現她的手竟是冰涼。

二人靜坐了不知多久,楚阮月突然問:“你之前去見了我爸,他又找你了?”

每次提到楚家的事,她的心情都特別低落,蘇憑淵處處顧著她的情緒,自然是能不多說的就不多說。

“沒關系,你就和我說實話吧。”楚阮月知道他過於謹慎,但自己並沒那麽脆弱,怎麽凡事都小心謹慎,生怕她難過。

“是我去找了他。”蘇憑淵回答道,“生日那天鬧得不愉快,總有些事情要講清楚。另外,是為了網上那些不負責的言論,我不能裝作不知道,你爸更不能。”

楚阮月明顯怔了怔,還沒來得及說話,急救室的門就開了。

二人同時站起來,快步走上前。

“醫生,怎麽樣了啊?”秦芮搶在前面追著問。

急診醫生神色嚴肅卻很語氣鎮定:“心梗,有根血管堵住了,人已經清醒過來,建議做急診手術。”

“要動手術?”秦芮明顯更慌了。

楚阮月上前道:“是必須馬上做手術嗎?”

急診醫生答:“心梗這種情況很危險,有猝死的可能,而且可能性不低。雖然現在暫時醒過來了,但風險還是很大。”

“那手術……”楚阮月聽明白了,只是還沒能立刻消化。

“心臟支架手術。”

“那怎麽行,動手術是大事,怎麽能草率。”秦芮持反對意見,而且態度堅決,“人不是已經醒了嗎,怎麽也得再詳細診斷了再看治療方案啊。”

“人確實醒了,但還很危險。”急診醫生簡短的回答概括了全部。

“支架手術是目前的最優選擇了嗎?”蘇憑淵問了句。

急診醫生也明白他們的顧慮:“手術也有風險,但如果不做,風險更高。”

“我不同意現在就做。”秦芮固執得厲害,“怎麽也得再請專家檢查一遍,我認識你們心內科的陳主任,我要找他看。”

“情況我也說了,比較危急,你們好好考慮一下。陳主任最近出差不在,手術這塊會聯系心臟病介入治療的專家過來,你們……”

秦芮打斷道:“那我們換醫院。”

“芮姨,醫生都說了,情況比較危急。這時候,我們還是好好商量下動手術的事。”楚阮月實在沒辦法放任不管。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秦芮堅決不松口。

蘇憑淵也看不下去,拉住楚阮月說:“讓我來跟她說,先去看看你爸。”

楚阮月多有猶豫,又聽他說:“醫生那邊也讓我來溝通,我明白你的想法,都交給我。”

“蘇憑淵……”

蘇憑淵朝她點點頭,盡是安慰:“相信我,去吧。”

她當然相信,無論什麽時候,只要有他陪著,就很安心。

楚阮不清楚蘇憑淵說了什麽做了什麽,但他確實讓秦芮平和地在手術同意書上簽了字,其他事也通通安排得妥當,以至於楚灃的心臟支架手術正在進行時,她還有種不現實的恍惚感。

想來這次的跨年經歷,可算得上跌宕起伏,整夜的時間像被無線拉長般,每分每秒都覺得難熬。

秦芮也在手術室門口守著,看得出來,她對楚灃的感情是很深厚,而在此基礎上也很能理解對楚阮月為何那麽不滿。

三個多小時後,手術室的門打開了,躺在病床上的楚灃被推出來,楚阮月還沒走上前就被秦芮擠開。

“手術很順利。”

緊跟著走出來的醫生主動對他們說,楚阮月先是疑惑,待醫生摘下口罩後,她徹底呆住了。

“辛夷?”

祝辛夷點點頭,又看向秦芮:“人沒事了,回病房好好恢覆。”

秦芮瞅了祝辛夷一眼,轉而又看了楚阮月一眼,卻是陰陽怪氣:“最好是沒事,否則我可保不準做出什麽。”

祝辛夷沈下臉色,是欲言又止的不滿,楚阮月趕緊擋在她面前,說了句“謝謝”。

祝辛夷也不至於真跟那種人計較,這本來就是她的工作,阮月又是她最好的姐妹,於理於情都無可厚非。但秦芮的態度實在過分,她甚至想象不出來在此之前阮月是怎麽忍受著那種視線,與那種人共處一整晚的。

“阮月,你先去病房。”蘇憑淵有意要支開她,“我跟祝辛夷問下情況,一會兒就過去。”

楚阮月也沒法猶豫,人已經推遠了準備上樓,她只能快步跟過去。

祝辛夷看著她匆忙離去的背影,終於忍不住嘆了口。

“你不用擔心,阮月完全應付得來。”蘇憑淵倒是淡定,反而安慰起祝辛夷,“你又是值班又是手術,很累的,早點回去休息。”

祝辛夷哪是那麽容易就說累的人,忙回了句:“老蘇,你別小看我好嗎,這種程度完全小case,倒是你們兩個真沒事吧?”

“沒事,我們兩個好得很。”

“誒,我去收拾一下,過會兒去住院部找你們。”祝辛夷習慣了快節奏的工作,連說話都在趕時間,“讓阮月悠著點,我看她臉色太差了。”

楚阮月跟到病房後,護士也立即過來安排接下來的事,多半是祝辛夷提前打了招呼,也正好過年這幾天還有單人病房空著,一套流程下來也很順利。只不過秦芮始終對她板著臉,說話也愛答不理的,沒幾句又抱怨這裏環境太差,根本不像養病休息的地方。

楚阮月也懶得反駁,這麽緊急的狀況,能順利做完手術已經很不錯了,後續還有許多要考慮的事,他根本沒工夫跟她爭論。

“芮姨,你也熬了一晚上了,先回家休息吧,醫院裏有我在。”她盡量心平氣和地說話。

“我能放心得下嗎?我都怕等你爸醒過來,一看是你在,又難受到犯病。”秦芮句句都帶著刺,一句比一句難聽。

“不管怎樣,你也得顧著自己的身體。”楚阮月真的很難解釋這種事,“如果我爸實在不願意見我,我會找個合適的護工照顧好。”

“護工?開什麽玩笑呢,你不想照顧就直說,別想什麽亂七八糟的法子。”

“好,那你說怎樣我照做。”楚阮月真不想新年第一天就糟心,幹脆放棄拿主意。

“你……”可秦芮仍是不滿意,“真是越來越目無尊長了。”

病床上,楚灃忽然有了動靜。楚阮月最先察覺,先一步走過去,但見他微微睜開眼,表情呆滯地盯著天花板。

“老楚,你醒了?”秦芮上前抓住楚灃的手。

楚阮月本想跟上前,但終究是猶豫了。總不能真像秦芮說得那樣,一見到她又氣得犯病吧。

然而,楚灃已經側過臉看到她,這想避也難了。

“爸,這裏是醫院,你剛做完手術,現在已經沒事了。”楚阮月好聲好氣解釋,“芮姨很擔心你,眼下你什麽都別想,只管好好休養。”

若是楚灃實在嫌棄,那她可以選擇暫時回避,不過好在他現在似乎沒有多餘力氣甩臉色。

“老楚,我在呢啊,你說什麽?”

秦芮湊近了些,只聽他斷斷續續地說:“挽……挽沁……呢……”

還是一心惦記著楚挽沁呢,這也不是叫人意外的事。

楚阮月識趣地退了一步,搶先說:“挽沁那邊,我再聯系看看,芮姨你先陪著。”

說罷,她就迅速轉身,離開了病房。

早在手術期間,楚阮月就已經給楚挽沁打了電話,可是楚阮月的手機一直處於關機狀態,打了好幾次都沒打通。

現在已經將近早上七點,她很有必要再打一次。

電話等了很久才被接通,她剛要開口就聽到楚挽沁冷嘲熱諷的聲音。

“做什麽,打那麽多通電話,給我拜年啊?”

看來,楚挽沁已經看到來電提醒了。

“有話快說我忙著呢。”楚挽沁已經不裝客氣了。

楚阮月定了定神,往病區的安靜處走去。

“你最近是都在劇組拍戲嗎?”

楚挽沁“呵”了一聲:“你倒是很關心我啊,連這種事都清楚。”

倒不是楚阮月故意打聽,而是最近被daylog上她的關聯訊息刷屏了,她想不知道都難。

“說正事。”楚阮月也不想拖泥帶水,“爸進醫院了,突發心梗,緊急做了支架手術,現在已經沒事了,你有空回來看看。”

“什麽?爸動手術了?”楚挽沁吃驚不小,“你怎麽現在才告訴我!”

“你關機,打不通,詳細的你問芮姨。”楚阮月沒心情與她多講,“掛了。”

“等等!我走的時候,爸還好好的,怎麽會突發心梗,是不是又因為你無理取鬧?”

這口氣和芮姨莫名其妙的埋怨一模一樣,楚阮月只覺得可笑,是什麽事都能賴上她嗎。

“我沒那個本事,也不想惹事,不打擾你工作了。”

楚阮月不想聽她胡亂指責,直接結束通話。

早該清楚的,但凡出差錯,他們就會把矛頭指向她,秦芮是這樣,楚挽沁也是這樣,實在是可笑的一致對外。現在父親剛度過危險,就急著追究責任,可她何錯之有。

楚阮月背靠墻壁,在走廊上站了一會兒,直到有人走近也沒察覺。

“很累吧,我先送你回去休息。”

她回神,見蘇憑淵就在跟前,溫柔的目光中是滿滿的安全感。

“是有點累,不過沒事。”現在就算脆弱都被他看了去也無妨,這種理不清的家務事儼然也有了他一份,“人剛才醒了,芮姨讓何媽收拾了些衣物用品,一會兒會派家裏的司機送過來,楚挽沁那邊也聯系上了,但不確定什麽時候回來。我在想,是不是還缺什麽。”

蘇憑淵耐心地聽完,卻說了別的:“我買了早飯,你先趁熱吃點。”

楚阮月這才發現他手裏拎著包子和豆漿。

“嗯,我先拿給芮姨,雖然看她兇我的時候很有精神,但總不能真讓她餓著吧。萬一把我爸惹惱了,他們還得接著怪我。”

她若無其事的玩笑換來了蘇憑淵的憂心忡忡:“我拿進去吧,你在門口等我。”

“別。”楚阮月拉住他,“芮姨她……”

“她不會拿我怎麽樣,你忘了之前是我說服她的。”蘇憑淵猜中她的心思,安撫了句,“手術也很順利,她更沒理由怪我。”

說得像是這麽回事,她還想再問一句,蘇憑淵已經走進病房了。

不消片刻工夫,他便回來了,看起來一切都很順利。

楚阮月更加好奇,蘇憑淵究竟對秦芮說了什麽,非但能讓她同意手術,還能如此平和的接受蘇憑淵的好心。

蘇憑淵卻很神秘地說:“我自然有我的辦法,你現在什麽都不用操心,好好吃東西,好好回家休息。”

“那你呢?”楚阮月問。

“我都安排好了,等司機過來會把芮姨送回家,整夜熬著也不是個事。我呢,先留在醫院裏,總要有人先照應著。你放心,不會有什麽沖突,你爸現在這樣哪有什麽力氣罵人,動怒傷的也是自己,他不會分不清主次。”

楚阮月嘆著氣,上前握住他的手:“你什麽都安排好了,我也沒什麽不同意的。那我先回家休息,等下午再來換你。”

蘇憑淵見她終於不繃著臉,也松了口氣:“讓祝辛夷送你吧,她也挺擔心你的。”

“對了,祝辛夷怎麽會正好接了這個手術?”她差點就忘了這茬。

“哪是正好啊,你忘了之前那醫生說的嗎,心臟病介入治療的專家,除了祝辛夷還能是誰。”

楚阮月恍然大悟,都怪先前太著急,都沒仔細想一想,所謂的巧合其實都是理所當然。

“那我是要好好謝謝她了。”

“謝什麽啊,都是我的工作。”祝辛夷風風火火地出現,就是兩個黑眼圈過於明顯,“誒阮月,我去交接工作,等下一起走啊。老蘇,早飯有沒有多買一份啊,我都快餓死了。”

蘇憑淵笑了笑,把手裏剩下的袋子都塞到楚阮月手裏:“都有,肯定管飽。”

“那你呢?”楚阮月問。

“我這麽大的人了,又不會餓著自己。”

祝辛夷趕緊接了句:“對啊,他那麽大的人了,又不會餓著自己。”

“好吧。”楚阮月認了,“這裏辛苦你了。”

“不辛苦。”蘇憑淵擡手碰了碰她的臉頰,“好好回去睡一覺。”

“哎呀,你們好肉麻,醫院裏禁止打情罵俏。”祝辛夷幹脆把楚阮月拖走,“大年初一的,別當著我的面秀恩愛啊。”

[蘇老師來了]

楚灃住院後,來探望的人一波接一波,大多稱是平日生意上往來的朋友,當見到陪護人是蘇憑淵時,都露出好奇的表情。

蘇憑淵沒什麽想法,不厭其煩地介紹自己的身份。楚阮月的丈夫,楚灃的女婿,再多就是海師大的老師。

來的人自然都很客氣,關心楚灃的病情,關照楚灃安心養病,順便誇蘇憑淵一表人才、誇楚灃好福氣。

楚灃什麽想法,即便一句話不講,蘇憑淵也知道。

女婿是既定事實,除非他真要和阮月切斷父女關系。除此以外,楚灃不承認任何事。

說起來很可笑,當初第一次見面時,楚灃待他還很客氣,說女兒從小就眼光高,入得了她眼的人你是第一個,若想真心追求,就拿出點誠意。

楚灃說的女兒自然是楚挽沁。

蘇憑淵當場解釋,他和楚挽沁不熟悉,更不存在那方面的發展。

聽了這話,楚灃臉色並無異樣,只說他事先了解過一些事,兩家人也算門當戶對,現在沒發展不代表以後沒發展。言外之意,楚灃對他還算滿意,尤其是在家世方面,否則也不可能為了女兒主動談這些。

然而楚灃的提議,都因楚挽沁夾雜謊言的一廂情願而起,蘇憑淵對此沒一絲一毫興趣。

再見面便是阮月受傷的時候,楚灃眼裏只有一個女兒,對阮月的痛苦置之不理,還請蘇憑淵看在長輩的面子上,務必多關心多照顧楚挽沁。蘇憑淵給的了同情卻給不了其他,他只有一顆心,這顆心只能給阮月,全無將就的可能。

大概從那之後,楚灃對他就不再有好臉色。

當然,真正的矛盾源於他給阮月的承諾。他親自去楚家,當著楚灃的面說要娶阮月,即便得不到楚家的祝福也會一意孤行。

楚灃為此勃然大怒,罵他目無尊長,罵他不知好歹,罵他明知道挽沁對他有意還偏要做出這種傷人之事,是個沒家教的混子。

罵了這些,楚灃還嫌不夠,又把阮月拉過來一起罵。罵她知錯犯錯,罵她不知廉恥,罵她明知道挽沁最看中什麽還要跟她爭跟她搶,讓他一把年紀丟盡面子。

蘇憑淵可以忍許多事,唯獨忍不了阮月受委屈。楚灃甚至還對阮月動了手,這是他無需再忍的原因。

既然得罪楚灃是必然,那他的做法強硬些也無妨。他不但要娶阮月,還要風風光光地娶,讓楚家每個人都知道,他以及蘇家是惹不起的。

後來,糾葛矛盾不斷,蘇憑淵都一馬當先沖在前面。他夠聰明,知道用什麽手段能應對,楚灃即便非常不滿,也拿他沒辦法。

再後來,就到了現在,楚灃的態度變本加厲,對待阮月比對待陌生人還要無情,蘇憑淵已經不指望這位名義上的岳父會有任何改變了。

蘇爸蘇媽得知楚灃住院後,特地前來探望,而且特地踩著秦芮在的時間出現。上次生日會上兩家短暫會面,卻是鬧得不歡而散,這次想鬧卻未必鬧得起來。

楚灃躺在病床上,連說句話都困難,秦芮也只有酸人的本事,倒是他們蘇家,走的就是一個心胸開闊、不拘小節的路線,什麽恩怨情仇的,一碼歸一碼。

不過蘇爸話裏話外都是一個意思,蘇家對阮月就是親女兒的待遇,雖說每個家庭情況不同,但看在阮月的面子上,楚家真要有什麽困難,蘇家也不會坐視不理。蘇媽說得更直接,只要是阮月開口,蘇家做什麽都是願意的,讓楚家放安心。

放安心恐怕是困難,阮月在楚家什麽地位,蘇家誰人不曉,這話說白了就是故意講給楚灃和秦芮聽的,這麽好的女兒楚家還嫌棄那就算了,反正想寵她的人多的是。

這些話當然沒當著阮月的面說,她被蘇憑淵領回家休息了,連著好幾天在醫院熬著,還得顧著忙不完的工作,再好的精力也跟不上。

等蘇憑淵再回醫院時,蘇爸蘇媽已經走了,剛好碰到卓家父子。隔著門,蘇憑淵聽到卓爾越在勸楚灃少動怒多保重,卓爾越還說,楚家家事他不便多嘴,但阮月從小看著長大,是個好孩子,就算是看在亡妻的份上,也不該冷落孩子。

蘇憑淵心裏不痛快,楚灃如果念及亡妻,又怎麽會阮月無情,分明是把對亡妻的不滿發洩到阮月身上了。

卓家父子離開前,蘇憑淵主動找上他們,他想知道阮月的母親與楚灃之間究竟怎麽回事。

蘇憑淵本以為,卓秉約與他同輩,又與阮月青梅竹馬,總該比他清楚楚家的往事。然而事實並非如此,阮月從來沒有對任何人提過母親的事,如同卓秉約說的那樣,阮月心裏一直有根刺,哪怕那個刺把她刺得遍體鱗傷,也從來是默默忍受。

卓爾越年長一輩,知道的也不過是外人都知道的。

阮月的母親叫阮荷,家境很好,人漂亮又聰明,不乏追求者。當初,阮家和楚家關系不錯,楚家二老想讓楚灃娶了阮荷,但楚灃另有心上人,不同意這門婚事。楚家算是開明,沒強求。但楚灃後來改了主意,又同意了結婚。

阮荷嫁給楚灃後沒多久,阮家就出事了,人都沒留住,算是電視劇裏才會發生的家破人亡,自那以後阮荷沒了娘家,在楚家過得也不舒心,與楚灃的關系越來越差。

再後來,兩個人都鬧到離婚的地步了,突然就有了阮月,也不知是這孩子來得不是時候,還是楚灃原本就不喜歡孩子,總之夫妻之間的關系始終沒能緩和。楚灃還是一心要離婚,但家裏不同意,這事就一直拖著。楚灃性格強勢,離不了就把妻女晾著,不聞不問也很少著家,有時候喝多了與外人講起來,總是一句和那女人沒有感情。

阮荷生了孩子之後,身體一直很差,熬了幾年沒熬過去,去世了。楚灃倒是給她辦了風光葬禮,可沒過多久便娶了秦芮。直到那時候,大家才知道,楚灃還有個親女兒,那個女兒甚至比阮月還早出生一個月。

聽卓爾越的意思,楚灃的心上人一直都是秦芮,秦芮當初得知楚灃要娶別人,與楚灃大鬧了一場後便杳無音信。楚灃一氣之下與阮荷結婚,但很快又後悔了。之後他又聽說,阮荷曾在婚前找過秦芮,說了些不中聽的話,還挑撥了二人之間的關系。楚灃自此認定是阮荷從中作梗,原本就淡薄的夫妻感情變得更加緊張。楚灃到底忘不了秦芮,想法設法找到了她,兩個人舊情覆燃就有了之後的事。

通篇聽下來,蘇憑淵只覺得相當可笑。既然不喜歡阮荷,楚灃為什麽還將錯就錯把人娶了;既然娶了阮荷、生了阮月,又為什麽不能盡到一個丈夫、父親責任。感情的事沒法評判,但至少要負起責任,什麽都想要又什麽都不管,這樣的父親真的很自私很離譜。

蘇憑淵問卓爾越,這些事阮月都知道嗎。

卓爾越回答,那孩子從小就性格內斂,但該知道的多半都知道吧,楚灃經常不回家,對她也不太關心,有些事心知肚明的只是不說出來而已。而且楚灃總說,阮月的性格很像阮荷,猜不透心裏想什麽,越是這樣越叫人難以相處。

都是可笑的借口罷了,蘇憑淵不認為這是偏心的理由。他越來越明白,楚灃對待阮月的態度從何而來,就因為感情不順、婚姻不幸就隨意否定別人的人生,把夫妻之間的怨恨遷怒到阮月身上,讓一個從沒得到父愛的孩子承受不該她承受的痛苦,簡直不可理喻。

同樣是女兒,楚灃心疼楚挽沁從小沒名沒分,卻從沒在意過阮月的尷尬處境,阮荷在的時候尚且不過問,更別提秦芮來了之後。

蘇憑淵想到關於阮月的很多事,高中正是十幾歲的年紀,有些年少的煩惱很正常,但如果是貫穿人生的煩惱,那就另說了。

臨走前,卓秉約與蘇憑淵聊了幾句,他說自己一直知道阮月在楚家的地位,他也天真地認為只要自己夠努力就能幫助阮月擺脫這些,但他終究做不到,甚至從未走進過阮月的心。

蘇憑淵了解得越多,心情越沈重。阮月從來不提這些,或許她覺得就算提了也無人在意,比起找人傾訴她更早學會了獨自面對。

祝辛夷每天都來病房好幾趟,她是主刀醫生,楚灃的病情她最了解,有些溝通十分必要。但她張口就來的專業術語太多,秦芮理解能力有限,大多數時候都是蘇憑淵在溝通。

蘇憑淵知道,祝辛夷的學術腔多少有點故意的成分,當然專業方面毋庸置疑,病情描述也無異議,她只是希望楚家能借著這件事正視阮月的存在。這些天阮月忙前忙後的,她不信楚灃和秦芮心裏沒數。但祝辛夷的想法未免天真了,矛盾真要那麽容易解決,早就解決了,何必拖到今天。

祝辛夷不管,她煩透了楚挽沁沒完沒了的作妖,討厭秦芮不分青紅皂白的道德綁架,更看不慣楚灃幾十年不負責任的渣爹行徑,這一家子註定是綁在一起了。但阮月不一樣,她還有美好的未來,不應該被這群人耽誤。

蘇憑淵非常理解,阮月是舍棄了什麽才能走到今天,所以他根本不指望楚灃會作出改變。

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堅定地站在阮月身邊,給她最大程度的理解和支持,成為她最值得信任的依靠。

未來的路確實還很長,但再也不會有人奪走阮月珍視的所有。因為,並非是楚家拋棄了阮月,而是阮月主動放棄了楚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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