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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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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動

翌日。

姚七福從匣子裏掏出一個銀絲桃花小斜挎荷包,面對有些喪氣的虛珥說,“來吧,你自己跳進去?還是我抱你進去?”

虛珥嘟了嘟小嘴,扭著小身子,一步一扭胯地走到荷包前,揚起小腦袋,伸展小短胳膊,“抱。”

姚七福嘴角漾著笑,眼眸彎成了月牙狀,像抱一個小盆友一樣,將虛珥擁抱起來,然後輕輕地放進荷包裏。

“好啦。”姚七福寵溺地撓撓虛珥的小腦袋,“出了寺廟,咱們就直奔去吃好吃的,如何?”

虛珥這才高興了些,點點小腦袋,“哦,對了,阿福,記得多帶點錢。”

“嗯?”姚七福以為虛珥看中了什麽,想買,“要買什麽?”

虛珥搖搖頭,“你不是想要盤下一間泥坊嗎?咱們可以吃完去瞧瞧。”

姚七福沒想到,她還真將這件事放在了心上。

盤下泥坊的念頭,最早在帶梁伯一行人回來後就產生了,後來發生了盧恒安的事,不得不被擱置下來。

眼下,一切都回歸正軌,雖然曾經的人都已不再身邊,但既然她還要做泥塑,盤下間泥坊就必須得實行了。

姚七福頷首,“那可能還得對再帶多點,我要開泥坊,就還得找泥工才成。”

二人說話間,姚七福已經將荷包斜挎在了身上,而後出泥館鎖門,朝尋光寺走去。

為了讓虛珥能欣賞到路上的美景,或者瞧見路邊的行人,姚七福特意將她稍稍拎起來了些。

從他人的視角看,只會以為她是在荷包裏的邊緣處,別了一個十分可愛漂亮的小泥塑,一雙又大又圓的異色瞳孔眼睛,在暖陽的照射下,簡直瑰麗得能奪人心魄。

這樣一來,吸引了不少人的觀望議論,再加上姚七福左半張臉的裝扮,就更甚了。

然,經歷了穴洞一事,讓她在面對他人的議論時,少了很多的在意。

人生在世,若是關註到每一個的眼光,從而逼迫自己改造,那是真的不要活了。

專註於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他人言論可是適當聽取,但不可麻木遵從。

人生就是這樣,從一件事從汲取教訓,然後慢慢地學會淡然。

姚七福走路緩慢而平穩,幾乎沒什麽顛簸,虛珥窩在小荷包裏,陽光照在身上,全身暖烘烘的,舒服地她不由得瞇起了雙眼。

姚七福一直在關註著她的一舉一動,看到她愜意的小表情,忍不住伸手撓了撓她的小腦袋。

這已經成了她的習慣動作,真好,身邊有可以陪伴的人,有她熱愛的泥塑,日子平淡而踏實,一切似乎都是美好且值得期望的。

接近巳時,姚七福和虛珥到達了尋光寺,而後直奔大師處。

大師所在的地方,位於寺廟的最後面,一般人不會靠近。哪怕現在艷陽高照,但進來時,姚七福還是感到一陣滲人心骨的陰涼。

姚七福走到大師的門前,深呼了口氣,拍了拍面色有些青白的虛珥,“放心,這是最後一次,以後咱們就不會來了。”

虛珥楞了半晌,才僵硬地點點頭。今日過後,她這輩子都不想再踏進這地方一步了。

姚七福扣了扣木門,輕喊,“大師。”

不一會兒,屋內傳來一聲渾厚沈穩的聲音:“進。”

再次拍了拍虛珥的小腦袋,以示安撫後,姚七福推門而入。

屋內放有檀香,味道極為濃烈,甚至到了嗆人口鼻的程度。

姚七福蹙了蹙眉,強壓下喉嚨的癢意,走向黑暗處正閉眼打坐的大師。

說到姚七福是如何找到這位大師,只能用奇幻來形容。

剛從穴口回來的姚七福很是疲憊,奈何怎麽也睡不著,再加上焦急要為虛珥找一副合適的軀體,她幾乎整整半個月都未真正睡著過一次。

直到有一個深夜,她聞到有一股檀香,可她向來不愛香,也沒有錢去買,所以泥館裏不可能會出現任何香料。

然,還不等她深思,她就昏暈了過去。是的,像是被迷暈了一樣,直接倒下。

但也說不清是不是真的昏睡過去了,她能清晰地察覺到周圍環境的變化。泥館的裝飾,逐漸消退,四周變成一片黑暗。

彼時的她,剛經歷穴洞的事不久,對這種不科學的事情,有些麻木。

靜靜地許久後,前方出現一道金光,而後,一道空靈的男聲飄蕩開來。

“汝想救她,且到尋光寺。”

尋光寺?是哪裏?他又是誰?是如何只想她心中所想的?還有,去尋光寺找誰?

姚七福想問出內心疑惑,可金光已經消失。她也徹底昏了過去,沒了意識。

一直昏迷了將近十日,她才醒來,好在恢覆了些體力,腦子不再脹痛,身子也輕了許多。

在爬起來飲水的時候,她瞄到地面有一根只剩下一寸的香根。

她上前拾起,湊近聞了聞,是她昏迷前聞到的味道。

帶著疑惑,她去尋問過醫師,得知此香並無毒,反而有極好的安眠效果。

所以,放這根香的人,不是想要她的命,而是真的想她睡一覺?

姚七福有些不相信,夢中那道聲音,是是如此地清晰。

去尋光寺,可以救少女?

姚七福不敢輕易嘗試,害怕又是一個陷阱。

然,少女的殘魂已經愈來愈消淡,姚七福不得不冒險一試。

此言真假,一試便知。

起初,姚七福以為尋光寺是一座距離京城很遙遠的寺廟,她甚至都做好了遠行的準備。

直到問人的那一刻,她才知道,尋光寺居然就在京城。

可她明明記得,從前京城沒有一座叫尋光寺的廟。

張伯信佛,每月幾乎會跑遍京城的每一座寺廟,要去為他失蹤已久的女兒祈禱。姚七福也陪同過幾次,為此,全京城的寺廟,她幾乎都知道。

看著周圍人都說尋光廟自先皇時期便存在,姚七福不禁對自己產生了懷疑,是經歷了穴洞幻境一事,對她的記憶產生了影響嗎?

這不是眼下最要緊的事,姚七福先且放在一邊。

得知尋光寺的位置後,她立馬找了過去,可要找到夢中的那位大師,又是一件棘手的事。

好在,她一進寺廟,夢中的聲音便引導她到了一處偏僻且陰涼處。

只見面前是一片茂密的竹林,每一根竹子之間的間隙,只有一根手指那麽細。竹子高聳雲霄,將太陽死死擋住,一絲光線都照射不進來。

姚七福看到面前的景象,心裏的懷疑愈來愈濃烈,她甚至想過面前這是盧恒安布下的一個坑,悄然等待她的上鉤。

可袖口裏的氣息已經微弱得幾乎探測不到一點兒,無奈之下,姚七福還是邁了進去。

只有嘗試,才能證明真假。

萬一這不是個坑,而是真的呢?萬一這真的能救少女的命呢?不管了,無論如何,她都要選試試。

從狹小的竹林間穿梭不是件易事,盡管姚七福個子嬌小,可仍是被鋒利的竹尖給刮破了衣衫。

待好不容易艱難地摔出來後,她身上的衣衫已經沒有一處是完好,甚至她的手,還有臉上都或多或少有了劃痕。

也不知她當時是怎麽想的,在出來的一瞬間,她看著破損的衣衫,居然在慶幸她今日著的是一件深褐色長衫。

因為就算是出了血,她看不見,也可以當做沒有出血。安慰自己,只是玩了一場游戲,只是損壞了一件衣服,沒有受傷。

可她還沒高興多久,就看見面前突然出現了一座冰雪山!

姚七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寺廟的後面居然還有雪山!而且昂頭看去,山頭都看不到。

不對,她快速反應過來,寺廟的背後不可能是雪山,這肯定是障眼法。

這麽想來,姚七福心裏定了定。

既然是障眼法,那應該不會要了她的性命。只要不涉及性命之憂,什麽考驗她都可以經得住。

於是,後面她接連經歷了冰雪山,火巖漿,大沙漠考驗。

等周圍終於恢覆了尋常,出現一間小木屋時,她知道,考驗結束了。

姚七福全身疲軟地癱到在地,廣闊的天空重新出現,她看見漫天的繁星,匯聚成了媽媽的模樣。

只見她說:“我的阿福寶貝長大了,學會了勇敢嘗試,懂得保護人了。”

姚七福嘴角扯出一抹笑,緩緩地伸出手,想摸摸媽媽的臉龐。

然,她的手才伸到半空,一位身著袈裟的大師,便出現在了姚七福的視野。他將天空占據,媽媽也消失在夜空中。

姚七福知道,此人便是夢中聲音的發出者了。

後來,她嘗試詢問大師為何要幫她。但大師充耳不聞,只是讓姚七福尋找到一具軀體,他可以將少女的殘魂引入軀體內。

引魂?這只在小說和電視劇裏才聽說過的奇術,沒想到在這個時代真的存在。

姚七福沒多懷疑,畢竟經歷了穴洞一事後,她便相信這個世界,存在著許多無法用科學來解釋的奇異事件。

找到一副合適的軀體便不容易,剛開始時,姚七福想過給虛珥直接找一具屍體,可是越想越覺得膈應。

身體和容貌都不是原來的虛珥的,可皮囊之下確實她。另外,找屍體還有一個隱患,若是以後讓屍體的家人,看到死而覆生的親人,後面一系列會引出的後果,姚七福想都不敢想。

大師也說了,要找一個能與虛珥相適應的屍體,否則產生了敵對反應,虛珥的殘魂會直接消散。

這樣一來,姚七福徹底打消了尋找屍體的計劃。可不找屍體,該用什麽呢?

驀然,姚七福想到了她的泥塑。

對,她可以捏造出一個虛珥模樣的肖像泥塑,這樣一來,虛珥就還是原來的容貌,也不用去奪舍她人的身體。

而且泥塑小巧,她可以隨身攜帶,時刻關註虛珥的變化。

想到了解決之策,姚七福快速卻細致地捏出了虛珥的肖像泥塑,遞給大師。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似乎看到大師在接過泥塑那一霎那,眼裏閃過一絲兇狠。

是錯覺嗎?大師不是最講究慈悲為懷嗎?不是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姚七福這般說服自己,可心底對這位古怪的大師,還是埋下了懷疑及不可多靠近的種子。

後來,大師成功地將虛珥的殘魂引入到了泥塑裏,並告誡姚七福,最初三個月,需每過半月就要來一趟寺廟,得他的幫助讓殘魂與泥塑融合得更好。

回憶到此,姚七福緩過神來時,大師已經給虛珥檢查完畢,囑咐了幾句,不讓要虛珥情緒過於波動外,就讓姚七福離開了。

從進去屋內然後出來,期間姚七福一直在回憶,只有在最末尾的時候,才聽見大師說了幾句話。

說來詭異,與大師見過這麽多次面,她居然說不清大師的長相。就像是被蒙上一層紗,姚七福看不清他的模樣,就連聲音也是虛無縹緲的。

這大師實在過於古怪,好在以後應該都不會再見面了。

姚七福伸手探進荷包,看見虛珥正在昏睡,睡姿恬靜,她心被安撫了下來。

只要虛珥好,一切都值得。

走到正門,姚七福照舊進去向佛祖朝拜。

“佛祖,我不知為何會來到這裏,但我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民女有三願,請佛祖保佑。

一願,我的虛珥能平安快樂!

二願,張伯之女能安樂順遂!

三願,天下百姓能安居樂業!

阿彌陀佛。”

睜開眼,給虛珥求了一個平安符,然後送了些香油後,姚七福便打算離開了。

探了探虛珥的氣息,很平穩,姚七福便知道她還在睡。

沒想吵醒她,姚七福將步調放得緩慢了些,讓虛珥睡得更加踏實。

舉頭看看太陽,快臨近晌午了。

和預計的時間相差不大,姚七福直接往城南而去。

想到虛珥一睡醒,就能聞到她心心念念的香辣脆皮雞,那她的小表情肯定很可愛,嘴巴微微張開,一雙卡姿蘭大眼睛會放光似的地盯著,充滿了開心。

想到這個畫面,姚七福的一顆小心臟被填得滿滿的。

拐過游廊,正要下臺階時,姚七福不經意地一個擡頭,卻不由得一怔。

因為她看見對面的小亭子處,站有一人。

微風襲來,兩旁的杏花樹,灑下片片花瓣。

姚七福的視線有些模糊,只能看見一個少年郎的身形輪廓,他挺拔地站立在亭子裏,雙手環抱在胸前,身著一襲耀人奪目的胭脂色對襟長袍,頭發改用發絲帶高高束起,風輕輕吹過,發帶隨風飄起,像極了小說和電視劇裏驚鴻一瞥的男主角。

姚七福自然不會天真到幻想自己是女主,而且,她自然瞧見少年郎的身後,站著一位身姿曼妙的少女,察覺到她的視線,對她莞爾一笑,在杏花的襯托下,宛如畫中的杏花仙子。

姚七福微微點頭,以示回應。沒打算多駐足,垂下眼簾下臺階,離開。

她害怕待得愈久,心就真的要跳出來了。

周迢看著沒跟他打招呼,就離開的背影,心裏有股湧起一陣躁意。

他今日陪公羊熹寞來上香,剛進廟便看見了她走向一個破敗的地方。

本想著跟上去,但公羊熹寞需要他的陪同。猶豫了一下,是選擇了放棄。

趁著公羊熹寞上好香,去慰問僧人的間隙,他尋著剛才她的方向走去,卻發現是條死路。

正納悶她會去何處時,便瞥見她不知從何處拐了出來,手時不時地伸進斜挎的荷包裏,眼裏的笑意幾乎都要溢出來。

這麽開心是因為送她荷包的人嗎?

壓下心底的煩躁,他看見她進了一個地方,虔誠地下跪朝拜,可明明上面什麽都沒有。

不知道許了什麽願望,她取了個荷包放在袖口裏,然後捐了些香火錢,就計劃離開了。

還想再繼續看看她,也想讓她看見他。

於是,他提前走到她出來的必經之路,到一個亭子處,擺好姿勢,等待她的發現。

他看見她還是那樣的走路姿勢,微微低頭,別人看不見她的面容,她也看不見別人的。

心裏有些著急,若是她不擡頭,大抵是發現不了他了。

幸好,她下臺階的一瞥,看見了他。

此時一陣恰當好處的風吹來,他看見有一片杏花花瓣恰巧落到她的發髻處。

她一向不愛用發飾裝扮,頭發只是簡單地盤在腦後,不像別的姑娘家精致。

然,此刻她的頭只是掉落了一片花瓣,他卻開始幻想起她哪日大婚時,該是多麽的美麗。

其實她長得並不差,只是自卑讓她不愛捯飭自己。

若是哪天她發現了自己的美,他甚至都不敢想象。

回過神來,她看見他沖他的方向微微點了點頭,但好像不是對他的,用餘光瞄去,看見突然出現的公羊熹寞。

果然不是對他的。

而且她還沒跟打他打招呼,是對他熟視無睹嗎?心裏的躁意更甚幾分。

沒關系,他可以厚著臉皮貼上去。

遂,他上前堵在了她的面前,微微蹲下,讓兩人可以平視,說了二人重逢以來的第二句話,“阿福,我請你吃一頓飯好不好?”

怕她拒絕,他連理由都找好了,“就當我還你之前請我吃的面,還有我在泥館叨擾良久的報答,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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