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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活(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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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活(1)

農夫與蛇的故事?難不成盧恒安與華蕪池是背叛了張伯?還是說張伯是被他們倆害死的?

無論是哪種答案,姚七福相互交纏的手,握得更緊了。

如果真是這樣,她真的不敢相信自己到底能不能活著從這個莊子走出去,哪怕是有柏閔肖在身邊,也並未給她增添安全感。

柏閔肖看向姚七福,有些出神,其實不止一次,他從姚七福的身上,看到過張伯的影子。

他們幾乎是一樣的人,心機不多,性格簡單,願意相信這個世界有美好事物的存在,待人會保持一顆真誠的心。

可是這樣天真單純的人,卻好像更難得到好報。

看著姚七福變化來變化去的臉色,柏閔肖知道她大抵是有了答案。

姚七福,向來是個聰明的人。

也對,能由張伯親自選擇的泥館繼承者,又能愚蠢到哪裏去呢?

所以天真是她的偽裝,還是真的是她的本性呢?

柏閔肖的眼神變得陰鷙,不能被提前發現他的心思,沈默地舉起茶杯,作勢掩去眼底的情緒。

真正的聰明人,在獲得完全的勝利之前,是不會喜怒形於色的。

七福啊,希望張伯沒有看錯你,也不要讓我失望啊。

姚七福不知道柏閔肖的城府,在打算繼續下面的話題時,倏忽,門“嘭”地一聲被打開。

姚七福和柏閔肖循聲看去,不出意料是盧恒安和華蕪池。

盧恒安走在前頭,華蕪池像頭雄獅守在身後,看向他倆的眼神充滿戲謔。

“好精彩的故事。”房內響起突兀的掌聲,落在姚七福的耳裏,就像是催命倒計時,她表面強裝鎮定,悄無聲息地將在來的路上拾到的匕首,滑到手掌心,心臟的跳動頻率愈來愈激烈,仿佛要沖破厚重衣衫的束縛,“姚掌櫃,不如接下來的故事,由我來講給你聽吧。”

盧恒安的手調戲地落在姚七福最敏感的左側臉上,她一個激靈,彈射似的站起身來,盯著盧恒安。

柏閔肖仍舊淡定地坐在梨花木椅上飲茶,好像並不關心也並不意外盧恒安和華蕪池會進來。

姚七福心猛然一沈,所以他講了那麽久的故事,都是欺騙她,幫助盧恒安他們倆拖住她的嗎?所以,故事都是假的嗎?

柏閔肖感受到頭頂投來的目光,過於的灼熱,他掀開眼皮往上迎,小姑娘的左眼被劉海掩蓋住,他看不見情緒,可那右眼,充滿了埋怨,氣氛,審視,還有祈求。

嗓子眼頓時一疼,他是不是做過了?

可是,七福對不起,我有我的苦衷。

看著柏閔肖收回滿含歉意的眼眸,姚七福緊握匕首刀柄的手緩緩松開。

希冀,沒有了。連柏閔肖都想要她死,她還怎麽能活著出去。

盧恒安的聲音從頸部傳來,“乖,將眼睛閉上,好好地聽從我們的話,不會讓你受委屈的,啊。”

姚七福不敢動彈,她眼下宛如是一個被人攝了心魄的木偶,尚殘有有意識,但身體完全僵硬住,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華蕪池將她的眼睛蒙上。

而後他們不知給她喝了什麽,她的意識開始渙散,聽見的最後一句話,是盧恒安對柏閔肖說的:“你還是一樣的自私啊,哈哈哈哈,真好真好啊。”

這一剎那,姚七福心裏無比的後悔,她怎麽就又上當了呢?吃過梁家村一行人的虧,現在怎麽還是不長記性,如此輕而易舉地就被騙了。

在徹底失去意識前,姚七福看到的,是媽媽的身影。

她是只有媽媽的單翼孩子,在她六歲的時候,上天將最後一只翅膀收了回去。

年幼的她,只能不斷折返於不同的親戚家,但無一例外,他們都因她臉上觸目驚心的疤痕,從而視她為不祥之人。

媽媽,我想你了,我是不是要來陪你了呢?

模糊中,出現媽媽堅毅地眼神,不斷鼓舞她,“阿福,不要放棄,活著,一定要活下去,而且要活得出色,那些人越想要你死,你就偏要活得更好。”

活得更好嗎?

“咚!”姚七福察覺到有東西從身上掉下來,碰到木板上發出響聲。

她想應該是她的匕首,好了,現在身上唯一的利器都沒了。媽媽,我該怎麽活著走出去呢?

……

時間過得很漫長,姚七福的腦海就像是在放映一部電影片,獨屬於她的人生軌跡的電影片。

她在現代便沒有什麽朋友,這跟她孤僻的性格,以及怪異的樣貌有關,她沒有傷害過任何人,可是不同成長的不同階段,總有人不想她好過。

她並沒有因此責怪他們,只是乖乖地將自己蜷縮起來,保護自己。

然,一味地退讓,好像只會讓他們變本加厲。剛開始被網暴的時候,她也曾尋求過警察叔叔的幫助,可是又有什麽用呢?事情鬧得越來越大,好像只有她死了才是唯一的解脫。

於是,她如了他們的願,死了。

起初,來到這個異世,她也曾因奇怪的打扮,怪異的樣貌被追殺過。後來她是怎麽活下來的呢?

好像跟柏閔肖那個不知道是不是編造的故事裏一樣,她被好心的張伯救下。

張伯不斷鼓舞她振作,讓她重拾捏塑的信心,讓她有了再一次與人交談的勇氣。

張伯教會了她很多很多,如果說媽媽給了她生命,那麽張伯便是教會了她生存。

她是個不太常做夢的人,可是這一次,她夢見了許久未見面的媽媽,還有張伯,這兩個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姚七福想沖進他們的懷抱尋求安慰,她不懂,她明明什麽都沒做,為什麽,無論是現代,還是異世,都想要她這條命。她真的,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做。

然,她並沒有碰到他們的身體,只見他們兩用著最溫柔善良的笑容,寵溺地對她說道:“阿福,不要怕,活著,好好活著,活下去才有希望,媽媽和張伯都會保護我們阿福的。”

保護她?是真的嗎?

“七福,七福,醒醒……”

是誰,是誰在叫她?

姚七福惺忪地睜開眼,環境是昏黃的,她並未感到不適。

“你醒了?”

她沒有應答,也應答不了,因為她的嘴裏被塞了一個東西,她連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柏閔肖看到姚七福蒼白的臉色,想擡起來的手,緩緩放下。心裏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他不會祈求七福的原諒,從他答應盧恒安那個瘋狂的計劃開始,他便知道,良心又要被他丟棄了。

但與張伯如此相似的姚七福,柏閔肖沒辦法將良心完全舍棄。張伯,對他來說,是最特殊的人。

所以,眼下他只能確保姚七福不會太受苦。

“好了,目的地到了。”

環境驀然從昏暗轉變為敞亮,姚七福不適地瞇了瞇眼,緩了緩才適應。

可在看到眼前的景象時,她不由地一怔。

這是哪裏?

只見寬大的場地中央擺放著一口無比巨大的……棺材!

這是個墓地,看裝飾,這個墓地的主人,身份並不低。

原因無他,只因這裏整整有一圈的夜明珠照亮墓地,仿佛進入了一個永遠不會有黑夜的時空。

除此之外,還有步搖,瓔珞,手鐲,簪笄等精致飾品。

然,最令姚七福震撼的是,四周有無數個密密麻麻的泥俑,列隊整齊,神情虔誠,仿佛是在守衛著這棺材裏面的主人,不受外來人的侵犯。

盧恒安很滿意姚七福目瞪口呆的表情,他緩緩上前,將塞在她嘴裏的布團輕柔抽出。

“姚掌櫃,受罪了。”

姚七福看著他,眼裏不受控制地噙滿上淚水,她想出聲問話,可喉嚨很幹,她發不出聲。

是想將她埋在這裏嗎?她從前不是沒有聽說過古代的富貴人家,會讓活人百姓陪葬的說法。

等等,活人陪葬?難道這些泥俑都是……活人?

仔細瞧去,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姚七福敏銳地觀察到幾個離得自己稍近些的泥俑,他們臉上都有一絲絲地不甘。但因為被強迫做出虔誠的表情,所以這一絲的不甘,若是不認真看,幾乎察覺不到。

難不成,盧恒安要將她也做成泥俑?

可是,為什麽?為什麽選她?

“真高興你能看出來我的意圖。”盧恒安再度靠近,“怎麽樣,喜不喜歡我給你準備的新家?”

喜歡個鬼啊?要不是手被緊緊綁住,姚七福真想一巴掌扇在他這張狂妄的臉上。

現代和這個時代,都有過許多羞辱過她的人,可是真正想姚七福起殺心的,盧恒安還真是第一個。

姚七福咽了咽口水,讓喉嚨沒有那麽的幹涸,但當真的開口說話時,還是一陣沙啞,每吐一個字就像是刀片割破她的喉嚨一樣。

“我到底哪裏得罪了你,為什麽一定要我的命?”

她拼命忍住痛意,她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而且,盧恒安的調戲徹底激起了她的求生欲,她不要死,她要聽媽媽和張伯的話,活得出色!

“得罪?”盧恒安從姚七福說的話中,挑出這兩個字眼,驀然,可是仰天長笑。

姚七福被嚇到了一瞬間,而後撇過頭去,只剩一臉的厭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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