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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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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橘

那天早上,徐悅寧最終沒吃成老字號的早餐。

運動裝沒有口袋,她幹脆把手機留在家裏沒帶。

而就在她沒帶手機的這段時間,關於她在瑞峰做公益時遭人毒手,差點沒命這件事,也被爆了出來。

爆料人自稱是學生家長,一看即知是抱著要搞個大料的心理,在某平臺上連發好幾條道聽途說+個人猜測的帖子,鄉土uc風配上數量極多的感嘆號。

每條下面還都艾特了一堆名人大v、街坊鄰裏。

不負所望,這些帖子都被頂熱。

所有熱議都集中在兩個關鍵點上。

一、行兇者的身份以及和蔣倩的仇怨。

二、蔣倩為什麽不追究,甚至好像等不及地主動幫助對方脫罪呢?

第一點,火力基本集中在徐慧媛那邊。

抄襲風波尚未完全平息,這才沒過多久,又出了更加聳人聽聞的惡性事件,蔣倩的眾多狂熱粉絲以及一些義憤填膺的網友,把徐慧媛母女捆綁成一體,成倍瘋狂地攻擊咒罵她們兩個。

基本上是直接把徐慧媛打成了殺人犯,殺人犯的女兒死於天災,豈不是她們這對母女作惡多端,導致老天看不過眼,親自降罰來了嗎。

第二點,主要矛頭則是對準了蔣倩。

網上對她的猜測和質疑,與在瑞峰時突然聽她改口,硬要保下徐慧媛的人們如出一轍。

*

當天下午六點多,徐慧媛乘坐的航班降落雲川機場。

她並未提前告知別人班次,卻意外在出口看到了來接機的老周。

頓時想到一個可能:是瑞峰或者蔣倩那邊的人,通知了他。

實際情況是後面一種。

幾個小時前,徐悅寧得知事情發酵,立刻著手做了諸多安排。

其中一件就是聯系老周,她直截了當地告訴老周,徐慧媛那個瘋子殺人未遂。

看在她死了女兒腦子不正常的份上,這次就放過她,但絕不可能再有第二次。讓老周註意盯緊人,別把一個危險的神經病放出去獨自亂躥。

周建軍起初根本不信。

別說他了,換成任何一個對徐慧媛稍有了解的,也不可能把她跟“殺人”兩個字聯系起來。

可蔣倩二話不說,直接把在瑞峰時的報警回執發給他看,緊接著,這件事甚至在網上也沸沸揚揚了起來。

老周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作為徐慧媛的伴侶,也是日常和徐慧媛相處時間最長的人,他早從種種細節中發現徐慧媛精神狀態不大對勁——即便她一直偽裝自己正常。

他知道徐慧媛自尊心強,所以讓心理醫生以病人的身份跟她聊天。

為了幫徐慧媛調整狀態,也在醫生的建議下帶她四處旅游,更換居住環境。

原本在外面旅游,還有之前在雲川住的那段日子,徐慧媛的狀態是真的有所改善,如今不過回了趟蘊州,就一下子又被打回原型。

其實無論是網上的爆料,還是蔣倩直接打電話給他,對於徐慧媛動手那天的前後經過,都不夠細節全面。

這就造成了包括老周在內的大多數人,都以為她攻擊蔣倩是偶然的、臨時性的行為。

如果知道她所有的那些事前準備、刻意誘導、於陰暗處沈默而目光犀利地蹲守……像老周這樣和她同床許多年的枕邊人,也會感到毛骨悚然吧。

……

事情演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再顧忌著那些有的沒的不挑破明說,只會愈演愈烈。

必須把所有一切全都挑破,和徐慧媛開誠布公地好好談談!

老周下定決心,不過由於時間倉促,到底如何切入話題、把控節奏、最終達成什麽樣的結果,他都還沒考慮清楚。

跟做事仔細總是考量周全的老父親相比,周子亮就沖動多了。

兩人剛到家不久,老周正在燒水,周子亮便恰在這時推門邁了進來。

他換鞋聲音挺大的,說話聲音更大,“怎麽回事?!”

像一口情緒很重的銅鑼,“徐姨跟蔣倩那檔子破事怎麽還沒完呢?”

“這回更離譜了!居然都扯上殺人放火了!

早就說讓徐姨別去招惹那瘋女人了!人家隨隨便便買幾個熱搜,都把徐姨給塑造成喪心病狂的反社會分子了!咱能有招架之力嗎?一點也沒有!”

他一個人在這憤慨,見老周半點也不搭腔,納悶地拍他肩膀。後者朝客廳方向揚了揚首,視線順著看去,就見徐慧媛正坐在客廳沙發中央。

“徐姨,什麽時候回來的!”周子亮趿拉著拖鞋走過去,“回來了好!您聽我說,回來了以後就別再走了,咱一家人踏踏實實、幸幸福福地過日子。

離那些烏七八糟的鳥人鳥事都遠遠的,免得被潑渾身臟水!”

這話說得在理。

不管老周要跟徐慧媛怎麽談、挑明什麽,核心都是為了一家人能順順當當過日子。

可是……

可是以前的徐慧媛會說一套做一套,控制不住自己真實的思維、做不到真正放下。而現在,她竟然連表面的和諧都不願意維持了。

“並不全都是臟水。”

她十分平靜地糾正周子亮言語中不準確的地方,似乎全然不在意自己即將吐出的字眼,會給兒子和丈夫造成怎樣的震撼驚駭。

“我的確差點殺死蔣倩,但卻被中途打斷。”

“現在我仍然恨她,尤其恨她的出爾反爾。

她明明說過只要我回雲川,就不會敗壞寧寧的名聲。可你們現在上網看看,咒罵寧寧的聲音,前所未有的多!”

其實一開始還沒有這麽多的,不過徐悅寧硬保徐慧媛的事情確實不好解釋,為了不影響“蔣倩”的名譽,她只好稍加幹預。

放大“蔣倩”的寬容、無私和偉大,同時強化徐慧媛母女的瘋癲、低劣和陰暗。

當然,即便眼下輿論場對“蔣倩”的有利聲量遠大過那對母女,徐悅寧也不打算放縱流言一直討論下去。

討論得越多越久,暴露出的問題必定也會越多。讓事情戛然而止在一個偏向於她的模糊地帶,才最為穩妥收益最高——這些都是後話。

在當下,在徐慧媛不顧及旁人眼光,展現出自己最陰暗的一面,說出自己真實的想法之後,少見的,這個家爆發了激烈的爭端。

老周要沒收徐慧媛的手機,短時間內,不許她再接觸任何網絡信息,同時限制她的行動,無論她和誰、去什麽地方,都必須先跟老周報備,甚至必須在老周或者周子亮的陪同下,才能出門。

然而徐慧媛不是犯人也不是小孩,不接受這種粗魯的限制,她提出要與老周分居,以後無論自己怎樣,是死是活,都不用勞他費心。

周子亮氣得罵她自私,說是他女朋友也看到了網上的新聞,自己還信誓旦旦向女朋友保證,徐姨絕對不是那樣的人,百分之百是被冤枉的。萬一要是被女方知道了真相,他們這段關系鐵定得玩完!

徐慧媛聞言,便幹脆又提出離婚。這樣無論將來再發生什麽,哪怕她真的背上案子,只要大家劃清關系,就不至於太過連累他們。

聽這話的意思,像是她將來一定會再做出什麽可怕的大事!周家父子更加驚怒。

那晚的爭端進行到結尾,是否要徹底劃清界限尚無定論,徐慧媛卻是單方面的,態度異常明確地從家裏搬了出去。

她很快發現,搬離周家,並不比住在那裏自由多少。

出門不用先征得老周的同意,一樣去哪裏都有人跟著——是蔣倩安排的人。

蔣倩把曾經對她的暗中窺視,升級成了堂而皇之的明面監控。

雇傭數人輪班看守,一旦發現她的活動軌跡超出了日常範圍,就會立刻幹預阻攔,同時視情況決定是否匯報給蘊州那邊。

這些人辦事極具分寸技巧,即便幹預她的出行,也不是用那種簡單粗暴直接關起來綁起來的法子。

構不上違法,徐慧媛也拿他們無可奈何。

好在現如今是個科技與通訊都足夠發達的時代,蔣倩能找人監控她的一舉一動,但起碼到目前為止,應該還沒能監控她的所有通訊及網絡賬號。

徐慧媛得以長期同自己的老雇主保持聯系。

*

她的老雇主,毫無疑問正是蔣旭。

不過自從她二次辭職,與蔣旭的直接接觸幾乎沒有,一直都是借由宋聞這個中間人來溝通雙方。

至於宋聞是如何一躍成為蔣旭跟前的紅人,甚至蓋過跟隨他多年的私人助理一頭,說起來也是相當神奇。

退租搬回爸媽家後,宋聞仍舊沒有找到合適的工作。

反正整天閑著無所事事,他便開始負責接送宋母上下班,偶然間勘破了蔣旭對張爾雅不可告人的心思。

當然,他當時並不知道張爾雅是誰,只是見蔣旭經常反反覆覆聽同一段錄音,借由那可憐的短短幾秒疏解欲望,心思活絡起來,冒著連累宋母被一起趕走的風險,主動跟蔣旭說,自己可以幫忙搞到更多的錄音。

蔣旭用瘦骨嶙峋的手,甩了他幾個腥臭的耳光,然後同意了他的要求。

為了搞到張爾雅語氣溫柔嬌媚的錄音,他真可謂花招百出。有時用變聲器裝作迷路的小孩,沖張爾雅撒嬌哭泣讓她哄勸,有時裝作某某品牌的服務人員或電視臺工作人員,邀請她參加活動給一段臺詞配音,更有時候直接跟蹤對方,一整天開著錄音筆期望能錄到一兩句有用的。

他少數時候成功,大多數時候失敗。

僅那為數不多的幾次成功,就為他換來了極為豐厚的報酬。

此人上輩子從事的可能就是大內總管之類的行業,一朝得到機會,立刻死死抓牢,把“足智多謀”的狗腿子角色給演繹得淋漓盡致。

擅於揣摩心思拍馬屁,加上還是唯一知道老板秘密的“自己人”,無怪乎他越來越被“重用”。

然而宋總管最近的日子開始不大好過了。

張爾雅訂婚的請柬送到家裏,蔣旭脾氣變得更差,更加陰郁,無論宋總管怎麽做他都挑三揀四、處處不滿。

這邊宋聞正跟徐慧媛打著電話,反覆確認她之前給蔣旭列的菜譜中某道湯的配方。

“三碗水,是多大的碗?每碗都裝滿嗎?半勺鹽,哪個牌子的半勺?勺有什麽講究嗎,會不會必須用鐵的,不能用塑料的……是,是,徐阿姨,嗐,我也知道自己太緊繃了。

這實在是……老板非說這做出來的味道和以前的差距大,我也只能……”

樓上突然傳來重物砸地的巨響。

蔣旭體虛,極少會采用吼叫這種消耗自身精氣的方式發洩情緒。

摔砸物件他倒是不心疼,於是別墅裏三五不時就巨響一下子。

宋聞菜譜還沒搞明白,邊跟徐慧媛抱歉臨時有事,下次還得麻煩,邊匆匆忙忙往樓上趕。

等他再次從蔣旭房間出來,一轉彎,就見宋母正巴巴地站在樓梯口張望,問他又出了什麽事,有沒有被老板為難。

“放心,一點小事,處理一下就行。”

“是啊,你有什麽好操心的。自己生的兒子多大本事還不清楚嗎,能忍常人所不能忍,鉆常人所不能鉆之空子,老板從來都是好心鍛煉他,這樣他將來前途才會更加廣闊。”陳助句句帶刺。

宋聞也不反駁,點點頭,沖宋母笑了一下,從儲物間裏拿了些工具出門去了。

蔣旭這次發脾氣,又是因為貓。

這段時間,他前後已經清理了好幾次野貓,然而一方面由於環境和位置,處理了舊的,總還會有新的跑來。

另一方面,那些“老頑固分子”竟然也開始跟他鬥智鬥勇,經常聞著人味兒和鐵鍬味兒就知道什麽時候該跑,嗅到危險消失,又重新跑回來鬼叫。

想必它們之間一定也會互相通氣,起初宋聞在院子的各個角落放了食物下了藥,可沒過多久這招就不再奏效。

那些該死的野種光是跑來睡覺閑逛□□,卻一口不吃院子裏的東西。

這不,他拎著工具在偌大的前院後院轉了半天,期間有兩三只野貓遠遠看見他,就立刻直起腿來蹦得更遠,睜著兩只眼睛直勾勾盯著他。

隨時預備著繼續逃跑,或者等他走了賴回別墅。

追,幾乎可以肯定是追不上的。不追,這些野種開啟新一輪的鬼叫,蔣旭一定又要沖他撒氣。

這時,斜側方的某個樹洞下面,傳出一聲細小的“喵”。

他俯身湊過去看,竟意外看到只巴掌大的小橘。

毛茸茸的,還有點濕漉漉的,眼睛又黑又圓。

同樣是直勾勾地盯著他看,只不過那眼神顯得十分懵懂純凈。

一點察覺不到危險,還顫巍巍朝他靠近幾步,伸出小肉墊想和他貼貼。

手起鍬落,沈重的鐵器狠狠落到小奶橘身上。

它只來得及發出聲短促的痛叫,繼而就被一把掐住丟出了院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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