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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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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7 章

屋子裏頭靜了半晌, 見眼前的少年沒有反應,翟管事又把這管神血往前遞了遞。

他正要催促,就聽姜照又開口問:“如果我沒通過, 我會死在這兒麽?”

翟管事說:“當然不會,神主威壓比這幾滴神血還要厚重千萬倍,你連這也抗不住, 何談入神宮?”

姜照沈默兩秒,這才伸手接過。

他輕聲問:“怎麽做?”

翟管事:“應該打開聞一聞即可, 再不濟便倒出一滴……”

姜照覺得自己腦回路跟不上翟管事,遂以一種極其匪夷所思的目光望著他,說:

“應該?再不濟?”

翟管事理所當然:“老朽方才不說了麽,小道君你來得匆忙, 沒有準備。以往遴選哪用得著神血?這可是老朽珍藏了許多年的,要不是神宮丹修稀缺……”

姜照立即打斷他:“行,我知道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在姜照打開瓶蓋的那一剎那, 翟管事幾不可察地後退一步。

三秒過去。

不由扶住桌沿才能站穩的翟管事面上掛著震驚的表情——

不, 不止震驚, 已經足稱得上驚悚了。

因為他眼睜睜看著姜照如同沒事人一般把鼻子湊近了聞,似乎是也奇怪自己為什麽沒反應,幹脆依翟管事所言簡單粗暴倒了一滴血在掌心上。

翟管事看著那滴血乖順融進姜照的皮膚中,幾乎嚇得心臟驟停。

姜照擡手嗅了嗅自個掌心, 沒發覺什麽特別的,納悶扭頭問:“就這樣?”

翟管事兩腿抖如篩糠,下意識說:“你、你莫非見過神主?”

他說完就打了自己一巴掌。

姜照:……

他迷茫問:“我該見過他老人家麽?”

翟管事磕磕巴巴:“你, 你先把它蓋上,蓋上再說……”

姜照看了他一眼, 有點擔心翟管事再不平靜下來恐怕要嚇暈過去,於是把瓶口對著他,再向他晃了晃自己手中的木塞,當著他面兒神情自如地蓋上了。

他四平八穩地說:“蓋好了,接下來呢?”

一點停頓都沒有,翟管事差點以為自己出了幻覺。

姜照話音剛落,便見翟管事大步向前,一把奪過了姜照手中的神血!

姜照看著翟管事一邊不可置信地檢查了一邊又一遍,一邊喃喃“不可能莫非是假的嗎難道有人偷龍轉鳳”。

他貼心地打斷了翟管事的腦補,說:“管事,請問我成功了嗎?”

翟管事渾身一震。

翟管事轉頭看他。

翟管事,翟管事目光灼灼,直接把桌上那面鏡子塞姜照手裏,熱淚盈眶:“就是你了!!快,讓老朽看看你的修為——”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只見鏡面顯現了一個“丹”字,卻閃爍著微弱的瑩光,如風中殘燭,仿佛極輕易便能被撲滅。

翟管事那殷切堆笑成褶子的臉一瞬間垮了下去。

只聽他冷漠問:“小道君,你平時吃飽了睡足了都不修煉的麽?”

姜照真誠地答:“修啊,日日在修,夜夜在煉,絲毫不敢懈怠。”

翟管事更冷漠了:“敢問你修煉了多少時日?”

姜照掰著手指頭數:“不多,幾個月吧。”

翟管事忍無可忍:“那你說,憑你這修煉了幾個月還在煉氣一層的修為,你如何為神主做事!!!”

姜照絞著手指,十分誠懇:“我也覺得我不配伺候神主他老人家,那不然你放我走吧?我哥哥興許還在外頭等我呢。”

翟管事死亡凝視。

翟管事長嘆一聲。

翟管事拍了拍手——

姜照背後突然竄出了兩個人!

這兩人走路壓根沒發出聲音,一出現直接便鉗住了姜照的手臂!

姜照猝不及防被這一手打得措手不及,差點整個人彈起來,然而他被摁得死死的,根本動彈不得。

翟管事從他手中抽走了那面鏡子,鏡光隱去,只聽翟管事漠然說:“先隨意找個地方安置他吧,等他哪天到了洞虛期,再讓他上神宮。”

姜照一聽,傻了:“洞虛期?!”

是翟管事瘋了還是他瘋了?

翟管事擺擺手,似乎不欲多言,“帶走。”

這是姜照第三回聽見這倆字了。

這一回也是同樣的掙紮無用,而且這回押送姜照的那兩人就跟啞巴了似的,不僅走路沒聲音,連呼吸聲都沒有。

他們自個啞巴便算了,還要把姜照變成瞎子,不顧他反抗在他眼上蒙了層白紗。

直到姜照被推進一個什麽地方,那層白紗才漸漸消散。

很好,敢情這是讓他連路都不認得,某種程度上杜絕了他逃跑的可能。

白紗散去,視野重明。

直到押送的那兩人合上殿門,姜照才驟然醒神。

殿內光線昏暗,空氣中盈滿了一種不知名的藥香。

擺設雖雅致,但能看出來已有幾分舊了,姜照一眼就能瞧出來這殿內的東西都並不精細。

姜照心想,這倆人好像真的是隨意把他安置在了一個地方。

他心裏正胡思亂想,突然便在他左手邊傳來幾聲細細的咳嗽——

姜照嚇得噔噔倒退,後背緊貼殿門,出了層冷汗:“誰?!”

那人又咳嗽了幾聲,許久才斷斷續續地回答:“你是,新來與我同住的,丹修麽?”

他聲音低弱,姜照卻能分辨出他沒有敵意,那點警惕心也放下去了些,猶豫了下,循著聲找了過去。

重重幕簾之後,一個身形纖細瘦弱,只著一身素衣的男子滿面病容,見他尋來,才勉力支身起來,倚著床頭坐起。

姜照聲音都輕了不少,生怕驚擾了他:“你是原住這殿裏的嗎?”

男子輕輕頷首,他動作幅度很小,但姜照總覺得他馬上便要垮了。

只聽這男子低聲又問了遍:“你是新來的吧?”

姜照心想,現在自己這名不正言不順的,也沒個神宮編制,但又要在這兒聽翟管事的修那不可能的煉,也不知算不算新來的。

所以他不由遲疑:“應該算。”

男子嘆了口氣:“沒想到……你看起來沒什麽事兒,這樣便退下來了麽?”

姜照雲裏霧裏:“我能有什麽事兒?”

“你不是從神宮退下來的丹修麽?”男子蒼白的臉上滑過一道驚訝的表情。

姜照連忙擺手:“我當然不是啊,我被莫名其妙抓進來說要做神侍,結果那個翟管事又嫌我修為低不讓我當,說要我修到洞虛期才能進那個神宮……”

他聳了聳肩:“然後他就把我丟這兒來了。”

男子眸光覆雜:“翟管事?好罷。但你竟然連洞虛都不是麽?”

姜照困惑臉:“難道我看起來應該是洞虛大能?”

男子勾了勾唇角,似乎被他逗笑了:“這幽冥地界,隨便一個都是化神洞虛之人,已不足以稱為大能了。”

他咳了咳,又說:“連我……也不過是洞虛罷了。”

姜照瞪圓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到了什麽。

什麽情況?雲外天沒了,人間在打仗,這世界莫名其妙多了個快一統天下的神主,不僅如此,這世界的人修為還各個都變強了?!

秘境以外,洞虛期的璇璣尊者已能稱修界第一人,但在這秘境以內,竟不過是尋常修士?!

他頭一回對這個神宮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懼意。

他不敢說自己只是個小小煉氣。

開玩笑,哪怕眼前這男子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樣,但姜照毫不懷疑,他隨便打來一道靈力,他能立即任務結束回管理局被銷毀。

姜照訕訕一笑,轉移話題:“那我睡哪兒呀?”

男子費力地擡手朝他身後一指:“我對面。”

……

等姜照在這容納二人居住的狹小宮室中安頓下來,正躺床上憂心任務時,住他對面床的男子——此人自稱喚他岑橋即可——忽然出聲問他:

“小昭,你家中可有人幫襯你?”

姜照把正在手中把玩的令牌迅速往袖中一藏,說:“沒有,怎麽這麽問?”

岑橋默了默,嘆氣道:“我只是想,若你家世不錯,最好盡快修書一封,讓你家人想想後路,把你接走。”

姜照眨了眨眼,一時並未開口。

他倒是想,只是應璋下落不明,他另外兩個隊友也行蹤不知,整個秘境知道他來歷、知道他要去做什麽的,也就袖中這枚不說人話的令牌。

岑橋並不知道他心中所想,苦笑了下,繼續說:“這神宮乃是龍潭虎穴,我當初以為,自己入選神侍,便能光耀家族,然而是我想得太淺……這份差事並不是人人當得的,一個不慎便會落得我這般……不叫家人幫襯我,便算不錯了,哪能肖想得神主青眼?”

他說得很慢,聲音很虛弱,但不難聽出個中酸澀。

姜照想了想,問:“但我一路上聽說,入神宮是幽冥丹修一輩子的夢想……莫非這差事很難麽?”

岑橋說:“若是叫你一天一刻不停地煉丹——只要幽冥的太陽還未升起,你就必須煉丹,你願意麽?”

姜照坐起身,問:“幽冥的太陽?那熬到它升起就能休息的話……”

岑橋自嘲地笑了聲:“可幽冥的月亮永懸不落,這意味著,你不能休息,只有你靈力枯竭了,才能打坐恢覆一刻鐘,一刻鐘後,便要立即繼續煉丹。”

好家夥,這叫什麽,壓榨勞動力?!連休息都不讓人休息?!

姜照愕然至極,緊接著一副要沖進神宮理論的架勢:

“這神主是專有什麽折磨人的癖好不成?丹修煉丹怎麽能一刻不停,且不說煉丹時要求環境靜謐無人打擾,還需全神貫註凝聚心神,總而言之,如果不是最佳狀態去煉丹,輕則失敗重則炸爐!”

岑橋等他氣順了些,才輕聲說:“神主日理萬機,卻時常頭疼發作,只有丹修煉丹時飄散出的丹香能緩解一二。這在神宮,不是秘密。”

“……這就是為何神宮丹修愈漸稀少的原因吧?”姜照說,“如此幾番下來,鐵打的人都受不住。”

許久,岑橋才“嗯”了聲,道:“姑且算是吧。”

什麽姑且算是。

丹香雖然的確很好聞,但也忒糟蹋丹修的身體了。

一看這神主就不懂可持續發展。

姜照嘟噥了句:“萬幸我修為低,沒被抓上去煉丹……不然還怎麽找血池……”

然而他聲音再小,也終究逃不過洞虛期修士的耳朵。

這一瞬間,姜照分明能感覺出有一道銳利目光穿過幕簾,落在他身上。

姜照下意識縮了縮腿,緊接著便聽岑橋不冷不淡地問:“血池?你如何知道血池?”

姜照卻眼睛一亮,這還是來到這兒這麽久,頭一回有人和他討論這個:“難道你知道血池在哪兒?”

幕簾的另一頭安靜了會兒,才聽岑橋道:“我知不知道,這重要麽?倒是你,既是新來的,從未入過神宮,又是從哪兒得知血池的?”

哪怕他因為病體,說話不疾不徐,姜照硬是聽出一身冷汗:“我……我聽翟管事提的。”

“翟管事會與你說這些?”岑橋明顯不信。

但姜照只想蒙混過關,點頭如搗蒜,也不管岑橋看沒看見:“他不是親口跟我說的,他是跟其他人說話的時候被我聽見的。”

他與岑橋素昧平生,若不撒這個謊,憑他倆這段淺薄的室友情,總覺得岑橋下一秒就能把他處理了。

“……”岑橋也不說信與不信,只意味深長,“你若想這輩子能出得去,那麽神宮裏的事,還是少打探為妙。”

見岑橋不再追問,姜照立時再三保證自己不多嘴了,然而心底卻在思忖著,按岑橋的意思,血池很有可能就在神宮中。

他安慰自己,雖然現下是被關進來了,不過好歹能推斷出一點任務信息,也不虧。

沒關系,離開秘境的曙光即將出現!

——等等。

姜照心裏咯噔一下。

不對,他被關進來了啊!!

他立馬慌裏慌張地問岑橋:“你……我是說,咱們沒被限制什麽人身自由的吧?”

岑橋笑了聲:“我好歹在神主手下辦過事,是正兒八經從神宮退下來的,哪怕是翟管事也沒有權利私自限制我的自由。”

換而言之,姜照想出這個門還是很容易的。

岑橋沈吟了下,又提醒他:“你若想出門透透氣,是可以的。”

姜照長松了口氣:“真的嗎!太好了……”

險些被自個兒嚇死。

岑橋又幽幽道:“不過別想著鉆空子。此殿位於星宿林後方,雖偏僻清幽,但守衛依舊森嚴。”

姜照:“……”

他撓了撓側頰,訕笑道:“透透氣、透透氣。”

……

幽冥雖血月永懸,但晝夜並不難分,只是月亮成了太陽罷了。

岑橋身子不好,早早便歇息了,沒人同姜照說話,他又頭一回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過夜,始終也合不上眼睛。

總覺得身旁空落落的。

幽冥的天空沒有星星。

睡不著待不住,幹脆偷溜出來的姜照仰起頭,如是想。

岑橋對血池如此諱莫如深,那它定然藏在神宮更深的地方,但憑他一個人,法子想破天也不敢獨自挑戰神宮的守衛。

姜照深嘆了口氣。

令牌又死活吐不出更多有用的信息,這叫他往哪兒找啊。

“啪——”

姜照突然被頭上掉了個什麽東西一砸,捂住頭吃痛地唉喲一聲。

他氣沖沖低頭一看,赫然發現一顆紅彤彤的果實摔在他腳邊。

……天降靈果?

姜照懵了下,這不是龍傲天男主才該有的機緣麽?

他擡頭,驚覺自己走到了一棵已結滿了果實的樹底。

姜照納悶地繞著它走了幾圈,觀察了陣,等了會兒卻發現它只掉這麽一顆下來,於是覆又垂下頭,盯了那紅果半晌。

好吧,不要白不要,這是幽冥欠我的,我先拿來當利息。

姜照心安理得,彎下身正打算拾起紅果,便發覺這熟透了的紅果已經摔爛了,整個從中間裂開。

是空心的。

姜照心尖一跳,蹲了身好奇地撥弄了下——

它是空心的,不是什麽能吃的果子,裏頭正躺著細細的一圈紅繩。

姜照把紅繩撿起來,拎在兩指間,神色莫名地晃了晃。

這好像……

難道……

就是尊者所說的,月老紅繩?

這玩意,好像是恢覆情根用的吧?

姜照糾結了下,不知該不該把它帶走。

但是……

宿主參加辟獨的初衷,就是為了這根紅繩。

雖然本意是為了恢覆姜照那個不可能存在的情根。

姜照在原地蹲了片刻,忽然從袖中掏出令牌,戳了戳:“餵,餵餵?我能把這東西帶走嗎?”

令牌閃了閃,幾秒之後才答:

【可。】

姜照強調:“帶出秘境也行?”

令牌又閃了閃:

【亦可。】

姜照看了看手中發光的令牌,又看了看那圈鮮亮的紅繩,終於下定決心:“好吧,如果這是真的,又是宿主最想要的……”

他收起令牌,站起身繼續往前走,眼睛卻一直鎖在掌心中的紅繩上。

秘境獎勵就這麽被他拿到了?

那其實只要多逛逛,說不準什麽秘籍靈寵也能到手了?姜照苦哈哈地想。

所有的苦中作樂隨著姜照踢到了什麽東西戛然而止。

他被這東西絆倒的那一刻,腦海裏所有的思緒都是斷線的。

非常非常重的撲通!一聲,姜照根本沒反應過來,自己整個人已經撲在了地上。

好在這東西還有一點柔軟度,給姜照墊了一下,沒把他五臟六腑摔出來。

柔軟?

等等,什麽東西,這麽大件?

姜照一個麻溜從地上爬起來,一張他永遠永遠不會忘記的臉赫然映入他眼底——

這是人。

他娘的,還是那個無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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