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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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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2 章

游滁坐在自己屋, 不知第多少次擦拭了一遍珍藏的茶具。

叩叩——

游滁的第一反應是:半個時辰了,總算出來了。

說不清是欣慰還是挪揄,他揚聲道:“進來吧。”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 門外赫然站著威名在外的尊者徒弟,和他萬分珍視的不知名少年。

折騰了快有一個時辰,姜照從床上下來的時候腰部以下都是軟的, 聲音也啞了,舌頭跟打結似的話都說不利索。

好在一番忙活之後, 姜照似乎脫敏了般,再觸碰宿主時都不會出現那種奇異的灼熱感,更不再有神志不清。

現下他總算恢覆了清醒,好不容易慢騰騰地挪出門, 走路都要牽著宿主借力。

此刻站在門外,察覺到游滁不明的打量,姜照莫名有些羞愧,沒敢直視。

這是救了他命的長老, 卻硬生生讓人家等了半個時辰, 耽擱了這麽久, 換誰都不好意思。

一旁應璋因為牽著他騰不出手,但還是守了禮數欠身行禮:“見過游滁長老,是晚輩來遲了,請長老莫怪。”

游滁坐在屋內, 笑吟吟地看了姜照好幾眼,覆又把目光移到看起來心情就很好的應璋身上。

他彎著眼對門外殷切招手,說:“不妨事, 不必多禮,快進來坐。”

“謝過長老。”應璋說。

而後正欲拉著姜照坐到游滁對面時, 卻被游滁制止:“誒誒誒!等等!”

姜照楞楞地立在原地,便見游滁猝然從木凳上起身,像陣風般自他們身側掠過,匆匆忙忙地在屋內各個角落不知翻找什麽。

很快他就知道了。

游滁從一個旮旯角落裏翻出一塊古舊的蒲團,親自將它放到姜照要坐的那張木凳上。

游滁看向姜照,熱切道:“雖然有點破舊,但你應該不介意吧?我這兒實在是找不出第二塊軟的墊子了……”

姜照沒錯過游滁眼裏一閃而過的遺憾。

“……”姜照滿頭霧水,卻仍禮貌回:“不、不介意,多謝長老關心……”

應璋輕咳一聲,說:“長老費心了,但其實不必如此麻煩。”

游滁滿臉不讚同,說:“誒,你這孩子,怎麽叫麻煩呢?我還要說你自個兒還不夠上心呢!”

應璋:“……”

姜照:“?”

應璋神情古怪,卻沒有當面反駁,說:“……是,多謝長老教誨。”

姜照左看右看,一臉懵然,只覺氣氛奇怪。

怎麽感覺他作為當事人,卻楞是一個字兒都沒聽懂。

游滁笑意更盛,繼而趕忙招呼他們坐下,自己則去一旁沏茶,“好孩子,快坐快坐。”

等二人坐定,游滁各倒了一盞茶,和顏悅色地說:“嘗嘗這茶,我依稀記得還是一百年前尊者贈我的。”

迎著期盼的目光,姜照低頭小口小口地抿著甘冽清甜的茶水,一陣醇香隨之漫進唇齒。

傷勢痊愈了,數據補全了,周圍是安全的,可以讓姜照愜意地飲茶。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進行。

假如片刻後,游滁沒有問出那句話——

“神交之後,感覺如何啊?”

死寂。

窒息的死寂。

姜照嘴巴動了動,茫然地放下茶杯,擡頭和游滁對視,滿臉都是天真的“你在說什麽啊”。

游滁和他大眼瞪小眼。

遂姜照扭頭看向應璋。

只見他家宿主端著茶的手竟凝滯在半空中,茶杯遞在嘴邊,還未來得及飲下。

姜照納悶轉回視線,好奇問:“什麽是神交啊?”

游滁撲通坐回原位,震驚道:“你們之前七天不都在神交麽?”

“長老……”應璋適時開口阻止。

姜照疑惑地“啊”一聲,沒理會一邊的應璋,說:“我不是睡了七天嗎?”

游滁更驚訝了,嘴唇飛快張合:“你管這叫睡七天?那你們方才在做什麽啊?單純睡覺嗎?”

“游滁長老……”應璋重重放下茶杯,額角隱隱露出青筋。

“剛才沒在睡覺啊。”姜照困惑道,“我不舒服,所以我家主子在幫我……”

應璋神色陰晴不定,恨不能施個封口噤術,但這是大不敬,只能艱難勸阻:“游滁長老,請不要——”

“主子?!”游滁沒搭理他,腦子裏自動抓住關鍵詞,一臉“你們年輕人玩的這麽花嗎”,脫口而出:“你們居然是主仆而不是道侶?!”

他話音一落,便觸發了姜照的關鍵詞。

“道侶——?!”姜照心下一跳,雙眼瞪大如銅鈴,不詳的預感油然而生,語氣既詫異又倉皇,臉色堪稱五彩繽紛,“神交和道侶有什麽關系?”

游滁:“……”

應璋扶額不語。

姜照忽然意識到有什麽地方再度產生了偏差。

腦袋裏像有千萬根理不清的線紛亂交雜,良久之後,他才終於將前後的一切都串聯在一起。

真相大白,所以,這七天,他和宿主,又做了不該做的事!!

不,不止這七天。

就在方才——!!

他的表情從不安掙紮成頓悟,又從恍然大悟過渡到面如死灰,最後統統化作窘迫和羞惱。

這一刻姜照忍不住扭頭瞪了沈默的應璋一眼,他有很多話想說,但甫一看見對面坐著的游滁,又全部憋了回去。

游滁幹笑兩聲,用手扇了扇空氣,試圖扇走這尷尬的氣氛,斟酌著說:“那什麽,這其實是以魂補魂的一種方法……嗯……就是能幫你補全你的魂魄。我的意思就是,咱師侄真是一心為你……”

姜照攥緊拳,深呼吸幾下,從牙關裏擠出字來:“……但我們壓根不是那種關系!”

——怎麽所有人都以為他和宿主是道侶啊!!

眼見事情的走向馬上不可控,應璋立時開口打斷道:“多謝游滁長老救命之恩,這七日來多有煩擾,我們便不叨擾長老了。”

雖然這個話題轉移得很生硬,但他們畢竟是來表達感謝的,姜照也不好再多說什麽,只氣鼓鼓地合上嘴不再言語。

正在這時,應璋手中憑空化出一株花蕊呈月牙狀的靈植,置於桌上往前輕輕一推。

他道:“小小謝禮,不成敬意。”

游滁在看到這株靈植的時候,登時把什麽道侶神交拋諸腦後,臉色微變,眼睛都看直了,說:“這可是……月硯草?!”

“正是。”應璋不冷不淡地答,“煩請長老收下。”

於是姜照便看見游滁左撓撓頭右撓撓臉,強捺鎮定片刻,最後硬是沒繃住,笑開了花,珍而重之地攬過月硯草。

“哎呀,這都是醫修該做的,你這孩子,送這麽大的禮做什麽!”游滁嘖嘖嘖地嘆了幾聲,視線根本沒從月硯草上離開過,甚至對其上下其手,這邊捏捏葉子那邊捏捏花瓣。

他興奮了好半晌,才平靜下來,眼角冒出絲絲皺紋,止不住笑意,擡頭對應璋說:“瞧我樂的,都忘了正事兒了。”

應璋緩緩道:“請長老吩咐。”

“不是什麽吩咐。”游滁擺了擺手,“尊者前兩日還問我你去哪兒了,怎麽上你那兒也找不著人,我跟他說你在我這和你道侶……”

姜照渾身一僵,臉都白了,以一種不可置信的眼神望向游滁。

什麽??你還把這話傳給他宿主的師尊了!

游滁咽下原本的話,臉上的笑險些沒掛住,趕緊把話鋒一轉,續道:“我跟他說,你在我這助人為樂,呵呵……”

應璋的氣息幾不可察地凝頓了幾秒鐘。

姜照的目光如芒在背。

“……師尊找我可是有要事麽?”他思索一瞬,還是選擇跳過這個話題。

“不清楚。”游滁搖搖頭,“只說過幾日再去你那兒尋你,你們要是休整好了,便趕快回去吧,免得尊者特意跑我這兒來逮人了。”

應璋正要答是,未料身後再度響起敲門聲。

姜照本還沈浸在羞憤中不可自拔,遽然被這聲音一擾,登時驚得覓聲望去。

只見一名容顏姣好的女子站在門外,紅裙鮮艷張揚,眉心有一道淺淺的溝壑,一頭繁覆珠翠艷麗奪目。

她還未收回手,姜照側後方游滁便馬上喜不自勝地開口:“乖徒兒!”

緊接著游滁風風火火的起身,大步流星地朝那紅裙女子走去。

姜照眼尖地看見那紅裙女子手中還捧著一個小木盒。

“師尊。”只聽紅裙女子冷聲說,“弟子來給師尊送這月煉成的丹藥。”

她雙手遞上那木盒,一言一行間皆是挑不出錯誤的恭敬。

游滁伸手接過,說:“好徒兒,怎麽還自己親自來跑一趟?為師說了很多次,交給你的仆從便好,我又不是不認得她們。”

紅裙女子低頭道:“這是師尊吩咐的課業,弟子怎敢假手於人。”

那廂師徒和樂融融地交談,這廂姜照懶懶托腮看得正起勁,下一刻便猝然感覺到置於膝上的另一只手冷不丁地被什麽碰了一下。

他垂目定睛一看,只見應璋曲起食指推了推他的手,見他看過來甚至沒有收回,再度推了一下。

姜照:……

他本來心裏就憋著話兒沒跟應璋說,結果這人還來惹他,登時火冒三丈,壓低聲音道:“你幹嘛碰我!”

許是因為屋子裏有外人,應璋面上沒有多餘的表情,說話的聲線悶悶的,“……你生氣了麽?”

姜照一把將手縮上胸前,癟嘴小聲道:“顯而易見。”

但他人坐在應璋身前,周身都被那股好聞的沈香籠罩,哪怕縮回手,都有一種被自家宿主抱著的感覺。

真是插翅難逃。

這麽一想,姜照更郁悶了。

他看見應璋抿緊唇瓣,而後默默收回手,沈思半晌,似乎是怎麽也想不出來讓他高興的法子。

姜照怕自家宿主又冒出什麽奇奇怪怪的念頭,立馬惡狠狠地低聲說:“我是不會相信你的任何解釋的!”

“……”在外令人聞風喪膽的劍修罕見地低眉順眼,說:“不解釋。”

姜照哼哼兩聲還未呼出兩口惡氣,便聞應璋又道:“消消氣,你的身體最重要,別把好不容易養好的身子氣壞了,成不成?”

他側眸望去,眼底便撞入應璋放軟的眉目。

應璋垂下眼睫,並未直視他,只真心實意地低聲安撫,“都是我的錯,你想什麽時候聽都成,不想聽也成,別生氣……”

這一刻姜照所有的情緒都哽在喉嚨裏。

他幾乎清晰地聽見了血液流淌的聲音。

明明此刻應璋沒有觸碰他,但他莫名地又從四肢百骸裏感覺到那陣奇怪的熱浪。

它就像一種無法被欺騙的知覺,已經刻進了靈魂深處,遍布每一寸骨縫。

這一刻他心裏突然冒出一個念頭:

我的宿主……好像真的很在意我的感受。

他定定的看了應璋好幾秒,直到應璋察覺到他的視線擡眼,他才若無其事地偏過頭輕輕咳嗽一聲,掩飾著什麽般嘟噥說:“……那我不生氣就是了。”

他聲音太小,應璋一時沒聽清楚,蹙眉問:“你說什麽?”

姜照摳了摳指甲,正一鼓作氣地想再開口時,那邊游滁的呼喚已經擠進二人之間古怪粘膩的氛圍。

“孩子們!”只見游滁滿面帶笑邁步走來,紅裙女子在身後不遠不近地跟隨步入屋內。

“給你們介紹一下。”游滁說話的時候,面上是藏不住的驕傲神情,“這是我的徒弟,崔靈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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